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艺成下山,我才学了点入门内功,等学成了再回去不迟。”
怎么所有人都面带诡异的笑容?大师兄嘴角有些抽搐,二师兄看我的眼神好象有些同情,三师兄,四师兄垂眼不语,五师姐面颊上的酒窝忽隐忽现。
师父叹了口气:“如此,我怕你再也下不了山。”
“不下山就不下山,”我顺口接话,然后:“师父!”我大叫,狮吼功终于青出于蓝胜于蓝,师兄姐们再也忍不住,笑做一团。
师父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看我满脸愤恨,咧着嘴安慰我:“梦儿乖,都城离玉龙山只有一天路程,回家过完年,天暧时再来。到时候,我教你套拳法。”
家是肯定要回了,我嘟着嘴:“我要学剑。”
允倜温声:“回去了,我也可以教你。”
“你?”我眼睛一转:“门里除了师父亲授,就只大师父可以指导我们,其他人不得私下交换所学,以免误人误已,师父可没说你也可以教我们。”
太玉师父一笑:“允儿可以,他也是满了师的,只是允儿事忙,你一直只见云儿教导你们。”
“是吗?不知道两位师兄谁的功夫高些?”我好奇地问,哼,敢笑话我。你俩加起来的年纪才有我大!大师兄扫了我一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冷冷的眼神中隐然有丝了然的笑意。
“宁师兄秉承师门绝艺,一直比我高明很多。”允倜谦然。
宁云河淡淡说:“允师弟家学渊博,博采众家之长,不用过谦。”
“过份谦虚就是骄傲,不如二位师兄比试一下,也让我们开开眼,见识一下师门绝艺。”我的提议让其他几位师兄姐们都心有所向,师父摇头:“梦儿,你明日就要启程,别胡闹了。”
“我才不是胡闹,梦儿明日便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今儿个大家伙热闹下不好么?”
我扮出份小女儿的娇憨。
宁师兄淡淡看我一眼:“师父,既是小师妹爱热闹,呆会就去练功厅,大伙切磋下,您也看看小子们一年的成绩。”
允倜迅速抬眼看了下宁师兄,黑眸中亮光一闪而过,又看我一眼,若有所思。
“也好。”师父欣然同意。
用餐完毕,我们一齐向练功厅去,大师兄走在我身边:“你如意了?”我回眼看他,刀削似的侧面英气逼人,薄薄的唇紧抿着,感觉到我在盯着他看,他侧过脸给了我个微笑,如冰雪初霁,竟是别样的俊逸,我呆了一下,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咦,他如此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听到我与小莲的对话?没可能,离那么远,我的声也不大。
我狐疑地看他,他却再不理我,加快脚步与师父并肩前行。
“为什么要我与宁师兄比试?”允倜的声音蓦然响起,他什么时候在我身边的?“怕输?”我笑呤呤,允倜侧头看我,笑容依然温润如玉,只是我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落莫,我的心猛地一紧:“二师兄,”我欲言又止,我已不是原梦蝶,我不知道你们俩有什么故事,但我不想伤害你。
“孰输孰赢,都无关紧要。”他淡淡笑,眼中却不见笑意。盈盈的眼波明明是望向我,却象是在看另一个人,我打了个寒颤,勉力一笑:“我只是好奇你与大师兄谁的功夫强些,没别的意思。”
他恢复了正常,把手上一件天青色的大氅给我披上,嘴角含笑,笑意也盈上了眼眉:“好啊,那就试一试。”
一股暧意拢着我,不知是因为衣服,还是他温暖如春的笑容。我回了他一个灿然的笑,我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刚才,有些可怖。
望着我的笑,他有些失神,我紧走几步,回头叫他:“快走,师父该等急了。”
“哦。”他跟上我的脚步。
第九章
马车宽敞而舒适,车内铺着裘皮,还有小小的红木矮几,一个红泥暧炉,冒着红红暧暧的火苗,架子上的水已烧滚了,小莲取下来给我冲茶。我斜靠在织锦的软垫上,喝了口茶:“是明前的龙井。”我说。好茶,我以往每年都会托人去杭州购正宗的明前龙井。近年来已是贵得要命。
“是啊,”小莲笑着说:“您原来体质虚寒,一直不能喝绿茶,这会子一喝就喝出来是什么茶,奴婢真是很佩服您呢。”
我暗汗,岔开话题:“还有多久能到家?”
“应该还有二个时辰就到了。”小莲回。我撩开窗帘,外面风雪交加,“去叫二师兄上车喝口热茶,外面怪冷的,有车不坐,骑什么马。”我说。
小莲看我一眼:“允公子说男女授受不亲,共乘一车不好。”
我语塞,怪道他最近离我远远的,是气我的话,还是真认为我说得对就不得而知了。
那日的比试是他输了,不过三招,他便弃剑认输,大师兄的气势上来就压住了他,他说几乎一招都施不出来,师父一笑,宣布比试结束,什么跟什么嘛,一点都没意思,好在后来三师兄、四师兄与五师姐的比试是棋逢对手,精彩纷呈。
我抚了下身边的一把长剑,这是离开时大师兄送我的,还有一本剑诀,这个人,面冷心热,我一句要学剑,他便记下了,我抚着剑微笑,一直以来,我很喜欢武侠中的仗剑走天涯的豪情,如果真回不去了,我也要有一技防身不是么。
车大颠了几下,停了下来,听见车夫说:“爷,车轴坏了。”
“修一下多久?”允倜的声音。
“回爷的话,轴断裂了,怕是一时半会修不出来。”车夫恭敬地回话。
“风大雪急,路上不好走,我们脚程本就慢了,”允倜沉吟一下:“无影,松林客栈离此不远,你去找辆车来罢。”
“是。”车外马蹄马蹄声渐远。
允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师妹,车坏了,无影去寻车了。你稍候片刻。”
什么时候,他不再叫我梦儿了?我怔了怔,也好,我本不是他的梦儿。
“好的。”我应,掀开车帘,探头向外看,允倜回头看见:“外面风雪太大,你坐好,小心着凉。”
“上车等罢。”我说。
“不用,车很快就到了,小莲,把车帘子关好,小心风进了车。”允倜回我。
我一掀帘子跳下车,外面好冷,我向来最是畏寒,不由缩紧脖子,“下车做什么?”允倜急道:“快上去。”
“你不上车么?”我往车辕上一靠,“我也不上。”他看我,我微笑着瞪他,身子突然一轻,人已在车内,允倜放下我,转身坐下,“小莲,给二师兄泡茶。”我说。斜眼看允倜,奇怪,我在车外片刻,身上已有雪花,他一直在车外,却不见身上有多少雪花。
“怎么?我不是进来了吗,还瞪我做甚?”
“二师兄,你身上为什么没有积雪?”我上回在梅树下见他时,也是如此。
“没有么?许是掉了。”他嘴角的笑分明是诡笑。
“不是,我看见雪花都不往你身上掉。”这小子,不说实话。
“那不就是了,所以没雪花。”允倜接过小莲的茶喝着。我咬牙,心中一个念头突闪:“是内功?”我叫,“真有这样的事,武侠小说也不尽是骗人。”我的兴奋让车内的两个人有点莫明。
小莲向允倜解释:“小姐上回练功伤了脑子后,会有些怪异的话。”允倜则笑而不语,神色显然是认同的。
我保持淑女的风度缄默,但心里很想咬死他们。
允倜看见那把剑,抬眼问我:“哪来的剑?”
“大师兄给的。”
“我下山时你们还不认识,现下很熟了。”允倜的笑容有些异样,我当作没看见,“也不是很熟,只是大师兄比较热心。”我说。
“宁师兄热心?”允倜失声问。
“是啊,我说要学剑,你们个个当笑话,只有大师兄当回事。”我拿起剑。
允倜劈手夺过:“你不能?剑。”
“为什么?”我不服:“怎么我就不能学剑了?”
允倜认真地说:“我不是说你不能学剑,在没学成之前,你不能?剑,江湖凶险,你带剑,人家就会当你是江湖人,行动处事,都会有讲究,你不懂。”
我这才开颜,伸手:“剑还我,我不拿出去就是。”
“这才乖。”允倜拍拍我头,我怒视:“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不知道吗?”当我三岁小孩?这孩子,真是的。
允倜有点尴尬,清亮的眼中透出委屈,我心软了,柔声道:“我不喜欢人当我小孩。”
他不语,眼中却分明是“你本来就是小孩”的意思,我扭头不理他。
那个叫无影的车夫来时,天已几乎全黑了,我们只能上车就近宿在松林客栈。
第十章
这是我到古代后看见的第一个客栈,与电影、电视里的相差太多,一个小小的门面,散放着几张桌子,是供店人吃饭的,客房在后院,小小的四合院,不过五、六个房间,所谓上房就是朝南的两间,生意冷清,可能我们是唯一的客人。没见有店小二,掌柜的亲自给我们安排了二间上房。
小莲打来热水给我净面,无影敲门:“小莲姑娘。”小莲开门出去,回来后说:“小姐,允公子让奴婢去厨房准备晚餐,您先休息片刻。”
“客栈不供饭么?没厨子?”我问。
小莲扑哧一笑:“这种山村野店,做出来的东西您也吃得?就是食材,也是自个儿带的。”
我诧异:“食材?”
“是啊,在车后搁着呢。”
“怪道换个车都半日,敢情搬家呢。去吧,一天下来就吃点干粮,不提还罢,这一提,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小莲笑:“小姐说话怪有趣,不过,可形象呢。奴婢这就去准备。点心盒中还有些,您先垫着饥。”
小莲走后,我一人靠坐在床上,饿得不行,打开小莲带进来的食盒吃了几块点心,只觉口干,桌上的水壶却是没水,我披上披风,去前院找水。想想还是现代宾馆好,要什么打个电话就全了。
掌柜的在算帐,算盘打得噼啪响,见我进来,抬头问:“姑娘,要点什么?”“来壶茶。”我找了张桌子坐下说。
“好嘞。”掌柜的应了声,给我上了壶茶,茶水有点苦,不是好茶,不过,渴了,喝什么都好,我慢慢喝着,细细打量这里,很简陋,不过很干净,回去后要与布景师吹嘘一下,我可见识过真的古代客栈。
客栈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随着寒风卷进的雪花,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掌柜的忙迎过去:“黄老爷,您来了?”声音有些颤抖。
为首一人个子不高,肥肥白白的模样,后面跟着一个穿蓝色长袄的瘦子,四个黑衣人,看打扮应是随从或家丁类的,古装片拍多了,虽然时空不一样,风俗还是差不多,到了左相府,(就是我在这里的家),我得寻些书研究下这里的历史。
我在这儿寻思着,那边掌柜的已跪了下来:“黄老爷,可使不得啊,我全家老小就指着这个店过日子,您收了去,我一家就完了!”后面进来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跟着掌柜的一起跪下,嘤嘤地哭。想是掌柜的家人了。
“欠债还钱,若人人象你,老爷我不要喝西北风了?”黄老板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今儿个要不还钱,要不,就收了你的铺子。”
“这铺子是小人祖上的产业,可万万不能收啊。”掌柜的求着。
黄老爷翻个白眼:“你当个宝,我只当棵草!这个破铺子,一年挣不了几个子儿,根本抵不上老爷我的现钱,师爷,你给估个价。”
那个瘦子哈着腰应了声:“是,老爷。”回头对着掌柜的时,已换了付倨傲的嘴脸:“孙大富,你这个破铺子,透风漏雨,现价只值一百两银子,这还是我家老爷仁慈,换作他人,刨去整修费用,只能给你七十两。”
“孙大富,你前回媳妇生病,借了我二十两,十二分利,共三个月,如今利滚利,你得还二百四十两,铺子一百两,还有一百四十两你怎么还?”黄老爷眯着眼看孙掌柜,我张大了嘴,什么利息?二十两一下子变成了二百多两,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利贷?乖乖不得了!
孙大富面色苍白:“黄老爷,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上月已还了五两给您了!”
“连个利息零头都不够!”黄老爷斥他:“老爷我慈悲,你媳妇与女儿就抵给我吧,虽然也不值钱,将就着!”
妇人与那小姑娘一下子就痛哭出来,孙大富不停叩头:“老爷,您容我几日,求求您了。”
“来人哪,拉人,封铺!”黄老爷挥挥手,一群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慢着,”我大声说,手心攥得紧紧的,又是气愤,又是紧张,想着不要多事,可偏就耐不住。
姓黄的这才注意到我:“哟,这儿居然有个漂亮妞,叫老爷何事?”语气轻浮,面目可憎。
“请问黄老爷,借二十两银子,如何要还二百四十两?”我稳了稳神,问。
“姑娘,谢谢您,您还是回房休息去吧。”孙掌柜阻止我,我摆摆手:“怎么休息,你的店都快让封了。”回视黄老爷:“算给小女子听听。”
“不说了吗,十二分利,利滚利!”黄老爷不耐烦地说:“看你也应是个明白人,不要多事,回房收拾行李走吧。”
“我倒是偏不明白,您说来我明白一下。孙掌柜,您借银子时,怎么写的借据?十二分利是年息还是月息,借了多久?”我走到柜台前拿算盘,孙掌柜摇头:“姑娘,算了。”
“是了,您是掌柜的,比我会算帐。”我冷笑:“还是您爱由着闺女老婆去人家为奴做婢?”孙掌柜走到我面前,小声说:“姑娘,黄老爷不是一般的人,惹不起,您的好意,心领了,快回吧,不要惹祸上身。”
我盯了他一眼,如此懦弱,也不值得我出头,叹口气:“也罢。”转身想走。
“慢着,”黄老爷一挥手,几个家丁把我团团围住:“得罪了老爷我,这么轻易就想走?”
“你想怎么着?”我斜眼看见小莲进来,一见这架势,拔腿就往后面走,应该是去叫允倜师兄了,心下定了。
“没什么,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下老爷我不爱让你走了,看你长得还水灵,这样吧,不用为奴做婢,给老爷做个九房姨太,跟老爷回去,爷慢慢让你明白明白。”一张肥脸就冲在我面前,嘴里的臭气熏得我几欲呕吐,我偏开头:“请自重点。”
“黄老爷,不要这样,银子小的一定还您,此事与这位姑娘不相关。”孙掌柜急了,挡了过来,黄老爷挥手给了他一巴掌:“放屁,老爷的事轮不到你多嘴。”孙掌柜一下便给打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的老婆,女儿扑上去哭叫。
这个姓黄的有武功,我怔了怔,他又冲着我来了,一只肥手上来就要摸我的脸,眼前青影一晃,姓黄的肥大的身躯就飞了出去,与刚才他对付孙掌柜一样,这会他也趴在地上,允倜转身对着我:“没事么?”声音有点惶急,面上惯有的笑容都没了。“没事,当心。”几个家丁扑了上来,他把我护在身后,掌风一扫,几个家丁便向后摔去,家丁们爬起来又要扑过来,姓黄的已站了起来,喝止了他们,冷笑着对允倜:“是个练家子。小子们,咱不是对手,别丢人了。不过,你的人,你带走,爷在这儿的事,你别多管,青山长在,绿水长青,后会有期。”
允倜的脸冷得如一座冰山,从来只见他温润如玉,这样的冷厉还从未见过。“你是谁的爷?”他冷声问,姓黄的一扬眉:“小子,爷劝你别多事。”啪、啪两声,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