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来一回又花了不少时间,等她们接到平寿时,平寿却已经陷入了昏迷中,脸上流满了泪水,人在晕迷中还不断叫着“娘”“福儿姐姐”“常儿妹妹”的。真是看了就叫人心痛。
这脸上的一巴掌也不知是谁打的,她猜大概是从平寿家里被带出来挣扎的厉害时打的,额头可能也是挣扎时不小心撞到哪个角落,听丈夫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看运气了。但她们已经遵照夫人的嘱咐,请了最好的大夫了。背上的鞭子却是到了绮玉楼挨的,对于刚进来的新人,这些地方有的是调教人的手段,还好平寿的年纪小,只挨了几鞭子还算好的。有些年纪大的姑娘,被整治得更是厉害。
只是平寿禀赋本弱,这又受惊又挨打受冻的,却一下子病倒了,又发烧又说糊话,请了大夫,过了好几天才算清醒过来,人却瘦得不成形了。又休养了几天,大夫说可以上路了,平寿也不愿再呆在那个家里,几人才匆匆赶回畅春园。原来按照夫人的意思是最好就看养着,身体好了再回来也不迟的。可平寿竟是一天也不愿在家里呆着,她们也晓得她的心思,只好依了她。
听完齐大娘的话,几人一阵沉默,半天平康才呐呐开口:“难怪寿儿姐姐从不曾提及家里的事,我以前竟然都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早知如此,就让寿儿姐姐一起去我家玩好了,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平康一脸后悔的表情说道。
其实何止平康,平安、平常听了心里都有些自责,几人因为平寿平时话就少,竟从来没有注意到平寿从来不曾提到过家里的情形原来并不是因为个性羞怯,不喜说话,原来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无可眷恋,所以才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如果几人再仔细一点,那天平寿的表现分明就有些异常,只是几人光顾着自己高兴,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想到这里,几个心里大是痛悔。
平锦与平寿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倒是旁观者清:“她自己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你们现在也别忙着在这里后悔了,还是多想想以后的事吧。马上就要进行考核了,赶快把她拉下的功课赶上才是,她身上的伤也要早点好才是,要不然这个样子连考核也参加不了。”
听了平锦的话,几人这才从低迷的情绪里摆脱出来,不过,平康又马上皱起了小脸:“这段时间学的东西也太多了,我记是记下了,可仔细说起来,却不知道学了些什么?”平康这个记性真是十分有意思,嬷嬷们讲的东西只要没打瞌睡,向来是记得牢牢的,可是你一问起她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在哪节课上学的,她就会一脸呆滞地望着你,完全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平锦、平安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她们虽不比平福,但在家里好歹也都认了些字,现在的课程虽说紧些,但于她们来说并不算困难,所以笔记上也只记了些认不得的生字,可每个人不识得字又不一样,拿给平寿看恐怕也没太大作用。两个人不由绞尽脑汗地回想着这些天的功课,就盼能记得起来。可哪里又想得齐全。
平常却抿嘴一笑,掏出一个小本子,里面的东西记得齐齐全全,众人看了不由精神一振,平安笑着问道:“什么时候竟记得这么齐全了?我看你跟福儿姐姐也认了不少字,现在比起我们来差得也不多,怎么笔记倒全记了?”她们现在上课的顺序是按成绩来的,平常是最后一名,坐在平琅的旁边,几人又不用笔记,倒是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功课笔记记得这么齐全。
平常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又不比你们记性好,有时候明明学过的东西当时是记住了,可过了几天又不记得了,于是干脆就全记在本子上了,这样多记几遍就不会再忘了。”
见到解决了头等大事,几人心下也是一轻。这时,几个丫头送晚饭过来了,几人便招呼了送到平安她们房里的丫头把饭送过来,干脆就在一起吃了。这些天几人都顾着各自的学习,倒是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一时也是其乐融融。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些闲话,或考些今天学得东西,倒也是十分温馨。
平福是到了深夜才从平常口里听说的。她是趁平寿睡了才偷偷溜过来打探情况的,两个人窝在被子里偷偷地说着话。她可不敢去平安她们房里,平安有些懒,平时还好,但长段的话一般是不愿说的,而平康,好好的事一到了她嘴里,总觉得有几分失真了,再说她那嗓子,一说到激动处,这音量就不知道下降,这深更半夜的,她可不想引人注意。
待打听完了情形后,她又偷偷地往自个儿房里溜,只是天黑了,她又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连个烛火也没点,出去时,免不了这里磕磕那里碰碰,到了第二天,平康就一直好奇地指着她手上的瘀青问是哪里弄的,搞得人哭笑不得。
不管什么样的伤痛都有过去的一天。平寿虽说对爹的举动伤心到了极点,但一直以来这个爹就跟她并不亲近,卖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在家里时也是动辄打骂,这回她终于死了心。自此之后,平寿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喊过一声爹。
孩子恢复力是惊人的,平寿到底在考核前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也和平常她们一起去上课了。齐大娘也回去了,只听说罚了两个月的俸,降了一级,到底也没受什么太大的责罚,平寿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倒让这两人产生了似母女般的情谊,齐大娘回去后,还不时托人稍了些东西给平寿,倒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日子一日复一日地过去,就在众女孩子或是期待或是惶恐或是惧怕的心情中,这考核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六了,离这一年的除夕已没有几天。
第二十八章 迟来的复仇
考核的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不管怎么样,平常她们几个总算都留在了一等的行列里,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还好平如那丫头使了个阴招把平琳那丫头挤下去了,要不然常儿你可就要掉到二等那里去了,好险!”平锦有些兴灾乐祸,她拍了拍胸口,现在想来还有些庆幸。本来她还有些为平常担心呢,今天好多人的表现都比平时要好,显然是藏拙了,没想到平如竟然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出手。那丫头可真能忍,看她平常对那平琳平琅有求有应,任她们呼来唤去,她还以为她早认命了呢,没想到却是个有心计的。换成是自己,平锦可没这个信心能做到她这种程度,以后对这丫头可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什么关键时候被她阴上一招可就亏了。只可惜被那平琅逃过一劫,倒是可惜。平时就看那平琳平琅不太顺眼,装模弄样的清高小姐样子,好像别人谁都比她低一等似的。也不过是个破落举人的女儿罢了。
“可是平琳姐姐实在太冤枉了。”说了一句平常就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了。虽然觉得平琳冤枉,可平常发觉自己心里却是暗暗高兴地,不禁有些羞愧。这次她又是最后一名,如果平琳姐姐没有出意外的话,原本她应该到二等才对的。她好不想跟平福她们分开,所以平琳考试中途跑了出去到最后也没有回来,她的心里深处其实也是暗暗高兴的。
这次大家都好强,即使她每天看书看到深更半夜,比所有人都努力,可她的基础实在比大多数的人都差,这开始学字也不过二个来月的功夫,拼了全力,也只能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其实这也怪不得平常,这扬州城与别的地方不同,历来文化氛围浓郁,就是贩夫车卒,也大多识得些字。而扬州城里的女孩儿,不论贵贱,就是上不起女塾,到了五六岁时也会由家里大人教导认些字的,有些体面的人家,更是让女孩儿上女塾,学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就是不能全精通,好歹也能添些书香气。
秀娘当初本也打算教平常认字的,只是有了平常弟弟,便想着等两年再说,反正也不急,没想到这一等竟再也没有了机会。平常能在这二个来月里超过这许多女孩子,其实也已经颇为不容易了。只不过她可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比起别人来说还差得远。
看到平常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平锦戳了戳她的额头,有点恨铁不成钢,又不关她什么事,她在内疚个什么劲。
“你这个傻瓜,是你放泄药在平琳的早餐里的吗?”
平常摇摇头。
“这不得了,又不是你做得的,平琳她自己害了平如,现在平如反过来害她,谁叫那个傻瓜不提防别人,现在又怪得了谁?你在这里瞎内疚干什么?难不成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啦?”
平常赶紧又摇摇头,她只是觉得明明自己实力不够却占了平琳的位置有些心虚罢了,真要她还回去,她也是不愿的。她还想跟平锦她们一块儿,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别处。想到自己一个人,平常就觉得有些可怕。赶紧把头摇了又摇。
看到平常不停摇头的那傻样子,平锦笑了起来,赶忙用头固定住她的头:“好了好了,知道了就好。我们赶紧收东西吧。迟了可没人等我们。”
说完,两个人一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嬷嬷们说了,给她们半个时辰收东西,只带些私人物品就够了,连衣服什么都不必带了,那边自有新的准备。到了时候就自动来院子里集合,然后会有人来带她们去该去的地方。
平常的东西早早就收完了,又帮平锦收,她一大堆上次从家里带回来的头绳,还有些现在用都用不着的簪子、钗子、发钿、发梳的,说是她姐姐给她的,她姐姐虽说只是个通房丫头,却是极受宠的,这些东西二少爷一买就一大堆地给她,她也用不着,就都拿回来给她这个妹妹了。
这时,平福她们几个早就已经收完了,过来一看这边还没有收完,连忙也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倒是很快就搞定了。
平康看着平锦这么多头饰,倒是很羡慕,第一次好声好气地道:“平锦,你这些钗子真好看,什么时候借我戴戴成吗?”
诧异地看了平康一眼,两个人还从没这么好好说过话,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发觉平康其实也没那么讨厌,有时候还是有点可爱的。因此大方地说:“以后要用的话过来挑就是了。不过,有几个是我最喜欢的可不成。”
见平锦答应了,平康开心地笑了,上次出参加那赏梅会,那陈夫人家里的姑娘们的戴着这些她看也怪好看的,不知怎么就上心了,这回平锦竟然说随她挑,不由看平锦顺眼了不少。忙狗腿地上前帮她拿一些小包袱,平锦笑着骂了一句:“狗腿”,要是以前,早就又吵起来了,全现在人看得顺眼一点了,连这话听在耳边也没那么刺耳了,平康照样乐呵呵的,平常几人在旁边看到她们竟因为这些头饰而和好,不由地好笑不已。两个老是喜欢拌嘴,有时候也吵得她们头疼,想了不知多少办法也不见好转,没想到现在竟说好就好了。但不管怎么样总是好事一件,几个人和乐融融地就去集合了。
几个人一到院子里,发觉那里竟围满了人,发生什么事了?几人走近前一看,却是平琳,她正跪在荣嬷嬷的跟前,拉着她的衣角:“嬷嬷,求您了。我这回真是被平如那贱丫头给害的,烦您给其它嬷嬷说一声,再容我考一次吧。”
听到这话,平常不由地心提到了噪子尖上,如果再考一次,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这次的好运了。不由地紧张地把目光投到了荣嬷嬷的脸上,却见荣嬷嬷地脸上如往常一般,古井无波。
平琅见荣嬷嬷毫无反应,便也在姐姐旁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嬷嬷,我跟姐姐求你们了,如果不是平如搞鬼给我姐姐吃了泄药,她一直拉肚子,不然不会离开考场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姐姐一定会考好的。”
“考过了就是考过了,是她自己离开考场的,又不是我们推着她的。现在说是拉肚子,谁知道是不是害怕掉落下来故意装的,我可不想考两次。”说话的是排在平常前面的平碧,她今天好不容易才终于升到一等了,可不想再掉落下去。要知道她跟平常的分数只差了一分,这再考一次就以她跟平常最为危险。
“以平琳姐姐的实力犯得着吗?我看有些人是怕再考一次的话就又落回原处了吗?不过,这乌鸦能变成凤凰吗?”说话的是平喜,她却跟平琳她们交好。这原来的优等里面,平福她们原是一个房里的,关系本就好,平锦跟平常一个房,自是跟她们走得近。平喜、平清却都跟平琳、平琅交好。这次平琳掉了下去,她们自是替她不平。
“你——”平碧涨红了脸,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平喜说的确是实情。情急之平,她把矛头转向一平常。
“平常,你说,你愿意重考吗?”这平碧也聪明,平常她们六人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只要平常说个“不”字,平福她们自会都站在她这边,一共十人,六人都不同意重考的话,这结局也就不用说了。说完这话,平碧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平喜她们则把急切的目光投入了平常。
“平常,你可不能因为怕自己掉下去,就昧着良心说话啊?”说话的是平清,平常跟她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却不知道她是为了帮平琳一时情急还是怎的,竟然也把矛头指向了平常。
平福几人气愤极了,她们几个在那里吵来吵去,干嘛拉上她们平常。平康第一个就不干了:“喂,你们吵你们的,干嘛找上我们常儿。”
“哟,明明都掉了还偏不服气,在这里跪来跪来,哭哭啼啼的,演给谁看啊?”平锦却是不惧,她从小跟平康还有其他家生子的丫头小子吵惯了,这人竟然欺负到跟她住一起的平常,这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见平康、平锦都出口了,平福、平寿、平安就不多话了。论讲理还好,这种吵横架的事平福却是不擅长的。平寿就更不用说了,长这么大,她就没吵过架,虽说气得脸都红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平安倒是有心开口,可是平康、平锦两人就够一台戏了,似乎轮不到她出马。
平康、平锦如此泼辣倒是平喜、平清没有想到的。不过,她们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荣嬷嬷这里见一堆丫头吵个不停,倒是不急着开口了,见她沉默,平福便也明白她是不打算出面了。不由心下有些着急,常儿为人极是善良,现在两边的人争来争去,看似她们占了上风。但如果平碧和平清她们一致要常儿拿出一个态度来,依常儿的个性会作什么样的决定实在难说。如果重考,掉下来的只会在平碧和常儿之间。一时不禁对那平碧心中暗恨不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平琳在荣嬷嬷面前跪了这么久,见她一点反应没有,反而任由平清、平喜和平康、平锦她们争来争去,不由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想到这里,她忽然开口大喝一声道:“不要再吵了。”
这一声立即把所有的声音都盖过去了,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到了跪着的平琳身上。平琳心下一狠,满脸决然的道:“平常,你说句话吧!”
第二十九章 平常的决定
平琅惊呼一声:“姐姐。”却看到姐姐满脸绝然的表情,两人之中她一向以姐姐的意见为主,见到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心意,于是住了口。
平碧、平喜、平清刚才虽都争着让平常开口,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不仅是她们,所有院内的人莫不如此,现下,就看平常的了。是考,还是不考?
平福几个心下大急,可到了这个地步,这事态却不是她们几个能控制得了的了。除非——荣嬷嬷能开口,可荣嬷嬷明显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这么多的目光在平常的身上,平常不禁紧张起来了,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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