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语气温柔,笑容很甜,小文心里却在发苦,这待自己越好,等到时候,就更没办法回绝。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去做陈大爷的通房。
不过小文还是强忍住心里的难受,接过包袱对心安笑道:“多谢姐姐想着我了。”
“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姐妹的,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心安伸手拢一下小文鬓边的发,说的更亲昵。
小文吓的心都抖了一下,勉强屈膝行了一礼就离去。
心安瞧着小文背影,昨日陈大奶奶只是在沉吟,不过心安总觉得,陈大奶奶这个念头并没打消,既然如此,和小文多亲热些,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文拎了包袱,匆匆离了宁远公府,往后街去。上回虽只来过一回,小文也还记得陈宁家在哪里。
到的门前一瞧,陈宁家的大门却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小文走进院内,见一个中年男子在这陈宁说话,陈宁面上似有些不大高兴。
小宁定定心神,上前行礼:“奶奶吩咐我过来,给这边大奶奶拜年呢。”小宁话才完,那中年男子已经笑着道:“外甥,你瞧瞧,我就说你家时来运转了,这会儿还有人上门来拜年,不过是和你商借几两银子,你就推三阻四。”
陈宁面上现出尴尬,小宁是聪明人,况且也听过一点陈宁舅舅所为,眉微一皱,就笑吟吟地对陈宁道:“大爷原来还有银子借人,我们奶奶还担心,这样的话,我就不送这些吃的来了。”
陈阿舅面上的笑顿时收起,陈宁有些惊讶地往小文面上瞧去,接着就点头:“这,虽说过个年节,不好说这话的,可是……”
陈阿舅见陈宁面上现出赧然之色,眉头一皱,难道说陈宁真没银子?那些话都是别人编来骗自己的,于是陈阿舅立即往屋里喊:“孩子他娘,赶紧走吧,你不是说还要回你娘家,还有那两个盒子,可别忘记提去。”
屋内苏氏正被自己的弟妹缠的没有办法,听到自己兄弟在外面这样说话,不由愣了一下。陈舅母的神色立即变了,跳下炕牵起自己儿子,伸手把炕桌上的那两个点心盒子提在手上就出了屋。
苏氏见她连声多扰都不说,不由叹口气。
陈宁见自己舅母带着表弟出来,还上前打了一拱,陈舅母瞧都不瞧陈宁一眼就和陈阿舅匆匆走了。
等他们走了,小文这才对陈宁行礼:“还望大爷休要骂我自作主张。”
陈宁伸手要去扶小文,却又觉得不对,手缩回来,对小文道:“多谢姐姐了,若不是姐姐来,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说。”
小文站起身,面上笑容有几分俏皮。
陈宁往她面上瞧去,不由有些痴了,急忙把头一低:“说来,还不晓得姐姐叫什么名儿呢,只晓得姐姐是婶子身边得用的。”
“我叫……”小文刚要说自己叫什么,苏氏已经掀起帘子对小文道:“姑娘来了,先往里面请。”
小文的面不由微微一红,忙提了包袱往屋里去,陈宁的面也有些红,但还是往小文背影望去。苏氏已经瞧见儿子这样,狠狠瞪儿子一眼。
陈宁急忙收回眼,但这心里却开始一点点荡起来。
苏氏瞪完儿子,转身面对小文又笑容满面:“大过年的,姑娘怎么来了?”小文把手里的包袱送到苏氏跟前:“我们奶奶说,前儿多亏这边送去送子观音,特地命我送些东西过来。”
苏氏是个听话知音的人,已经笑着问:“难道说,那边婶子有好消息了?”
小文应是,见苏氏接了包袱,小文也就给苏氏行礼:“今儿新年大节,恭喜奶奶今年一年都顺顺当当的。”
苏氏忙伸手扶起小文:“这可不敢当。”说着苏氏忙开箱子去包赏钱,不过因着穷了那么些年,连包赏封的红纸都没准备。
苏氏只得拿出几十个钱,塞到小文手里:“晓得你看不上,不过这也是讨个吉利。”小文忙谢过了,透过帘子,苏氏见儿子在门前徘徊,忙对小文道:“想来你还有事,那我也就不多留了。等有空,再留你罢。”
这逐客令下的有点奇怪,不过小文还是应是起身,掀起帘子出去时候,小文正好和陈宁迎面撞上。
小文的脸不由一红,匆匆走了。陈宁还瞧着小文的背影,苏氏的脸一沉,上前扭了儿子的耳朵就把儿子拉进屋。
陈宁晓得自己的母亲所为何来,一进了屋就对苏氏道:“娘,我……”
“你什么你?难道不晓得她是什么人?觊觎你婶子的丫鬟,你倒出息了,我还不晓得,你还这样出息。”苏氏一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她虽说是丫头,可是……”陈宁的话被苏氏打断:“是,我晓得,她生的好,性情想来也好,可是儿啊,先不说别的,你真想要,你怎么待她?她再好也是丫鬟,你要娶做正室,若是别人家的丫鬟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我们家的丫鬟。我们家虽然穷,也不能做这样没脸的事。若是做妾,先不说别的,人家是你婶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过来给你这穷人做妾?人又没疯?”
“娘,儿子只是……”陈宁还要再待分辨,苏氏又狠狠瞪着他:“你怎么?你只是?有些事,连想都别去想。儿,我们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你现在得了你叔叔婶婶的青眼,才赚了这么点银子,你舅舅那个不害臊的又贴了上来,要让人晓得,你对你婶子的丫鬟有什么念头,别说你和她真有个什么,就算没有,有心人也会拿着做文章。儿,我只得你一个,到时若你婶子想要怎样待你,我这一世的心,不就白操?”
说着苏氏顾不得今日过年,眼里的泪就落下,陈宁急忙给自己的娘跪下:“娘,我,我,再不敢了。”
苏氏把儿子拉起来:“这辈子,最要紧的是谨慎,当日若不是我失了谨慎,听了你舅舅们的,这些年也就不会受这样的苦。儿,你不知道,我悔的,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口口咬下来。”
这话说的陈宁也流泪下来:“娘,我晓得,我晓得。”
外头已经传来陈鸣的声音:“哥,哥你在吗?走走,我们一起去给大家拜年去。”陈宁母子忙把眼里的泪擦掉,陈宁对外头道:“在呢,进来吧。”
陈鸣已经笑嘻嘻地走进,先给苏氏行礼后才对陈宁道:“哥,你快些换衣衫。大伯母,我们去了,等回来,再来陪你。”
苏氏笑着应了,见儿子换了衣衫跟陈鸣出去,这才叹了一口气,还是早些给儿子寻个媳妇才是。
小文捂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一路回去。刚进家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小文唇边不由露出笑。
孙婶子正和几个有来往的管家娘子说着话,小文一进去,林婆子就笑着道:“我就说小文定会回来的,嫂子你只是不信。”
“这服侍主人,哪能时时跑回来?”孙婶子瞧见女儿,心里欢喜可嘴上还要这么说一句。林婆子已经笑着道:“小文现在可不一样了,等以后,你们两口的福气,更大呢。”
第14章 安慰()
孙婶子本要顺口接话,细一想却觉得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眉不由微微皱起。林婆子已经拉过小文的手细细地瞧起来,边瞧边啧啧赞叹。
这举动更让孙婶子觉得不对劲,小文的心咯噔一声,极灵巧的人,此刻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孙婶子按下心头的乱跳,不着痕迹地把小文的手给拉过来,握在自己手心才笑着道:“林嫂子你说玩笑话呢。这合府的这么多女孩子们,要说福气,谁有你闺女福气大?你给她选那个女婿,可是别人家都攀不上的。”
林婆子面上不由露出得意,林婆子只有一个独女,两口子把这女儿看的如珠似宝,舍不得让女儿进府服侍,早早就求了陈老夫人,把女儿从名册上划掉,在家中奶娘丫鬟服侍着,也是捧凤凰蛋一样长大。
这女儿在林婆子眼里是百伶百俐无一不好,自然也要嫁个如意郎君,才不费了这番辛苦。别说同伴的儿子,就算是外面那些店铺掌柜,林婆子也瞧不上。
选了又选,恰好去年开科,有一个来京赴考的举子,落榜后没有回家,盘费渐空。被赶出店寓寺庙。
林婆子的男人林管事听说了这事,托自己的舅子去打听过,晓得这举人二十有七,前头娘子已经在上京前病故,故此才一心想要考中才肯回家。
林管事虽嫌这男人年纪大了些,女儿嫁过去只能去做填房。可也晓得这样一门亲事,自己家只怕还攀不上。思来想去,又前去瞧过了那举人,回来和林婆子商量了。
挽出这族内的人去做媒人倒提亲,这媒人不是别个,就是陈鸣的父亲。那举人听的这么一门亲事,初时还有些嫌弃林家不过下人出身,再想想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况且女子不分贵贱,不过从父从夫从子罢了。
又听的林家在外面有产业,也是有人服侍的,也就应了这桩婚事。只是说是娶妻不是入赘,成亲以后,林家两老能从陈府出来那是最好。
陈鸣的爹两边来回一说和,林婆子又去求了陈老夫人,陈老夫人虽对这门亲事不那么看好,但想一想,自己家的家生子,能嫁的好也好。
也就答应了,等这边一过门,满了月就把林家两人都脱了籍。又对林婆子许了,若以后这男子考中进士做了官,要嫌弃林婆子的女儿,陈老夫人就会帮着出面说一说。
林婆子听了陈老夫人这样的许诺,更是感激涕零。此刻林婆子面上虽露出得意神色,但嘴里却还道:“这可不一样,我那姑爷,虽说是个举人,可一来中不中进士还两说,二来就算中了进士,仕途如何更是难说。哪像小文,现在……”
说着林婆子捂嘴一笑,对众人露出一副大家都明白的,不能多说的神情。
小文听的心往下沉,对众婆子勉强露出一个笑才道:“婶婶们都晓得,我今儿回来,也只有一会儿,还想和我娘多说会儿话,改日再和婶婶们说笑!”
“应当的,应当的!”林婆子连声应着,就和众婆子们离开。小文送她们出门,关上门时还听到她们在那说笑。小文眼中的泪立即流下,想想又觉得不好,急忙把泪擦掉。
抬头孙婶子已经站在小文跟前,小文对自己的娘勉强露出一个笑:“方才风吹迷了眼!”孙婶子狠狠瞪女儿一眼,拉了小文的手就把她拉进屋,把女儿按着坐到椅子上:“还哄我呢,我可是你娘。说吧,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你林婶子会说这样的话?难道说你被大爷瞧中了?这样的事,别人家里是好事,我可瞧不上。我怎舍得我闺女去做妾,就算吃好穿好,我都不能抱抱自己外孙,不能得女婿叫声岳母,那些虚名声,别人爱要就要去,我可不愿要!”
小文正在擦眼泪,听到自己娘这连珠炮一样的话就笑了:“娘,我也不愿意的,只是我们终究是下人。”
孙婶子仔仔细细地往女儿面上瞧,觉得女儿所言非虚,这才叹气:“说的就是这话,这府里想上进想做大爷通房妾室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偏偏就是选中了你。你的模样,我瞧着,也不算特别好。”
小文被自己娘这话逗笑了:“有您这样嫌弃自己闺女的?”孙婶子白一眼女儿,坐在女儿身边款款地道:“我自然不是嫌弃你,只是这世上,除了那生的特别好,命特别好的,一张脸生的标致,才有效用。我们这样人家,只要不又黑又粗又蠢,生的平常些,反而要好。”
小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孙婶子笑着道:“娘这会儿是嫌弃把我生的太好了?”孙婶子伸手把女儿的下巴抬起,仔细瞧了瞧才摇头:“也不是,十六七的丫头,谁不爱打扮呢?只要不疤不麻,打扮起来,谁不是美人似的?你们又在奶奶身边服侍,也不能蓬头垢面的。”
“娘,您这说来说去,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到底,要说什么?”小文趴在孙婶子怀里,托着腮问。
孙婶子叹口气,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面容,女儿家,生的好了些,若没有后盾支撑,在这世上,难免会过的比生的平常些的人,多坎坷些。
想着孙婶子把小文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只是抿紧的唇一直没松开。
小文怎不明白自己娘其实也是没法子想,可晓得了自己娘并不愿意自己做陈大爷的通房,小文又觉得,这会儿心情好了些。
今日只是随便出来一趟,小文并不敢在家里多待,又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自己家,往陈府去。
今日陈府后面这两条街,人来人往,小文低着头顺墙根飞快地往陈府行去。拐过一个弯的时候,陈宁从另一边匆匆走来。
陈宁步子大,小文低着头,差点撞了个满怀。
小文急忙停步抬头,陈宁也往后面退了一步,却因收脚不及,差点被自己绊倒。小文见陈宁差点被绊倒,伸手想要去拉他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对,只说了一句:“爷小心些。”
陈宁瞧见出现在面前的是心上人,想起自己母亲说的话,下意识就想转进巷子里面去,可这样做未免太落痕迹。
陈宁只对小文点一点头,就要越过小文离去。小文见陈宁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升起一点郁闷,眼角又有点酸,低头往前走。
陈宁越过小文时候,眼还是忍不住往小文脸上瞧去,虽只一眼,却瞧见小文眼圈红了。
陈宁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无来由地疼起来,站在那回头看小文,见小文低着头走在那里。
虽人来人往,她身形苗条,此刻又沉浸在悲伤之中,竟显得格外黯淡。
陈宁心中的疼越来越重,恨不得上前去问问小文,问她可有什么伤心事?问她,自己可能帮忙?问她,可是为了自己……伤心?
但陈宁只觉得腿有千斤重,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挪,看着小文走进陈府的角门,看着小文消失在那里。
陈宁转身,该回家,站在这算怎么一回事,会被人笑话的。可是,陈宁舍不得转身,巴望着还能再见小文一面。
苏氏的泪眼出现在陈宁面前,陈宁整个人一激灵,垂头丧气起来,别想了,别想了。觊觎别人的侍婢,这件事传出去,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想着,等这件事完了,好好地再寻个事做,赚了银子,自己娘也喜欢,再娶一房可心的媳妇。
想着娶媳妇,陈宁唇边现出一抹苦笑,为何到现在,竟觉得没人比小文更好?明明只见过几面而已,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就为她这般牵肠挂肚,不是大男子所为。别想了,别再去想,对谁都好。
陈宁闭上眼,长叹一声,当眼重又睁开时候,眼里已经满是神采,仿佛全都忘掉了,所有的,不过是对未来的确定。这样,自己的娘才会放心。陈宁下意识地又往陈府角门望了一眼,这才继续前行。
小文进了陈府,经过结成冰的池塘时候,下意识在冰面上照了照自己,免得眼圈红红地,被人瞧见又要说了。
好在眼圈只有些许红,小文忙把手放在冰面上,冰上传来刺骨寒冷,小文顾不得这些寒冷,等到指头都冰冷起来,这才收回手,用指头在眼圈上敷着。
过了好一会儿,小文才放开手指,低头再照,这回眼圈上的红已经不大看的出来了。小文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往陈大奶奶院中行去,就见旁边站了个老婆子,皱眉瞧着自己。
小文不由露出笑:“婶子今儿是怎么了?这样瞧着我?”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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