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哗?”允倜大声问。
“王爷,惊了马,小的们正在处理。”原来是御林军的马惊了,他刚松口气,却又听得众人惊呼,抬眼间,就见惊了的马见到围堵的人多越发惊乱,冲出人群,直奔出去。
眨眼间惊马已冲到了梦都巨大的门楼下,门楼边全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惊马,全都惊呼失措地躲避,一时间你挤我,我推你,大乱。一个小孩怔怔地立在路中间,惊惧地瞪着奔驰过来的惊马,动也不敢动。
允倜大惊,飞身扑过去,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情急之下抽出腰间的傲龙剑,脱手射出,只望能在惊马撞上小孩之前将其击杀。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飞扑过来,一把抱住孩子,惊马直冲过去,傲龙剑直插入惊马的脖子,那马惨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照着那两人就踩下,允倜心呼不好,只见那白衣人用力将孩子抛出:“长歌,接住!”双手抓住惊马的缰绳翻身上马,用力夹紧马腹,一掌向马首击落,那马闷哼一声,脑浆迸裂,轰然倒地。
白衣人飘身落地,姿态优美,神色自如,浑不似刚才有过惊险。接抱住小孩的是个年轻人,清秀中带点憨厚,那孩子这时候才哭出声来,白衣人拧拧他脸蛋:“谁家的孩子?长得怪可爱的。”
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过来:“阿宝,可找到你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以后带孩子注意些。”白衣人淡然:“长歌,人家大人找来了,你还抱着不放干什么?”
叫长歌的年轻人才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将小孩交给妇人:“哎,孩子你看紧了,差点没命了!”
妇人这才注意到地上死毙的马,问明事情,千恩万谢地走了。
“马怎么死了?哪个大胆的奴才敢杀官马?”几个御林军这时才赶到,看到地上毙命的马,勃然大怒。
白衣人眉头一皱,声音清冷:“是畜牲的命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大胆草民,敢与军爷这样说话,大周律,窃官马者,杖责四十,伤官马者,杖责八十,敢杀官马,就是死罪!”其时频发战乱,马匹极是珍贵,军卒这话不假。
白衣人正待再开口,允倜走上前,从死马脖子上取下傲龙剑,剑气如泓,沾上的马血如油般滑落,一把剑明亮如新。允倜还剑入鞘,回首道:“马是本王杀的,时辰不早,紧着点上路,不能误了春祭的时辰。”
“是,王爷。”军卒们急急离开。
允倜看向白衣人,微微一笑:“兄台好身手,一掌击毙奔马,掌上功夫了得啊,在下丁允倜,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白衣人一双明亮的大眼扫向丁允倜,深黑的瞳仁里波光流转,丁允倜不由在心中赞叹:“好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如会说话一般。只是,这样的眼睛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就显得女气了。”
“朱玉。”白衣人简洁明了地说。
“朱玉?”丁允倜思量着:“好象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突地一震:“你就是一颗解药换了两佰万两银子的那个朱玉。”
“王爷乃万金之躯么。”朱玉笑道。
丁允倜一怔,然后点头笑道:“说得形象!虽然你索要了银子,但确是允倜的救命恩人,今日真是巧了。”
“王爷客气了,朱玉与王爷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朱玉神色冷淡。
“今日允倜还有要事,请问朱兄居于何处?改日前来拜访,当面言谢。”丁允倜微笑道。
“你的谢意我已听到了。你不必再来。王爷还有要事要办,请吧。”朱玉转身便走。
“玉,我听人说你撞上了惊马,没事吧?”一个绿衣的少女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朱玉的手,上下打量他。
“没事,你赶来做什么?回去吧。”朱玉拉着她便走。
“等一下!”丁允倜叫住他们,紧盯住刚到的少女,那女孩被他看得脸一红,躲到朱玉身后,却又探出头来:“咦,你这人好没礼貌,这样盯着人看。”
丁允倜回过神来:“啊,我只是认错了人,对不住了。”
“哦,你认识的人中有与我长得相象的?”胡仙兰不再害怕,跳出来问。
“只是有点相象。”允倜笑笑。
“她死了么?”仙兰问。
“没有,她很好。”丁允倜答。
“是吗?那她要不是离开你了,就是不喜欢你。”仙兰说。
“姑娘为何有如此说法?”允倜奇道。
“你看我的眼神很悲伤啊,她若好好在你身边,你怎会这样看我。”仙兰笑道。
“都猜错了。”允倜微笑:“你住在梦都?”
“是啊,梦都就是我们的家啊。”朱玉还没来得及阻挡,仙兰已脱口而出。允倜潇然一笑:“朱兄,后会有期。”
第四章
“朱玉,岭南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御风的嫡长子,上面有六个姐姐,原名南宫飞,五年前传说得重症病逝,本人却改名为朱玉来到都城,兴建了梦都,他到都城后从未回过南宫世家,似乎南宫世家并不知晓朱玉就是南宫飞。
胡仙兰,长州人,八岁时被卖到都城艳红楼,十二岁时出道,以美貌与亮丽的歌喉冠压群芳,十五岁时艳红楼拍卖其初夜权,一时轰动京师,多少男人争相出价,都想能争个头筹,一亲芳泽,最后被朱玉买下,带回梦都,现在掌管梦都歌舞班。朱玉偶尔会在她那里过夜。
长歌,朱玉五年前救下的一个乞儿,收他为贴身长随,并亲自教授武功。
宋理文,得月楼掌柜……”
丁允倜看着手中详尽的单子,朱玉,原来竟是南宫世家神秘病逝的长子南宫飞。很奇怪,南宫世家长子病逝这样的大事,南宫家竟然从未昭告武林,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问及南宫飞的事时,南宫世家的人都讳莫至深。
“南宫家的武功最著名的是分花拂柳剑法和穿云掌,南宫家传内力深远浑厚,但是,并不以用毒和医术见长,朱玉怎么会有‘通杀’的解药,而且送来得那样及时?”丁允倜轻语。
“当年皇上虽不知朱玉是什么人,也有过此疑问,但是,朱玉说是机缘巧合,他只是有一颗解毒圣药,皇宫张榜求药,他就送来了,若果真能解爷的毒,就请皇上赐银二百万两。但要先付银子,他后给解药。”暗夜说。
“嗯,此事我也听说过,他还向皇上说,若得了银子,那药解不了我的毒,愿以命相抵。”允倜说。
“是这样。”暗夜回答。
允倜嘴角微弯,眼中精芒闪烁:“他倒是自信得很,也就是说,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手中的药就是‘通杀’的解药。”
“爷的意思是,朱玉与刺客有关系?”暗夜问。
“梦都是朱玉一手创建的,只要去过梦都的人大多数都会沉迷在梦都花花世界里,一去再去,这样的地方,不仅是敛财的好地方,还是各类消息最齐全的地方。梦都人龙混杂,亦是藏身的绝佳地方。”丁允倜沉吟着,“还有那个胡仙兰,有没有人证实她确是原来那个胡仙兰?”
“艳红楼的老鸨证实她确是胡仙兰。”
允倜淡淡一笑:“胡仙兰与梦儿长得颇为相似,只要会易容术的人稍加化妆就几可乱真了。朱玉并不是个好色之徒,他身边只有胡仙兰一个女人,传闻里朱玉冷静内敛,做事严谨,有时颇为冷酷,并且从不涉足风月场所,这样的人,居然会去拍买下一个歌女的初夜,并且是花巨资买了下来,朱玉从不做无谓的投资,事情越来越有趣。暗夜,盯紧了朱玉,事无巨细,掌握他每日的所有活动,见的所有的人。”
“是!”
允倜站起身:“走吧,梦儿让我一早便去她家,这会可是晚了些了。”
到得原相府时,原思远领着一家人早已等候在门外,正寒暄时,皇帝的赏赐到了,大家又是一阵忙乱,接圣旨,迎礼品,一切妥当后,方分宾主落座。
茶水送上后,有小僮递上单子,原思远递给允倜:“请来的两个戏班子,一个以歌舞见长,一个以戏曲见长,王爷,这是他们拿手的曲目单子,您来点第一个,让他们这就演起来。”
“今日是梦儿的生辰,理当由她点第一个节目。”允倜接过单子递给原梦蝶,梦蝶笑着摆手:“还是你来,要不等你走后,爹爹又该说我没规矩了。”
原思远笑:“王爷说得是,今日是为你庆生辰,就让你点第一个吧!”
原梦蝶这才接过单子低头看,“嗯,栖凤阁的天赐班,点个热闹点的《斗金门》吧。”天赐班的人接单子下去,原梦蝶又去看芳菲阁仙兰班的节目单,打开一看,容色突地一变。
允倜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这单子里的节目,”梦蝶急切地问送单子的小厮:“你们班主呢,让她来见我。”
“这,”小厮有些犹豫:“班主正在为表演作准备,她演出前不见客人的。”
“啊,那就等她演出完后吧,这单子上第一首歌曲就是《生日快乐》,难得你们班主是有心人,就点这首吧。”梦蝶笑着说,那小厮双手接了单子下去。
“节目单子有什么不对吗?”允倜问梦蝶。
梦蝶摇头:“不是,也不知我猜测的对不对,等那个班主来了再说吧。”
“爷。”暗夜低声说,神色间有些担忧,允倜一笑:“该来的总要来的,就看看演的是出什么戏吧。”
“你说什么?”梦蝶不解。
“没什么。”允倜温和地笑笑:“看看今天都有哪些精彩节目。”
开场锣鼓响了起来,一群孩子饰演的小猴子跳跳蹦蹦地上了台,武生们也翻着筋斗上来,热热闹闹的猴戏《斗金山》开演了,梦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也就不再问。
“呵呵,来晚了,戏都开演了。”一个声音传来,梦蝶回头,一下跳了起来:“美人儿师父,你可来晚了,呆会要罚酒。”
“好了,好了,都二十岁了,还么没大没小。”丁太玉把吊在他身上的梦蝶扒拉下来。与众人打招呼,允倜站起来向师父行礼,又与同来的大师兄宁云河见了礼。那边原思远等人赶着过来见礼,热闹了一阵,各自落座。
待父亲一离开,梦蝶笑嘻嘻向太玉伸手:“礼物!”
“没有。”太玉笑。
“才不信。”梦蝶笑着问宁云河:“大师兄,师父把礼物藏哪里了?”
宁云河道:“我不知道。”
梦蝶佯作生气状:“大师兄,连你也欺负我。”
“我是真不知道。”宁云河老老实实地说:“不过,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递给梦蝶一个红布包包。
“是什么?”梦蝶打开一看,是泥做的一对玩偶,一男一女两个肥肥白白的娃娃,憨态可掬,大喜:“真好看,大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泥娃娃?”
宁云河淡然道:“那年在江南全州,你看中了这样子的一对娃娃,当时没买成,我这次去江南正好看到,就买过来了。”
梦蝶不好意思地一笑:“大师兄,你还记着啊,这些小事,我早忘了。”
允倜迅速看了宁云河一眼,后者神色不变,只点头道:“你喜欢就好。”淡淡调开眼,自顾看戏。
台上景子一变,轻轻快快的音乐响起,四个小姑娘穿一身红色小袄跳着出来,手上提着小小的金色花篮,小手飞扬,金银色的碎花漫天飞舞,象极了夜色中的礼花,又出来四个绿袄的小姑娘,清清脆脆地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梦蝶姑娘生日快乐。”
反复吟唱着,众小姑娘围成一团,突然象花瓣盛开一样次递环下腰来,众星捧月盘托出一个美人来,美人儿纤纤素手中礼花飞射,绽了开来,绚彩过后,只见她手中托着个圆圆的花一般的东西,上面还插着两支红色的蜡烛。
美人笑靥如花,莲步轻移,从舞台上飘了下来,笑吟吟来到梦蝶面前:“生日快乐。”
梦蝶震惊地看着,美人点燃蜡烛,梦蝶低下头,默念了句什么,轻轻一吹,一眨眼间,泪水滑落。
“蛋糕做得很漂亮。”她笑着说。
“谢谢,您许过愿了?”美人儿笑。
梦蝶点头:“是。”
“祝您心想事成。”美人儿说。梦蝶这才抬头看她,一怔:“我在哪里见过你?”
梦蝶的侍女小莲在一边叫了起来:“小姐,她与你长得好象。”
梦蝶色变,突地立起:“是你?”
美人微笑:“小姐认识仙兰么?仙兰却是第一次见到小姐。”
第五章
“今日芳菲阁挺热闹啊。”朱玉站在云霄楼的窗口,看着下方芳菲阁的院子轻笑着说。
长歌探头看看:“那里热闹?离演出还有二个多时辰呢,客人还没到。老王头坐那打瞌睡呢。”
老王头是芳菲阁看场子做打扫的人,此刻,正抱着把大竹扫帚坐在台角落下瞌睡呢。
朱玉笑笑不语,不一会,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从芳菲阁中走出,杏脸桃腮,明眸皓齿,肤光胜雪,眉梢眼角却带点淡淡的忧郁,站在院中,静静立了许久,直到候在院外少妇进来唤她,才依依地离开,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芳菲阁中却什么动静都无,这才头一低,出门上车离去。
长歌惊奇地说:“主子,那个姑娘与兰姑娘长得好象,不过,比兰姑娘年轻,也比兰姑娘漂亮。”
朱玉微笑:“你这话让兰儿听见了,当心再也进不了芳菲阁的门,兰儿的厨艺你是再也尝不到了。”
长歌吐吐舌头:“主子,您可千万别告诉兰姑娘。若再也吃不到兰姑娘烧的菜,长歌会馋死的。”
朱玉呵呵地笑:“那你就别乱说话,教你个乖,永远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漂亮。”
长歌似懂非懂,不过是朱玉说的话,他也就迷糊地应着:“哦。”
看着他傻呼呼的样子,朱玉越发笑得厉害。
“来人了,今天看表演的人来得好早,这人长歌没见过,新客呢。”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蓝衫人来到芳菲阁,进到院内,环顾了一下,看到老王头,走过去问话。
只见老王头摇头说着什么,那人又说什么,老王头摆着手,长歌问:“主子,他们争什么呢?”没听到朱玉回答,回头看时,朱玉已不在房中,再看时,朱玉已到了芳菲阁的院子里。咋舌道:“这么快。”赶紧下楼追过去。
“说了今日的票已经卖完了,明天的票再过一个时辰开始卖,要买就等会。”老王头嚷。
“大爷,我多出点银子,您让我今天看演出可以吗?”
“不行,不合规矩。”老王头坚决不同意。
“原来是仙兰的票友。”朱玉微笑着进去,对着蓝衣人拱了拱手:“在下朱玉,此间的主人。”
“宁云河。”蓝衣人简洁地一抱拳。
“主子。”老王头忙着行礼,又一指宁云河:“这个人非要看今天兰姑娘的演出,已经没票了。”
朱玉一笑,看一眼宁云河,宁云河脸微微一红,神色忸怩:“在下明日便要离开,所以。。。。。。”
朱玉笑:“朱玉明白,宁兄请随在下来。”领头向阁里走,宁云河跟上,长歌也赶了过来,跟着进了芳菲阁。
“兰儿,来客人了。”朱玉扬声叫。胡仙兰闻声出现在楼口:“今天怎么客人这样多。”见到宁云河一怔:“玉,你怎么能带个男人到我屋里来?”
朱玉笑:“我与长歌也是男人。”
宁云河拱手道:“在下宁云河,冒昧打扰姑娘。”
胡仙兰一笑:“罢了,玉是主人,他要请谁进来都行,坐,看茶吧。”吩咐侍女去沏茶。
朱玉与宁云河坐下,仙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