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爷爷才特别送给自己的,更是遗失不得!
自己这就折回金陵,向七星堡索回失物。不成,七星堡无异龙潭虎穴,自己既然逃了出
来,如果再回去,岂不自投罗网?
尤其成贤弟——盛明珠——对自己一片真情,自己若是找上七星堡,万一双方说僵了动
起手来,岂不使她为难?
他左思右想,一时之间,竟然没了主意!
“唉,此事还是暂缓再说,成贤弟说过她会到江湖上来找我的,且等见了面,再作计
较……”
他循着大路而行,约在未时,就到了镇江。镇江是运河和长江的交叉点,是水上交通要
道,苏北货物,多在此集中转运,形成为商业上的大城市。城中商肆栉比,市容之繁华,不
输金陵。
方振工人城之后,因身边只剩七八两碎银子,节约些使用,还足可维持一段时间,因此
在一条横街上,找了一家小的客店落脚。
他久闻镇江素有“天下第一江山”之誉,既然到了镇江,自是不肯轻易放过,在客店中
休息一宵,第二天清晨,就乘兴出门。
镇江最著名的有三山四寺,三山是金山、焦山和北固山,四寺为鹤林、竹林、招隐、幽
栖。
其中最著名的自然首推金山和金山寺了,那是因为民间流传的一段神话水漫金山,每年
端午前后应景好戏“白蛇传”,流传广远,全国老幼妇孺,谁不知道自娘子?金山和金山
寺,就这样出名了。
金山寺在城西五里处,山势不高,但气象雄伟,慈寿塔七级玲珑,金碧辉煌,远看过
去,就像一枝彩笔,金山寺更是江南的大丛林,殿字广大,香火鼎盛。
方振玉上午游了金山寺,就在寺中吃过素斋,又赶去城外东北的焦山。
这焦山因汉朝时候有个叫焦光的隐士隐居山中而得名,山上有一座最大的定慧寺,环山
还有十几个小庙,都建造的非常宏丽。
枕江阁产鲥鱼出名,焦山前面的江流,漩涡湍急,鲥鱼肉就更为鲜嫩。
枕江阁是著名的茶楼,也有美点、酒菜,准备登临的文人雅士,可以在这里赋诗饮酒,
最著名的当然是活杀鲥鱼了。
方振玉走上枕江阁,选了临江的窗口一个座位坐下,茶博士送上一盏香茗。
他揭开碗盖,轻轻喝了一口,面对着江山美景,本是赏心悦目之事,但他却睹景思人,
想到玄武湖豁蒙楼上,和成贤弟对坐品茗,谈笑融洽之情,眼前登时涌现出前晚扑入怀里的
盛明珠,秀发散乱,两眼哭得又红又肿的模样。心中暗暗忖道:“她如今不知如何了,放走
自己,她父亲会不会难为她呢?……”
本来人口清芬的香茗,一时之间,竟然变得苦涩无味,他再也无心欣赏眼前美景,放下
几文钱,起身离座,独自回转客店。
这时已经快要接近黄昏,堪堪踏进店门,就见伙计迅快的迎了上来,哈着腰陪笑道:
“公子爷,你回来了?”
他神态之间,显得十殷勤。
方振玉漫应了一声,举步往里去。
店伙依然陪着笑跟在后面,说道:“公子爷?有一位管家的,已经等了你许久了。”
“管家?”方振玉听得奇怪,忙着回身问道:“找我的?”
“是!是!”店伙脸上堆起谄笑,说道:“这位小管家,就是专程找公子爷来的,他出
手大方,一下就赏了小的五两银子……”
这就难怪了,他得了赏钱,才会如此巴结。
方振玉听得更奇,问道:“他人呢?”
店伙陪笑道:“那位小管家,叫小的领他到公子房里去,现在就在公子爷房里等着
呢!”
“这会是什么人呢?”
方振玉心里暗自问着自己,口中“哦”了一声。
店伙巴结的走在前面,替他推开房门,一面含笑道:“小管家,公子爷回来了。”一面
馅笑道:“公子爷请进,小的给你老打水去。”
迅速侧身退下,三脚两步的走了。
方振玉跨入房中,果见一名青衣小帽的书僮,垂手伺立,看到自己,立刻单膝一屈,口
中说道:“小的叩见方公子。”
他生得眉清目秀,口齿伶俐,说话还带着娇嫩的稚音!
方振玉觉得奇怪,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不觉望着他问道:“你是……”
那青衣书僮直起身,答道:“小的是奉……”他眼角一溜门外,忽然朝方振玉眨眨眼
睛,接下去道:“小的是奉老夫人之命,给公子送衣衫来的。”
方振玉内功精纯,自然听到门外走廊上,有了脚步声,(他刚跨进门,自然背对着门
房,没有看到门外)。再看青衣书僮向自己递眼色,这“老夫人给自己送衣衫”的话自然是
假的了,那么他来找自己,必然有事,也就顺着口中“唔”了一声。
店伙巴结的端上一盆热水,接着又来沏茶,伺候周到。
青衣书僮一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出去吧!”
店伙连连应“是”,迅速退出。青衣书僮过去掩上了房门。
方振玉一直看着他,这才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找我何事?”
青衣书僮伸手从头上摘上小帽,露出一头乌黑的青丝,一手掠鬓边散乱的秀发,举止十
分柔美,分明是个女子!
方振玉一怔,急急问道:“你……”
青衣书僮不待他说下去,嫣然一笑,躬下身去,压低声音说道:“小婢柔柔,是奉小姐
之命,给公子送东西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只好改扮了男装,还请公子恕罪。”
方振玉已经听出一点眉目,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柔柔神秘一笑,抿抿嘴道:“公子其实早该猜到了,我家小姐就是和公子义结金兰,情
同手足的成公子呀!”
她这一笑,眉目之间,神情冶荡,颇有眉目传情之美!
方振玉早就猜到是成贤弟派她来的了,听到这里,证明自己猜想无误,心头不觉一喜,
急急问道:“我走之后,你家小姐没事吧?”
柔柔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堡主先前很生气,责骂了小姐几句,但堡主膝下,只有小
姐一个,事情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方振玉缓缓舒了口气,点头道:“如此就好。”他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接着问道:
“明珠叫姑娘前来,可有什么事?”
柔柔被他看得脸上一阵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说道:“小婢方才不是说了么?小
婢是奉命给公子送东西来的。”
方振玉轻哦了一声,问道:“她要你送来的是什么呢?”
“都在这里了。”
柔柔扭动了下腰肢,伸手指指放在床上的一个青布包裹,但又轻俏的走了过去,伸手取
过包裹,解了开来。
里面果然是几大套衣衫,她翻起衣衫,取出一件东西,低低的道:“小姐临行一再交
代,如果失落了,就要小婢的命!”
方振玉目光一注,不由大喜过望,原来柔柔从衣衫中间取出来的,正是自己失落在七星
堡的通天犀扇,急忙伸手接过,一面用掌心轻轻抚拭着,说道:“真是谢谢你家小姐。”
柔柔娇媚的道:“小婢好不容易改装,给公子送来,难道公子也不谢小婢一声么?”
方振玉含笑道:“姑娘辛苦了,在下自然也要谢谢你了。”
柔柔抿抿嘴,低笑道:“小婢只是说着玩的,小婢如何担当得起?”
她从衣衫之中,又取出几张银票,一包金叶,和一百两一封的三封银子,又道:“这银
票和金叶子,是小姐送给公子的盘费,公子出门在外,身边总得多带些……”
方振玉摇摇手道:“大多了,你……”
柔柔没待他说完,柔声道:“这是小姐亲手包好了交给小婢的,小婢总不能再带回去
吧,再说这也是小姐的一片心意……”
她脸颊飞起两片红晕,羞涩的道:“还有,公子就自己看吧!”
她把银票、金叶一起包好,塞入衣衫之中,又把青布包裹打了个结,才转身道:“好
啦!小婢是偷偷溜出来的,还得赶回去,公子有什么话要小婢转达小姐么?”
方振玉道:“烦劳姑娘,给在下谢谢你家小姐,要她多加保重。”
柔柔腼腆一笑,低低的道:“公子没有体己话,要小婢悄悄的告诉小姐么?”
方振玉被她说得俊脸不禁一红,嗫嚅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和明珠情同手足,兄妹相
称……”
柔柔抿抿嘴,幽幽的道:“公子真是铁打心肠,我家小姐,连睡梦中都一直喊着方哥
哥,方哥哥呢!”
说到这里,一双水汪汪的眼波,盯着方振玉一溜,说道:“公子看过包裹里面的东西,
就会知道了。”
方振玉连耳根都被她说得发烫,问道:“包裹里还有什么东西?”
柔柔神秘一笑道:“公子也真是的,你等小婢走了,再看不迟。”她迅速覆上小帽,望
方振玉躬躬身道:“小婢走了,公子珍重,哦,小姐说:这里密迩金陵,公子还是早些离去
的好。”
一手拉开房门,迅快的闪了出去。
方振玉听她一再说出要自己看看包裹里的东西,心中不禁起疑,当下闺上房门,走过去
侧身坐在床沿上,解开包裹,里面的几件衣衫,果然是自己之物。
除了一包金叶,再看银票,有五百两,六百两不等,一共是六张,计有三千六百多两,
心中暗想:“这些钱,大概是明珠的私蓄,她干嘛都送来了,我一路上,也用不了这么多
呀!”
但他哪里知道一个女孩子,如果全心全意的爱上你,恨不得把她所有,都给了你。
方振王收好银票,又在衣衫里面,发现了一个绯红色绸包,包得很小,但你只要看上一
眼,就会体会到这个小包颜色很动人,尤其包上的同心结,打得很精致,定是香闺少女亲手
打的了。
方振王心头微微跳动,这自然是盛明珠送给自己的东西,不知里面究是何物?这就小心
翼翼解开同心结,打开绸包,上面是一方绣帕,裹着一缕乌黑的秀发,芳泽隐隐可闻。
下面是一件水红菱色的兜肚,绣着一双并蒂莲,针工精细,方振玉心头暗自一怔,忖
道:“成贤弟生性爽朗,她怎么会把亵衣送给自己呢?”
兜肚下面,还有一方白绞,中间有几点殷红的血迹,边上写着一行四个小字:“画眉之
爱”,像是用眉笔所书。
方振玉看得吃了一惊,付道:“这是她沥血示爱,唉,明珠,你又何苦呢?”
他取过秀发,轻轻吻了一下,又看了一会兜肚,更是香泽微闻,心头自然也情不自禁,
引起遐思,把玩了一阵,就十分珍惜的收了起来,然后解衣就寝。
翌日起身,他因明珠劝自己及早离去,就付了店账,然后到牲口市场挑了一匹白马代
步,付过银两,就跨上马鞍,出城而去。
就在他出城不久,只听身后鸾铃齐鸣,三匹健马飞驰而来,马上三人,一式青衣劲装,
年在三十以上的壮汉,回头望望方振玉,突然纵马急驰而去。
方振玉只觉得这三人怒目相视,神色极不友善,还以为自己挡了他们的道,才触怒他
们,当下也并不在意,继续策马前了。
过不一会,只听身后又响起一阵鸾铃之声,两匹马急驰而来,超过自己,纵骑而过。
当先一匹马上是一个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第二骑则是一个红衣少女,双肩交叉斜挂两
柄长剑,红色的剑穗随风飞扬,看去极为英武。
在这两匹马后面,紧接着又有三骑掠过身边,赶了上去,马上人个个都是身手极高的健
儿。
方振玉暗暗奇怪,忖道:“这些人看样子武功不弱,他们这般急着赶路,莫非前面发生
了什么事不成?”
东方玉《龙孙》
第十六章 借刀杀人
这样又赶了一、二十里路,到了牧马口,道旁有一片纵深的杂林,一边则是芋芋草地,
相当广袤,方振玉策马而行,目光一掠,只见那片杂林中,好像隐藏着不少人影,心中方觉
纳罕,突然间从左边林中闪出四个佩带兵刃的汉子,在路旁一字排开,拦住了马头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四旬开外的汉子,暴声喝道:“朋友请下马。”
方振玉心中暗道:“光天化日,在官道上,居然会有拦路抢劫之人,这几个歹徒,忒也
胆大包天了!”一面微哂道:“为什么?”
为首汉子道:“阁下可是从镇江来的?”
方振玉道:“不错,朋友有何见教?”
他身在马上,说话之时,目光飘动,发现右边树林中也隐隐有人影闪动,心中越发加了
几分戒意,这时只见左首林中缓步走出一个方面大耳,貌相严肃,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和
一个红衣少女,这两人正是方才路上纵马急驰的一老一少,他们居然也在此地出现!
方振玉虽然初入江湖,但看情形,也已感觉到事态不太寻常!
那老者紧接着说道:“阁下可是姓方吗?”
方振玉暗暗奇怪,他们似是早已调查清楚自己来历,不知在这里拦着自己,有何用意,
口中却缓缓应道:“在下正是方振玉。”
那为首汉子道:“老爷子,就是他。”
方振玉看到老者身后的红衣少女,脸含严霜,怒目瞪着自己,目光之中,似是有着极深
的仇恨,心中虽觉纳闷,但还是抱抱拳道:“在下和老丈素昧平生,不知诸位因何要拦住在
下的去路?”
站在左边的汉子刷的抽出单刀,冷喝道:“阁下最好下马来和咱们老庄主说话。”
方振玉剑眉轩动一下,本待发作,但继而一想:“这位老者看去颇有身份,而且右边林
中还藏着人,他们纠众而来,必有缘故,自己何不依言下马,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心念一
转,怒气也就平息,身形一动,飘然落到地上,含笑道:“诸位有话就请说吧!”
他近日练习“无极玄功”,进境甚速,这飘身下马,只是意念一动问的事,根本不见他
踊身作势,跃下马来,就已站在马前。
那白髯老者身为一派名宿,竟然没看清他如何下马的,心头不觉暗暗震动,忖道:“此
子身法奇特,可见武功极高,自己可得小心!”一手持须,沉声道:“阁下年纪轻轻,自己
做了什么,还用老朽说吗?”
方振玉奇道:“在下做了什么?老丈应该说个明白。”
红衣少女切齿道:“爹!和这种江湖败类,还有什么说的,女儿立誓要把他拿下,押到
姐姐灵前去,剜出他的心来,替姐姐报仇……”
她说到这几个字,已然目含泪珠,双手一抬,锵锵两声,从肩头掣出双股剑来,闪身抢
出,右手长剑一扬,指着方振玉喝道:“恶贼,你的扇子呢?不用假惺惺的了。”
方振玉听她说出“替姐姐报仇”这句话,心头更是惊奇不止,一摆手道:“且慢,是谁
害了令姐,姑娘总该说明白了再动手。”
红衣少女柳眉挑动,叱道:“和你这种淫贼,有什么好说的?看剑!”
喝声甫出,右手一送,刷的一剑刺了过来。
方振玉听她骂自己“淫贼”,方才又说自己害死了她姐姐,心头不禁大为震骇,身形轻
轻一闪,便已让开,口中急着喝道:“姑娘住手,诸位莫要认错了人。”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她右手长剑一招落空,身子一个轻翻,左手长剑跟着刺出。不,她
手中分握双剑,这一展开剑法,双剑如轮,连续刺出八剑。
方振玉被人家莫名奇妙的指为“淫贼”,不但不肯说明真相,更不容自己有辩白的机
会,心头不觉大是气愤,朗声喝道:“姑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