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亭亭玉立站在面前,皎琮怎么看都觉得自豪,有这么好的女儿,他折寿十年又算什么!
“月儿来了!”皎琮让女儿自己随意。
皎月便拿起桌上的画像一个个细看起来,这些都是年轻女子的画像,画像旁还标注着年龄、家世等资料。
皎月看了一遍,道:“爹爹可有中意的?”
皎琮白了女儿一眼,“你也不小了,这些事回避着些。像什么样子!”嘴里数落着,却没半天真怪的意思。
皎月笑嘻嘻地坐过去,道:“大伯信里说什么?”
皎琮扬手敲了一记,道:“你那眼神儿,只怕把信纸都看穿啦!喏,自己拿去看吧!”反正都是老一套。
皎月美滋滋地看爹爹的‘私信’,“爹爹,这个程姑娘是大伯母的亲戚?大伯母不是姓杨么?”
“这种都是拐了七八道弯儿的,算不得什么亲戚,只能说是老一辈儿上有亲。”
皎月三两下便从一堆画像里找出程姑娘的那张,念道:“程某某,芳华二十二,某年某月某日生人,啧啧,就差个时辰了。四年前,父母相继亡故,刚刚出孝。。。”
看画像长得还不错,眼神儿不像一般女子的娇柔,而是有一种温和沉静,想来是多年侍奉病人磨练出来的。
皎月随着年龄渐长,也多少明白了些男女之间的事,想到自己将来嫁人了,弟弟娶媳妇了,就只剩下爹爹一个守着空屋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认真地道:“爹爹挑一个吧,长得好也行,性子好也行,不管哪样,人品都得过得去。将来生了弟弟或妹妹,才能教好。”
皎琮也含笑看着女儿,道:“有了弟弟或妹妹,你不掉醋缸里去?”
皎月一撇嘴,“我才不掉醋缸里,反正要是生出来不听话,我就(他)她掴屁股!爹爹不要心疼
才好!”
“少年夫妻老来伴儿!爹爹现在才明白这句话。只可惜你娘去得早。。。”
皎月娘是个烂漫的女子,她未出嫁的时候柳家家境还不错,跟着刘老爷子读过诗书,相貌又好,就连唯一的弟弟都‘疼爱’这个小姐姐,可想她在家也是极有爱的,养出来的性子也是看谁都是好人的那种。
皎琮能一眼看中她,除了长得好,当然还是她眼里、身上,所张扬出来的那种喜悦甜蜜的气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气息,这一点谁也代替不了。想到这些往事,皎琮不由垂下眼去,老天就是这般,毫不留情地夺走你的心爱,然后岁月又塞给你个凑合的。
随着一声轻叹,皎月听到一句:“心爱多是不能长久,凑合才是天长地久!”
皎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捂着嘴,使劲儿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皎琮打起精神来,清咳了一声,训道:“你也不小了,知道些大人的事也没坏处。夫妻之始,都是打着过一辈子的心思的,自然是要找个两心相悦的才行。
所谓良缘,未必是别人看着美满般配,举案齐眉的就是。用你娘的话说,吃个饭还要举那么高,万一没举稳当,菜汤还不从头淋到脚?多累得慌?”
皎月暴笑了起来,怪不得她们家吃饭从来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呢,总算摸到些根源了。
皎琮也笑了,顺手把一叠画像塞进女儿手里,道:“给你弟弟去个信儿,然他下次祭祖的时候回来一趟,到时候有几个‘姑娘’回来做客,到时候你们俩也看看,是时候定一个下来了!”
他特地加重了‘姑娘’两个字,长痛不如短痛,他的继室如今连族里都多少人盯着,每天收到的画像不知道多少张,也是该早些定下来了。。。
***
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也同意了,皎月还是心里很酸得慌,她把画像丢到桌子上,想想又扬到地上,看着缓缓飘落得纸张,她扭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想着娘亲的模样,她默默流泪,心里念叨着:“娘,你知道么,爹爹要再娶了。”
俄而又起来给写信,弟弟写,道:“。。。那个女人会跟爹爹住在一起,跟爹爹一起吃饭,一起说话,给爹爹操持衣食。。。我们的爹爹以后就要分给别人了。。。”
又给小伙伴们写信发牢骚,如此折腾了半宿才睡下。
多日后,卫封收到的信里,就写着:“我就是条被海浪丢到沙滩上的鱼,海就在那里,却成了别人的了。。。我还蹦跶着,想回到海里,不想变成咸鱼干。。。”
卫封哼了一声,龙飞凤舞地回道:“。。。酸溜溜的,装什么小金鱼!你要是鱼也是条鲨鱼!”还是母的!当然,后面这个万万不敢写。
继而又写道:“笨,海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干嘛非在一个海里泡着。。。”
皎月收到信,狠狠地把信纸团了又团,丢到地上踩了两脚,怒道:“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
几个丫头暗自摇头,姑娘也是,每次都要给人家发牢骚,人家回了信又嫌人家回得不好。不是她们偷看,实在是每次事后要捡回来,烫平后收进装信的匣子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这卫少爷也是,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瞧瞧人家史少爷,每次都能把姑娘哄开心了。
啧啧!落英瞅一眼打从刚才起钻到床底下,减少存在感的‘白将军’,不由抿嘴直乐。这白将军可真是最会察言观色了,但凡卫少爷惹了姑娘生气,它必定早早没了声响,不然早缠着姑娘要零嘴,要抚摸什么的了。。。
第四十五章 意动()
第四十五章意动
皎月矫情了没两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要忙的事多了,哪有时间一直忧伤啊?
“姑娘,柳家表姑娘的及笄礼和媛姑娘的及笄礼的单子您瞧瞧,这样置办可还成?再有,柳家大姑奶奶那边的满月礼,陈家大爷那边的周岁礼,还有徐捕头家的定亲礼儿,您都看看,过两天很该送出去了。”
袁姑姑捏了一叠子的礼单子来让皎月看,亲戚朋友多了,光这些来往的常礼儿就有得忙。这还仅仅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哪些稍微远点的,都是外院的管事直接给处置了,还到不了皎月这里,不然她长四双手也忙不过来。所以,皎月也却是没啥时间忧伤。
皎月翻了翻单子,一蹙眉头,道:“罗叔家的柱子哥的怎么没备上?我记得好像他和豆子哥都说是五月里定亲的?”
袁姑姑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道:“听说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女方嫌弃家宅不安宁,不乐意了。。。说是推迟了。”
皎月翻了个白眼,怒道:“罗叔也真是!我就奇怪了,那女人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了,就醒不过来了!难道咱们县里就没别的女人了不成?”
明溪正在收拾针线,闻言道:“听说那什么娘子生了个儿子,所以才有抖了起来。胡家到底是外家,罗柱子娶媳妇总不能娶到胡家去。”所以才神烦啊!
皎月气不过,去找她爹,道:“罗叔叔是怎么回事?柱子哥难道就不是他亲儿子了么?他这是要跟自己儿子多大仇?”
皎琮刚从外头回来,青墨正给老爷扒靴子。皎月刚才没气冲冲没注意,这会儿就觉得一股子怪味迎面而来,她一捂鼻子,转身跑到门外,朝里头嚷:“爹爹,你这是捂了多少功夫啊?简直能熏倒一头牛了!”
“这防水的靴子里外都浸了桐油,穿上一天半天的,都这样!”青墨赶紧替老爷申冤,实在是鞋子闷的,可不是老爷天生脚臭。
皎月等他爹洗刷完,屋子里也通风换气,这才探了头进去试试,然后才又回到屋子里。
“唉,柱子也不小了,等过些天豆子定亲,咱们都得回去,到时候和你陈叔他们商量商量,不行就劝你罗叔给小柱子分家吧,这样往后兴许还能有个来往,不然,早晚父子成仇。”
分了家就是两户人家了,原意来往就来往,不原意就各过各的,小柱子也能安生了。
皎月眼珠转了转,道:“罗叔能同意?”
皎琮冷哼一声,“他不同意,那个女人乐意就好说!”
“荣娘子好本事!”皎月真心佩服,能作妖不说,关键是人家还是明媒正娶的,罗涛只要不休了她,别人拿她就没法子。
皎琮瞄了女儿一眼,他们曾经灌醉了罗涛套话,这荣娘子在床第间很放得开,颇有些手段,罗涛根本舍不下她。这话却不能跟孩子们说。
皎月见爹爹没吭声,便又问:“爹爹不是要跟罗叔断交么?”
皎琮舒服地往后一靠,手一伸,皎月赶忙捧茶递上去。
皎琮啜了两口,道:“到底兄弟一场,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太远了他去。不然众叛亲离,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就更重要了。好歹他现在还有些顾及。。。怎么着也得把小柱子这事给了了才行!”
就凭这女人的作法,将来什么样可都说不准,早些把罗柱子从泥坑里拔/出/来,万一有个什么,他们也算对的起他罗涛了。
***
因皎琮打算续娶,这事他需亲往柳家去说明。端午一过,皎琮就带着女儿往丰河镇上来了。
这年代,原配去了如果留有子女的,续娶继室还是要获得岳家支持的。虽然岳家挡不住女婿再娶,却能就如何对待原配子女提出要求来,双方如果不能达成一致,还可以到衙门理论一番。
所以,如果原配的娘家强,继室少不得看原配人家的脸色,能躲就躲,一般不乐意直接面对面。
虽说继室也是妻,可到底还是差了一层。
像罗涛那样的,纯粹是自己读了两本书,完全就没把胡屠户放在眼里,在安阳县这个小地方,也算是被唾弃的极品了!
皎琮自来在这些礼数上很周全。
而且这几年皎琮跟柳家非但没有走远,反而颇为照顾。不但让二舅家的柳枝和小舅家的柳鹏跟着皎月姐弟免费上学,还给柳大舅家的柳晨送进了县城的书院读书,这笔墨钱都由皎琮私房里出。
便是柳春成亲三年没生,婆家也是看着皎家的面子才不敢计较,不然换成一般人家早嚷嚷了。柳
春能泰然地等到三年后生个女儿,婆家还欢天喜地的,要说跟皎家这门亲没关系,谁信啊!
可即便是承了皎琮这些情分,柳老爷子除了当晚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还是把几个儿子都叫到家来。当着皎琮的面,提了三条五款的要求,都是为了皎月姐弟的,末了,老爷子还很不客气地带着儿子女婿,去了县城官衙,把三条五款入了衙门的档!
皎琮对老岳父的这股劲头很是无奈,却也不反感,他都能为女儿潜心报仇,相信岳父爱女之心也是一样的。所以,他除了配合,并无任何不满的。
皎月全程参与,对她姥爷如此的维护她们姐弟感动得直抹泪。
她姥爷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舅舅们也没大本事,能为她们姐弟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难得了。连她爹都拍着她的手道:“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姥姥姥爷,跟舅舅家别生分了。”有个有骨气的岳家,皎琮心底还是挺自豪的。
当然,他们父女俩这个时候来,更主要是为了参加柳桃的及笄礼。皎月答应了做赞者,这对柳桃来说是极有面子的事。
此外,顺带着能赶上柳春女儿满月,再稍带着给陈家的大表哥的儿子提前送上满周岁的礼。总之,这一趟他们父女俩还挺忙活的。
这个年代,及笄前的女孩子,像皎月这样的,虽然是豆蔻年华的小少女,可也只能是梳两个小鬏,系发带或者带几朵花,挽发和插戴钗环首饰那必需是及笄以后的事。
皎琮是亲姑父,送给柳桃的及笄礼虽不是特别名贵,但真心好看又实在。难怪二舅母一掀开盒子就马上嚷嚷着:“只能看看,可别上手给碰坏了,将来出门子还得压箱底呢!”
不过私下里,皎月还是和柳桃、柳枝,还有大姨家的冬梅、雪梅围观了这套首饰:一根赤金小凤头钗、一根白玉桃花簪子、一根银镶珍珠簪子、一对赤金耳坠子、一对白玉耳坠子、一对珍珠耳坠子!
白玉上面有淡绿和浅红的微瑕,巧妙地雕出了桃叶和桃子花纹,让一向文静的柳桃都爱不释手,挪不开眼了
“宝、月儿妹妹,谢谢你和小姑父!”柳桃含羞向皎月道谢。
皎月嘻嘻笑道:“等桃子姐姐成亲,我在送你份大礼!”结果被柳桃的妹妹也就是柳枝狠狠收拾了一顿。哼,柳枝的姐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从丰河镇回来,皎琮又马不停蹄地和约了徐捕头等几个好友,如此这般一番谋划后,终于把罗柱子分了家,该拿的家产也没差多少,从此,罗家父子算是两家人家了。
皎月在她爹忙碌的时候,跟陈雪儿、小花、槐花几个聚了聚。几个小姑娘特地约到县城大街上的一家茶馆里,吃点心、喝茶,有模有样地说话,毕竟如今她们都是小少女了,再不是满街疯跑的黄毛丫头啦。
“嗳,我听说你爹也要娶后娘了?”槐花那胳膊肘撞了皎月一下,飘了个眼神过来。
这在相熟的人之间也算不得秘密了,皎月也没否认,而是纠正道:“什么叫我爹娶后娘?要么说我爹再娶,要么说给我娶个后娘,不能两样捏一起说!差辈分呢!”
“行啦、行啦,你就别挑毛拣刺的啦。意思明白就行了!快说!”槐花不满地拍了拍跟前的桌子,提醒她进入正题。
皎月无奈地“嗯”一声道:“不是后娘,只是我爹的媳妇!”
小花翻了个白眼,“就你读书多,专门咬字眼儿,看把你能的!”
“冤枉!不信你们问雪儿,这真不一样!”皎月没啥诚意地喊了声冤,就把解说的活儿推给了陈雪儿。
陈雪儿这几年也被她爹送到书塾读书,看人看事越发的犀利了,她咽了口茶,道:“确实不一样!在楚国,如果原配的子女要认了继室作娘,以后就得当娘一样尊重孝顺,跟亲生子女一样;否则的话,继室就只是她爹的妻子,双方只是以礼相待,互相不干涉彼此的生活。
至于继室能不能当家,这个也要看丈夫和原配子女给不给这个权利。”
“哇,这也太不值钱啦!”槐花不由张大了嘴巴。
“所以啊,你看哪家真心疼闺女的,乐意把女儿做人填房的?”陈雪儿环视几个小伙伴一眼,又看着皎月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要是这女人,像荣娘子那么厉害,能把你爹给迷住了,前面说这些就都是废话。你和你弟跟柱子哥也差不离了。”
皎月拿起一块点心,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去。
***
七月初,皎澈从书院赶了回来,这一天,姐弟俩关在书房里嘀咕了大半天。
又过了三四天,各地前来参加祭祖的族人和前来观礼的宾客也陆续到了。丰河镇上的柳老爷子和柳老太太也难得出了趟远门,他们来皎家村可不是为了观礼的,而是特地来看人的。
第四十六章 相看人选(补全)()
第四十六章相看人选
这天午后,远黛几个奉了皎月的命,往客院里挨个传话:
“我们姑娘邀各位姑娘明天上午去爬山,中午就在山上野餐。明天早饭后在前院集合,大家一起出发。如是不去,给咱们说一声,厨房里另安排饭食。”
皎家的客院里住了六个姑娘,此时无一例外地表示,很高兴明天能出去走走。她们都明白,这要是不去,跟退出了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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