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人。”
缨兰的招呼声才让平常从那飘了老远的遐想中回过了神来。平常也赶紧与那田大人施礼。
“小女子见过田大人。”
“起来,起来。姑娘不必多礼。”一个有些慌张的声音传进了平常的耳朵。慌张?平常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一个官大人会对着她这个小姑娘慌张?应该是听错了吧!平常暗想。
而随着声音,一双有些圆滚滚的手臂伸了过来,似欲要扶平常。只是大概又觉得有些不妥吧!伸了一半又马上收了回去。
这个田大人名唤田国柱,平常是早就听缨兰说过了的。只是,却似乎与自己想像中的官大人有些不同呢。不过,到目前为止,平常真的见过的官大人似乎也只有那扬州知府徐大人这一位。徐大人虽然也还算亲和,但是瞧着便是个官老爷的样子。那种感觉,要说的话平常也说不出来,但是却只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好奇之下,平常微微抬起头来,便瞧见一个胖滚滚、圆溜溜地男子,就跟个肉球似的,脸也是肥嘟嘟的,就没有一个不留胡子的。他的眼睛是小小的,似乎永远也睁不开似的,嘴角自然地朝上翘,就是不笑,也显出有些那三分笑意来。尤其是他的神情,最叫平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尤带着几分孩童似的天真之气。
田国柱不小心对上了平常的视线,他的双手不停地直搓着,显出几分不自在来,但眼神却十分和善。似乎是个好人呢。虽然,实在不太像是位官老爷。平常却发觉自己很喜欢这位田大人呢!
尤其,他还与自己一个姓呢!真好。想起那个久违的名字,平常心中便是一片欢喜,终于,又可以用这个名字了。
瞧见那田国柱一别不争气的样子,缨兰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这位姑娘是咱们主子交待送过来的,名唤田暖儿。其余的事情,主子前些天派人送的信里也说了,婢子就不再重复了。”
“是,请转告梦岚侄女,请她放心。叔叔都晓得了。”田国柱笑呵呵地应道。
“既然如此,那婢子就告辞了。田姑娘,主子交待的话婢子都转告你了,希望你做好自己该做的,那主子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缨兰又掉转头对平常说了一句,虽然面上客气,说得话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平常却能从她的身上发现有隐隐的敌意,这份敌意似乎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没有消失过。平常虽不明所以然,但却不会以为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有好感,因此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客气地道:“缨兰姑娘再见。”
缨兰走后,那田国柱似乎更不自在了,将搓了许久的双手背在后头,偷偷地在衣服上擦拭着,以为别人不晓得,其实平常却都瞧在眼里了。
见田国柱似乎不晓得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平常也只得自个儿主动一些了。
“田大人,我的行李要放到哪里呢?”
“喔,对,行李,啊,行李。”田大人恍然大悟,“来,跟我这边来。”边说边往旁退了几步,“呯”地一声撞倒了一个桌子。“哈,这里,原来有张桌子啊。哈哈。”干笑了几声,将桌子扶正了,结果,又一步,被椅子腿绊得趔趄了一下,往前跑了几步。还好,椅子倒了,人还没有倒。他又赶紧将倒了的椅子扶了起来,脸上满是有些尴尬的笑意。这第一天就给别人姑娘看笑话了。
平常被这位大人吓得够呛,伸出手来就欲扶上一把,又见他自个站好了。平常还真没见过这么迷糊的人,尤其,还是这么个似乎跟爹一个年纪的大人这么莽莽撞撞,就连温儿恐怕不至于如此。
见他又要跨门槛了,平常的心提了起来,差点就要唤出“小心”两字了,还好这回这田大人似乎吸取了教训了,小心翼翼地跨出了门槛。那架势,似乎脚下跨过的不是一道门槛,而是刀山火海似的。
平常跟着那田国柱穿过一道门,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屋子十分宽敞,看得出来是刚收拾过的,十分干净,家什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只是显得冷硬了些,却不大像是女儿家的闺房,倒像是一间待客用的屋子。
田国柱搔了搔头:“这是给姑娘备下的房间,我夫人回娘家去了,却是不在府里。若是有不太齐全的地方,姑娘便与我说,我再吩咐下人却添置也就是了。至于认姑娘为女的事,却需等我夫人回来,一起拜过祖宗正式入籍才行。夫人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那,就这样了,姑娘休息吧!那我先去忙了。”说完,就一副恨不得落荒而逃的样子。
“大人。”瞧见田国柱这样,平常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瞧那田国柱回过头来,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平常不由暗叹自己的坏心眼,欺负老实人。真是,怎么现在倒是越来越发觉自己有点喜欢捉弄人呢!
“我名唤暖儿,大人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平常笑道。
“暖儿,喔,好。好名字。我知道了。那,我去忙了,暖儿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就吩咐下人,我都跟她们说过了,不用客气。”田国柱说完,便又一阵风似地快步离去了,瞧不出他人胖胖的,这走路还是蛮敏捷的,一点也不显笨重。
田大人一走,无愁就笑开了。
“姑娘,这田大人真有趣。”
这么一个大人被人说有趣,不过,平常也扑哧一声笑开了,是挺有趣的。见了这田大人,对未来数月在田府的生活平常倒是不太担心了。这田大人,实在是让人担心不起来啊。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竟然这把年纪了还这种性子。不过,平常发觉对这样的田大人,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就是。还好是这么一个人,若是得叫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为爹的话,还真是有些不愿呢!爹,娘,对不起。暖儿可能又要多唤另外两个人为爹、娘了,不过,在暖儿的心目中,您和娘才是暖儿最亲最亲的爹娘,可不要生暖儿的气啊。虽然晓得爹娘不会为这种事生气,可平常还是在心里觉得有些歉意。还有陈夫人那个娘,现在对自己也挺好的,早就超出了利用的关系了,昱儿也对自己像亲姐姐一样。自己真的比许多姐妹都要幸运许多呢!就连这个未来的爹,也是如此有趣的好人。平常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上天,自己一定会按照娘的期望好好地、快快乐乐地活着的。多年以后,还要带着孩子却跟姐妹们结儿女亲家呢。平常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和乐观。
“不过,姑娘,这房间真是的,被子连个花都没绣,帐子也是,屋子里也没花瓶,挂的画也是,偏是匹马,哪像女儿家的屋子啊。”无愁左看右看都不太满意,比起姑娘在扬州城的屋子可差得多了。
“反正这段时间也没啥事,不如咱们来布置一下好啦。”平常兴致勃勃地提议。
”布置屋子?“无愁为难地道,”这以前都是无病、无灾两位姐姐的主意,我可不懂。“
“没关系,咱们随便弄弄,到时候给无病、无灾两个瞧瞧。”平常的兴致一点也没有被无愁打击到。“明儿个咱们先去找福儿姐姐吧!然后再去街上瞧瞧,不知道这京城里与扬州城有什么不一样的?”
“嗯。”无愁点点头,也有些期待起来。
两人计议已定,就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起屋子来了。其实屋子打扫得也颇干净,也不用收拾什么,不过是将随身带来的一些东西找个位置放好也就罢了。
东西收拾好了,无愁便去厨房打洗脸水了,平常没事也就在院子里瞎转悠。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但里面现在已经没有花了,只堆着雪。靠墙也种着竹子,平常凑过去用手拨弄着竹叶上的雪,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却听到一声声低低地呜咽声,似乎是从旁边下人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接着便传来说话声:“小铃铛,你怎么又哭了?姑娘也过世了许久了。你也很久没有再哭过了,今儿个怎么又哭起来了?”
“初夏姐姐,你没有听说吗?老爷要收那新来的姑娘为女儿了,我怎么能不难过呢?姑娘过世也才三年而已。”那小铃铛边哭边说道。
“那也不是老爷愿意的。老爷本家那边长房老爷都来了书信老爷能怎么办?就是老爷的这官,虽说不过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一六品员外郎,可依老爷那性子,如果不是家族的力量哪里当得稳当?这身为家族的一分子,受了家庭的好处,就得为家庭尽力才是,这种大家庭的生存法则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明白?我还是跟在夫人面前耳濡目染这才晓得一些的。你就想开一点吧!”那初夏劝慰道。
“初夏姐姐,我也不是不晓得这个理儿,可就是心里难过,你就让我哭一场吧!哭过了也就好了。”
“也罢!你与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为她委屈也是应当的。只是在老爷、夫人面前却勿作此态,要不然倒要害他们伤心了。老爷、夫人都是好人啊。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这么早就带走了姑娘。”那初夏似乎也是极为难过的。
听到这里,平常也大概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瞧见无愁也端水回来了,她忙悄悄地离开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似乎没有任何忧愁的田大人也会有这种伤心事,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心里,肯定也是很难过的吧!
第二百零五章:再见平福
“大姑娘,你们家可真是气派啊!”
平常和平福两个正在那里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出脉脉此情何处诉,尽在无言中的相见欢好戏正在激情上演之时,无愁却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她却是回想起刚才所见的那高大的朱红大门,无比威武的石狮子,便忍不住发出了对她来说具有极其重大意义的深刻感叹。
还是这当官的府邸比较气派啊。以前所住的园子,精致倒是精致,论气派却是万万不及的。这住的地方,还是要气派一点好啊,叫人看到就望而生畏;就像她们练武的,也是要武功越高越好,最后让敌人望风而逃,那才是威武呢!
平福瞧着无愁这赞叹不绝,似乎在发光的眼神,发觉竟然有些无言以对。这也不过是数月工夫未见,这个无愁小丫头怎么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
“无愁,咱们也许久没见了。去我房里玩会儿吧。”还是梅香善体人意,她笑着拉起无愁的手就要将她往外拽。
无愁却纹风不动,站得稳稳的,只将眼睛往平常处瞧,见平常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移动步伐,乖乖地随着梅香下去了,只是有些不情愿的,她还是比较想呆在姑娘身边啦。
“梅白、梅妍、梅洁,你们几个也不用在这儿侍候了,下去同无愁玩会子吧。我跟常儿妹妹两个也有些体己话儿要说说。”平福见状也把其余几个丫头全给打发下去了。
一等人不见了,平福便拉起了平常,有些兴奋的样子。
“来,咱们俩上床说话儿去,就跟以前一样。瞧,我还特别订做了一张大床,想你肯定是喜欢的。”
那床果然是特别的大,就连样式也是跟自个儿以前在惜春园里的一模一样。平常大力地点点头。“喜欢,当然喜欢啦。嗯,好久没有睡这么大的床了,真是怀念啊。”
福儿姐姐真是的,买这么大的床,先前哪里晓得自己会来京城呢!平常脱了鞋子,跳上了床,躺了下来:“这感觉真好,就好像以前咱们在惜春园里一样。”只是少了锦儿姐姐她们。这句话平常并没有说出来,但平福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平福无言地躺了下来,握了握平常的手,这么多年的姐妹,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来对方也会明白。
“常儿妹妹,你怎么会突然来北京城里呢?也没来封信告诉我一声。这样我也好去接你才是。”平福侧躺着,注视着平常的脸,却是有些憔悴呢!不晓得是旅途劳累了,还是有其他缘故?她伸出手来,将平常掉在脸颊的头发又给往旁边顺了顺。这么久不见了,真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呢。
“原来之前也是给你来信了的,只不过这些天大雪封路,我却是骑着马赶过来的,所以到得快些,信怕是还在路上耽搁呢!”平常先回了平福的问话,这堵又将自个儿之所以来京的原因也告诉了平福,对福儿姐姐,却是不需要任何隐瞒的。
“这样的事儿竟然都能给妹妹撞上。”平福听了又是为平常感叹、庆幸,又是有些担心。“说起来也难怪陈夫人赶着将你送过来了,的确,对她来讲,这是一门大好的亲事。要知道,这四皇子的生母可是当今圣上极为宠爱的皇妃娘娘,本就身份极为尊贵,其娘家元家又是世袭国公爵,开国元勋,后台强劲。偏四皇子殿下又从小就在当今皇后娘娘的身边长大,与太子殿下自小就十分要好,如果同胞兄弟一般。等再过些年太子殿下一登基,四皇子殿下封王只怕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绝对会是实权派的王爷,炙手可热。
这样的大伞,绝对可以够陈夫人遮凉了。
就是对常儿妹妹你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这四皇子府,倒是一向风评就不错,四皇子也不是好色之徒,府里姬妾却是极少的,且四皇子妃也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府里除了有一个妾室所说是得罪了四皇子被送到了别庄,也不像别的府里动不动就出了人命什么的,听着叫人害怕。你去那里我倒是还放心些,以你的性格也不会做些出格的事,应该性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那四皇子所说为人十分冷淡,不曾听说他对哪个姬妾十分宠爱,就是对四皇子妃,似乎也是淡淡的。更是曾有这样的传闻,他与四皇子妃成婚多年,又有几个妾室,却是不曾有一儿半女,似乎太医诊断过,说他在子嗣上恐怕十分艰难。嫁给这么一个人,不要说男女情爱,恐怕儿女天伦大概都不大可能了。常儿妹妹,你真的甘心吗?若是不愿的话,我去给父亲求求情,若是他肯应承照拂那陈夫人,或许陈夫人就肯放过你了也说不定。”
平福想到自己现在倒是好了,只要陈梦考中进士,自己有个好归宿怕是不成问题了。而且,男女之情,原来竟是这样美好的东西,以前不知也就罢了,现在自己能如此幸福,却眼睁睁地看着常儿妹妹或许一生也不晓得这情字是啥滋味,不觉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福儿姐姐别说了,这却是行不通的,我又不是姐姐你,尚书大人岂会为了我欠下这个天大的人情?福儿姐姐就是去说了,那也是为难于大人,这却不是做女儿的道理了。”看福儿姐姐如此为自个儿着想,平常虽是感动,却还是拒绝了。这是自个儿应下的交易,便应该自己来偿还,哪有去给别人添麻烦的道理?若是为了这事儿,反而让他们好不容易才团圆的父女之情又生嫌隙那却是不好了。
平福也晓得她这话有些天真,这种事儿,应承一时却是容易,但若是要负担别人的一生,却不是能轻易许下的承诺。她也唯有叹息一声。嘴里的话却是硬气:“哼,我说的话他敢不答应试试?”
平常瞧着福儿姐姐难得显露的娇纵之色,心里却十分高兴,那是晓得有了后盾,有了依靠之人才能显露出来的神气。一向作为大家依靠的福儿姐姐也终于有了可以为她作主的人了,这样,真的很好。福儿姐姐这样的人,是充分有这样的资格的。
不过……
“福儿姐姐,怎么到了现在还叫尚书大人父亲啊?也该叫爹才是了。虽说刚开始尚书大人不介意,时间长了,别人听到也不像话啊?若是怕对不起那位爹爹倒也不必,这情谊都是放在心里头的,一个称呼也代表不了什么?想想以前,你还这样教训我了呢?现在自个儿倒想不开了。”平常半开玩笑半带责备地道。
平福也晓得平常这是为了自个儿好,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呢?只是,心里头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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