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饶抬眸看他一眼,笑了:“这么多年,你一直以为和她,那个了呀?”
注视她带着几分俏皮笑意的眼睛,萧熠弯唇:“我为此愧疚不已。”
赫饶孩子气地撇了下嘴:“觉得对不起贺熹了?”
萧熠敛笑,他说:“对不起。”
赫饶摸了摸他的脸:“我没怪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贺熹。”
萧熠不解:“谢她?”
赫饶忍笑:“谢她让你守身如玉。”
萧熠无奈:“我已经道歉了,就别奚落我了行吗?”
“其实想想,我才是赢家。”赫饶与他对视,目光深情:“尽管不是为我,你依然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了我。萧熠,你的过去,我已经有幸参与,即便那个时候我们不在一起,我也已经比别人幸运。所以,我真的不再介意。”
萧熠把脸埋在她发间:“可我不清楚那一夜,到底有没有和和琳……”
赫饶把手指插在他的短发里,“一定没有。”她如此笃定,当然是有道理的:“那晚你醉得不清,回到房间后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一会说对不起,一会说你也不愿意,一会又说:但愿她是,否则你的接近和为难就没有了意义。最后还说什么,如果你成功了,就求婚。总之,当时我能理解的只是,你在为贺熹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你计划在成功之后,向她求婚。”
“我当然是难过的,但你对贺熹的心思我不是那天才知道,所以还是能够接受。”当萧熠的手握上她的,赫饶仰头笑了笑,然后继续:“为了让你清醒,多少也带了几分负气的情绪,我把你推进了浴室。”
可是,花洒之下,萧熠大力挣扎,甚至在赫饶强行按住他时,他挥手乱抓,导致赫饶也被淋湿了衬衣。
*的男人,在灯光幽暗的浴室里,眼眸炙热地看着滴水的衬衣里女孩子曲线流畅的身体,空气紧绷到,赫饶听见了水滴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
他们之间隔着数步的距离,当赫饶反应过来自己比他更狼狈想要逃离时,萧熠竟然疾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她被他抵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
明明喝酒的是他,可赫饶觉得自己身体里也有酒精的成分,在萧熠低头吻住她时,酒精点燃了她的血液,让她为他燃烧起了热情。
那是一记激烈到令人沉迷的深吻,赫饶的大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后来是怎么被她抱上了床,又是什么时候被他连衬衣都脱掉了,竟然发生得无知无觉。直到他起身脱下了身上的束缚,目光触及他光裸的上身,理智终于回归。
赫饶意识到,萧熠把她当成了贺熹。
她爱他,连身体都不抗拒。但是,赫饶不能接受萧熠在不清楚的状态下把她当作别的女子。
坚定地推开欺身而下的他。
萧熠微微起身,抓住她一只手抵在唇边。
他脸上意乱情迷的神色,他眼底炙热强烈的情绪,换赫饶以外的任何女人,都招架不住。他爱着旁人又如何?依他的重情重义,如果这一夜成了事实,他或许会改变心意。仅仅是为了“或许”之中万分之一的机会,完全可以冒险一试。
但她没有。
萧熠就那样专注而炙热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等待她的允许。有那么一瞬间,赫饶几乎以为他眼里看见的是自己。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确认:“看清楚,我是谁。”
萧熠停下了动作,微眯眼睛,许久,他说:“he……”
却没机会说完整句,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音打断了。
赫饶倏地起身,挣脱萧熠的手。
是她的手机,贺熹发来信息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楼门快锁了,我去找宿管阿姨聊天等你。”
赫饶如梦初醒:我在做什么?这个男人,爱着你的好朋友啊。如果今夜的事实毁了他的爱情,即便他不恨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赫饶抓起被萧熠脱去散落在地上的衬衣跑进浴室,穿戴整齐后依然没有勇气出来,深怕萧熠醒了酒,彼此尴尬。直到听见萧熠的呼吸声,确认他睡着了,她才走出来。
薄被裹至腰际,萧熠眉心聚紧,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
赫饶第一次与他那么接近,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他的睡颜,许久。连身上的衬衣都已经半干了,她终于俯身,在萧熠唇上轻轻贴了一下:“但愿你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起身的瞬间,手腕却被萧熠抓住,他像个孩子似的闭着眼睛低声呢喃:“贺熹——”
心在那一刻疼得粉碎。
赫饶愈发地庆幸,先前用仅存的理智阻止了那一场亲密。否则,在他们完成了一切后,再听他这样一声呼唤,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而她也认定了,萧熠先前的那一个“贺”字,是贺熹,不是她。
再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赫饶抽手,抬步欲走。
萧熠在这个时候抬手揉太阳穴:“头疼……”
对他,终究是恨不下心。赫饶站在原地,仰头。
赫饶翻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一粒缓解他醉酒不适的药。焦急间,她猛地想起什么,然后翻开自己的包,拿出一包药,用温水冲好,扶萧熠起来硬给他灌了下去。也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遗落了手绢。
又等了片刻,确定萧熠身体无异,且睡得比先前安稳了很多,赫饶才松了口气。
那时,赫饶因出现了肌无力的症状导致无法正常训练而担心到彻夜失眠,她去医院开了一种非安眠药,却能有效促进睡眠的新药。
在那一夜,为了帮助萧熠休息,赫饶把药给他吃了一包,才造成了萧熠睡得连和琳在房间和别的男人做得那样激烈都全然不知,也正是因为陷入了深度睡眠,才令和琳失去了诱惑他的机会。否则,醉酒的萧熠或许真的会铸成大错了。
萧熠如何能够想到,那一夜竟有如此之多的细节。他吻了吻赫饶的嘴角:“谢谢你的不忍心,让我没有留下遗憾。”
“我担心你吃了药会有副作用,也害怕你醒来之后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一直刻意回避着你。”赫饶叹了口气:“直到我决定休学,才贺熹那打听了你的近况,确定你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我才放心。”
至于发现他为警方卧底,则是在赫大伯一家出事后,赫饶和赫然被邢唐接去g市后不久,赫饶上街采购生活用品时,碰见他与和琳出现在一家餐厅里。以萧熠对贺熹的心意,赫饶相信:他不可能轻易对旁人动心。而和琳和陈锋之间微妙的关系,都成为了她猜测的依据。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担心重蹈覆辙,你结账后离开餐厅,几乎和我擦肩而过时,我胆怯地躲开了。我愧疚于陈锋和和琳在凯悦广场见面时上前去求证,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或许他对贩毒集团的背叛未必会被那么快识破,那他至少能在临死前,知道姐姐怀了他的孩子。”
听出她语气中的哽咽,萧熠紧紧地抱住她:“陈锋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冒险跟踪他,他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或许直到赫然离开,都对他有所误解。饶饶,很多事情是命里注定,不是我们以己之力能够改变的。”
赫饶枕在他颈窝,调整好了情绪才继续:“姐姐走后,我持续一个月睡不着觉,甚至放弃了肌无力的治疗。可想到楠楠失去我之后会成为孤儿,而你可能也身陷危险之中,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为了保护弱小的楠楠,赫饶提醒自己必须强大,为了在必要时保护萧熠,赫饶要求自己比一般的警察强大,所以,当她回归警校,才疯了似的追赶进度,在一年时间里完成了两年的学业和训练。毕业后她留在了a市,成为一名刑警。
其实和徐骄阳撒了谎。在a市工作的一年里,赫饶是见过萧熠的。因为和琳。
一座城市真的不大,即便赫饶刻意疏远了贺熹,避免因她和萧熠有所交集,依然不止一次碰见萧熠和和琳在一起。那个时候,赫饶敏锐的洞察力相比一年前大伯家出事时,已高出了一个段位不止。她理智地通过种种迹象分析和琳的身份,越来越笃定她与贩毒集团有所关系。可惜,没有证据。
“身为警察,卧底人员面临多大的危险,要遵守怎样的保密守则,我很楚,所以,我不能当面问你。”没有办法,赫饶只能通过萧语珩,传递一些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用的隐藏身份的技巧。而她之所以拼了命也要加入特别突击队,是考虑到经突击队手的案子一定是大案要案,没准就能获得和琳的消息。
萧熠恍然大悟:“难怪那段时间语珩没事就打电话给我,和我讲一些卧底的事情,还说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因为你是卧底,我断定这样的话题你一定感兴趣。至于语珩,她上心当然是因为师父是警察。”赫饶说到这笑了,有几分羞赧的意思:“千万别告诉语珩我利用过她,她会恨我的。”
萧熠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难怪冯晋骁捂着你不肯放手,你呀,确实是当警察的料。”
那一夜,那一段经历,终于完全拼合起来。
原来,在他冒险完成卧底任务的过程中,一直有个人在默默地关注他,支持他,保护他。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萧熠与她额头相抵,“以后,再不必那么辛苦。无论经历什么,都有我和你一起。”
赫饶闭上眼睛,安心地依赖着他。
然而,这一夜的平静到此为止,当两人都有了睡意,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
寂静的夜,铃声显得刺耳又突兀。
赫饶倏地起身,攀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是冯晋骁,问她:“你和萧熠在皇庭吗?”
赫饶回答“对”的同时,已经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起身裹了萧熠的衬衣去找衣服。
冯晋骁语速极快地说:“张征那边有了动静,我和成远正分头赶过去,你们距离医院最近。”
赫饶已经穿好了衣裤:“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的同时,她把衬衣递给穿好西裤的萧熠:“送我去四院。”
☆、第66章 且以深情共余生06
萧熠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今夜动手,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非得在这一夜和赫饶……她连休息一下都没有,就要执行任务,令他很心疼。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关切自责之意,赫饶握了一下他的手:“我没事。”
当然不是要命的事,可身体的不适依然可以想像。萧熠心疼地搂住她肩膀,“我下次注意。”
说什么呢。赫饶转过脸去不看他。
两人乘专属电梯直接进入停车场,当车驶向街道耗时不过两分钟。从皇庭到四院以萧熠的车速预计五分钟可到达,路上,赫饶先和驻守四院的特警队员通话,确定“张征”暂时安全后,又和柴宇联系,以确定萧茹和楠楠那边无异,然后从腰际拔出配枪。
萧熠见她神色专注,手法娴熟地检查配枪,微微蹙眉。他是不解她的枪之前放在哪了,亲近如他,竟然没有发现。
像是感应到他的疑问,赫饶在弯身系运动鞋鞋带时解释:“正常情况下我们平时不配枪,这次情况特殊,上头特批。”
萧熠没说话。
最后,赫饶把长发扎起来,牢牢地在脑后挽了个髻。一切就绪,他们距离四院已不远,她问:“我说让你留在车里别下去,或是原路返回皇庭,你会听吗?”
萧熠偏头看她一眼:“我需要一个除此之外的其它选项。”
面对他执拗的眼神,赫饶只能说:“跟我去,但不要离开我视线之内。”
萧熠再次加速:“我也是这个意思。”
赫饶和萧熠在四院住院处的大楼外下车,已是凌晨,医院里漆黑一片,四周寂静得有些慎人,为免拖赫饶后腿,萧熠加快了步伐,但前面的女子脚步轻而快,让他略显吃力,所幸多年来他坚持锻炼,否则真是颜面尽失。
赫饶此时已戴上了耳麦,她用极低极轻地声音和队员保持联系,领着萧熠顺着住院处外围的花园穿过去,埋伏在楼下。
真正的张征早已经在赫饶和萧熠遇袭后被人在汉宫灭口,冯晋骁一直封锁他已经死亡的消息,对外宣称他因重伤陷入昏迷,等的就是这一天,引出幕后黑手。所以,住院处六楼病房的“张征”实际是特警队员假扮。
今夜是驻守在医院的警员率先发现了异样。他照例去值班医生办公室巡查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应该。一个多月来,医生何时交班,谁值夜班,警方已完全掌握。该警员立即反应过来值班医生遭遇了危险。果然,经过寻找,当晚值班的王医生被人在洗手间打晕了。
驻守的警员第一时间通知了冯晋骁:“蛇出洞了,就在医院里。”
医院那么大,不能大张旗鼓地搜,否则打草惊蛇之前一个多月的坚守就失去了意义,唯有悄无声息地动手。冯晋骁立即调集人手,并通知了赫饶。
六楼026病房与其它所有的病房一样,没有亮灯。特警队员小李今晚负责假扮张征,得知对方终于有了行动,他隐隐兴奋。黑暗里,年轻小伙子躺在病床上,进入了战备状态。
特警队员的五官都很敏锐,小李闭着眼睛,凝神倾听,走廊里寂静无声。
蛇还没来。
此时距离发现王医生被打晕过去了十二分钟。
住院处楼下的树影里,赫饶贴墙站着,满天星光下,她神色凝肃,目光警惕。
照常理推测,对方既然打晕了值班医生,就该假冒值班医生进入“张征”的病房,查看“张征”的真身。赫饶直觉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否则十二分钟前就该动手了。那么,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呢?大脑快速运转,她在思考。
这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即近陡然响起,当声音渐渐清晰刺耳,正门急诊处大楼灯光骤然亮起,除了一楼外,从下向上仰望,亮灯的九楼走廊里有人在奔跑。
萧熠几乎做好了跑过去的准备,依他判断,九楼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赫饶没动。
赫饶的耳麦在这时有了动静,萧熠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只听见赫饶低声回应:“好,我让他过去。”
萧熠的目光瞬间就变了,牢牢锁定在赫饶面孔上的眼睛是在告诉她:“我不走。”
赫饶神色不动,语调平稳:“师父到了,他手里的照片你替我拿过来。我在这等,你不来,我不动。”
萧熠原地站着不动,似乎在衡量她话的真实性。
许是见他神色绷得太紧,赫饶笑着凑过来,亲了他嘴唇一下:“快去啊,我等你。”
亲吻明明很真实,萧熠的心却很空。似乎离开她半步,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是,无论是她的神色,还是语气都不像在说谎,况且是去冯晋骁那拿东西,应该是真的。萧熠迟疑了两秒,然后把赫饶抵在墙上,吻住。
很快地一吻,但很深入。然后,萧熠用手捧着赫饶的脸:“骗我的话,看我回头收拾你。”
赫饶惦脚啄了他下巴一下:“话真多,快去快回,自己小心。”展手推开他。
指尖分开那一瞬,萧熠回头,月光下他的爱人,身影纤细,眉眼清晰,竟比以往任何一次盛装出现都美丽,像是天生就属于警队,属于一线。
待萧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赫饶收敛笑意对耳麦说:“他去了,绊住他。”话音未落,她转身朝反方向而去。
之前耳麦里说话的是突击组成员之一小张,他负责观察急诊处的情况,刚刚他只是向赫饶汇报到达的救护车的情况。
至于九楼,她也知道发生了突发情况,但潜伏在急诊楼的突击队员自会处理,她不准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