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见太后还在发呆,于是问道:“太后在想什么呢?”
“哦,”太后回过神,“我在想着皇帝都大婚了,我们真是老了,以为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转眼,皇帝都娶新媳妇了。”太后勉强提起情绪,似乎是为自己加油打气,“宫里头多了那么多媳妇,咱们终于也是长辈了,日后这请安的人多了,这还是五个,若是将来还要选,这人就更多了,我瞧着我这里头的体己,都不够赏赐的咯。”
用这话把两个人搪塞过去,太后又说道:“先帝在的时候就说皇帝将来是个太平天子,指望着他将来太太平平的,咱们也终于可以放下心好好过几年舒坦日子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三十一、画眉深浅(一)()
第二日,皇后穿戴全套朝服,先去太庙拜祭列祖列宗,之后又回到交泰殿换下朝服,露出里头的吉服,这会子天气已经很热了,所以吉服的料子是初夏该穿的,十分透风,却也保暖,皇后刚刚匀了面,喝了口茶,外头太监就来禀告,“万岁爷到了。”
皇后连忙从炕上站了起来,走到暖阁门槛处,见到殿外来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连忙插手半跪行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同治皇帝笑盈盈的看着皇后,拉了起来,就握着皇后的人走到暖阁里头,“何须行这样的大礼,”皇帝看着皇后笑道:“今日累坏了吧?”
“臣妾不累,”皇后温婉回道,宫女奉了茶上来,“这会子正准备去拜见两宫太后,皇上可要同去吗?”
“怎么了,皇后还怕太后不成?”皇帝笑道。
“臣妾不敢,”皇后回道,“只是第一次见,臣妾怕失了礼数,让皇太后不悦。”
“无妨的,皇额娘最是和蔼可亲了,对着宫人太监都不摆架子,你是皇后,皇额娘怎么会对你不悦呢,放心吧。”皇帝放下茶盏,“你先去叩见皇额娘,朕等下就来,若是你有难,朕来英雄救美就是。”
皇后微微红了脸,起身福了福,就出了交泰殿,这一日天气极好,湛蓝的天空之上白云朵朵,皇后擎着一个绣五凤的明黄色华盖,出了隆福门,一路往西穿过长长宫墙,就到了储秀门前,到了正殿前,皇后撤去了仪仗,肃穆站在地上,等着慈禧皇太后召见,虽然面上表现的十分镇定从容,心里却是十五个水桶上下翻动的。
她不得不有些忐忑,因为听说自己当这个皇后并不是母后皇太后中意的人选,可太后垂帘听政多年,朝廷上下无人不服无人不敬,大内之中各色人等,也都是母后皇太后眼皮之下过生活的,若是自己这个皇后不得太后之心,这深宫之中,怕是寸步难行。
片刻之间,储秀宫的总管太监就出来打千行礼请皇后进去,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进了储秀宫正殿,正殿里面已经安排好了两只宝座,坐在东边的是正是母后皇太后,穿着一身大红色鹤鹿同春灵芝如意的苎纱吉服,西边的是慈安皇太后,穿着一身绛红色绣凤穿牡丹的吉服,两排雁翅坐了宫里头位份高的太妃太嫔们,皇后蹲下去请安,先是单膝跪地,随即双手摊开吉服的下摆,双膝跪地,“臣妾叩见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万福金安!”随即磕了三个头。
殿内的眼睛都看到了皇后的身上,皇后也毫不心虚,十分镇定,慈禧笑眯眯的点点头,“辛苦你了,还不快扶起来。”又朝着右边一让,“这也是皇太后。”
皇后知道东边的太后虽然默默无闻,可听着皇帝说话里头的意思,也甚是尊敬,也不敢怠慢,复又跪下行了大礼,慈安太后也让皇后起来,慈禧太后又一一介绍丽贵太妃和云贵太妃,玉太妃,婉太嫔等人,皇后也一一微微福礼,到底不是皇太后,皇后的尊贵还是在的,所以丽贵妃等人也一一起身微福回礼,等到一番都见过面,慈禧赐座,请皇后座下,笑道,“今个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这才受了你的大礼,以后都是一家人,皇后也无需如此多礼,免得让人说我这里头规矩大。”
皇后原本是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这话又站了起来,连声说不敢,太后摇头,“你不用拘礼,你之前不认识我,这才有些怕,等以后熟了,就知道我是最不拘礼节的人了。”
丽贵妃捏着帕子对着慈禧太后笑道,“我瞧着咱们这位皇后,倒是有些像太后娘娘以前的时候。”
“臣妾怎么敢像皇额娘,丽娘娘说笑了,”皇后又连忙说道,皇后是个聪明人,片刻之间就把称呼从皇太后换成了皇额娘。
慈禧凝视皇后,皇后是鹅蛋脸,细眉入鬓,虽然年岁还轻,可十分稳重,面对尊上自己以前也是这样从容淡定,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而阿鲁特氏是家教使然,可见的确是不错,些许皇帝不听自己的不悦之感一扫而空,慈禧点点头,“是有些像,年轻真好啊,皇帝的嫔妃们入宫,咱们可都成了老人了,”慈禧太后对着丽贵太妃笑道,“可装不了嫩了。”
众人应景的笑了起来,慈禧太后吩咐安茜,“把我那串翡翠手钏拿来,对,就是先帝赏的那串。”安茜应了一声,从内殿拿了一个紫檀木的桃心模样盒子出来献给慈禧,慈禧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串翡翠手钏,里头有十几颗深碧色翡翠珠,十分纯粹透明却又质地沉厚,是积年的真品,每颗滚圆的翡翠珠子两边夹杂赤金叶子,末端有一个丹凤模样的红宝石点缀着,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光彩夺目,把众嫔妃的的头面首饰都掩映的黯淡无光,慈禧太后看了看,朝着皇后招招手,皇后温顺的上前,跪在了慈禧太后的跟前,慈禧太后拉起皇后的右手,把那个翡翠手钏套进了皇后玉色的柔荑,丽贵妃这时候惊呼,“这是娘娘那年成了皇后之后,万岁爷亲自赐给您的。”皇后可真受太后青眼啊。
皇后听到此物来历不凡,连忙就要褪下,“皇额娘此物太过珍贵,儿臣不敢领受。”
“凭他什么东西,你是皇后,那里当不起了?这物件虽然难得,可难得是一番心意,”太后拉住了皇后的手,“这是当年我成了皇后之后先帝亲自给我戴上的,说是希望臂如此钏,朝夕相见,先帝虽然驾崩的早,”慈安太后红了眼睛,用手帕抿着眼角,“可对我之情,丝毫未变,我今日把这物件给你,也是想你和皇帝能共夫妻一体白头偕老,才不辜负这手钏呢,快起来吧。”
皇后低低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说了这么会子话了,快上茶吧,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别拘束了,用些茶点。这会子,哎,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若是有几出戏听听,那就没有更好的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三十一、画眉深浅(二)()
“已经叫人在淑芳斋备下了,”慈安太后说道,“这几日都是好日子,咱们借着万岁爷的光,也好好痛快玩几日,只是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空。”
“那还等什么?等到这里头用了茶,咱们去就是。”爱后笑道,宫女们鱼贯而出,奉上了四色糕点和茶水,皇后起身,从宫女的剔红漆盘里头拿起盖碗,奉给了慈禧皇太后,又奉给了慈安皇太后,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人嘛,人前无非就是要面子,自己给了皇后面子,皇后是聪明人,果然很不错。
皇后这才落座,接过了自己的茶,众人用了一些,慈禧太后就笑道:“昨个嫔妃们进宫,还挤在钦安殿,妹妹指了承乾宫给你,这些嫔妃们住哪里,倒是要你来布置了。”
皇后又说请皇额娘安排,太后摇摇头,“这是你中宫的职责,之前皇帝没有大婚,这才叫我们两个人支撑着后宫的事儿,如今你来了,我们自然要卸下担子,让你来办,这样,你先历练着,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我们再帮你改就是了。”
皇后微微沉吟,也就应了下来,“儿臣想着让慧妃住在翊坤宫,瑛妃住在景仁宫,珣嫔住永寿宫,瑜嫔住延禧宫。”
太后笑道,“别的都很妥当,就是慧妃的宫殿不妥当。”
皇后站了起来,“请太后示下。”
“翊坤宫和你的承乾宫相对,慧妃还在妃位,就和你这个皇后的宫殿相对,那就不妥了,翊坤宫还是空着吧,将来若是有人有福气成了贵妃或者皇贵妃,这才能住那里呢,你是皇后,中宫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如今坤宁宫不住人了,就让你在东西六宫择一个宫殿住,也不能委屈了你。”
皇后十分感激,殿内的太妃太嫔们也心思各异,不过面上都没表露出来,言笑晏晏,好似一番大户人家的团圆茶会,太后对着慈安太后说道:“寿康宫和慈宁宫都打扫出来了?”
“是,”慈安太后说道,“还有春禧殿,寿安宫等都打扫出来了。就等着吉日搬进去就成。”
慈宁宫原本是前明皇太后的居所,可自从康熙年间将慈宁宫的正殿改成大佛堂之后,太后少了正殿居住,规制就不符合皇太后的居所了,所以乾隆皇帝为了让自己的太后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就是甄嬛娘娘)养老,在慈宁宫西侧建了寿康宫,规制虽然比慈宁宫少了些,可到底也是富丽堂皇,威严气派,乾隆年间到现在不过才百来年,殿阁也不旧,加上慈宁宫的偏殿、寿安宫、春禧殿、延庆殿建福宫等构成了后宫嫔妃的养老之所,“这天气已经热了,”慈禧太后说道,“过些日子就要去圆明园,若是这会子挪宫手忙脚乱的,还是等到秋天的时候回銮再挪吧。横竖这会子皇帝的妃子们还不算多呢。”
几个人正在说笑之间,唐五福来报,说是皇帝来了,慈禧太后点点头,对着慈安笑道:“皇帝这火急火燎的来,怕是我们这些人要三堂会审皇后呢。”
丽贵妃噗嗤一笑,“咱们的万岁爷这是来英雄救美了。”
众人大笑,皇帝走了进来,看着众人发笑不知道为何,众人越发好笑了起来,皇后红着脸给皇帝请安,皇帝又给两宫太后请安,太后看着夫妻两人站在自己面前,十分满意,“如今终于大婚了,”太后的语气里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今个是你们大婚的第一日,古人云成家立业,成了家,自然也该立业了,内朝的事儿交给皇后,外朝的事儿,自然也要交了。”
皇后和皇帝垂着手听着,“虽然是大婚第一天,可有些话我也要说,”皇太后说道,“既然已经是大婚,那开枝散叶也就是头等大事了,别害羞,这是正事儿,文宗皇帝就你一个儿子,这重担你不担,还有谁?”皇太后又对着皇后谆谆教导,“你是皇后,这主持六宫,安抚嫔妃,让皇帝雨露均沾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众人不怀好意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帝后二人面红耳赤,却也只能低头称是,慈安太后又给两人解围,说要去淑芳斋听戏,一群人簇拥着帝后和皇后,出了储秀宫正殿,坐着轿辇出发,皇帝等人刚出了储秀门,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太后知道是内奏事处的太监,于是放下搭在安德海手背上的手,皱眉开口:“什么事儿?”
“天津出了乱子,还是和洋人有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三十一、画眉深浅(三)()
戏自然是看不成了,皇帝也免不了要去出勤打卡,皇帝苦着脸坐上了轿子,跟在了皇太后的跟前,安德海现在都要在外头忙着工厂的事儿,所以难得在皇太后跟前伺候,今天倒是有空,于是就跟着皇太后的轿辇边上小碎步走着,只听到皇太后在低声嘟囔着,“这一天天的,就没个好消息,原本就想着玩一会,高兴的时候又来这种破事!忍着,忍着,不要急,再过几个月,就差不多不用管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安德海听着险些笑了出来,皇太后继续嘟哝着说了什么话,没一会,到了养心殿,太后这才恢复了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样子,让安德海扶着自己的手从帘子后头进了东暖阁,皇帝也在前头坐定,梁如意就叫起,一声声传了下去,恭亲王带着军机处一干大臣到了东暖阁,太后懒洋洋的说道,“什么事儿,让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这可还是国婚的节庆日子。”话里的意思就是要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各回各家自己安静的偷着乐就行,小事儿,留着以后谈。
恭亲王颇为严肃,他也知道这会子带着全班军机来骚扰帝后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今个的事儿,的确是大事,“天津那里有人冲击外国教堂,如今已经死了不少神父了。”
太后瞬间清醒,“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冲击洋人的教堂!”
同治九年起,天津发生了多起儿童丢失失踪绑架案件,世人十分惊恐,在五月初的时候,天气炎热,外国教堂收养的弃婴和无父母儿童因为疫病死亡,于是别有用心者在坟场翻看,说是外国神父修女用小孩子的心肝炼药,所以弄死了这么多小孩子,一时间天津土人十分激动,后又有一位被当地人扭送到官府的人贩子口中牵扯出望海楼天主教堂的一个教民,到了这时候以讹传讹,局面已经无法控制,民情激愤,士绅集会,学府停课,百姓们围住望海楼天主教堂,和边上几家各国开办的教堂,群情汹涌,要他们把剖儿童炼药的西方僧侣交出来,望海楼天主教堂是法国人开的,法国驻天津领事丰大业气势汹汹带着神父等人来找三口通商大臣,天津巡抚崇厚交涉此事,崇厚也没有办法,也只好派兵保护住几座教堂,虽然想把洋人从教堂里搬运出来,奈何士人盯得甚严,无法运出,幸好当地的警察署尚且妥当,如今还不算出大乱子。
“这还不叫大乱子!啊,什么时候是不是洋人们都死了才叫大乱子啊!”太后听着怒极,狠狠的拍了一下手边的明黄色万字不到头四方八头蜀绣靠枕,“崇厚此人,实在是不中用,委了他在天津,不是怕了洋人,就是怠慢了洋人!这样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的,怎么今天才知道,才上报!这天津巡抚衙门的人是不是都是吃干饭不管事的!”
众臣伏在地上请太后恕罪,恭亲王心里苦笑,怎么崇厚老是摊上这样的事情,“天津之地,乃是洋务的窗口,也是彰显我大清与外国通商交好的门面,这和上海一样,甚至天津乃是京畿之地,入京的必经之途,若是地位上来说,更甚于上海,所以这天津之地,也是交给了崇厚这个旗人,这窗口若是弄不好,外国瞧不起中国不说,洋务的事儿,也办不好!之前对着洋人软弱了些,皇帝说了他,如今倒是好,对着洋人不管不顾了?若是他们没犯法,如何要围住他们,人贩子,怎么又和育婴堂扯上关系了?”
这是文祥在说话了,“洋人开办育婴堂,原本是好事,可中国之人送过的弃婴不多,所以若是有人送弃婴至教堂,洋人必然拿钱酬劳,如此以来,人贩子就瞅准了这个空子,拐了儿童去教堂,家人若是在教堂找到,必然是以为教堂拐卖了各家儿童,如此起了争执,洋人的教堂名声原本就差,出了这样挖人心炼药的事情,只怕是火上浇油,无法收拾了。”
“too young!”太后无奈的摇头,“这些人,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天主教在西方原本就是保守的教宗,叫他们解剖人身都是对上帝的大不敬,如何会什么挖人心炼药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出来?你要说洋人心怀不轨,想着要在中原大行西方教,这是有的,想着要把鸦片多卖一点给咱们,这也是有的,若是说他们会要练邪术,我是一万个不信!”
“可如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