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行吗?”妙如不确定,白氏一家想要找个官身的女婿,把祖传店铺重新开起来,这会儿上哪儿找好人家去?
正在苦恼着,门外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少爷听说钟大人来了,他在正厅候着,有重要事情跟钟大人商谈。嘱咐女儿好好养伤,钟澄随后就出去了。
“你是说,那马受惊一事,并非意外?!”钟澄脸色大变。
“在下查过马的尸身,也问过令嫒。有人中途在马身上,用针刺进大量让畜生兴奋的药。家父长年在边关驻守,在下也跟着学过一些战马的知识。”
钟澄心下了然,他一直谨小慎微,女儿也是乖巧懂事,从不与人结怨。
最想她出意外的,无非就杨家人了。汪家人倒不大可能,他们家还有个躺在床上的,等着妙如牵线搭轿,帮着救醒呢!
问过女儿的病情,谢过他的搭救之恩,钟澄就要把女儿接回去。
“钟大人,钟姑娘刚退完烧,腿伤还没好,现在冒然挪动,恐怕不妥!况且石太医临走时,特意交待,腿骨没长拢,绝不能轻易搬动。您不希望钟姑娘,今后腿脚上有什么毛病吧?!”薛斌极力挽留。
他把医嘱都搬出来了,钟澄只得让步,对他千恩万谢后,离去了。
第六十一章 探病
住进薛府养伤的第三天,汪夫人就带着峦映和妤如,来探望妙如的伤情了。
对着汪夫人,她觉有些愧疚和尴尬。
那天夜里,是她要坚持独自回去的。最后出了事,责任都让汪夫人背了。还损耗了她家的马车,不知是如何向她婆婆交待的。
说起来,她好似与汪家人犯冲:第一次见面,峦映在面前落水,她被指责“见死不救”,此次她折腾出来的事,让汪夫人跟着受到了牵连。
汪夫人温和地安抚了病号,给她带来不少补品。峦映也表达了她的关心。可妹妹妹妤如,却是一脸不情愿,敷衍问候了几句,冷哼一声,就退到一旁。在角落里不屑地盯着她。
妙如心知不好,家中指不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涉及到杨氏时,她才会出现此种形端。但凡涉及到母亲的事,多半不会太好,但妙如又不好当着外人,将疑虑问出口,毕竟家丑不好外扬。
又聊了几句,汪夫人带着女孩们离开。妙如觉是精神疲乏,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她一慌,惊醒过来。却发现床边果然立着一位少年,不是旭表哥,又是谁?!
他脸色有些憔悴,神色似忧似喜,像看到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生怕一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见她醒了过来,正一脸困顿地望着他,汪峭旭脸稍稍微红,慌乱中没话找话来掩饰:“你醒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见妙如摇着头,还是奇怪地望着他,旭表哥这才惊觉他失态了。
“感觉怎么样?还觉得哪里在痛?”少年终于恢复了正常,问起此行的目的。
“没什么大碍,他们喜欢搞得紧张兮兮的,就在山中过了一晚,冻着了才发起高热来的。”
“腿都断了,还没什么?!怎么不知疼惜自已身体呢?”他责怪道。
“骨头折了嘛,很正常!养个三五月就好了。”妙如不欲多说此事,省得他替汪夫人感到愧疚,转移话题道,“派到淮安送信的人,来音讯没?师叔再不来,怕等不及了?”
“什么等不及了?”敏锐捕捉到不寻常的讯息,他追问道。
“爹爹要辞官归故里,等母亲生下弟弟后,就要启程了!”
“为何?”汪峭旭急了,问道,“姨父是探花,可一直呆在翰林院里的!”
妙如神色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如何答他。
说她父亲不想站队,不愿当肉夹馍,怕被两边的人利用,对付他的外公?
作为杨景基的女婿,父亲不管站哪边,都有人会跳出指责他,或许当初与杨家结亲时起,他的仕途中已埋下隐患。
历史上势大盖主的权臣,最终下场都会不太好。生前没覆的,身后家眷也逃脱不了,要遭秧代之受过。
更何况杨阁老当年还是站错了队的!
她似乎有些明白,当初他为何会把女儿嫁人当填房了。
大姨是汪家二房唯一的儿媳,还生了嫡子嫡女。长公主虽然失势,可她毕竟曾风光过,圣上再不给姑祖母面子,她是圣祖爷最宠爱的妹妹名声还在。看到掇芳园并没被收回,就知这有仁义之名的帝王,在尊敬长辈孝道名声上,还是不敢马虎。
她的祖父钟正声对陛下的恩情,让他也不会对钟澄及妻子动手。不然,他就在清流文官眼里,就成了薄情寡义,恩将仇报的形象。还会失去臣心,让那些还在为他卖命的属下心思动摇。而钟澄也不可能休妻自保,出身书香世家的文人,最爱惜羽毛,不会让自己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毕竟杨阁老救过他家人。
九、十年前,杨景基唯一的子嗣,才五、六岁。就是家族覆灭,一个稚童也容易保得性命。有两姐夫在,还怕过不上安稳日子?而争位一案中,杨阁老最多只算从犯,主犯靖王夫妻被圈禁起来后,轮到杨家,摊不上灭九族的大罪。故他直系子女的归宿问题,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此盘算可谓是策无遗漏,唯一的变数,就是杨氏性子太强,不按常理出牌。
谋害何姨娘和她肚里的胎儿,气死了婆婆,就已惹怒了丈夫。回家守孝时又得知自己的填房身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虐待继女,阻妾进门,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多米诺骨牌效应,来得实在太快!
在她还无嫡子倚仗,没俘获丈夫真心时,就已失去所有的优势。
“喂,在发什么呆,摔傻了?”一旁人影在眼前晃了晃,把她从太虚幻境中拉了出来。
妙如一怔,回过神来,朝他抱歉地一笑,借机蒙混了过去。重提起之前的话题:“慧明师叔还没消息吗?”
“哦,正想跟你说起这事。”他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交到妙如手里。
她接过一看,原来是师傅慧觉大师的来信,上面的火漆完好无损。
妙如赞赏地向他笑了笑,急忙打开了信封。
原来,师叔去年六月就已离开云隐山,前往云南西双版纳,采集珍稀药材去了。不过,收到来信后,慧觉大师飞鸽传书,替她把信转往在澜沧江边的曼阁佛寺。说是那里的住持乃从灵慈寺出去的,是他以前的师弟。两寺间素有往来,慧明大师应该会在那儿落脚。
妙如把情况告知了眼前的人:“表哥请放心,师叔正在云南。他接到信后,应该会在当地寻找治疗方法。若是来不及,妙儿留下封信,让你自己接待他好了。师叔人很好,对病患从来不顾忌他们的身份、立场……”
汪峭旭在一旁涨红了脸。见此情形,妙如发觉又说错话了,忙补充道:“妙儿的意思是,他不会介意汪家是否受到上面人的忌惮,并非讽刺上回落水救人……”
越解释,少年的脸越红,她只得住了嘴,暗自懊恼起来。
讪讪然倒在靠枕上,妙如心里暗叹:此人怎地这般敏感?!她算是心思细腻的了,没想到还有比她细上数倍的!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汪峭旭见她躺在病床上有些无聊,就说起他在江南游学时的趣事。
提起江南游学,妙如忽然想起要为白氏找婆家的事,从床头取出一封信来,对他恳求道:“旭表哥可否派人帮我送封信?”
“送给谁?”
“忠义伯府新进门的三奶奶,只需交到丁三少爷手里就成了。她是我闺中好友,年后好几个月都没联系了。再不去信,她会以为我失踪了的!”
“怎么尽交些年长的朋友?很少能看到你跟峦映她们玩到一起去!”
妙如自嘲道,“就当我少年老成吧!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妙儿可没那功夫,把精力花在过家家一类的游戏上。交的都是些良师益友,时不待我!指不定哪天,连眼前的境况都不再拥有了,能靠的只有自己学到的真本事!”
听了此话,少年望着她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眼中渐渐流露出激赏的神色,他对表妹认真地说道:“妙妙说的很对!人有时真的没法掌握命运。像祖母和爹爹,何曾想过会有这一天,家中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未雨绸缪的好……”说着,说着,不觉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汪峭旭这才意识到他越矩了。
忙放开了女孩的手,两人之间顿时涌出一种尴尬暧昧的暗潮。
床里床外两只煮熟的大虾米,沉默地立在那儿,谁也没动一下。
门外此时传来个声音:“嵘曦兄来寒舍到访,也不让小弟见上一见,大才子眼里只有自己的表妹啊?”
是薛斌的声音!
迅速从她手上取过信件,汪峭旭朝床的方向望了一眼,逃也似地飞奔了出去。
速度比脱兔还快!
留下目瞪口呆的妙如……
且不说女儿在薛家养伤,钟澄那边辞官的进展,并不顺利。
他的辞呈先是被吏部扣押了下来。
理由是他虽只有六品,本是由尚书省的吏部管辖。可他出身鼎甲,是圣上亲点的探花,上面有人推说,要等圣上回来,御笔特批。而皇上日前却正在南巡途中,此事只能暂时搁浅下来。
而杨景基得知妙如生还的第二日,就收到女婿的手信,仍坚持原先的打算,要辞官回祖籍,他只得跑来询问女儿的意思。
刚开头,杨氏得知妙如还活着,心中大石块放下一半。
听说她重伤在外面休养,可能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胸中顿时畅快起来。随即又了解到丈夫取消了纳妾,不再迎白氏进门了。一时更是心花怒放!
等听完父亲转述翁婿俩的对话后,像大暑天泼进了一桶冰水,心里当即凉了半截。
“你怎么想的?是走还是要留?”
“还能怎么想,两者我都不愿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家把日子越过越红火,你怎么每况愈下?”
“那也得亏了您帮找的好女婿!”
“老夫也没料到,原以为年少遭遇过家中变故,好不容易跃得龙门,他能识时务点。没想到宁愿自断双臂,抛却前程,也不肯低头。老夫倒有些小瞧他了!”
“爹爹是怎么想的,本打算怎么安排的?”
“老夫原计划,待你生下嫡长子,坐稳正室位置后,回到京里,老夫再帮着谋个好缺。他上位了,你弟弟以后也有个帮衬之人。没想到他竟毫不在乎前程!老夫用尽手段,又是请人说合,又是威逼利诱,还是无济于事……”
“他本就是个刚烈重情之人,只可惜对象从来都不是我!女儿最近才听人说起,每年林氏忌日,他都会进庙替她做法事……原来我从来没得到过他的心……”
“那你为何还要……”杨景基一头黑线。
“此次真的不是我……”杨氏辩解道。
“是你弟弟找人动的手!不过得亏你把人支出去!以前类似的错事,你也没少做过吧?!”
“就看不上他重视那拖油瓶,多过重视我!肯定是林氏的原因,他们父女俩的默契,旁人谁也插不进去!”
“你们女人,就爱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机会。爹再有能耐,也不能替你另寻个家中无妾室无婆婆,也未娶亲生子,对你又一心一意,还值得扶持的女婿。两人的感情,还是得靠自己争取!”
“若舍不得他,你又真想通了,觉得这丈夫还值得挽回。爹就再想想法子,继续拖着,让他辞不了官,也离不了京城!”
第六十二章 八卦
暮春时节,妙如虽在院子里养病躲清静,还是能隐隐听到,薛府东边那头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小姐,再等等吧!明年就及笄了,眼看夫人到处替您张罗婆家。过了此次,怕是真就错过了。嵘曦公子才名远播,上门提亲的不少,难得与您自小就认识……”院墙外传来低声的私语。
“再浑说,下回就不再带你出门了!”
“小姐,奴婢说的是大实话,长公主以前都夸您和……是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
“小姐,等等我!奴婢都打听清楚了。那小姑娘从山崖上摔下来,搭乘的就是他家马车,跟车婆子和护卫全逃了生,扔下她一人。情理上汪夫人是该来看望她的。”
“春笙,回去吧!不需你伺候了!此处是何地方,岂能浑说!坏了本小姐名头,看谁能保住你!”
暖日融融,已到了暮春时节,将军府的后花园正开着春宴。
京城的豪门勋贵太多,轮到薛家时,已是三月末,到了春尽花残之际。
薛家乃世代将门,园子风格自然走硬朗派豪放路线。少了些情趣和细腻,在景致上略逊一筹。故此,他家春宴一般只被京城世家的女眷们当成备选。
今日宴会,由薛老夫人娘家侄子出面,请来久不出山的昆剧名角荀梦秋,在府里搭台唱堂会。各家女眷们才这样趋之若鹜,纷纷前来捧场,此次春宴才会有此般热闹。
离摔下山崖已近半月,遵照石太医的吩咐,妙如整天躲在屋里养伤。
今天看着春光正好,才让婢女们把她挪到樱树底下。
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无聊地翻着书卷。院墙外的谈话声,不知不觉地就飘进她耳朵里,让妙如不禁莞尔一笑。
昨日石太医说,她的腿伤恢复情况良好,再养个六七天,就可以移动了。到时坐在轿子里抬回家去,应当是没问题的。
整天闷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感觉自己快生霉了。幸亏汪峭旭不知从哪里知道,她喜欢看些轶闻杂记。特意找来一些,托人带给她,不然真会发疯的……
此时,院墙外脚步和说话声,突然都嘎然而止了,半晌才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春笙,你进院门里打听一下,咱们这是到了哪里?如何才能回到刚才听戏的咏春堂?”
不一会儿,院门中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丫鬟。
见妙如半躺在树底下,手里拿着书籍。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腿平放在软榻上,好像不能挪动。
她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上前询问:“这位小大姐,你知道唱堂会的咏春堂,朝哪边走吗?”
摇了摇头,妙如苦笑着对她道:“我也是客居于此没多久,从没出过此道院门,如何知道?不过,等我把府里的婢女叫来,问问她吧!”作势就要喊来丫鬟蕙心。
听闻此言,丫鬟脸上反常地,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慌,忙止住她道:“不着急,奴婢跟我家小姐在园子里转了半天,脚有些累了!可否在此处歇息一会儿?”
妙如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两个杌子,示意她们不要客气。
见她如此好说话,那丫鬟忙跑出去叫她家小姐。在外面窃窃私语一阵后,她就扶了个豆蔻少女进来了。
那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迈着小碎步挪进了院里。
只见她娉娉袅袅一身素雅,湖青色的对襟衫子,月白色暗花的罗裙,面上略施粉黛,淡雅的容色中带着种清丽明澈的美,眉眼间尽显娴淑端庄。
见到妙如,少女笑意染上眸子,向她福了一礼,柔声细语说道:“打扰这位妹妹了!望莫要介意!”言毕,坐在一边就不再作声了。
那丫鬟此时就担当起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的角色。
问起小姑娘的姓氏,又介绍了自家小姐的来历。
原来是宗正寺卿梅大人的二女,名唤玉尘的。
宗正寺?
妙如一头雾水,记得明清六部五寺中,好像没这个寺名啊!
经梅玉尘解释一番,她才知道,原来相当于明清时期的宗人府,专门掌管皇族外戚的事务。
妙如心下了然,难怪她跟旭表哥从小认识,长公主府可不就是跟此类衙门打交道的?!
不过她的气质,倒是跟汪峭旭蛮相配的:一个飘逸出尘,一个清雅娴静。要拿到后世去当影星,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