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唇边不由绽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
前往昌平罗府温泉别庄的马车上,罗擎云非要挤进车厢,跟妻子呆在一起。
妙如随口跟他提起了此事。
“那有何难?未脱孝期你是不好出面,到时,为夫替他想办法把关吧”罗擎云拍胸脯作了保证。
“怎么想办法?陪他去相亲?你该不会想借机,多瞧一些美人吧?”妙如斜睨了他一眼,眸光中有不怀好意的调侃。
自那日两人闹了一场后,夫妻俩就彼此间坦诚相待有了共识。跟他私底下说话,妙如也松快随便了许多,差不多恢复了她自己的本性。
听出妻子的语气里,有打趣的意味。罗擎云扳过她的身子,在女子的额头上狠狠敲了一记:“淘气家有醋妻,你上哪儿借我一个胆子去瞧美人?”
妙如捂着前额,反击道:“那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喽?原来你还真想去看美人。”说着,她装出伤心欲绝的表情。
见她难得在自己面前耍宝,不动声音地看着妻子表演,罗擎云也不吱声。
又要跟自己抬扛?鉴于每次斗嘴都落于下风的惨痛经历,他决定最好的法子,就是闭嘴禁声。
这丫头从六岁起,就有把他绕晕的本事,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况且记着,等到温泉别庄,看到水里了怎么收拾她。罗擎云咬牙切齿地暗中想到。
妙如见他不作声,也懒得再玩了,问道:“你到底有何办法?”
罗擎云收起脸上戏谑之色,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为夫以前是怎样破坏,跟三婶找来的那些议亲对象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守诺
妙如瞥了对方一眼,接口打趣道:“该不会是故意不修边幅,做出鄙俗的样子,跟人家小姑娘的长辈,来个意外偶遇吧?”
言罢,她心里咕哝道,他肯定不会装成浪荡公子,用逛秦楼楚馆的方式,来毁自个的名声,以达到吓退人家的目的。
罗擎云先是眼前一亮,尔后故意露出懊恼的表情:“娘子这主意甚好,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用这种方式呢?”
“不是这法子?”见他否认了,妙如脸上露出几分意兴,登时来了精神,眸中带着笑意地问道,“难不能,你主动上门献丑了不成?”
罗擎云哈哈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尽是胡思乱想说起我的亲事,还真是波折。以前姐姐还未被册立为后时,一切都还好。自从她入主中宫了,被立为储君的又不是六殿下,咱们罗家,就像让人放在火上蒸烤一般。原本,京城老牌世家的族中女眷,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听闻过咱家后院那些糟心事。无论是家族站的立场,还是为女儿幸福考虑,他们很少有意愿女儿嫁进来的。后来曹家退了亲,那女人被父亲剥夺管家之权后,世家中的风向似乎有些变了,尤其是,大家知道,她被爹爹遣到庄子上养病以后。”
对面这男子现在娶得意中人,早不是当初被人逼婚的心境。回忆起往事,倒也是一副淡然表情。
妙如心下当即明白过来:那可不是吗?父兄们考虑联姻时的家族利益,女眷们通常担心的婆媳关系、小姑妯娌、通房妾室。金龟婿的各项指标,当时罗擎云可真是一样都不具备。反而,这世子夫人位置上,有无尽的考验等着未来的新媳妇。
她不禁心生诧异,此人倒也坦白。看来这段日子的沟通和教育,她算没白费功夫。他好似慢慢被自己带得,愿意坦言心声了。
念及此处,妙如的心绪沉静下来,慢慢悟出一个道理:只有以心换心,思维的差距,是可以拉小的。况且,他俩童年有相似的经历,面对于相同的困境。或许,这就是两人彼此吸引的感情基础吧?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突然意识到:来到异世十多年,她总算找到了一种安心的归属感。有了融入这时空,从容面对困难的勇气。想来,往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咀嚼那种独自飘零的感觉了。
“所以,我托人传出风声:说先母托梦给我,要找性格温婉的女子。而我本人行武出身,喜欢没缠脚的女人。你想想看,没有缠脚的世家女子,要么是武将家的,性格决计柔顺不了。要么是自小失恃的,能被安排来跟咱们家说亲,十之八九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毕竟那女人传出了害人子嗣的传闻。而那样,爹爹未必中意……”
妙如猛然抬起头来,她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来大楚朝后,她倒是听说过,一些世家还保留着缠脚的习惯。而她们姐妹成长过程中,诸多变故,也没人替她们操心这事。当时宫里的袁嬷嬷倒是提过,她用巧计蒙混过关了,也没让杨氏想起来。
“那你为何还说,若选中了大家中意的,让明俨去相看呢?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呢?”妙如连忙把话头又拉了回来。
“那还不容易?为夫跟龙泉寺的智空大师相熟。到时找个机会,借他们的万菊园开场赛诗会,邀请女方到场。提前让他们无意间撞见便是。”罗擎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跟娘子说开头那些,是想提醒你,有什么要求得提前散布出去。省得到时没看对眼不好回绝,人家还以为大舅兄恃才傲物,徒惹来一身闲气。家中无正经婆婆和未嫁小姑,公公又是前朝探花,家里还开着学馆。大舅兄如今还有功名在身,你又深受圣眷,怕是到时成这门亲事的人家,不要太多哦”以过来人的身份,罗擎云细细为她分析道。
听他这么一解释,妙如顿时心里头觉得,明俨好像真成抢手的黄金单身汉。若是殿试再入前二甲,到时怕是有鲜花着锦的之势。想到明俨的要求,和他们父子各自所受的苦。她也有些彷徨。
想到这里,妙如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突然,车厢外响起小厮沙鸥的声音:“世子、世子夫人,温泉庄子到了。”
罗擎云听闻,忙扶着妙如下了马车。他俩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路朝庄子里头行来。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一路上高涧溪流,草木繁盛,浓绿沉荫。本来山下已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的时节。此处有地热,更是一派繁花似锦、明媚动人的景象。
待众人安置妥当,妙如收拾了一番,罗擎云又带着她泡了温泉。从那里出来时,织云前来禀报:“郡主,厨房那里已经整理妥当,今日晚上就可以开火了。”
妙如点了点头,对相公说道:“今天让你换个口味,尝尝织云独门的拿手好菜。这是咱俩以前没事时,瞎琢磨出来的菜式。别处吃不到的……”
罗擎云听闻,眉头微微一扬,嘴角弯了起来:“看来今天有口福了,以前怎么没听娘子提过?”
“那是当然咱们成亲后,你在家里才呆了几天,都还没功夫享受生活呢”妙如朝织云递了个眼色,后者行完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对了,还得劳烦相公让沙管事,抽空跟这里负责采买的执事,知会一声,按单子购置每日的食材方好。”她趁机提起此事。
上山之前,妙如早跟屋里伺候的几位通过气,到别庄后尽快打听清楚,这里的管事都是什么来头背景。还有,国公夫人以前来这里,可曾有什么忌讳和掌故。
这一顿晚膳,吃得罗擎云直树大拇指。
之后他们小夫妻俩,把身边伺候的遣了下去。来到屋后的园子里溜达消食。月亮慢慢爬上柳梢头,两人沿着通往温泉池边花圃的小径,一路行来。
一脸笑意地牵着妻子的手,罗擎云带她往里面行去。
快入那道园门时,他突然出声:“娘子,你把眼睛先把闭上,为夫有礼物送你”
女子依言闭上双眸,罗擎云故作神秘在她唇边偷了一吻,然后亲手拿了块柔软的丝巾,将她眼睛蒙住。
妙如嘴边浮起笑容,心里暗道:这家伙在玩什么?不会越活越回去,要玩躲猫猫吧?想想这个,她浑身都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听到他的吩咐,妙如再睁开双眸时,只觉眼前星光一片。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温泉池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萤火虫儿在四周飞舞。
“这是……”妙如不禁惊呆了,激动望着眼前的美景。
“去年上元节在蓬莱仙楼观灯时,为夫答应过娘子,以后每年元宵灯节,都要陪你赏灯观焰火的。想不到头一年就爽约了今晚,就当补偿你的……加上,为你补过前段时间的生辰。”望着妻子,罗擎云的眸子仿佛闪着星辉,郑重地对她说道。
妙如唇角嗫嚅,说不出一句话来,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我也没帮你庆祝生辰。何必……现在是国丧孝期。”她不知说什么才了,没话找话乱讲了一通。
“所以,我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了个没人打扰、也不张扬的方式。听大舅兄说,你以前从不过生辰的,还是跟他相认以后,两人才开始互赠礼物的。”男子眸子深处,暗藏着一丝难懂的情绪。
“嗯,这种日子通常是到庙里,为母亲做法事祈福。之前,大家都以为由于我的缘故,母亲才撒手人寰的。”她的眉宇染上一层悲戚之色。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以后每年生辰,咱们一起为你庆祝……”他紧紧将妻子搂入怀中。
妙如刹那间,有一丝恍惚。目光追随着空中飞舞的流萤,有一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还没到夏季,找到这些萤火可不容易,不知你怎么办到的?”她不习惯这样梦幻的感觉,不禁询问出声。
“庄子上有管园艺的师傅,平日在这里培育一些奇花异草。他对这里环境比较熟悉。再说,这里气候温润,春天相当山下的夏天了。自有法子收集到这些虫子。”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清,妙如知道,今夜能办成此事,必定他早就未雨绸缪了。
唉想不到他一上战场杀敌的将军,竟然……
看来,只要有心,不在于平常做什么营生的。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妙如何尝不知?
这是拿实际行动,在安她的心。表明他的承诺,有如磐石一样牢不可破——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只可惜好景不长,第二日天还没亮,罗擎云就被宫里派来的侍卫叫走了。
妙如跟着也爬了起来,为丈夫着衣整带,打理行装。
“这次任务,要离开京城吗?”她语气里有浓稠的依恋。
“可能要出去,也可能只在周边打转儿。明天俞彰派的人,就来庄上保护你了。记得带她们学画把人培养出来,以后就不用总麻烦你了。对了,我留了个人在这里,让她教你学会游水。本来,为夫打算自个亲自教你的,怎奈机会不好……下次等我再次上山时,可要检查你的水平,是否有进展了。”
离别的滋味,总是苦涩的,罗擎云故意把话题引开。
第三百一十八章 再遇
重新再见到殷红玉时,妙如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女子若不是特别有心机,就是跟自己太有缘了。
不然,怎会被罗擎云找到,安排来教她游泳的?
妙如心里好生纳闷。
经历订亲退亲风波,她对那种突如其来的缘分,早就不大敢相信了。那么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任何所谓的缘分都有因缘在里头。
就像她跟罗擎云的缘分。
后来在她的逼问下,那家伙才老实地承认,之所以他会在掇芳园及时出现并救了自己。并非机缘巧合,而是守株待兔的结果。原来,他听说太后命她去掇芳园绘画,怕她在那儿遇上不该见到的人;
再例如铃姨娘会推她落水,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有一次在宫宴上,她跟汪峦映身边的管事媳妇鹤儿辗转打听,才得知原来是汪峭旭那幅没毁掉的画像,惹来泠泉郡主的醋意,设巧计逼疯生有长子的妾室。
当时,汪家后宅的那些辛秘,听得妙如只觉汗毛倒竖,庆幸不已。
只是面对眼前这位,跟她似乎颇有渊源的女子……妙如实在有些头疼。
“听织云说,在丁三奶奶的嫁妆铺子上,你做得不错怎会这向凑巧,也到京城来了?可是在她那铺子里,遇到了什么不妥?”把其他人遣下去后,妙如仅留下莲蕊和袁嬷嬷两人,开诚布公地跟殷红主询问起来。
见妙如和颜悦色地跟她叙起旧来,殷郡主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扑嗵一声跪下,朝她猛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请听奴婢解释,丁三奶奶铺子后来不做布偶了,奴婢觉得没了用武之地,就来京里寻恩人来了。谁知人没找到,酒楼做工时,被人欺负。后来遇到李家嫂子,好心把身上的银子全都拿出来,接济了奴婢……谁知,后来租赁屋子时,遇到一泼皮,银子被他讹诈光了……这才有后来在街上遇到你们的事……”殷红玉诉说,抬头偷瞥一眼妙如脸上的表情,又暗地打量了莲蕊和袁嬷嬷两眼。
这些表情和动作,尽收对方几人的眼底,心里越发觉得这姑娘活络过头,处处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遇到我们?”妙如有些不解,微微蹙起眉峰。
袁嬷嬷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她上前解释道:“就是郡主回门那天,这位姑娘出来拦住您的马车,郡马爷向李锐家的问清楚,您确实以前救过她后,就安排她到庄子上来了。”
还有这等事情?
妙如有些意外:“怎么从没听人跟我提过?”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眼色复杂地望向莲蕊。
“那天在马车上郡主您睡着了奴婢们就没敢打搅您。后来,我们见到郡马爷给安排了差事,就没有再提了……日子一久就忘了……”莲蕊脸上露出悔意。
之前返乡回来时,织云就提过让她帮郡主打理产业,被主子婉言谢绝了。没想那女子竟然在那种场合,让郡主不得不收留她。
见到郡马爷代替郡主处理后,她心中暗喜。罗家的别庄何其多,终于打发这女人了。
见袁嬷嬷神色不悦,妙如心下立刻明白。当时的场面,肯定闹得不太好看,她们原以为给打发的远远的了,没想到,罗擎云竟然又派到她身边来伺候了。
或许,相公是怕拦在街上,让她面子上不好看吧?索性替她做了善事,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你先歇着去吧”这两天我身上不大方便,再等上两天。你若有功夫,就教教莲蕊先学会。她也是个不会水的。”妙如沉吟了半晌,想到一个折衷的方案。
殷红玉眸光一暗,谢过恩后就退了下去。
待把那人都打发走后,妙如让茶香将织云找来。
“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这人古里古怪的,怎地又被她找上了?”织云被叫来后,妙如开门见山的问起此事。
于是,织云把遇到殷红玉遭人毒打的经历,还有回门路上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你说,她原先在醉风楼里给大厨打下手,做切菜工?后又被人挤了出来了,到旁边的珠宝铺里做工,被人诬陷毒打?”妙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事如何凑巧同时发生在一人身上……
“是的,奴婢看她可怜,把身上的银子,全部都给了她……”织云一脸戚容。
妙如跟袁嬷嬷对视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出声问道:“以前,跟她在丁三奶奶铺子里同处时,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人挺灵活,嘴巴讨巧,做事也勤快。”织云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妙如不置可否,又追问道:“那你觉得,她会不会一到京里,不是被铺子赶,就是人骗的。完全没了以前的机灵劲儿,散失了求生能力,走……”妙如接着引导她。
织云怔了怔,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袁嬷嬷此时开口了:“李家嫂子你再想想,若真是那么柔弱,从淮安到京城,走水路将近两个月,坐马车也得一个月。她一个弱女子,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为何到了京城,反倒处处碰壁了呢?”
织云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唇嗫嚅道:“郡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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