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既然人家爹都这么说了,大将军府也不是没地方,收了就收了呗。
“那就多谢张大人了。回头让卫管家备上一份好礼,把轿子修一修。”卫翊随口应付道。
张参佐心里乐开了花,搓着手道:“何必费事修轿子,外头雇一顶小轿就是了。”
抬大女儿的时候也说修一修轿子,结果一修就修了差不多一年,要不是他再三催促,还不知哪年哪月能抬进大将军府里去呢。这回小女儿又要修轿子,他可不上这个当了。
大女儿自小性子没养好,掐尖要强的,进了大将军府也没顶什么用,小女儿性子却很乖巧顺从,想来定然能得大将军英雄气概的欢心。
想到这里,张参佐向往高飞的心简直一刻也等不得了,恨不能现在就把女儿塞进大将军的洞房里去。
***
皎月此时正被霸王花秦老太太拉着絮絮叨叨说话。
“。。。少夫人是从京城来的,见多识广,可不比咱们这犄角旮旯、土生土长的,咱们这塞北生活艰难啊。”
皎月瞅了瞅老太太满头的金银珠玉,也不知道她口里的艰难二字从何而来。
老太太继续道:“就说这季节,想来京城里也是一年四季轮转的,可咱们这里只有冬夏,不知春秋。说得不好听些,也就是我们这样勤奋的人家还勉强吃饱肚子,大多数边塞的人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皎月含笑不语,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秦老太太又喟然了一番后,道:“今年夏天北地旱,冬天又来得早。今年的牛马羊不知死了多少,往军中选送的马都凑不够数。外人只看着我们好像天天吃香喝辣的,且不知我们苦都在心里。”
何大太太也急忙跟着附和道:“可不就是么。这两年年景都不好,今年尤其差一些。昨个儿我还听我们大老爷说今年的生意只怕要赔了。”
秦老太太几乎要翻她一眼珠子,她这里叫苦,那边竟然直接哭上穷了。竟然借她搭的桥,也不看看她给不给搭!
秦老太太惊讶地回头道:“怎么?何家的生意竟然到了赔本的地步了?这可得小心些,咱们边塞可有不少人家在你们家有股呢。啧啧,今年怕是又多几家吃不饱饭的喽!”
何大太太气噎。
“瞧老太太说,何家不想秦家牛马羊多,咱们家经营草场,这入了冬,正是草料旺季,何家好歹也得努力一把不是?”
你们家经营牛马羊,还不得买我们家的草料吃?大不了涨涨价,你们家的牲口总不能绑了嘴,不吃草料吧?
秦老太太懒得搭理她,又转头跟继续跟皎月道:“少夫人许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买卖人遭人轻贱,买卖看着花钱如流水,其实都是场面上撑着,真能留到手里的银钱,唉,没几个。只是说出来没人信罢了。”
原来是哭穷的。
皎月大体明白这老太太的意思,只怕是想提给大将军府今年的例钱。不过这事她不好多嘴,便悄
悄给木蕊传音,让她去寻了卫管家问问意思。
她这里却不接话,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带了琉璃窗的大花厅道:“大家可以去赏梅,累了也可以到这里歇歇脚,这里备了茶点,又有暖炉,有琴棋,有雅兴作画的,这里还有笔墨纸砚。”
这群人里也有人是读过书的,琴棋书画自然也会一些,这个场合正是露一手的时候。
皎月这么一提,果然有几个人面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皎月点了陈虎媳妇金花带着这些人先去花厅,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人进了梅林。
秦家老太太不耐久走,自然先去花厅歇脚了。反正少夫人一会儿也得回来,她先占个好地方,到时候有些话也方便说了。
大将军府的梅林不小,除了香气清幽的腊梅,还有十几盆正开放的红梅盆景,引得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观赏起来。
红梅原本也不是北地的花,这冰天雪地的,梅花虽耐寒,却也受不了这份冻。大将军府里的暖房也不过催出来三五株,准备过年时候摆摆,倒是让木蕊这个花妖短短几天又给弄出十几盆来。
张太太没有随着那些夫人去花厅歇脚,而是带着女儿尾随在皎月左右,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话,倒是琬儿姑娘无意中提了一句:“娘,我能去看看姐姐不?”
皎月豁然想起,后院里有个张氏,这么一看两人倒是有几分相似了。
张夫人见皎月看过来,假意呵斥了女儿一句,然后朝皎月道:“小女不懂事,少夫人见谅。”
皎月淡淡一笑,并不说什么。
张夫人踟蹰着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论规矩,女儿连妾也算不上,她要是想见女儿少不得要从旁门进府,她本意是想借赏花会的光,至少面子上好看些。
不过瞧少夫人的脸色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张夫人只得算了,免得耽误了小女儿进府的机会。
按说一般人家疼女儿都不肯给人做妾,可她们老爷自有一套想法。
老爷说,大将军这辈子都不一定娶妻了,所以给大将军作妾虽不能扶正,可生下的孩子都是正经少爷小姐。只要能生了孩子,妾的名份是跑不掉的,等孩子到了成亲的年龄,哪怕是为了孩子的名声,也得给当娘的一个姨娘的名头。
不过是二十年,一个颖国公府上、抚远大将军姨娘的名份就妥妥地到手了,你说值不值得?
简直太值得了!
老爷是军中的参佐,自有一番谋略,张太太没有不信的。
而且,她也觉得挺好,大将军府又没有主母,少夫人也管不到公公屋里去,女儿一旦成了姨娘,也是半个正经主子了,嗯,怎么想都觉得是个好主意。
张家夫妻不约而同地把大女儿给抛在了脑后了。。。。。。
(请看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银票()
第一百三十二章银票(补)
待热闹的作画评选结束,彩头也各有了得主,皎月才同几位参与评选的夫人一起转到了茶歇的人群这边。
皎月扫了秦老太太和何大太太等人一眼,明知故问地道:“您几位怎么不去瞧瞧热闹?不爱画画,那边比投壶的还没完呢。”
秦老太太摆手道:“老身年岁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精神头好。要是早个七八年,别的不说,投壶还能争个一二,这两年却越发的懒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那是,那是。秦家家大业大,哪样不得老太君操心,您可不像我们,闲了无事还能玩两把的。”
秦老太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瞟了皎月一眼,道:“操心是不假,家大业大什么的,不过是给外人看的。”
然后不等旁人再开口,秦老太太就朝皎月笑着道:“老身有几句话想跟少夫人说说,不知少夫人可方便?”说着还朝左右瞄了两眼。
皎月心话,到底还是来了。
等她再看的时候,原本作陪着秦老太太的人都识趣地挪了窝儿,除了何大太太略近了些,旁人竟都躲出去十来步远。
“哦?”皎月挑了挑眉头,看来这老霸王花的名号不是白给的,即便此时是在大将军府里也照样好使。
秦老太太满意地看了看周遭,又审视了坐在圆桌边很是闲适自在的少夫人一眼,才微微叹了口气,道:“不瞒少夫人说,自打接了大将军府的帖子,老婆子我是夜夜都睡不好觉啊。唉!”
随着一声长叹,秦老太太开始了大倒苦水,说到动情处还扯了袖子沾了沾泪花,但凡心软的见了指不定都跟着抹泪了。
“少夫人,不是我们秦家不尽心,实在是。。。。。。这话我们都没法跟别人说,要不是看少夫
人是个体贴心善的,老婆子我也只得继续咽了这苦水,再不敢往外倒的。
别的不说,就说今年的牛马羊。开春儿的时候倒春寒,加上青黄不接,一下子多少损失,就是我老婆子不说,各位大人心里也都有本帐。
虽说咱们家接了朝廷的供奉,可那不过是图个名声,还指望着能落什么实惠不成?
咱们家艰难呐,偏偏咱们买卖人还不能给外人小瞧了,强撑着场面罢了。”
她说得口干,端起茶碗抿了两口,顺势抬眼瞄了一脸懵懂的少夫人一眼,又搁下茶碗道:“话又说回来,大将军府是咱们北边的父母,咱们有难处再瞒不能瞒大将军府,再苦也不能不孝敬大将军府。”
说着秦老太太顿了顿手中的拐棍儿,语气坚定地道:“少夫人请放心,今年的孝敬钱,我秦家还是要出的!”
噫,好大的气魄!
皎月简直要感动了,这老太太唱念做打俱佳,讲起难处来更是声情并茂,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用了大气魄才迸发出来的。要不是皎月早知情,说不定也给她蒙住了。
不过,皎月还是很配合地道:“唉,你们也真是不容易。”尤其是演成这样,信手拈来的,指不定演过多少回了。
秦老太太朝着大儿媳妇招招手,秦大太太赶紧过来,嘴角扯了个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推给皎月。
对方没有刻意避人,皎月自然也不在意,而是示意木蕊打开。
木蕊手指在一叠银票少轻轻滑过,便开口道:“八万五千两。”
瞧瞧这得多艰难,连零头都出来了。啧啧!
何大太太见状眼珠儿转了转,也凑了过来,干笑了两声,道:“咳咳,难处大家都有,何家也不多说了。这是今年何家的孝敬。”
“八万八千两。”
“噗~”不知是哪个偷偷观望的人没忍住喷了茶。
不过看着秦老太太明显迸起来的青筋,皎月也不由翘起了嘴角。
一个八万五,另一个就八万八,要说何家这么巧,偏偏就比秦家多收了三五斗,不说别人信不信,只怕连他们俩家自己都不带信的。这其中的猫腻相信他们比谁都清楚。
不过何家到底如何做到的,皎月半点没兴趣知道。
皎月心里冷笑两声,一年从五六十万两减少到十几万,今年可好,这是欺负她年轻不懂事,干脆连零头都整出来了,无非是想更逼真些而已。
说到底,还是自以为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了,大将军府已经没用了,给多给少不过是个面子情,全当施舍了。
哼哼,也不想想,大将军府再缺钱,也不至于去吃嗟来之食!
皎月淡淡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大将军府可不行这个,快收起来,不然以后这客可没法请了。”
木蕊见了立刻把银票重新装了起来,各自给两人塞了回去。
秦老太太目光闪了闪,放冷了声音探问道:“少夫人可是嫌少?”
“老太太何出此言?别说大将军府和诸位在这北地都是乡里乡亲的,您们有心,哪怕是送两筐秋
梨咱们没有嫌少的,何况您这几万两银子?
您也说了,家家都有难处,大将军府虽不敢说体恤,却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您放心的把银票揣回去,再没有人敢说什么的。以前如何我是不知道,往后谁要是敢伸这个手,我就先不依他。”
说着,皎月“啪”地一拍桌子,在桌面上洞穿一个手印!以后就是捧着百八十万两来跪求,大将军府也不收了。
众人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
这一天,大将军府的赏花会成了要塞里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而赏花会上秦家和何家献银被拒,也引起了要塞各方势力的关注。
秦家大宅里
回到家的霸王花秦老太太此时正歪在紫檀雕花描金的软榻上,眯着眼,由小丫头们捶腿揉肩。
桌案上,白玉镂空雕花的香薰炉里香烟袅袅,不远处的香几上,两盆暗红的富贵牡丹正花开吐蕊,一只雪白的小狮子狗正吐着粉红的小舌头,卧在金玉满堂花纹的地毯上。
一个三十上下的媳妇子端着一只芙蓉色的小玉碗,她神色略带谄媚地道:“您出门劳累了,这是厨房刚炖好的冰糖雪蛤。。。。。。”
没等她说完,老太太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媳妇子勉强挤了个笑,又恭敬地行了个礼,悄悄退了下去。
老太君不容易讨好是出了名的,这次没得脸也算不上什么。
秦家大爷秦雄拧着眉头坐在一旁的紫檀雕花椅子上,秦大太太乌氏看看丈夫又瞅瞅婆婆,衡量了半晌,才笑了笑,道:“老爷许是想太多了。妾身看那少夫人实在太过年轻了,不知这里头的深浅。
她才二十岁还不到,成亲也才两个月,那里就懂得这些了?别说她这个愣头青,就是妾身也是进了咱们家的门都十来年后才明白一二的。
再说,当时婆婆确实说的,呃,挺感人的,妾身听着都忍不住要抹泪了,何况那么个丫头片子。她不过是有些舞刀弄枪的本事,还能使到生意上来不成?”
虽然少夫人一巴掌能把桌子拍穿了,可那又如何?做生意又不能光凭拍巴掌。
老太太闻言掀了下眼皮子,又阖上眼,哼了哼道:“你媳妇的话也有些道理。你与其在这里琢磨她怎么敢替大将军府做主不收这个钱,还不如去琢磨琢磨何家怎么偏巧就比秦家多了三千两银子!别跟我说是凑巧了。哼,八万八,说出去也还算有口彩。”
说着,她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荷包丢了过来。
秦大太太眼尖,她惊讶地“啊”了一声,捡起荷包翻来覆去看了看,小心地朝老太太道:“这,这不是何家的么?怎么在娘这里?”
“你问我,我问哪个。”秦老太太这回连眼皮都没动,只不屑地哼了哼,道:“当时那丫头顺手给两家塞回来,咱们也都没法细看。谁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秦老太太也是回来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荷包错了,只是到底如何解读这其中的含义,她还得琢磨琢磨。
秦雄的眉头越发拧得紧了,他拿过荷包,从里头掏出银票清点了一下,有些意外地道:“八万四千五百两?”
他抬头看看媳妇,又看看他娘,倒不是他心疼这五百两银子,而是有些不解,缺了一张银票呢?
秦老太太睁开眼,盯着荷包道:“许是装荷包的时候装差了?”
当时两家的银票和荷包都在桌子上,又有好几双眼睛看着,那丫头也没机会私藏,不过她现在心里也有些吃不准了。。。。。。
***
何家的大宅里
何家大爷何元仁与四个兄弟齐齐坐在堂屋里,他手边的桌子上也摆着一只荷包,和一堆银票,何大太太正一副不解的神情对着银票发呆。
“行了,多一张总比少一张强。”何家三爷敲敲茶几,道:“管她是嫌少还是被那秦家老霸王给骗了,反正咱们给了,她不收是她的事。省下小十万两咱们也能过个肥年,何必较那个真儿?”
“就是,往出掏的时候肉疼,现在人家不收你们又疑神疑鬼,你们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俺不乐意猜这个心眼儿。”何家老五也有些不耐烦了。
自打赏花会结束,女人们带回了消息和银票,大哥他们就开始东猜西想的,有这个工夫还不如钻到‘春风楼’去哄小桃花呢。
何家二爷也道:“算了,这次能压了秦家一头也算是小赢一局,大哥还是想想下一步如何应对秦家的变数吧。”
说着,他把荷包和银票收拢起来。何家的帐房由他总领着,银票是他手里出的,自然也从他手里回。至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