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带我们过去啊?”
到底是陈府,虽然只是一个在这种偏厅服侍的上不了台面的小丫头,那可人也不敢怠慢,她笑容满面,问得极为客气,不敢有丝毫失礼的地方。
那丫头困在这里,不能出去玩儿,原本心里就气得慌。别的姐姐们都跑去看戏了,只留下她们这资历浅的在这里当值。偏这可人还不识趣地问她。
当下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啊。太太夫人们乐够了想起来了自会叫,我一个当丫头的怎么晓得。”
那可人客客气气地问她,反倒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要发作,但还是记得这里是陈府,不是自己可以撒气的地方,到底是忍下了。
而那丫头稚嫩的面容上却略过一丝得意。就算你们在扬州名气再好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群低贱的瘦马,就是我这陈府丫头,也比你们要###些。
众人虽都有些看那丫头不惯,可这里到底是陈府,也没人想惹出什么麻烦来,便俱都没有作声。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大家伙儿都有些没意思,刚来时还有的一丝兴奋高兴劲儿也全没了。还以为能见识到富贵人家的中秋是怎么过的,也算是长长见识,谁晓得不过是给别人取乐的,跟那戏子又有什么不一样?不,好歹戏班子此时还在那里唱着热闹,自己这一伙儿却还要等到哪个太太夫人想起的时候才有出场的机会。厅里一时无人说话,冷清了起来。
这到了晚上,天气越发地凉了,众人为了漂亮,或表演方便,大多穿得还较平日里要少些,等着等着,便觉得身上有些发凉了。
平寿抱着双臂,有些瑟缩。给平锦瞧见了,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靠着坐。好歹平寿现在也算常儿妹妹的姐姐了,常儿妹妹不在,她得帮她多看顾她一些。
平寿感激地朝平锦笑了一笑,平碧见状也将凳子移了过来,靠在了一起,平寿这才觉得暖和一些了。
夜越来夜深,越来越凉,似乎也越来越长,没个边际。
在平常的小院子里现在却是灯火通明,一片明亮。
###着几个小丫头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昨儿个夜里从外面扔进了些东西,几人便知道是平锦要来了,平常一边心里埋怨平锦也不晓得轻重一边却又有些高兴,刚吩咐无愁去搬桌子好接她,这人都来了,总不能让她在墙上呆着吧,更引人注意。哪晓得从墙那边传来那些巡查婆子们的声音。平常便知道被发现了。赶紧让无病几个赶快把那些东西拿回去藏好了,待听得平锦无事离去了,这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没有抓个正着。
那几个婆子等平锦离去了,又来平常的院子里照例瞧了一番,还好没有说什么。
待她们离去后,平常让无病把平锦扔出来的包袱打开来一瞧,才发现是些瓜果糕饼之类的,还有拜祭用的香,显然是平锦为她们过中秋而特意准备的。
平常心下虽是感动,但只求下回平锦可千万别这么鲁莽了,这年啊节的,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总能好好过的,别为了这个被逮着了可就实在是不划算了。
然而,过节的东西虽是有了,平常却突然兴起,想起小时候在家时,这月饼却每回都是娘亲手做的,味道虽比不得买的这些精细,但一家人一起动手,却是非常有趣。不过,那个时候,平常多是和爹两个##弟弟在一边看着娘忙活就是。
平常一说出来,几个丫头也都兴奋异常,在这院子里又不能出去,天天确实无聊,这小小的院子天天被她们打扫了好多遍,衣裳床单恨不得一天洗几次,院子里好不容易来了只蜗牛也值得几人兴奋个半天,无愁则天天逗弄着那些蚂蚁,画上个圈看它们一个劲儿地转着找不到家去,就乐得不行。
但到底一天早晚也就这些事儿,好不容易有个新鲜的主意提了出来,几个丫头也不管做不做得成,就兴致勃勃地开工了。
平常先被无病勒令在旁边瞧着,但瞧着瞧着就瞧不过去了,这无灾、无忧、无愁几个也太差劲了,这叫和面吗?她以前看娘可不是这么弄的。当下就说给她们演示演示这和面要怎么和,别说平常还真有几把刷子,比起无灾几个那做得是有模有样,几个人边说边笑边玩,一会儿说你脸上沾了粉了,一会说你脸上难道没有,大家互相看着就哈哈地笑开了,原来大家的脸上都成了白粉糊的了。
无病却在做馅儿,要用糖跟蛋黄做,原本应该是用鸭蛋蛋黄的,可她们这园子里只有鸡蛋,便也只得将就了。她先将糖做成糖饼,又将鸭蛋黄包在中间,就算成了。平常也不记得小的时候娘是如何做馅的了,那时只晓得吃,那会关心怎么做呢?
不知道##弟弟现在是不是也在吃月饼赏月呢?应该是的吧,肯定也和自己想念他们一样也在想念着自己吧。上次让无病的爹娘捎回去的信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若是收到了,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在惜春园了吧。离开了那里,想要再见爹娘和弟弟就更难了。但有上次带回去的那笔银两,爹娘和弟弟应该也能过得很好了吧。因此平常的心里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就是。
待面和馅都做好了,平常几人又把馅用面包好,捏成圆圆的形状扔进油锅里煎,待变成黄色便用盘子盛了出来。
平常几人看着这黄黄黑黑的月饼有些发愣,这好像跟娘做出来的月饼有些不太像啊?而且这颜色为什么还带点黑黑的,看起来也不那么漂亮?
最后,还是无愁鼓起勇气,拿起一个尝了起来,小脸就皱成了一团了,这个味道实在不是怎么好啊,她苦着脸说:“好像还是生的。”
看到无愁那样子,平常几个也没有尝试的勇气了。
平常有些心虚,都是她说要做的,谁晓得整出了这个四不像的东西。
她不由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吃锦儿姐姐送过来的月饼吧!”
几个人瞎折腾了一处,缺什么都没有搞出来,反而白浪费了东西。无病暗暗下决定,明天一定要再把这东西热热煮煮,好歹得把它弄熟了吃掉,总不能白浪费吧。
无灾几个身上不由地一寒,还以为是天冷了,就进去又加了件衣服。
这月饼做坏了,可月还是要祭的,这祭月是中秋的一大盛事。虽然平常她们只有几个人,也没啥好东西,但也不准备省下这个活动。
无愁把桌子搬了出来,无病几个摆上瓜果和糕点,别说平锦备的这些东西倒是十分齐全,显然是用心准备了的。石榴、枣儿、桃儿、梨儿、毛栗子、毛豆角儿、西瓜、种类众多。将东西摆好之后,又燃了香,平常在前,无病几个在后,面向月而立,拜了三拜,念了祝词便算结束了。将供品撤下后,无病几个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其他糕点、水果、瓜子儿都摆了满满一桌,开始赏月了。
这东西却是不能白吃的,需要念一首诗,讲一个故事,或出个字谜才算数,平常自是没有问题,无病、无灾两个也略通些诗文,就是无忧,她别的不多,就这故事最多,只有无愁出了几个简单的字谜肚子里就没##急得她抓耳挠腮的,最后眼看东西越来越少,特别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快没影子了,便再也顾不得规矩了,伸手就抢,无####要她拿出来,却哪追得上,她边跑还边不忘把石榴剥了塞嘴里,院子里洒满了她们的叫声笑声。
那皎洁的圆月似乎更加地亮了,将这个小院子照得恍如白昼。
众人玩闹了好一阵子,才收了桌子,当然也不忘淹灭一下证据,要不然这院子里出现了果皮,那是怎么也说不通的。还好今儿个人都放了,没有人来查夜,要不然她们也不敢如此大胆放纵了。
平常她们过了一个美好的中秋,好好地睡了。
而平福她们却在那个小偏厅里等了许久许久。
直到子时初,方才有人记得她们来,却也只是叫了平福、幽兰两个去弹了一曲便作罢了,今儿个却是姑奶奶从京城赶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外孙女,那人品、那相貌真是世上罕有,老太太,太太们一高兴却是顾不得她们了。
赏钱倒是不少的,陈夫人和那姑奶奶原本便是交好,便也留在这里歇息了。只派了几辆马车,载着众位姑娘回姝姿园了。
大家兴奋而来,却满载着失望而归了。
而在那偏远的小村子里,田温已经睡了,秀娘和田成却正在打包着东西。
秀娘不舍地看着这个屋子:“孩子他爹,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田温心里其实也极为不舍,这个屋子有着一家子美好的回忆,只是,现在他们也该离开了。
“秀娘,这屋子我已经拜托给隔壁的婶子帮忙照看了。咱们以后想回来看看时还是可以回来的。你不想念咱们的暖儿了吗?而且暖儿差不多也可以入私塾了,城里的毕竟比咱乡下要好些。”
想到两个孩子,想到前些日子从那无病丫头的爹娘那儿传来的消息,秀娘的目光就变得坚强了许多。
“孩子他爹,那我们赶快收东西吧。明儿个一早就出发吧。”
田成安慰地一笑,这个地方虽好,却不再适合他们了。他的身体虽是好些,却做不了那打猎的活了,种田也是不行的,虽然家里现在不缺银两,但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靠着女儿卖身的银子来过活一辈子吧。
想到那可怜的孩子田成的心经常就会一阵抽痛,也许再也赎不回这个女儿了,但就让他在离她近些的地方看着她吧,若真有什么事情,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他也不会让那些人来欺负他的暖儿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 城
第二天的一大清早,田成、秀娘两个就拎着包袱,抱着小田温出门了,田温还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被秀娘拉起来穿衣服,只问了句:“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当秀娘告诉他要去城里找姐姐时,他就高兴得不行了。姐姐走了她好难过,也好想姐姐。因此今儿个他倒是异常的乖巧,又不哭又不闹的,反而还催着秀娘快走,让秀娘省心不少。这孩子,因为田成、秀娘想着暖儿从小所受的苦,不免对这唯一还在身边的孩子偏疼了些,不忍管得太严,倒养出几分脾气来,虽不至于被惯得不成样子,但这发起脾气来却也是不小,让人有些吃不消。
偏不知怎地他却是对那记事后只相处了一个来月的暖儿姐姐却是异常的喜欢,田成、秀娘怎么说他也不听的,往往平常一句话他就乖乖就范了。
他们的行李原也不多,秀娘带了个小包袱,田成背了个大的,再最后瞧了一眼这个生活了许多年的家,就转头毅然离开了,或许多年以后他们会再回来,也或许从此以后将再也不会回来。
“李大哥,真是对不住,让你久等了。”见到驾着马车等在村口边的李二,田成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他们倒是来得晚了。原本就是顺风车,倒累得别人等他们。
都是一个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客气个什么劲。
以后在城里住下了,别忘了来找大哥我喝酒就是。“李二是一个豪爽地汉子,跟田成一块儿从小长大大,这感情是极好的。只是他早就离开了这青山村,在扬州城里找了个车把式的活计,因此才来往得少些。这回他刚好有事回村里,正好顺路带这兄弟一程。得知田成要到扬州城里住,他也是颇为高兴,以后又有了个说话的伴儿了。
“那是自然。”田成笑得憨厚而爽朗,不管怎么说,在城里能有个熟人走动一下也是好的。而且还是这么好的兄弟,让人踏实了许多。
将包裹放上了马车,秀娘抱着田温进了车厢,李二吆喝了一声,马车就动了。田成却想坐在外面和李二聊着天。他们这兄弟俩也有许多年不见了,这回难得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二得知田成他们在城里四淮坊已买下一处小院子,又问了地址,那一处住的人家虽都是些穷人家,但治安尚好,因此也就放了心。这一说起来,两人住的地方却也是不远,那李二就住在尚文坊,彼此之间走动起来倒也是极为方便。
李二还要回去车行报到,因此在城门口不远处就将田成他们放下了,又准备给他们再叫一辆车却被田成阻止了。他们住的四淮坊离着城门口倒也不算太远,走着走着也就到了,还可以省些钱,犯不着花这个冤枉钱。
田成也不再坚持,只给他们细细地说了路线,又让他们找不着,只管找人问,这扬州城可大着了,要不知道路瞎转,恐怕就是转到天黑也未必能转到地头儿。又切切叮嘱了在城里不比乡下,凡事得忍让些,别与人起冲突,要不惹了某些不该惹的人,到时候就吃亏了。田成自是一一应了,多听些别人的经验之谈也免得惹祸上身。
告别了李二,田成、秀娘便带着田温,拿着包裹朝四淮坊走去,还好地方不远,也不算太难找,按照李二的指点又问了几个路人,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左右瞧了瞧,有些犹豫地来到了一个有些陈旧的小院子前敲了敲门。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谁啊?”
“请问,这是乔二哥的家吗?”田成问道。
门被打开了,一名个子不高,留着胡须的瘦小男子出现在门口,瞧着田成秀娘带着些惊喜和疑惑,他恭敬地道:“敢问你们就是田老爷和田夫人吗?”
老爷、夫人,田成和秀娘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称呼,田成慌忙摆手道:“乔二哥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我哪当得起。”
“当得起当得起,老爷叫我们当家的乔老二就得了。你们是姑娘的爹、娘,自然就是老爷夫人了。若是不这么称呼,我们也不晓得叫什么好了,老爷夫人快请进,咱这地方小了点,委屈你们了。”
说话的那个有些胖胖的却笑得很亲切的确是无病的娘,自从无病给平常当了丫头,这拿回来的衣料、布匹,月例钱、赏钱,让他们这个本来捉襟见忖的家倒过得宽裕起来了,还有了些余钱,因此对平常感激得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肯叫田成、秀娘的名字。
田成、秀娘两个最后也只得依了,虽然还是不太习惯。
“哪有什么委屈在我们乡下的房子还没有这个好呢。”秀娘笑着道,####话。乔老二夫妇倒也晓得一些。
“夫人、老爷屋里坐,你这婆娘,还不赶快去把烧好的茶端上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乔老二对着妻子吼道。
无病的娘却也不是个吃素的:“你不带着老爷夫人去屋里坐,我怎么上菜?”说完也不理乔老二就径自朝厨房里去了。
乔老二尴尬的笑笑,这婆娘,在老爷夫人面前也不晓得要给他留点颜面,但却也不生气。他跟无病的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无病的娘虽说脾气有时差了些,但为人心肠最好,当时去她家提亲的有好几个条件都比自个好,她却硬是不顾爹娘的反对嫁了自个儿,却也没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因此,乔老二对无病的娘极为歉疚,反事均让着她三分。
院子里还有两个男孩儿,一个年纪大些的虎头虎脑有些胖,一个小些的面相十分机灵,这时正好奇地盯着田成三人,尤其是秀娘手里牵着的田温。田温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大些的哥哥。
“大宝,二宝,还不过来。”乔老二吆喝道,待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就对田成、秀娘介绍道:“这是小花,不,无病的两个弟弟。大的叫大宝,小的叫二宝。”
“这是我们家温儿。温儿,去跟两个哥哥玩一会吧。”####了看田温一笑。
索性田温也不认生,冲着大宝、二宝就叫:“大宝哥,二宝哥,我们一块儿玩捉迷藏吧。”
“去,跟小公子玩一会,小心别伤着小公子了。”乔老二拍了拍大宝的头。
小孩子哪里像大人,什么小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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