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除了平福,倒也并无无人开口。而且,众人都稍微后退了一些,把本和平寿一起在后面的平福给让了出来。
“如今的情形大娘大概也都清楚了,该怎么办就看大娘的吧!请大娘自便,不用理会我们便是。”平福接着说道。
“既是如此,老奴就僭越了。请五姑娘、十一姑娘和麻家姐姐去老身那里一趟吧!”
这时,突然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着:“文大娘,文大娘。”
文娘子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小丫头是她手下的,什么时候这么不晓事了?平时教她们的规矩呢?却还是对平福告罪了一声,向那小丫头走去,低下头去,那小丫头就在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文娘子点了点头,那小丫头就离开了。
回到平福她们跟前,文娘子面色不变地道:“这件事传到嬷嬷们耳边去了,宫嬷嬷要见五姑娘、十一姑娘和麻婆子,也让各位姑娘去听一下,现在就跟老奴走吧!”
第六十六章 嬷嬷召见
平常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摸不着头脑,也只得跟了上去,连嬷嬷们也出面了,这事也不知会如何处理了。但反正这件事与平常几个又没有啥关系,因此心中倒也不怯,起步跟了上去。平锦、平康两个这时却觉得这热闹有些不好看了,虽说这事儿怎么也扯不到她们头上,可一听要见宫嬷嬷,她们打心眼里就发怵。
平琳、平琅两个这时心中倒有些怕了,这件事又没有逮到证据,现在还弄这么大,但事到如今,后悔已是无用,来那个人手牵着手,也跟了上去。平喜、平清自是跟她们一起。
马婆子拉到了最后,她却最是惶恐的,虽说是做好了最坏的心里准备,但走到这一步,还是叫她心里有些没底。跟她一处的萧婆子两个相处的时间长,再说这马婆子也没有亏待她,好处也得了一些的,这时将她扶了起来:“姐姐到了嬷嬷们跟前小心回话,她们原也没有什么证据,奈何不了姐姐。姐姐只要咬定没有贪那银子便得了。别的话也不要多说。多说多错,嬷嬷们不是糊涂的,自有分晓。”
那些小丫头这时却一个个眼泪汪汪的,这麻婆子平时待她们是极好的,她们这么小年纪离家,有这么个年长者待她们好,倒是都跟亲人一样亲。现下不知她这一去,会被嬷嬷们如何让发落,都极为不舍。但这些事,也不是她们这些小丫头能帮得上忙的,也只能垂泪不已,心下却暗暗有些怨恨起那十一姑娘平琳了。这姑娘平时都没有这么对付麻大娘,这姑娘的姐姐多什么事啊?
麻婆子跟这些人倒是有些真情真意在的,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长了哪能没有情意呢?但也只能看其余人都已经走远了,她也不敢再耽搁,只匆匆对众人说:“若是我老婆子这回没有被打发出去,大家再聚吧!”说完,就匆匆的赶了上去,她可不敢让嬷嬷们等她一人。到时就是有天大的理由变成没理了,更坐实了她奴大欺主的罪名。
众人一路无语,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最高品质,一路静悄悄地倒了宫嬷嬷的院子名儿倒是颇为奇怪,匾额上就挂着个大字“空”,其余倒是什么也没有。
墨雨早在院门前等候了,见众人前来,忙给平常她们请了安,就和文娘子在前面领路。
“墨雨姑娘,又不是什么大事,罪名还惊动了嬷嬷她老人节哀?倒叫我惭愧了。”
“大娘不必多想,嬷嬷们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猜得透的?只要听着顺着就是了。”
两人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寒暄,显见是极为熟悉的。
众人时第一次到宫嬷嬷的住处来,不免有些好奇,进了院子后,发觉果然是院如其名,当得起这个“空”字。
首先庭院里就是一片空荡荡得,不种花、不种树,只将* * * 架田,其余什么都没有。
待进了室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大的室内,偏偏除了必要的桌子、椅子、凳子,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也不见床榻,显然,这里是宫嬷嬷会客的地方,寝室是另有他处。
宫嬷嬷正坐在上首,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得茶喝的正是惬意,在她的旁边,坐着那位平常她们刚进惜春园时曾经对她们训话的计嬷嬷,而其他一些嬷嬷们则都坐在下首的两侧。
众人齐身福了一礼:“见过宫嬷嬷及各位嬷嬷。”
待众人起身,开口的却是计嬷嬷:“平琳、平琅留在原处,其余姑娘们先坐下吧!”
这宫嬷嬷似乎极不喜欢开口对人言,在公众场合里,在畅春园里是崔嬷嬷,在这里是计嬷嬷来代他发言,这似乎也成了惯例了,众人丝毫也不吃惊。只是,却因此对宫嬷嬷更觉得高深莫测,戒惧更深。
当然,平常是个例外了。用平锦的话来说“别人都有隔胆子,那胆子再大也有个限度,只有这常儿妹妹,却是个缺胆的,这害怕两个字怎么写恐怕都不知道。”
平常却觉得大家才奇怪,这宫嬷嬷明明是好人啊,大家都怕些什么呢,宫嬷嬷的眼里从来没有流露出对她们的恶意,这样的人是不会××来。真正的坏人,应该是像以前在案铺子里碰到的那群文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但那眼里流露的东西,让平常感觉相当得不舒服。那些才是真正的坏人吧!长得虽然比嬷嬷好看些,但其实坏死了。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找地头儿坐了。
见大家做好了,计嬷嬷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发生了什么事宫嬷嬷和也都知道了。麻二家的。”
“是,计嬷嬷。”麻婆子恭身上前一步应道。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宫嬷嬷和我们也很清楚,但当初将你们这些人放进各个姑娘的园子里,原本就有考较她们的意思,因此,也不算你的罪过,那些银子,就算赏你的吧!但现在你继续回去当差也不大合适了,文管事会另外给你派个差事,你回去收拾一下吧!不过,到了新的地方,再偷奸耍滑,文管事自会处置,就不会像这次这般好说话了。下去吧。”
“是。”麻婆子又行了一礼,这才躬身退了下去,但临走前,还不忘丢给平琳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这次能如此轻易地过关是她没有想到的,得赶快回去炫耀一下。不过,这一回当差可就得小心了,这么好的差事,麻婆子心下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但在这园子里总比丢了差事到外边另找要强些。那些大户人家里她也是去过的,虽是做些粗使婆子,但那些妻妾争斗可厉害得紧,连她们这些厨房的婆子也分成几哌,那一派得势就借机打压另外几派,搞得不好,还有些上面得脸的丫头来借机生事,整治人的。哪天挨了板子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有那性子清净,不想拉帮结派的,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所有人的敌人,谁都可以踩上你一脚。那些污秽事,想起来心里都寒。还是这园子里好,待遇又好,事业轻省,还没主子间那些勾心斗角的事,这园子里的嬷嬷们都是宫嬷嬷一个人找来的班底,平时只要下人伺候好了,别的事是一概不管的。管事的文娘子做事又极公正,可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真被撵出去了,这心里还真有点可惜了,现下到了别处,只不过就是换了个地儿,比起别处还是强得多的。
平琳、平琅现在才知道这些婆子们的恶行嬷嬷们竟都是清楚、默许的,一时却是懵了。尤其是平琳,看到那麻婆子临走前得意洋洋地眼神,肺都要气炸了。平琳用仅余下的一丝理智压下了就快要冲昏头的怒气,拼命告诉自己,这里是嬷嬷们在的地方,嬷嬷们的命令就是一切,是她不能违抗的。然而,心里的那副憋屈就不要提了。特别是想到平如的心里现在肯定乐开了花,她的指甲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手掌心,借助这股疼痛,才勉强维持住了没有冲着嬷嬷们大叫出声。
待麻婆子里去后,计嬷嬷的脸色一寒,冷声喝道:“平琳、平琅,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跪下?平琳本来以为自己刚才忍受的已经够多了,然而,计嬷嬷的话却让她浑身冷一阵热一阵,一会儿如置身冰窟,那股阴森森的寒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底最深处,冷得叫人发颤;一会儿又如同置身于火炉中,烫得叫人想跳起来叫嚣。然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能做的,就是乖乖地跪下了她的双膝。
这一次,不是她自己主动跪下的,而是被别人命令跪下的,那份羞耻感,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的强烈,强烈得让她的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甚至已经不去想平如的反应为何?其他姐妹的想法如何?只有那种极的屈辱和愤怒充斥在她的心间,以前,她曾经以为她对平如的感觉,就算是恨了,但那种恨意,与现在相比,却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些老货,这些老货,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再不能掌握我的命运,再不像今天这般,如同蝼蚁,如同地上的微尘,不被你们放在眼里,置我的脸面于不顾。总有一天,你们会匍匐在我的脚下,只求我一个眼神的眷顾,到那时,我必要将今天所遭到的耻辱,全部偿还于你们。
平琳在心里暗暗发誓,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唇齿间,一棍血腥味弥漫开来,一股剧痛传遍了她的全身,但她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现在,她所需要的就是这种疼痛,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不至于疯了。平琳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忍下这一时之气,她这些时日所受到的苦那就是白受了,她平琳绝对要风风光光地从这园子里出去,为了这个,她什么都能忍得下。即使再难忍,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她也要忍下去。
计嬷嬷看到平琳这样子,心里却暗暗地点了点头,如果连这点屈辱都忍不下,这平琳也就不值得培养了。她们可不想费劲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人,轻易就给折了,那对她们而言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一批人,可寄托了夫人很大的希望,万万不可失败了。
第六十七章 错在何处?
平琅看着平琳低垂着头,状似恭顺,然而,身为双胞胎血亲,远比一般的姐妹对对方了解更深,对对方情绪的感应更为敏感。因而担心更甚,姐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最是傲气不过,今天嬷嬷们当着这么多人折损了她的面子,如果是在家里,她早就闹了起来。但在这里,她只有忍。
正所谓忍字头上一把刀,自己这样优秀的姐姐,从小到大是邻里街坊称赞的对象,亲戚间羡慕的焦点,何曾受过这种耻辱?
还不是爹爹一时鬼迷心窍,听人说谁家的女儿当了瘦马,嫁给了大官,还给她的爹爹也弄了个官做做。而爹爹几十年苦读,却自从中了个秀才之后,总是屡试不中,想做官想疯了的爹爹,四处拜托那些当官的亲戚,还让她们与那些亲戚家的小姐交好,企图靠人情弄个官当当。
然而虽说是亲戚,但例来是官字两张口,无钱莫进来,就是亲戚间也是如此,没有人情可讲。
但她们家也只是靠着几亩薄田出租度日,虽然过日子比起有的人家还算宽裕,但就是又积蓄,那也不多,哪里来的余钱来孝敬这些当官的呢?
被逼急了的爹爹听了别人这话就红了眼,背着娘舅将她们卖到看这里,她们不愿,挣扎着要回家去,谁晓得一向疼她们如珠似珍的爹爹第一次打了她们。
看着她们哭泣地脸,爹爹给她们跪了下来,说:“孩子,是爹对不起你们,可爹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哪怕是一个小县官,我也想当一当,在这样活下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跟我一起念书的,考上的、买上的,比我行的比我不行的,全当了官。就剩爹一个了。每当听到别人背后嘲笑爹的话,爹就想脖子一抹上吊死了算了。你们,就当孝敬爹吧!”
看着哭得跟个什么似的,一点也不好看的爹,她和姐姐完全傻眼了,迷迷糊糊地就同意了,等她们回过神来,却已经在畅春园里了。
在这里,吃的。用的、穿的,除了刚开始时,说实话,并不比家里差,甚至到这惜春园后,有丫头婆子使唤,比家里应该说是强多了。但这里没有的,是爹娘的呵护,多的是别人的无视,在家里,她们就是爹娘手里的宝,街坊邻居羡慕的对象,知书达理的秀才家小姐,而在这里,她们却只是连人也称不上瘦马。前些日子被姑娘姑娘的叫着,好吃好喝的养着,便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个主子了,但到今天,在这里,她们才知道,原来她们什么都不是,她们只是嬷嬷手里的木偶,随便别人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她们的悲喜、愤怒、尊严,与嬷嬷们五官,她们只是瘦马——只是夫人卖钱的工具而已,连人也称不上。试问,有谁会在意一个工具怎么想呢?
感受着平琳的愤怒,平琅第一次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清醒的认识,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看似无所不能,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姐姐原来也有这么××的一面。而不总是那个神气活现,一次次将她从那些××××救出来,骂淂她们再也不敢欺侮于她的姐姐;不总是那个自信满满,虽说是穷秀才家的女儿,却比好多大家闺秀都更知书达理,美丽动人,叫人只能仰视的姐姐;不总是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似乎都没有她解决不了的无所不能的姐姐。
平琅的心中,和平琳一样充满了愤怒,但却不是对嬷嬷的,不是对其他人的,而是对自己的。如此无能的撞击,终于还是连累到了姐姐了。乳沟不是因为自己无能,压制不了院子里的婆子,姐姐又何必多这个事呢?强烈的对峙的厌弃,让她的神色变幻不定,但她也只是和姐姐一样,低垂着头,将所有的情绪,只留给了地面,这里是嬷嬷们的地盘,不是她们可以放肆的地方。
见此情景,平常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虽说一向跟这琅琳姐妹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最近因为她们对福儿姐姐带刺的言语而有些不满。但现在看到她们安静地跪在那里的样子,心里却一阵难受,也不明白嬷嬷们为何如此?连那真的犯了错的婆子刚才都轻松放过了,为何反而对琳琅姐妹如此严厉?这下跪之事,虽是女儿,却也不是轻易为之,如果嬷嬷们不是认为琳琅姐妹犯了大错,断然不会如此。可平常却怎么想也想不通,根据刚才计嬷嬷的说法,那婆子的确是暗中贪了平琅的银子了,那平琳姐妹要处置那婆子看来并没有错啊?嬷嬷这番发作却是为何呢?莫非,是嬷嬷们刚才说的考较?难道这段日子她们的一言一行爱国都在嬷嬷们的监视之下!平常悚然一惊,前一段时间如同大家小姐般的惬意生活却原来只不过是嬷嬷们的一次没有通知的考核而已?一阵寒意在她的心里升起?那么,她们这些人究竟有几个合格?又有几个人不合格呢?现在看来,琳琅姐妹绝对是不合格的了,那其他人呢?会如何?平常不禁觉得坐的凳子上如同长了针似的,让她再也坐不安稳。
想到这个问题的不仅仅是平常而已,其他的人也都想到了。一时,原来还抱着事不关己轻轻松松坐在旁边看戏的人,这时都有感觉着坐下的椅子不是那么舒服了。大家的心都提在嗓子尖上。现在是平琳平琅,下一个会是谁呢?如果这次不是平琳平琅出事,那出事的会换成是哪一个呢?前段时间安逸舒适的生活,现在看来,却是如那温水里被煮的青蛙一样,在安乐力失去了警惕,到了最后,等待着它的只有灭亡而已。
这时,大家再看着平琳平琅 的眼神就都和刚才不一样了,由刚才的或怜悯、或轻松、或痛快、或幸灾乐祸变得有些同病相怜了。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人而已。
只有平如的心里仍满是快意,看着平琳、平琅姐妹吃瘪,她心里的快意无与伦比。即使得知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