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奥宗光怒视伍廷芳,伍廷芳丝毫不惧,就在两个人马上要不欢而散的时候,外面陆奥宗光的副手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原本梳的十分油光发亮的发型都有些凌乱了,“外相大人!”他稳住身形,朝着陆奥宗光禀告道,“长崎,长崎,长崎那里有突发事件!”
陆奥宗光也不顾及伍廷芳在场,连忙问道,“纳尼?是什么事情?”
“北洋水师今天突然把他们的士兵全部放出了港口,大约四百多人!正朝着长崎市内冲过来了!”
“纳尼!”陆奥宗光不由得大惊,他对着伍廷芳喝道,“贵国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攻占长崎市吗!”
“外相大人请不要激动,”伍廷芳也大吃一惊,北洋水师到底在干什么,突然用来这一套,但是他十分迅速的掩饰了脸上的震惊,从容不迫的说道:“我相信北洋水师只是让士兵们放假而已,绝不存在着任何其他的想法,如果想要攻占长崎市,我们还需要出动地面部队吗?请外相大人您在愤怒的时候保存一点理智。”
陆奥宗光忍住了怒气,慢慢的说道,“那么请伍大人和我在这里一起等待长崎港的后续电报吧。”
没过一会下一个电报就到了,所有不幸的消息从来不会是单独存在的,不好的消息只会接二连三的蜂拥而至,“外相大人,北洋舰队的士兵在长崎市警察署之外和长崎地方警察打架,然后围住了长崎警察署,要求警察署马上释放之前被扣押的北洋水师士兵!”
“八嘎!”陆奥宗光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忍不住怒气,刷的站起来,“清国实在是太狂妄了!”
“还有,还有,外相大人!”来报的侍从官脸上不再是紧张,而是惊恐了,豆大的汗珠从鼻翼两边滚了下来,“长崎港的北洋舰队的炮口全部调转方向,对准了,对准了”
“对准了什么!”
“对准了长崎市区!”
这句话说完,外务省的会客厅内死寂一片,再也没有人敢说话来招惹马上要陷入狂怒暴走状态的外务省大臣,大家十分惊恐,这些中国人,怎么会这样的蛮横骄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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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朝日鲜鲜(五)()
陆奥宗光怒视伍廷芳,他见到伍廷芳还只是微笑从容,“外相大人无需激动,我相信士兵们只是激动了一些,并没有对贵国不敬的意思,至于调转炮口,相信也只是日常的训练而已。”
陆奥宗光无奈的闭上了眼,他这个时候再也不想和中国的外交大使废话了,“请你离开,伍大人,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我必须要上报给首相大人,请你马上汇报贵国的总理衙门!”
伍廷芳施施然的起身,朝着陆奥宗光微微鞠躬,走出了会客厅,等到登上大使馆的马车之后,伍廷芳这才阴下了脸,“北洋水师怎么会如此莽撞!放下士兵们倒也罢了,怎么把炮口也倒转方向,难不成还想炮击长崎市吗!”
边上的参赞说道,“这事儿怎么会这样的突然,难道是国内,李中堂那里下的命令吗?按照昨天的形式来说,双方争论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成了,何须今日又要这样的大动干戈?实在也是奇怪的紧。”
大使当然是受总理衙门管理的,但是日本这边,又是不一样,伍廷芳是李鸿章幕僚之中原本最为精通外交事务的干将,这个驻日大使也是李鸿章保举来的,当然,他也要听这个老东家北洋大臣的指挥节制,“也只好等着北洋那边的电报来了,哎,”他不免有些忧虑,“北洋水师今个居然调转了炮口朝向了长崎市区,这是极为严重的事件,远非士兵和警察打架斗殴这样的小事,日本人是不好得罪的,我这话并不是说怕了日本人,只是若只是这样惹一惹日本人,但是没用把他们打趴下,他们是最会记仇的,只怕将来存了报仇之心,防不胜防!”
“素来只有千日做贼,没用千日防贼的道理,打蛇不死,必留后患啊。”伍廷芳摇摇头,“东海只怕今后多事了。”
东京,天皇皇宫。首相伊藤博文、外相陆奥宗光、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军部代表伊东佑亨进来的时候,诧异地发现,殿宇深处,轻纱帷幕后面,天皇与另一个人盘膝对坐,正在谈话。因隔着一层纱幕,距离也较远,看不清那人是谁,但从天皇前倾的身影可以感觉到,他们的谈话很投契。
一个皇宫侍从上前来,对伊藤博文说:“陛下正在接待重要客人,请首相和各位大臣就在这里等候。”
“是。”几个人就坐在了外面的一个厅堂内,盘腿坐下来的时候,伊藤轻声问那个侍从,“可以知道那位重要的客人是谁吗?”
侍从说道,“福泽喻吉。”
陆奥外相惊讶地说:“是大学者福泽喻吉吗?他不与政治家同流合污,不与政府合作的态度是人所皆知的,是伯夷、叔齐那样的贤哲啊!”
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摸了摸唇边的短须,疑惑的说道,“他是那样清高的独立思想家,陛下却邀请了他,他也接受了陛下的邀请,真令人费解。”
伊藤博文点点头,“也许因为他的言论对国民有指导意义,陛下才请他来问计的吧。”
“首相大人,”陆奥宗光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说话了,“中国人已经在长崎发动了如此巨大的事件,警察署已经被迫遵循你的命令把那个被羁押的北洋舰队士兵释放了,可中国人还是要求,提出了要求日本政府赔偿损失的要求,这绝对是我们无法忍受的事情,我们的国民会继续质疑我们的政策是否有效,到底能不能对抗中国的北洋舰队,对不起,西乡大臣,我大概是越界了,”他对着西乡从道微微弯腰鞠躬致歉,“但是我不得不说,北洋舰队这样的行为,的确是对于我们内阁很大的损伤!就算是有英德两国大使调停,但是我认为不可能赔偿中国人的损失,这对于国家的尊严,对于天皇的荣誉,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害,我宁愿破腹谢罪,也不愿意让天皇下旨给付清国北洋水师赔偿。”
陆奥宗光在皇宫之中,已经十分的克制语气,但是他的话语之中还是带着一股决绝之意。听到了他的说话,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摇摇头,“没关系的,外相大人,我们都是为了帝国,北洋水师太强大了,这是实际上的事情,你无需给我遮掩什么,清国为什么在长崎港如此的傲慢嚣张,就是因为他们的海军强大,他们才有这样傲慢的本钱这是没错的,我也不同意要向中国人低头,但是很明显,现在我们不得不低头。”
几个人都是默默,一种悲愤耻辱的感觉油然而生,内阁已经准备把这件事情要彻底了解,因为清国的压力太大了,真的太大,大到无法承受。北洋大臣李鸿章得知“长崎事件”后很生气,召见了日本驻天津领事波多野,语带威胁地说:“开启战端,并非难事。我兵船泊于贵国,舰体、枪炮坚不可摧,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甚至在天津接受中外记者采访的时候,更是直言不讳:“日方若不道歉赔款,北洋水师将不顾两国睦邻友好之谊,即日行动,置日本海军于不振之地!”
“置日本海军于不振之地!”
这话实在是太霸道了,霸道到西乡从道几夜睡不着觉,刚刚起步的日本海军如何能够抵挡北洋水师的恐吓和威胁?“为了对付北洋海军,帝国已经添置了严岛、桥岛、桥立以三个风景区命名的三条舰,但如果不把世界上航速最快的巡洋舰“吉野”号买回来的话,我们还是无力与北洋海军抗衡!这是奏对时一定要让陛下明白的。”
“陛下和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要通过军费预算,难对付的是议会那帮家伙!希望这次赔偿的羞辱,能说服他们”伊藤博文脸膛黧黑,骨骼粗大,与其说他是首相,不如说是常年在风雪呼啸的北海道捕鱼的渔民更合适,但他从说话的口气到神色却是深谋远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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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朝日鲜鲜(六)()
“没有议会增加的拨款,我们根本无法和清国的北洋水师抗衡!”西乡从道不知道是几天没有睡好,说话特别的冲,“海军没有钱,是办不好的!只靠我们士兵的武士精神,也是不够的!”
西乡从道是陆军出身,到海军来做大臣,自是不懂。但气人的是当过三次海军大臣的西乡从来也没有打算去弄懂过。那帮自认为是水兵的人很不服,看他不起,帮西乡大臣起了个绰号叫“原来如此大臣”,因为西乡从道不太知道海军,听人给他介绍情况时常常会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西乡第三次当海军大臣的时候,后来的日本海军之父山本权兵卫已经当了一年官房主事了。西乡让主事帮他弄一份海军情况概要来,山本给了他一份,过几天去问看了没有。西乡回答说已经看完了。这一下主事大佐爆发了:“不可能,准备这份资料花了7个月,大臣怎么能五天就看完了,你根本就没有看。”西乡大臣笑了:“你还挺聪明,我确实没看”。山本怒不可遏:“身为大臣,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对部下的心血不屑一顾?”西乡招了招手,让山本站得更靠近些,然后压低了嗓门说:“我是陆军出身,反正看不懂,何苦要看它?我是长官,不需要看的,有你们看就行了。我就是帮你们去要钱,去要权的,这样不好吗?”这回是山本大佐高呼“原来如此”了。从此山本就跟定了西乡,西乡指向哪儿,山本就肯定打向哪儿。
陆奥外相却是真正的乡下人出身,虽然后来毕业于西方名牌大学,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了他的野蛮之气,他做事向来是以强硬著称的,说话时高颧骨不停耸动,“光靠说服不行,要牵着议员们的鼻子走。”
军部代表伊东佑亨也同意这样的说法,“还要对他们发起进攻,这次向中国人低头,绝不会是一件坏事,中国人的古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充分运用起来,激发民众的民族心!中间突破,天皇陛下的首肯和国民的支持再形成夹击!”
陆奥宗光凶狠的点了点头,“国民的共识是太重要了,要高举民族主义的旗帜,将国民对政府的不满,转移到对中国的仇恨上面去!”
伊藤博文微微一笑,他丝毫没有要向中国低头的愤怒或者羞辱,“外相的话真是说得太好了!日本帝国的优势就在于一举起民族主义的旗帜,便能够举国一致。而中国向来是各行其是,他们的人民对于国事更是混沌无知,或者以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所有的国事,真的太可笑了,而李鸿章,初来乍到,就想用打击日本国来增加自己的威望,但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根本不相信北洋舰队会对日作战,因为在清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刚想伸一伸胳膊,马上就会有七八只胳膊把他拽住!”
帷幕后,六十余岁的福泽喻吉一头银发,腰板挺直。与天皇相对而坐,面色沉静如水,他是这个时代十分知名的教育家和思想家,虽然没有出仕,但是在日本国的地位有些像是渭水边钓鱼的姜太公,十分的被维新党人推崇,今日被明治天皇邀请来,谈一谈日本国未来的发展。
“随着世界交通的手段便利起来,西洋文明之风逐日东渐。其所到之处,就连青草和空气也被此风所披靡。大致说来,虽说古代和今天的西洋人没有多大不同,但他们的举动在古代较为迟钝,而今天变得活跃起来,无非是利用交通这个利器的缘故。对于东方国家的当务之急来说,此文明的东渐之势十分强劲,莫不如与时俱进,共同在文明之海中浮沉,共同掀起文明的波浪,共同品尝文明的苦乐,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文明就像麻疹的流行一样。眼下东京的麻疹最初是从西部的长崎地方向东传播,并随着春暖的气候逐渐蔓延开来。”天皇点点头,表示对的话认可,
“是,此时即便是痛恨该流行病的危害,想要防御它的话,又有可行的手段吗?臣确信没有这样的手段。纯粹有害的流行病,其势力的激烈程度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利害相伴、或利益往往更多的文明了。当前不但不应阻止文明,反而应尽力帮助文明的蔓延,让国民尽快沐浴文明的风气,这才是智者之所为。如果试图阻止文明的入侵,日本国的独立也不能保证,因为世界文明的喧闹,不允许一个东洋孤岛在此独睡。”
“对此,我们日本的有识之士,基于‘国家为重’、‘政府为轻’的大义,又幸运地依靠帝室的神圣尊严,断然推翻旧政府,建立新政府。国内无论朝野,一切都采用西洋近代文明,这些还不够,日本帝国不仅要脱去日本的陈规旧习,而且还要在整个亚细亚洲中开创出一个新的格局。其关键所在,唯“脱亚”二字。”
天皇沉然凝思,“脱亚?抛弃原来的亚洲,融入到欧洲的先进文明之中吗?”
“是,虽然我日本之国位于亚细亚东部,但国民的精神已经开始脱离亚细亚的顽固守旧,向西洋文明转移。然而不幸的是在近邻有两个国家,一个叫支那一个叫朝鲜。这两国的人民,自古以来受亚细亚式的政教风俗所熏陶,这与我日本国并无不同。也许是因为人种的由来有所不同,也许是尽管大家都处于同样的政教风俗之中,但在遗传教育方面却有不尽相同之处。日、支、韩三国相对而言,与日本相比,支国与韩国的相似之处更为接近。这两个国家一样,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都不思改进之道。”
殿内十分安静,明治天皇身子前倾,仔细的听着福泽喻吉的话,他的神色有些激动却又十分的淡然,似乎有一件极难为的事可以马上得到解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三十三、朝日鲜鲜(七)()
“在遭遇如同麻疹那样流行的文明开化时,支、韩两国违背传染的天然规律,为了躲避传染,硬是把自己关闭在一个房间里,闭塞空气的流通。虽说经常用‘唇齿相依’来比喻邻国间的相互帮助,但现在的支那、朝鲜对于我日本却没有丝毫的帮助。不仅如此,以西洋文明人的眼光来看,由于三国地理相接,常常把这三国同样看待。因此对支、韩的批评,也就等价于对我日本的批评。假如支那、朝鲜政府的陈旧**体制无法律可依,西洋人就怀疑日本也是无法律的国家;假如支那、朝鲜的知识人自我沉溺不知科学为何物,西洋人就认为日本也是阴阳五行的国家;假如支那人卑屈不知廉耻,日本人的侠义就会因此被掩盖;假如朝鲜国对人使用酷刑,日本人就会被推测也是同样的没有人性。如此事例,不胜枚举。”
“请让臣打个比方,屋院相邻的村庄内的一群人,在他们出现无法无天的愚行而且残酷无情的时候,即使这个村庄里偶尔有一家人注意品行的端正,也会被他人的丑行所淹没。和这个例子一样,支、韩两国的影响已成为既成的事实,间接地对我外交产生了障碍,这样的事情实际上并不少,可以说这是我日本国的一大不幸。”
“明白了先生对世界格局独特的看法,朕大有所获。但朕还是想知道先生对于中国的态度?”
福泽喻吉听到天皇的发问,不由得笑道,“陛下是想问最近北洋海军在长崎生事的事吗?”
天皇点头,“什么也瞒不过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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