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是输是赢,和自己也就没有关系了。只是一旦进了宫···和宫晟天传消息,就会变得很麻烦了。
应老皇帝的要求,公子言不得不暂时在皇宫里住了下来,过起了她暂时性软禁的生活。而宫晟天那边,经过三天的奔波,一行人终于抵达这次的目的地——黔城。
黔城位于傲雪国东南部,地势平坦,河流密集,因为离海较近,所以气候相对湿润,是傲雪国重要的粮食生产地之一。可是这可谓是天府之国的地方,每年三四月份气温回暖,冰雪溶化后,黔城都会因为众多河流水位突然上升而经历大大小小的水灾,所以每年朝廷都会派官员南巡黔城,预防水灾。今年也不例外,黔城的官员们老早就做好了南巡的准备,可是在听到这次南巡的主角是宫晟天之后无一例外都心底一颤,准备工作做得更加细致,只是再怎么细致也抵不过老天的旨意。一连五天的瓢泼大雨,让宫晟天一抵达黔城就接到了下面官员传来的消息——大堤出现了裂缝!
接到消息时宫晟天刚抵达城门口,迎接的官员客套话还没说完,那监管的差役就一脸泥水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径直朝为首的黔城官员扑了过去。这一扑不仅把那官员吓了一大跳,同时也让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黔城大堤出现了裂缝!
那不就意味着洪水马上就要冲过来了?而洪水冲过来,那么整个黔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洪水给淹没!先不说有多少损失,光是黔城的老百姓,就够用他们喝一壶的!
黔城官员没想到宫晟天刚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就跟着宫晟天就朝大堤处赶去。中途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定山王的脸色,那一脸阴沉凝重的样子,让几个年老的官员差点儿没晕过去!
被这煞王给撞上,他们这次就是死里逃生估计也难逃一死了!
官员战战兢兢的跟在身后,一袭黑袍的宫晟天却在那差役的带领下大步走在前面。雨水迸溅打湿了袍脚,黄泥沾染了官靴。尽管有墨白给他撑着伞,但仍有不少雨珠被风吹打在脸上,将那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渲染的更加生人勿进。就连那双碧眸此刻也丧失了往日的沉稳和平静,淡淡的碧光之下,波涛暗涌,狂风骤起。
“王爷!您看!”墨白突然手往前一指,声音惊恐无比,宫晟天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也猛地一缩!
尽管隔着厚厚的水雾,但宫晟天还是一眼就看见那十米开外的黑色的大堤上,一条裂缝蜿蜒伸展,如同一条巨蛇一般狰狞可怕。河水从那裂缝中不断喷涌而出,夹杂着碎石将那裂缝撕裂的愈发恐怖。几个衙役扛着沙袋在拼命的补救,只是同裂缝撕裂的速度相比,根本是杯水车薪,微乎甚微!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裂缝的?”宫晟天扫了眼那裂缝,立刻判断出这裂缝绝不是短期出现的,不然按照洪水的冲击力,这个大堤早就垮了!裂缝也不仅是这一个!
“回···回王爷。”在宫晟天阴沉的目光注视下,那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泥水迸溅在脸上也顾不得抹去,就慌慌张张的回道“这裂缝半个月前就···就出现了。只是当时很小,张大人说没有事,所以就——”
“你胡说!”被点名的张大人脸色唰的一白,不等那人说话就跳了出来对着他怒吼,一边吼着一边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来,眼看那手指就要朝那人的脸刮去,宫晟天带来的手下却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扯,将那大人拉扯在地上。
“王爷!小的没有胡说!不信的话王爷可以问问小的那几个兄弟,他们都知道这事,也都把事情汇报了张大人和刘大人等人,可是长官们都说不碍事,并且还不让我们乱说!说我们要是把这事说出去就会要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王爷!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绝不敢期满王爷您啊!”那管事在得知宫晟天的身份之后就蒙了,刚才又被张大人那一举动一吓,脑子一短路嘴一哆嗦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出来。等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于是头磕在地上连抬也不敢抬!
“好!你们果真是好!”宫晟天被管事的话给气到了,回头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官员,冷冷一哼后就看向了身侧的墨白“墨白,你派人去疏散人群,让城中老百姓紧急往高处撤离!”这大堤搞不好说垮就垮,那么必需做好十足的准备!
“是!”
“你!”宫晟天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管事“迅速召集城中所有的衙役和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过来巩固大堤!”
“是···是!”
“至于你们···”宫晟天阴沉着脸看向那些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官员,慢慢握紧了拳头“也下去给本王干活,连带着你们的家属!什么时候风险过去你们再上来!别想着偷懒,不然本王拿你们的尸骨来巩固大堤”
“臣不敢!臣不敢!臣遵旨!臣遵旨!”
这些官员们本以为这次难逃一死,谁知道宫晟天却给他们一线生机,虽然巩固大堤这件事搞不好也是呜呼哀哉,但是万一没死成,搞不好还能留下一条小命。至于拿自己的尸骨来巩固大堤,众位官员默默地吞了口吐沫,他们相信这种事定山王不是干不出来!
一干官员们哆哆嗦嗦的朝大堤跑去,几个年老的也提着衣摆跟在后面,宫晟天见他们还算是识相,脸色微微有些缓和,但是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裂缝,眸光又沉了下去。
“爷!属下回来了!”墨白扛着雨水跑了过来。
“百姓可都在撤离?”宫晟天见他速度这么快,不由得有些疑惑。
“是,都在撤离!那些百姓们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今年的洪水比往年厉害,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属下一说撤离,那些百姓就都自觉地朝山上跑去了!属下见他们问题不大,就把事情交给你墨一,赶过来了。”
“嗯。”宫晟天点了点头,高悬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只要保住城中的百姓,那么问题就不会闹的太大。“你派人巡视一下,看看大堤上还有没有裂缝,有的话赶紧做好准备,没有就过来帮忙!”
“可王爷您——”
“本王没事。另外——”宫晟天瞥了眼下方正在搬运沙袋的官员和差役,眼底滑过丝丝冷光“你去帮本王修书一封,给京城送去!”
“是!”
雨噼里啪啦的下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珠砸在脸上让人生疼,身上的袍子早就湿的彻底,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凉意。宫晟天仰头看着天幕,乌云滚滚,绵延数里,厚厚的云层丝毫没有消退的痕迹。虽然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看到这个情况,他心底还是微微有些慌张。毕竟一旦事情脱离他的控制,那么后果真的是不敢设想!
“啊——!”
这样想着,那边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哀嚎。宫晟天连忙俯首看去,却见一个人捂着脑袋趴在地上,而他的上方,被洪水撕裂开的裂缝正汹涌着喷出洪水!而且隐隐有决堤之势!
“撤!快撤!”
宫晟天瞳孔一缩,一边用内力怒吼着一边飞身降落在那受伤的男人身前,见他还活着便手臂一捞一个起身将他带离到不远处的高地上。顾不得看他的伤势,就又跳了下去。
“王爷!危险!王爷!”
听到宫晟天的命令赶过来的墨白一跑到山坡上就看到正在用轻功运人的宫晟天,顿时吓得面色一白,急忙飞身下去帮忙,追随他而来的侍卫们也紧跟着一个个下去救人。虽然速度慢,但是前来召集过来巩固大堤的人都是青壮男子,所以不用帮忙自己就跑的很快。慢的是哪些平时不运动的官员和家眷,一个个哀嚎不止,扯着嗓子喊救命,但是紧要关头自救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管他们这些老太爷?帮忙的人见宫晟天救得都是一些寻常百姓,于是一个个也都跟着忽视那些官员。不是他们心狠,而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真的要牺牲掉一些人,那么除了这些官员他们还真想不出别的牺牲人选。而那些官员们似乎也看到自己被丢弃的命运,神色更加慌张起来,拼命的往那些救援人员身边跑去,一个少爷打扮的青年男子更是顾不得宫晟天的威名慌乱中一把扯住了他的袍脚。
“救我!王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让这个二世祖一样的青年无视宫晟天的脸色死死的拽住他的衣服不松手。而此时宫晟天手中已经搀扶了两个受伤的百姓,根本没有功夫理会他,刚想震开他,不远处的大堤却传来一声轰响,伴随着巨石跌落,汹涌的洪水立刻席卷而来——
“王爷!”
······
“废物!一群废物!”御书房里,接二连三的消息如炮弹一般袭来,冲击的老皇帝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不止,一旁的大太监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老皇帝一手给挥开“大堤出现裂缝这么大的事情都敢隐瞒,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要不是老三速度快···朕的黔城岂不是就没了!幸亏老三只是受了轻伤,要不然,朕非要扒了你们的皮!”
“父皇息怒!那张大人是不对,但说不定另有隐情!”
“有隐情个屁!”老皇帝一气之下暴起了粗口,对着宫晟宇就是一顿臭骂“到这时候了你还给他辩解,你真以为朕不知道那张大人是你的人?”
“还有你!”宫晟宇怔愣间,老皇帝已经把目光看向了跪在他身旁身子僵硬的宫晟轩“那大堤如果朕没记错当初是你的人修建的···”
“父皇,我——”
“修成这样子你这个大皇子要怎么给朕解释!”
“我···”宫晟轩早就在得知大地决堤的那一刻整个人就蒙了,现在面对老皇帝的逼问,更是下意识朝坐在一侧的公子言看去,可是公子言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人遇险,哪还有闲工夫去理会他!
大堤决堤,而那人就在大堤下面!
轻伤···特么的被水那么一冲怎么会是轻伤!
救人有属下就够了,那个混蛋跑去凑什么热闹!
还有,他不是说一切都已经策划好了吗?那么受伤又是怎么回事?是障眼法还是苦肉计?那个该死的傲娇货难道真的要为了报仇连命也不要了吗!
宫晟天,你特么的究竟想要干什么!
公子言端坐在椅子内,面上云淡风轻,一派平静,但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微垂的眼睑下也是波澜骤起。虽然她拼命的去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但是直觉告诉她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报——!”脑海翻腾间,一名侍卫拿着快件再一次跑进御书房。公子言心再一次揪起,见老皇帝拆开信封神色猛地一顿,心也跟着猛地一沉。
怎么了?难道那个傲娇货又出事了?
“黔城发水,老三要求临近襄城出兵协助。”老皇帝慢慢放下手中的信件,看向了下方臣子。
“什么!”大皇子猛然抬头“父皇!万万不可啊!”
“对啊父皇!万万不可啊!”宫晟宇也一脸的急色。
“不可!哼,为什么不可!”老皇帝将快件往桌上一丢,冷声道。
“那襄城的兵是用来打仗保家卫国的,怎么可以——”
“难道黔城发水就不是保家卫国?”老皇帝瞪向他,眼底的冷厉让宫晟宇瞬间哑口无言。让刚要开口的宫晟轩也紧跟着闭上了嘴巴。
父皇说的没错,黔城发水派兵过去也是保家卫国,可是那士兵一旦到了宫晟天的手上······
“公子,你怎么看?”老皇帝见下面的臣子一个个都沉默不语,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从一开始就默不吭声的公子言身上“公子,你说朕···究竟答应不答应他。”
“估计皇上就是不答应,也已经晚了吧。”公子言默默叹了口气,如果说她现在还不明白宫晟轩的套路,那么她这两辈子算是白活了!“皇上,王爷想必已经派人前往襄城调兵去了吧。”
老皇帝抿了抿嘴唇,深深地看了眼公子言:“没错。老三这是先斩后奏。”
公子言点了点头,然后对上老皇帝的眼睛:“既然王爷采取的是先斩后奏,那么可以看出黔城的情况有多么危急,不然王爷应该不会冒着这杀头的大罪私自调兵遣将。”
老皇帝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道:“老三传来的新消息,黔城官员在洪水中几乎全部丧生,衙役也损失了不少。黔城的百姓都聚集在高地,尽管事先做了准备,但如果洪水久久不退,定然会造成大幅度丧亡。”
“那么皇上···是在忧愁些什么呢?”公子言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有些不解“黔城缺人手,普通人去无疑是在送死,只有军队里的士兵接受过训练可以一撑。王爷此举,虽说不妥,但不得不说也是最为有效的方法,毕竟黔城作为傲雪国粮食生产重地,无论如何,也要保住。”
“你说的没错。”老皇帝赞同的点点头“黔城是要保住,老三虽然私自派兵是不对,但是···也是为了黔城。”说着,老皇帝两眼放空的注视着窗外连绵阴雨,而公子言却趁机看向了宫晟轩。
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就趁机将功补过。
公子言的眼神第一次威严中透出一股逼迫,让宫晟轩立刻领悟了其中的含义。明白公子言是在劝他自断臂膀,将风险降到最小,虽然不舍,但是到如今也唯有此举可以让自己从这件事情挣脱出来。
“父皇,三弟虽然私自派兵不对,但是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还请父皇不要怪罪三弟。”
“哼!刚才还不愿意,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刚才儿臣只是一时糊涂,没有考虑全面。”
“哼!等你考虑全面,黄花菜都凉了!”老皇帝嘲讽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报信的士兵“去,带话给定山王,告诉他黔城水灾一事由他负责,朕允许他的调兵令,让他务必把黔城给保下来!”
“是!”
“至于你们···”老皇帝看向跪在下面的官员“最好祈祷自己和这件事没关系,不然···朕定要摘了你们的脑袋!”
“是。”
“老大老五,你们留下。其余人,给朕滚出去!”
“是!臣告退,臣告退!”
见众大臣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公子言也施施然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离开。老皇帝点点头不动声色,宫晟轩二人脸上却微微有些着急。可是老皇帝在上面他们都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黔城发水,官员丧命,人手不够,祈求派兵。
撑着雨伞,公子言单手后背行走在雨中。清俊淡然的面容上如笼水雾一般看不真切,向来明亮有神的眼眸此刻也在烟雨朦胧中半罩了层轻纱多了份模糊。雨水被微风吹打在脸上,丝丝凉意顺着皮肤渗入骨中,让她原本在御书房狂跳不止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小狼,定山王究竟有没有事。”一远离御书房,公子言就低声询问走在身后方的小狼,嘴唇蠕动间似乎低声轻喃,但唯有小狼听清楚了她语气中的急切。
“回公子,王爷确实是只受了轻伤,并没有大碍。”
“那襄城派兵···”也是提前计划好的了?公子言慢慢止下脚步,回首看去。
小狼顿顿一顿,然后重重点头:“是。”
“好,真是好啊。”公子言长叹一声,然后默默抬起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幕,唇角微勾见疏朗中透着分轻嘲,连带着眼角的流光也多了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