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玉冷冷的道:”那你不妨就叫他们一起上来,方某从不信邪!”
他在出手反击的两招之间,就制住了两个杀手,心中信心大增,口气也就大了。
“唉……”田七姑盯着他,口中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才道:“小兄弟,你真是初生之犊
不畏虎,你也不想想,七星堡训练出来的‘北斗煞星阵’,若是有你想像的这般容易对付,
那也不叫‘北斗煞星阵’了,你以为方才一举手就制伏了两个?如果七人同上,威力之强,
何止十倍?走行江湖,如果像你逞强好胜,是会吃亏的。”
她居然关心起方振玉来了!但她说的倒也是真话。
方振玉道:“那你待如何?”
田七姑嗤的笑道:“我还是一句老话,你跟田姐姐去一趟七星堡,我田七姑保证没人碰
你一根汗毛。”
“阿弥陀佛!”
方振玉还没开口,广慧双掌合十,低喧一声佛号,缓缓说道:“女施可知目下形势已
变,如不知难而退,贫僧只好下令逐客了。”
“哟,怎么?大师傅口气又硬起来了!”
田七姑一双俏目,从方振玉的身上,缓缓移开,朝四周瞟了一眼,不禁看得她粉脸微微
一变,娇笑道:“好哇,大师傅真有你的!”
原来方才已经被她迷倒的三十六个灰衣僧人,在这一瞬间,忽然全数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突听围墙外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说道:“田七姑,你的任务已经完毕
了,可以带他们回去了。”
田七姑微一怔忡,抬首道:“是总管?”
“不错,正是在下。”
人影一闪,七星堡总管杜飞云缓步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
广慧合十一礼,说道:“杜大施主爱夜光降,又有什么见教?”
田七姑眼看杜总管既已现身,她就用不着再留在这里,俏目一转,朝方振玉瞟来,右手
一举,纤纤五指,摆动了几下,娇声道:“小兄弟,田姐姐失陪了。”
左手红中凌空一挥,这是给北斗煞星的撤退暗号,人已随着腾空飞起,越墙而去。
那七个黑衣人一声不响,跟着身后,纷纷往寺外飞去。
杜飞云等他们离去之后,才阴恻侧一笑,说道:“田七姑使的‘无形奇毒’,只有毒华
佗能解,他藏身在贵寺之中,已是铁的事实,大师傅如今还有何说?”
方振玉剑眉一扬,凛然道:“社总管此话似乎逼人太甚了、在下听说七星堡在江湖也薄
有名声,不想居然训练‘北斗煞星’,暗中使毒,这种下五门的行为,都使得出来;再说,
你凭什么说毒华佗郝寿臣藏在寺里,就算他藏在寺里,也不犯法,七星堡又能怎样?”
杜飞云被他抢白得不禁一呆,随即嘿然道:“在下已经说过,田七姑的‘无形奇毒’,
只有郝寿臣能解……”
方振王道:“在下在龙王庙替郝寿臣解了围,他临行之时,送了在下一瓶解毒丹,方才
就是用这瓶解毒丹,替这些大师傅解了‘无形奇毒’,郝寿臣并不在本寺,杜总管现在可以
回去了。”
杜飞云一阵嘿嘿阴笑,说道:“在下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回去覆命呢?”
方振玉道:“你要如何才能回去覆命?”
杜飞云道:“方公子既说郝寿臣不在这里,那就委屈公子,移驾敝堡,向堡主面前作
证,不知方公子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
方振玉还没开口,突然只听大天井半空中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这声佛号,在旁人听来
声音并不响亮,但听到杜飞云耳中,却似闷雷一般,震得心神怔忡,两耳嗡嗡直鸣,一时不
由大惊失色,脚下连退两步,仰首道:“是那一位高人?”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中说道:“老衲慈云,请杜施主归告盛老施主,此事与方小施
主无关,明日午刻,老衲当亲往贵堡,当面和盛老施主解释误会,杜老施主请回去!”
声音就在空中飘忽,但每一个字,听到杜飞云耳中,都怪常有物,震得耳鼓隐隐作痛。
杜飞云想不到栖霞寺老方丈一身内功,竟有这般超凡入圣的境界,心底暗暗凛骇不止!
他是多年老江湖了,懂得如何看风使舵,连忙向空拱手,陪笑道:“有老方丈这句话就够
了,在下敢不遵命,告辞。”说完,连头也没回纵身飞起,一溜烟走了。
翌日清晨,方振玉起身得很早,今天是他离开栖霞寺的日子。
一大早,他就独自来到这座古寺的后面,参拜了达摩洞、舍利塔、上了紫峰阁,抬头望
去,千佛岭景物如故,只是和本门“无极玄功”有关的一十六尊佛像,已经剥落得面目全
非,不但佛像的脸上,失去了原有的那种精神奕奕的神色,就是有许多衣摺也都模糊不清,
尤其有几尊佛像必须用手势来表示部位的,那些手指,也都已折断。
方振玉看得暗暗感叹,这些石像,不知已经经历过几百年了。这一定是本门祖师费尽心
智的艺术作品,却毁在几百年后的今天……”
慈云者禅师是一位有道高僧,他这一决定,当然有他独具的慧眼,看到了某种后果,才
毅然决然从他手中毁去这一十六尊佛像。
自己初出江湖,虽然看不出眼前江湖上有什么风暴,也不知道这场风暴究竟有多厉害,
才会使这位老禅师出此下策!他怀着沉重而黯然的心情,徘徊良久,才行离去。
吃过早膳,收拾好行囊,正待去向老方丈辞行,只见知客大师广慧合掌当胸,走了进
来,说道:“贫僧奉老师傅之命,替方施主送行来了。”
方振玉道:“多谢大师傅,在下正要向老师傅告别。”
广慧合十道:“老师傅正在行功,方施主不用去了。”
方振玉道:“不知老师傅可有什么指示?”
广慧道:“老师傅说,他要说的话,都已经告诉你了。”
方振玉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告辞了,这些日子,多有打扰,在下敬向大师傅致谢。”
广慧笑道:“方施主好说,敝寺和无极门渊源极深,本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他
随着方振玉身后,一直送出山门。
方振玉回身道:“大师傅请留步。”
广慧站停下来,合掌一礼,说道:“小施主一路保重,贫僧不送了。”
方振玉朝他拱手还礼,才举步往山下而去。
七星堡,在金陵城西,这一带的地名,叫做龙幡里。据古老传说,晋朝时候,有一条黑
龙在这里显灵,金陵城龙幡虎踞,就是因此而来。
北首是一座山坡,风景极为清幽,七星堡主盛世豪,昔年有个外号叫做北海龙王,北为
玄武,其色黑,他就因这个缘故(他自以为自己是黑龙)买下一大片土地,建了一座七星
堡。
七星者,北斗也,隐含了一个“北”字”。盛世豪是个雄才大略的人,自然也极为自
负,他取七星堡的另一个意义,也有把自己看成了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意。
七星堡有财有势,别说大江南北,就是江湖上,确实也真个威势显赫,足可和八大门派
分庭抗礼。
闲言表过,却说这天午牌时光,七星堡门前,来了一乘敞轿,抬轿的是两个光头赤足的
灰衲僧人,坐在上面的是一个身穿青衣僧袍,白眉低垂,形容枯搞的老和尚,正是栖霞寺老
方丈慈云禅师。
七星堡石阶上,正中间两扇黑漆大门,平常轻易是不开启的,但今天却是敞开着。敞轿
还未抵达大门,大门内已经迎出一行人来。
为首一人,是身穿青缎玄狐皮袍,身材高大的老人,此人生得方面大耳,浓眉鹞目,颊
下一部拂胸苍须,脸色黑中透红,神采奕奕,走起路来,虎步龙行,大有八面威风的气概,
他正是七星堡堡主黑水龙王盛世豪。
跟在他身后的是盛堡主的三个门人,大弟子铁扇公子顾青纶,已有三十出头。二弟子铁
就二郎游子超,约莫二十八九,三弟子就是铁笔三郎祝祥,也有二十三四了。
侍在盛堡主身侧的,则是七星堡总管杜飞云,平日里,杜总管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
在堡主面前,他就一脸诚敬,俯首贴耳了。
七星堡今天是以迎近贵宾之礼,来接待栖霞寺的老方丈。江湖上能得七星堡这种礼节相
待的人,除了八大门派掌门人,大概也只有栖霞寺的老方丈一个了。
敞轿及阶而止,两个抬轿的和尚刚从肩头放下轿来。
盛世豪已经急步抢下石阶,拱着双手,洪笑一声道:“老禅师法驾光临,盛某已经恭候
多时了。”
慈云禅师跨下轿子,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盛老施主如此多礼,岂不折煞贫
衲了,罪过罪过!”
这时盛堡主的三个门人由铁扇公子顾青纶为首,走上一步,一齐躬身作揖道:“弟子叩
见老禅师。”
慈云禅师连忙还礼道:“三位施主好。”
盛世豪抬手肃客道:“老禅师请。”他陪同慈云禅师一直进入书房,分宾主落坐。一名
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盛世豪端起茶盏,含笑道:“老禅师请用茶。”
慈云禅师端起香茗,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老施主有两三年不曾到敝刹去了,老袖屡
想踵府问好,只是老衲年岁渐老,已经走不动了,若不是为了郝施主一事,必须向老施主当
面解释,真还不想下山了。”
他开门见山就提出毒华佗郝寿臣的事来。
盛世豪洪笑一声道:“这是小事,老禅师又何必亲自在驾,只要派一位宝刹师傅,捎个
信来,说郝寿臣不在宝刹,有老禅师一句话,在下还会不相信么?”
慈云禅师一手拨着十八颗檀木念珠,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徐徐说道:“郝施主就在敝刹
之中。”
盛世豪鹞目之中飞过一丝异色,点头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他栖身宝刹,求老禅师
托庇去的。”说到这里,忽然浓哼一声道:“他怎么不来见我?”
慈云禅师合掌道:“老袖正为此而来,老施主量大福大,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否看贫衲
薄面,放过郝施主?”
盛世豪点了点头道:“照说在下和老掸师方外论交,已非一日,老禅师说的话,在下敢
不从命,只是……”
他拖长语气,脸上微有为难神色,接着道:“老禅师也许还不知道,此人善于用毒,一
向以毒敛财,在江湖上可说作恶多端,在下此次是受江南同道所托,务必除去此人,情非得
已,老禅师佛门高僧,何苦庇护一个凶人?”
这话说来委婉,其实还是不答应放过毒华佗了。
东方玉《龙孙》
第 十 章 神功警顽
慈云禅师淡淡一笑道:“老施主有所不知,贫衲是佛门弟子,佛家有一句话,叫做回头
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郝施主从前确实作过不少恶事,但只要他肯回头向善,放下屠
刀,佛门广大,不究既往,老施主可否容他有自新的机会?”
盛世豪微微攒眉道:“就算在下答应了老禅师,只怕江南同道,也未必肯轻易放过
了。”
慈云禅师合掌道:“善哉!善哉!老施主在武林中一言九鼎,江南豪侠,还有谁不尊重
老施主的?”
“好吧!”盛世豪爽朗的道:“在下看在老禅师佛面,权且作个主,郝寿臣住在栖霞
寺,托庇于老禅师,只要他一日不离开栖霞寺,在下保证没人敢动他一恨汗毛,但若一旦离
开栖霞寺,江湖同道有不利于他的行动,在下就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了。”
慈云禅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老衲谢了。”
“老禅师不用客气。”
盛世豪一手摸着苍须,沉笑一声,又道:“在下想请问老禅师,无极门传人和宝刹似乎
渊源极深吧?”
慈云禅师含笑道:“无极门祖师依山大师,是在敝寺剃度,也在敝寺圆寂的,因此每一
代的无极门传人,在出道江湖以前,都得前来本寺,瞻拜祖师遗像。”
盛世豪点头道:“如此说来,无极传人,仍在宝刹作客了?”
慈云禅师合掌道:“老施主问此作甚?”
盛世豪深沉一笑道:“在下颇想见见那位方少侠。”
“阿弥陀佛!”
慈云禅师低喧一声佛号,缓缓说道:“老袖和方老施主乃是方外好友,方小施主来时,
方老施主曾托老袖加以照应,老施主望重武林,老袖也想拜托施主,方小施主初出江湖,亦
请多加照应才好。”
这话是暗示,他自己受陆地神龙之托,有保护方振玉之责。
盛世豪大笑道:“老禅师好说了,方少侠的令祖方铁崖,号称陆地神龙,威震八方,还
用得在下照应么?”
他话声方出,忽然发觉自己和慈云禅师分宾主而坐,本来只隔着一张紫檀茶几,但不知
何时,自己连人带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向横移开了三尺多远。
这明明是老和尚暗中施展神功,以一种无形内力,把自己移出去的,志在向自己示威!
北海龙王平日纵然脾阴江湖,目空四海,但这一惊,却也非同小可!
他立时想到了一点,无极门的“无极玄功”,据说功参造比,可伤人于无形,心中暗自
付道:“莫非这老和尚练的也是‘无极玄功’不成?”他心念这一转动,心头尽管感到无比
骇异,但脸上神色却丝毫没有变,一手掀髯,呵呵大笑道:“老禅师勤修佛门神功,禅通玄
妙,在下三生有幸,得睹无上神通,衷心佩服,真要五体投地了!”
他果然老好巨滑,笑得好像非常愉快!
慈云禅师看在眼内,暗暗攒了下眉,心想:“此人果然是世之枭雄,喜惧不形于色,看
来莽莽江湖,当真乱源种于此人身上了。”
一面合掌当胸,徐徐说道:“老施主夸奖了,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三山五
岳,多的是奇人异士,老衲这点微未薄技,何足论哉?只有仁者无敌,惟善为宝,还望老施
主三复斯言,老衲告辞了。”说罢,缓缓站起身来。
盛世豪是何等人物,自然听得出老和尚说的话,隐含警告之意!他目中异芒一闪,跟着
站起身子,仰首洪笑一声,拱拱手道:“老禅师语重心长,在下自当拜领嘉言。”
慈云禅师合掌道:“老施主言重。”
盛世豪对老和尚当真十分恭敬,一直送出大门。他平时送客,只到大厅石阶为止,从不
送出大门来的。”
慈云禅师到得门口,回身合掌一礼,说道:“老施主请留步了。”
盛世豪连连拱手道:“在下恭送佛驾。”
慈云禅师再施一礼,道:“老施主请回。”
跨上敞轿,仍由两名赤脚和尚抬起敞轿,稳健如飞,往大路上奔行而去。
盛世豪目送慈云禅师轿子远去,目中厉芒连闪,一张脸色,也渐渐的凝重下来!
显然他内心正在计算着什么!一个有极大野心的人,当然要清除一切有碍他行动的阻
力,何况栖霞寺就在他的近侧。
方振玉离开栖霞寺,一时没有一走的去所,心想:“久闻金陵龙幡虎踞,六朝古都,是
东南人文苔革之地,自己已经到了栖霞,如果不去金陵一游岂不白来了?”心念一决,也就
洒开大步,往山下赶去。
栖霞山下的栖霞镇,本是一个小小的山村,但因它地当金陵城外,既是金陵的门户,又
是金陵到镇江的第一站,和镇江到金陵的最后一站,商贾行旅必经之路。
就这样,小山村渐渐繁荣起来,成为一个镇甸。
这栖霞镇,和别的镇甸稍有不同,就因它在金陵脚下,许多商贾行旅赶不进城,,就得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