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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死了,你和皇帝就是肃顺砧板上的鱼肉,”慈禧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慈安,“他们什么样子,你是看得见的。”
“所以我后来,又觉得姐姐您没死,是件好事儿,起码表面上那么跋扈的肃顺倒台了,”慈安太后笑道,“没人明面上敢对我不恭敬了。”
“可是实际上呢,”慈安太后慢慢站了起来,对视慈禧,她大约从来没有这么没礼貌的长时间凝视慈禧太后,“谁都看不起我,都是以西边为尊,您宫里头那个安德海,居然敢不听我的命令,内务府的小人们都知道西风压倒了东风,我可还是掌管着六宫之权!当然了,这些下人,我都无所谓,最可笑的是我那位父亲!”慈安太后一脸厌恶,“得了你的恩惠和提拔,居然进宫也吩咐我,要伺候好母后皇太后,他已经全然忘了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的,我不愿意一辈子生活在您的阴影之下,就如英宗皇帝一般,他也不愿意一直活在你这个伟大的母后皇太后之下,所以才会英年早逝,姐姐,你让我嫉妒,你知道吗?你是完美无缺的,而我却是什么都没有,”慈安太后阴狠的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都是你不要才给我的!”
“你大可和我直说,”慈禧太后默默,“我不是小气的人,皇帝喜欢你,觉得你温厚可亲,我心里有时候是不舒服,但是我转眼一想,我平时不得空,你多和他相处,我只有感激的份儿,绝对没有什么施舍的话,你只要和我直说,所以我说你不懂我。”
“所以我要让你知道,你忽视的人发作了起来,会有多可怕,德龄如此,我也是如此,我约了豫亲王等人,想要把你所拥有的东西一概都夺去,看看你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慈安太后说道,“可惜那两个人烂泥扶不上墙,趁着你生病的时候,居然还没有把你弄死,还让你逃了出去,实在是够蠢的。”
“不是他们蠢,是你蠢,”慈禧太后转过身子,慢慢的坐了下来,面容惨淡,她显然是累了,“你这是与虎谋皮,唐五福他们不是因为惧怕我的权势才帮助我,而是真的觉得我这个人是好的,才会帮助我,你也是一样,你要是和我说明,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我要你把文宗皇帝的后位让给我,你答应吗?我要你把英宗皇帝的嫡母让给我,你答应吗?我要把垂帘听政给分一半给我,以东边为尊,你答应吗?”慈安太后连发三问。
慈禧太后微微一震,“你在说什么胡话?”
慈安太后呆呆的站着,“我时常在梦里头梦见自己才是皇后,是母后皇太后!是垂帘听政的慈安太后,而不是如今这样的空筒子皇太后。”慈安太后凝视慈禧,“这一切都是你夺走的,我自然要问你夺回来,哈哈哈,”慈安太后突然哈哈大笑,“如今虽然我败了,可你也差不多了,英宗皇帝绝嗣,你也什么都没有了,你一辈子的心血和指望都没有了。”
慈安太后的笑声在夜间分外耍褥筇玖艘豢谄澳阏飧鍪焙蚧乖谒嫡庋钠埃辉敢馑嫡婊埃彼醋糯劝蔡蟮牧常罢娴牟缓蠡冢坎缓蠡谌糜⒆诨实劬寐穑俊
月光幽幽的照耀进来,一如三月十五日的那夜,慈安太后的笑声慢慢低了下去,慢慢的止住了笑,随即哽咽起来,“是啊,”慈安太后的眼角慢慢的流出了眼泪,“圣明无过太后啊,你永远是那么明察秋毫,惹人生厌,英宗皇帝最喜欢和我在一块,我难道不是真的疼英宗皇帝吗?他宾天的时候,我哭晕在西暖阁,你却是出去和朝臣们决定要临朝称制了,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你的亲生儿子!你可以继续临朝称制,或者是再选一个皇帝继承皇位,你再垂帘听政,而我这一辈子的指望都没有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德龄!”慈安太后慢慢的跌坐在地,“对于英宗皇帝的后嗣,我比你看得更重,我好后悔啊,”慈安太后低着头,泪水滴在了木板之上,滴答滴答,“我真的好后悔,我不应该让那两个贼子进园子的,不应该答应他们,以为他们不会侵害到英宗皇帝的子嗣,”慈安太后抬起头,双眼通红,“我宁愿我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英宗皇帝绝嗣,姐姐你信吗?”
慈禧太后点头,“我信。”
“你信就好,”慈安太后复又跪在了观世音之前,双手合十,默默祷祝,“白天传来豫亲王和睿亲王处死,我实在是开心,但是这里头首恶还未除,我也该上路了,不是吗?”她叹了一口气,“英宗皇帝在九泉之下那么寂寞,我虽然不争气,到底也能陪他了。”
“你就不求一求你的家人?”慈禧太后也跪了下来,面对着观世音,问道。
“我的家人都在宫里头,而且都死了,”慈安太后闭上了眼,“我入了宫,和外头的他们就无关了,再说,我知道姐姐做事的风格,不会牵连无辜的,我阿玛也是干将,您是轻易不会处以极刑的。”
慈禧太后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今日下诏,只是说二王挟持你,没有说你是叛逆之首。你是英宗皇帝下旨册封的太后,我不能说英宗皇帝有眼无珠,也不能让他不孝,当然也不能让皇室蒙羞,我要你活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四十八、似曾相识(四)()
“我要你活着。”
“你到现在还是这么一副假惺惺的伪善模样,”慈安太后微微惊讶,随即冷笑,“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若是容不下一个人,就不要假惺惺的给他什么权柄,或者是什么希望,不然等到他绝望的时候,能给你的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袭击和暗杀。”
“不是可怜你,也不是善心,”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厌恶的看着慈安,“死是最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后宫之中的妃嫔,我要你活着,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一辈子活在愧对英宗皇帝的孝恩之中,一辈子活在没有希望之中,我要你陪着我,”慈禧太后低着头,看着慈安太后惨白的面容,恶毒的吐出了话来,“你不是说我没指望,一辈子的心血都没了吗?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我一个人岂不是太无聊了?我要你和我一起熬着,就在这无穷的岁月里,在这圆明园里面,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指望的熬着,一同熬下去,你说你梦里面是母后皇太后,是垂帘听政的太后,是我夺了你的,没错,是我夺了你的,不过你夺了我的希望,这样扯平了,接下去咱们重新再来过,我要你看着我,把那些不在乎的事儿继续抛下,继续干自己愿意干的事儿,让你看看,我到底在乎的是什么,没有了血脉亲情的束缚,我身为一个女子,身为这个皇朝的统治者,能做出什么成就,能达到什么目标,能走到什么地步,能不能比肩唐宗宋祖!”慈禧太后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了呢?你若是死了?谁来陪我,排解这无穷的寂寞?”
“所以你必须活着,只是不能出长春仙馆了,”慈禧太后站了起来,转身出去,“你会一直抱恙养病,安心呆在这里就是,明日就是嗣皇帝即位的好日子,只是你瞧不见了。”
“你那些亲近的宫人都已经杖毙,其余的人遣散出宫,以后会有别的人照顾你,你说的对,你父亲我还是器重的,不能轻易贬斥,你放心养病就是。”慈禧太后说完了这句,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慈安太后在身后只是低声哭泣也不说话,慈禧太后走出了长春仙馆,驻守此地的侍卫前来磕头请安,“不许这里飞出一只蚊子,听到了吗?”
“嗻!”
慈安太后在殿内沉默了许久,嘿嘿一笑,她慢慢的站起来,把门栓拴住,拿起了佛前的烛台,白蜡烛燃着微光,她把烛火放到了丝绸质地的帷幔之上,微弱的火苗变大了,火舌慢慢的升腾起来,点燃了殿内的木制器具和门窗,她跪在了观世音之前,嘴里喃喃,丝毫不顾及四周的火光和黑烟。
菩萨,若是有来世,我想不要再这么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行吗?
慈禧太后也不传轿辇,只是趁着月色走到了圆明园殿,她刚坐下,就告诉小夏子,“把安德海叫过来。”
安德海片刻之间就到了,身上没伤,但是脸色惨白,他跪下来磕头,也不起身,太后托腮看着窗外的月色,“小安子,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安德海只是磕头不已,片刻之间就把额头磕的乌青了,小夏子有些不忍,喊了一声“太后”。
“我对你怎么样,我懒得说了,”太后有些心灰意冷,“我就奇怪,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突破了圆明园的外层防守,原来是你,安公公给的他们腰牌。”
小夏子大怒,原来是如此,于是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替安德海说话了,安德海抬起头来,满脸苍白绝望之色,“是奴才的不是,请太后赐死。”
“我要听一个解释!”慈禧太后拍了桌子,“别的人叛了我没话说,你为何如此!我要听到一个解释,你这样,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帆儿?”
安德海挺直了脊梁,“是奴才不中用,辜负了太后的圣恩。”
“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和我说实话,”慈禧太后绝望了,“我难道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吗?”
小朱子进来,给了慈禧太后一张折子,看清楚了里头的内容,太后这才瘫软在了炕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安德海又是磕头,“请太后责罚我一人就是!”
“你的家眷是谁安排的?”慈禧太后拍了桌子,“你说!我要听你说实话!”
“是德公公,”安德海咬牙说道,“他给我娶了媳妇,那个女的太像了太像了,我忍不住就成了亲,”安德海默默流泪,“那一天我在外宅歇息,回到了内务府才发现没了腰牌,到了晚间就得知了园子里发了大变,想必是她偷偷拿的,给了别人。”
“那个女子像谁?”慈禧太后问道。
安德海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小朱子叹了一声,“像帆儿姐姐,几乎是一模一样。”
慈禧太后微微发怔,许久没有说话,“冤孽,冤孽!说起来,你的腰牌也没什么用场,但是到底给了他们便利,你没有害我的心思,我不会杀了你,你的那个夫人,大约也是不知道内情的,只是听命行事,她在哪里?”慈禧太后问小朱子,“是在宅子里,没有逃走。”
“让她自生自灭吧,小安子,你做事不谨慎,差点害死了我,我不许你呆在宫里头,”慈禧太后放下了折子,慢慢走进了内殿,“你去合浦,等到你种出了红色的南珠,再回来吧。”
安德海泪流满面,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转身抹泪走了出去。
慈禧太后准备躺下休息一会,没想到,事情又来了,“太后!”外头伺候的太监跑了进来,“长春仙馆走水了!”
她慢慢的走出了圆明园殿,朝着西南角望去,西南角那里长春仙馆半空微微发红,有几道火蛇飞腾在半空之中,慈禧太后的脸庞被火光照耀的发亮,“好漂亮啊,就像我那一年入宫时候,天色微亮的景象。”太后喃喃。
“请太后的旨,要不要把人救出来?”
“她自己想死,就让去吧,隔断附近的宫殿,不要让火蔓延开来,我可不想再来一出火烧圆明园。”慈禧太后转过身子,回到了寝殿,“这是她自己寻死,不是我要杀她。”
“嗻!”
六月十六日,慈禧太后下诏处死豫亲王睿亲王等叛乱主犯三十二人,余党一百三十四人。圈禁庄亲王,抄家流放夺爵共计一百余人,免职罢黜左迁三百余人,株连之八旗多达数千户,此祸之惨烈,远超祺祥政变,被历史学家称之为“乙亥之变”的政变宣告失败,是夜,长春仙馆含翠堂起火,疑似叛党余孽作乱,久病未愈的慈安太后来不及救出,驾崩,享年三十九岁,慈禧太后甚怜之,下旨安慰承恩公穆扬阿。八月,嗣皇帝上尊谥曰“孝贞慈安裕庆和敬仪天祚圣显皇后”。
同治十四年六月十七日,嗣皇帝载湉穿着同治皇帝小时候的龙袍朝服,在惇亲王和孚郡王的扶持下,慢慢走上了正大光明殿的宝座,宝座隔着明黄苎纱五页屏之后,坐着按品大妆朝服朝冠的慈禧端佑康颐皇太后。恭亲王宣读太后懿旨,爱新觉罗载湉正式继任为大清国皇帝,年号“光绪”,今年起改元。
群臣拜服山呼万岁,载湉懵懂的坐在宝座之上,醇郡王又喜又悲的望着新皇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些什么。慈禧太后坐在屏后,双眼放空,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一个新的时代又开始了,只是人却是不同了。
第五卷紫禁春色完
休息三日,调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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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马过隙(一)()
光绪七年三月五日。
时光如箭,转眼之间就过去了六年,青春少女的鬓边出线了银丝,少年们留起了胡须,原本跳脱的性子,也变得沉稳,似乎什么都没变,大清门依旧巍峨耸立,帝后们依旧是每年三月初起驾去圆明园,三月份,江南的梅子已经结了青涩的果实,北国却还是春意初萌,前门大街上人头攒动,道路的两边种满了柳树和梧桐树,红墙黄瓦掩映之下,分外好看。
前门大街比之前的扩了一倍还不止,这是顺天府的手笔,为了把京师弄的整洁美观大气些,这种事情被许多读书人称之为劳民伤财,为什么要种树扩道,起因还是因为昔日光绪皇帝登基大典上。
光绪皇帝登基大典,各国特使前来观礼,日本特使富田洋之看了北京城的市容市貌之后,回去在“朝日新闻”报纸的头版发表了访清纪实一文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清国虽然号称是亚洲第一大国,可单单从他们首都的卫生程度来说,实在是连大阪乡下的一个乡镇的整洁度,那都是不能相比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垃圾和马粪,还有许多死了小猫小狗,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冻死饿死身上紫青的弃婴,臭不可闻,苍蝇和蚊子漫天飞舞,每年大约死在传染病上的人不计其数,甚至有传闻,清国之前的皇帝也是死在传染病上不知道是否属实每个商户只管自己门口的洁净,却对大街上的垃圾视若罔闻,前往四方馆的建筑还是可以观赏的,但是街道却是十分拥挤,每个人的衣服都是肮脏无比,清国人的脑袋上,我观察了一下,经常爬满了虱子,实在是令人作呕除了清国皇帝的宫殿还算是完整气派之外,别的地方永远是破破烂烂的,不由得让我怀疑,清国的财政收入都去了哪里,难道都供给皇室用来挥霍了吗?我听说清国正在准备修建到东北盛京的铁路,这完全是为了方便清国的皇室去东北索要人参貂皮和祭拜祖先,其余的作用,大约是一点都没有的。”文章的最后非常容易得挑起中国人的怒气,“不重视人民的要求,只顾及自己的享乐,大肆发展军备,这样的国家是没有前途的,远远不能和我们尊敬的天皇之国相提并论。”
文章被人传回到了国内,别人不说,恭亲王就是第一个大发雷霆,觉得在洋人面前丢了份子,若论秉政是否如意,权柄是否盛大,现在的恭亲王大约是国朝历史上仅次于多尔衮的执政亲王了,旧年的“乙亥之变”不仅给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