回到寓所,孙墨琛迅疾关门,打开了小瓶。
展开里面的字条,上面写了十个字“草蛇灰线,亦醒亦眠。利刃”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按兵不动?”孙墨琛心生疑窦。“会不会‘利刃’这两年,已经真心为日本人服务了?”
虽然自己级别更高,但戴笠从两年前布局此计划时,就吩咐过,“利刃”对这个计划负有总责。
孙墨琛辗转难眠,他沉不住气。
数日后,汉口路10号,华美日报社,孙墨琛前来应聘时政专栏编辑一职。
曹经理身宽体胖的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读着一份简历表。
“王骞玥,国立中央大学新闻系,民国十九年结业,曾就读德国莱比锡大学,专攻政治学……”
“王先生,现在国运不济,大家都躲到香港避难了,你居然还要来应聘?”曹秉绍一脸狐疑,凝视着孙墨琛。
孙墨琛玩赏着手中的礼帽,转了一圈,慢条斯理道“我认为对于报人来说,现在正是大展拳脚的时机。日本在消化中国的抵抗力量之前,断不会贸然同英美开展,何况它的石油、橡胶运输线路全然掌控在英美手中,美国坐镇菲律宾,英国控制狮城,只要它们掐断路线,不出一年,日本不攻自破,所以上海租界是最安全的地方,谁都不敢碰。”
曹秉绍眼前一亮,收起二郎腿“我本打算撤资入港,暂避风头。听了王先生一番高论,我也不走了。”
“不过是一点拙见,见笑,见笑。”
“下个礼拜一入职,如何?”
“叮铃铃……”
“喂,王先生,恭喜恭喜,华美日报可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大报社,兄此番高就,真是可喜可贺。”
“亦儒兄取笑了。”
“今晚霞飞路罗威饭店,还望王先生大驾光临。”
罗威饭店是上海一家法式西餐厅,霞飞路是上海的商业中心,此店闹中取静,是许多上海上流人士出入之地。
“王先生,这里。”周亦儒主动上前搭话,并引入座。
孙墨琛凑上前握手。
唱片机里放的是门德尔松的《春之歌》,轻松舒缓的音乐,如同汩汩而出的清泉,最能勾引起人的馋涎。
法式的装潢,不同于其他欧式,有一股热烈奔放的华丽韵味,光洁明净而又不是轻佻。
孙墨琛耳语道“最近怎么样?”
周亦儒悄声道“有一个暗杀令。日本天皇钦命特使酒井奈良已到上海,同派遣军主帅松井石根坐镇指挥淞沪一战。酒井奈良是个皇族姻亲,可他本性是个花花公子,耐不住军营枯寂,最近常出入百乐门,虽然守卫森严,但有可乘之机。每晚十点钟会有换岗人员轮替,大约有五分钟的空隙。”
“waiter,”周亦儒指着菜单道,“来两份五分熟菲力牛排,一份罗宋汤,一份鸡丝焗面,一瓶波尔多红酒。”
“王先生,可知这罗宋汤的根底?”周亦儒指着眼前红艳艳的罗宋汤问。
“愿闻其详。”
“十月革命后,有大批白俄辗转流落到了上海,他们开设了上海第一家西菜社。由于俄式红菜汤辣中带酸甜,并不服帖上海人口味。经过上海厨师的妙手改良,渐渐形成了独具海派特色的酸甜适宜,鲜滑爽口的罗宋汤。”
会餐完毕,二人各自归去。
;
第五回 戕敌酋威慑敌胆 会南田密布疑云()
华灯初上,静安寺百乐门前,人声喧嚣。
一队身着黑色和服的rb武士,立身在百乐门两侧,每一个进出的人员都会经过仔细搜身,方得入场。
一辆黑色福特车停在百乐门前。
司机拉开车门,孙墨琛口衔蒙特雪茄,探身而出。他身着黑色燕尾服,别有白色方巾,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他停顿了片晌,整理了一番领结。
后面跟着一位曼妙多姿的女子,玫红色旗袍高叉,大朵的玫瑰纹饰在胸前,显得妖艳而妩媚。
这是军统sh区第二行动组组员胡诺琪装扮的舞女。
“先生,请您配合一下检查。”rb武士见他是有身份的人,用蹩脚的汉语。
孙墨琛举手一摆,把嘴里雪茄高高拎起,阴阳怪气地说“哎~,啥时候租借的安全也要由rb人负责起来,这里应该不是rb人撒野的地方吧。”
“嗨,王先生,好久不见。”周亦儒一身rb装束,揩着一字胡,头发根根直立。
“亏他想得出这一手。”孙墨琛心中窃喜。
周亦儒早年留学rb他想要麻痹rb人的搜查,只有以rb装束示人。
周亦儒用日语对门口守卫说“我是rb东京大学教授池上村边,rb板垣师团的指挥官是我的表兄。这位是我的朋友,是个正经生意人,他好面子,又有女伴在侧,不愿被搜身,请多多通融。”
边说边拿出自己的证件。
卫兵一看,确实是rb东京大学教授,再仔细打量他,书生气十足,周亦儒也凑趣地递上法币数百元,“权当孝敬各位。”
卫兵装作颇为无奈地说“下不为例。”
王墨琛带着胡诺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在舞池里,胡诺琪似蛟龙入海,凭借着西洋舞的根底,尽情地展现她的舞姿,她的华尔兹舞步,如一朵出水芙蓉,黯淡众芳芜秽;又如春风妖冶,搅动一池春水。
人丛中心慢慢腾出一个圈子,胡诺琪甩开王墨琛的手的羁绊,独自跳起了华丽妖娆的吉卜赛舞蹈。
伴奏师也把音乐从舒缓悠扬的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换做了热情奔放的勃拉姆斯的《第五号匈牙利舞曲》。
“吆西!”一个年近四旬一脸横肉的rb人鼓掌赞叹,胡诺琪见众人对他的礼遇,便知此人定是酒井奈良。
她伸出纤纤玉手作出欲说还羞的样子,在酒井奈良的身前扭动曼妙的腰肢,抬起细长的柔腿,渐渐盘挂在他的脖颈上。
酒井奈良色迷迷地望着胡诺琪,揽住了她的细腰。
“小姐,可否请你跳一支舞?”
酒井奈良并未等胡诺琪应允,便拉她跳起了交际舞。
“长官!”胡诺琪吴侬软语的娇嗔声惹得人心神荡漾。“你都没有听别人的意愿。”
“我知道你心中是欢喜的。”酒井奈良挑逗地说。
一阵舞罢,酒井奈良已是气喘吁吁。
九点三刻,正是舞池的顶峰期。
在角落观望的孙墨琛给了胡诺琪一个眼色,可以行动了。
胡诺琪以手抵额,说“长官,我有些乏累了。”
酒井奈良簇拥着来到包间,服务员端上了两杯法国香槟。
“今日有幸结识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他们把盏言欢了几句,酒井奈良支退了收下,解衣欲强吻胡诺琪。
九点五十五分,胡诺琪溜了一眼手表,可以动手了。
胡诺琪把纽扣拧下,趁机把药粉洒在了自己杯中。
“长官,你看你这么性急,我们喝杯交杯酒,如何?”胡诺琪提议道。
“好的,好的。”酒井奈良见怀中娇女这么顺从自己,心中乐开了花。
刚要挽臂饮下,胡诺琪抿了一下自己的酒杯道“不如我们换一下酒杯。”
酒井奈良满心欢喜。
他把胡诺琪的酒杯一饮而光,片刻后口吐白沫,抽搐起来。
胡诺琪用靠枕捂住了他的头,酒井奈良翻腾了几下。
看到横尸的酒井奈良,胡诺琪布置了一下房间,装作他宿醉的样子。然后把自己头发搞得乱乱的。
十点三分,她开门步出百乐门。
守卫稀疏只有两个人,见她一头蓬松乱发,胸口的衣领凌乱,便窃笑酒井奈良的手段。
孙墨琛的车停在门外,她拉开车门,消失在暗夜中。
次日,sh日军指挥总部杂沓一团。
rbsh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握着手中的尸检报告“酒井奈良特使系******中毒死亡。”
他双手颤抖着,愤懑不已。
这个长期驻扎中国13年的rb军界“中国通”,他深悉中国兵法韬略,也深知中国人的品性。中国人看似柔弱,实则刚强。你敬中国人一尺,中国人还敬你一仗。中国人不论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以和为终极追求。但是中国人因此会不够果敢,会流露出怯懦的表态,如非忍无可忍,绝不会血拼到底。
长久以来,他奉行石原莞尔这个日军战略天才为参谋本部制定的蚕食中国计划,是由满蒙到华北,挑动国共内斗,削弱欧美势力,日军各个击破。为此,他曾声援过1925年的省港大罢工,挫败了英国人的锐气;主张严惩1928年皇姑屯事件策划人关东军的河本大作;1930年代一度仕途失意的他曾以秘密身份,逞口舌之能纵横于中国各派系之间,利用其嫌隙,搅扰事端。
鉴于酒井奈良是皇族姻亲,且目下正是中日交战焦灼期,淞沪一战,松井石根决定秘不发丧,以机密电报的形式告知rb参谋本部“酒井奈良为战事操劳,日夜不辍,不幸心脏病突发辞世,为避免影响战局,建议丧葬从简。”
“叮铃铃~”秘书处打来电话。
“松井司令,南田云子小姐已在候客厅恭候。”
“南田小姐,请坐。”
松井石根仔细端详着南田云子,一个英武逼人的俊俏女子,冷艳妆容,不失女子的阴柔,而又有男子的气概。
“数年前,我就听闻土肥原君盛赞南田小姐为大rb特高科不可多得的干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南田云子身为特一课课长,统辖sh地区日方特务网络。1929年她化名廖雅君,伪装成逃难学生,被招入国民政府国防部汤山温泉招待所当招待员。凭借其色相诱惑了诸多***高级军官,甚至连******把兄弟戴季陶亦被拜倒于其身下,截获了大批军事机密情报。戴笠百般设计设在国防部诱捕内奸,最终却让她轻易逃脱。
“酒井奈良一事,想必南田小姐比我更清楚细节吧。”松井石根双手一摊,“没想到支那人如此狡黠,战场上敌不过皇军的威武,就用此卑劣手段。”
“松井先生,那也是酒井奈良咎由自取,他招摇过市,出入租界,才给了支那人以可乘之机,据我的线人呈报,应是戴笠的军统所为。”
“戴笠此人如何?”
“他本人倒也平平,我在南京也曾与他过招数次,不过手下干将不乏能手。淞沪战端一开,自然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机。前不久,已有大批军统谍探潜入sh其实,松井先生请宽心,这也未必是坏事,sh租界是英美人的地盘,大家只能躲避英美的视线,在暗地里交手,但这正是游戏的有趣之处,我早已手痒难耐,正好借机将军统sh站连根拔起。”
松井石根举起酒杯“一切全靠南田小姐。”
;
第六回 借椽笔挞伐日寇 吐心声反遭要挟()
随着前方战事的吃紧,《华美日报》近日来销量陡增,孙墨琛开辟了“纵横古今谈”专栏,极尽对rb讽刺之能事。
曹秉绍是个地道的生意人,他深悉要抓住读者的目光,报纸才能销量无虞。
他手握今日的报纸,轻声诵读
徒逞武力的苻坚
由于西晋绥靖外族的失策,致使五胡作乱,华夏沦沉。中华文化的魅力,驱使虽身为氐族的苻坚萌生了入主中原的妄想。他拔擢了几位能士,收囊了扪虱谈天下的王猛,一时得意,夷化江北。然而这个看似英明神武的苻坚,却不晓得自己的斤两,凭借着百万雄兵,硬是要投鞭断流,立马吴山。落得八公山下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下场,真是死不足惜。自来异族入主华夏者而能死得其所者,鲜矣哉!
曹秉绍叹赏道“王先生的文笔,真是出神入化,既隔靴搔到了rb人的痛处,大解读者耳颐,又不落把柄,免得rb与英美的纠缠。近来报纸销量大好,王先生功不可没。”
孙墨琛道“曹经理过奖了,一切都是您在运筹帷幄,我不过是是按照您的授意,照猫画虎罢了。”
“尽量还是不要得罪rb人的好,我们虽然要讲民族气节,也要端着饭碗养家糊口呀。”
“这个是自然,曹经理,我不会给我们报社平添麻烦的。报社发展的好,我们员工也与有荣焉。”
“我想擢升王先生您做我们《华美日报》主编,不知是否愿意屈就?”
“愿竭辛劳。”
南田云子踱步室中,她脑中回想最近一两月sh的蛛丝马迹,希望可以籍此顺藤摸瓜,揪出军统的班底。
“南田课长,您找我?”一个年轻人摘下礼帽,卑躬屈膝道。
“秋津先生,有您这个黑龙会的得力干将加盟,事情就好办多了。”南田云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现在黑龙会的日子不好过。去年皇道派的北进策略被天皇遗弃,统制派占据了rb的中枢,黑龙会的大当家内田良平愤懑之下,一命归西,他也是命薄,为大rb帝国谋力四十年,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可惜。”
“南田课长,大家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晓得日后会是怎样?”
“秋津先生真是精明,怪不得能在黑龙会混得如鱼得水。”
“还是托松本先生等的提携。”
“秋津先生不知对9月20号闸北四号仓库的那批货物什么意见?”
秋津奈绪心下一惊,那是黑龙会倒卖的一批鸦片,借后勤物资的名义。
“我倒也无所谓,不知南田课长什么意见?”张沐枫绵里藏针地反问。
“听说秋津先生的曾与军统打过交道,不知道秋津先生是否对杀害酒井奈良一事有些眉目,希望张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这个……军统的事情,不好办,我好不容易脱身,他们把我列入锄奸名单,天天声言要将我绳之于法,我怎敢还偏行虎山?”
“我相信秋津先生的办事能力,希望秋津先生也要相信我南田云子的手腕。我不会亏待了我的朋友,也绝不会对于敌人手软半分。秋津先生是要做我的朋友,还是敌人?”秋津奈绪听她话中有话,退却了半步。
“听说坊间对《华美日报》‘纵横古今谈’专栏议论颇多,里面的文章对大rb帝国冷嘲热讽,不堪入目。这个专栏主笔好像是淞沪之战后到sh入职的,时机颇为蹊跷。”秋津奈绪阴森森道。
“我就知道秋津先生耳聪目明,祝合作愉快。”南田云子松弛了紧绷的面容。
秋津奈绪要退出房门。
“奥,差点忘了,秋津先生,我会派我的手下协助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差遣他们。”南田云子补充了一句。
“明白。”
sh南京东路61号,花旗银行。
天刚淅淅沥沥下过一阵秋雨,法国梧桐的叶子散落在地上,给灰褐色的水泥路面涂抹上了几片昏黄,颇有置身荷兰小镇油画中的意境。
秋津带着公文包,来到自己的958号保险箱前。他装作查看其中存物的样子,放进几页公文,散散的目光一扫内里的纸条,“礼拜二下午三刻,浦西路圣约瑟教堂。”
花旗银行斗拱大厅,秋津奈绪遇见正在查看报表的周亦儒。
“周经理,最近sh期货行情如何?我看上周的股价又是大跌。”张沐枫叹气道。
“秋津先生,现在买进什么都是下跌,法币下个月都不敢保证会否变成废纸一张,”周亦儒慨叹时局不靖,又凑身向前轻声道,“听说现在橡胶价格看涨,秋津先生可以买进一些。”
“不过我也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