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说来也巧。秦、李、何三家的子女,李如松就李钦一个儿子,已经二十岁了却还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一个;秦遗风虽有二子二女,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问题,他的孙子辈,三个孙女一个外孙女,却没有一个带把儿的;何进的大儿子何荣光本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但是在四岁的时候早夭了,如今何家的第三代,也仅有一个孙女。所以,秦、李、何三家唯一一个带把儿的,竟然就是小小这个义女所生的虎头。
可以想象,虎头这个臭小子,那是集多少宠爱于一身?此时他一张口,顿时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何家两位姨娘和秦姑母当先忍不住,呼啦一声聚集到李夫人身边,柔声哄慰起来。紧接着,小小也赶快跑了过去。
只不过她这个当娘亲的,此时却连抱一下儿子都成为了奢侈。因为虎头在几个姨娘和姑母的手土传来传去,却始终轮不到她的手上。
被虎头这样一搅和,李如松等人也没有心思继续教育李钦和江志轩了。考虑到这地字号房住一个晚上便要五十贯,几乎是自己一个月的俸禄。李如松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大手一挥,跟何进、秦遗风等人当先出去了。走到天字号房门口的时候,李如松忍不住酸溜溜的对何进秦遗风说道:
“地字号房就这般昂贵,那这天字号房,岂不是更贵!”正巧小小出得房门,闻言低声接口道:“好叫爹爹得知,天字号房是五百贯一晚……”
李如松脚底下一个踉跄,又急促的咳嗽了几声,然后跟何进秦遗风互相搀扶着下楼了,小小隐隐听到李如松在那里说着:这客房金镶玉了……
在醉月楼门口,何进、秦遗风先后和李如松告别。今晚的庆功宴,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众人也就没有心思继续到李府去喝茶聊天了。
而且李如松和秦遗风接下来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办探花宴,登大雁塔,游曲江池,这一系列庆祝活动,明日便要开始了……
回到李府之后,李夫人把好不容易再度睡过去的虎头交给小小。
她自己扶着李如松回房去了,走了几步远之后,小小隐隐听见娘亲的声音随风飘来:
“老爷,妾身知道你对钦儿期望甚高,但你今日这般对他,会不会太急切了些……”
小小笑了笑,知道今夜娘亲和爹爹恐怕又有一番争执了。这几乎已经是一种常态,便摇摇头不再理会。吩咐鬟儿打了热水来先为虎头擦了身子,夫妻二人又各自洗漱了一番,这才回房准备休息。
在后院之内,小小看见了义弟李钦,独自一个人坐在凉亭之中发呆。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似乎是在借酒浇愁。小小不由有些担心,便过去宽慰了一番。见李钦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般的为醉酒而喝酒,而是在认真的思考一些问题。小小便不再打扰他,或许,通过今日之事,这个义弟真的会成熟起来了吧……
江志轩早一步回到房中,将被子枕头都已经拾掇得规规整整。此时正坐在房内的茶几前,似乎在反省今日自己的作为。
当小小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夫君那副沉思的表情……
第一五零章 驯夫
见爱妻推门讲来,江志轩起身上前两步迎着。拉着爱妻那双柔嫩的手,牵着她缓缓走到桌边。担心那冰冷的大理石凳子让爱妻受冻,又细心的从卧榻上取过一条毯子铺在凳子上,这才扶着爱妻坐下来,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小瞧夫君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联想到他拉着自己坐到桌面的动作。
知道夫君有话要对自己说,当下浅浅一笑:
“夫君堂堂男儿,何故做那小女儿姿态,欲言又止?”江志轩闻言面色一紧,显然小小这句话说到了他的痛处。拉着小小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这才开口道:
“小小,今日……为夫的表现,是否太过胆怯懦弱了?”
小小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坏了,夫君有心理阴影了么?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当下嫣然一笑:“没有啊,夫君为何有此感想?”
江志轩面色似乎颇为苦恼:“为夫不想瞒你,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为夫也是和自华一样的,心中甚是担忧。岳父大人他们那副模样,很像是要为夫和自华前去为那些侍女出头。但是为夫却胆怯了,若非小小你提醒为夫,为夫是真不敢上前的……”
小小闻言朝夫君的怀里靠了过来,臻首靠在夫君的胸膛上,伸出右手勾住夫君的脖子,这才柔声说道:
“夫君,其实,你和钦弟担忧害怕,那都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朱新乃是堂堂的四品高官,而你和钦弟都仅仅是刚刚及第的新科进士,连官职都还不曾授予。便是授官了,也远不如那些在朝中熬了数十年的高官的。俗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那朱新比夫君你和钦弟的官大了不知多少级,这怎么能怨你和钦弟呢?”
江志轩知道爱妻是在宽慰自己,心中多少好受了些。不过,他的确非常自责:
“小小,你道为夫是在为被岳父大人责怪而难受么?不是的,为夫真的非常自责!”
还真被他说中了,小小本以为他是因为爹爹在醉月楼的地字号房中说的那番话而耿耿于怀,此时听夫君这样一说,不由奇怪的道:“难道不是么?”
江志轩飒然一笑:“当然不是,为夫听得出来,岳父大人那番话,大多是对钦弟说的。为夫自责的是,这几年来,为夫似乎越来越冷血。遇见这类不平事,为夫已经不敢仗义执言了!”
小小一下子明白过来,其实夫君这样也无可厚非:三年前,夫君除了自己之外,还一无所有,那时候是光着脚的;但是如今,夫君已经有了一个蒸簧日上的家族,身负古往今来第一个科举大三元的美名,已经穿上鞋了!在自己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有种说法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夫君穿上鞋了,便不再似以前一无所有之时那般无所顾忌了。换句话说,便是失去了年轻人的热血和冲劲!
但是,这对小小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若是如今夫君还像一个愣头青一般,一遇见不平之事,便无所顾忌的上前制止,不管将要得罪的人是谁。那小小反倒会不放心了,夫妻二人经历了这么多艰辛,好不容易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家业兴旺起来了,功名也考取回来了。若是无缘无故的因为一些与己无关的事情,得罪了朝中权贵,或是触怒了某些惹不起的人,由此被人干方百计的栽赃陷害,那多无辜啊!因此,听了夫君之言,小小柔声笑道:
“夫君此言差矣,若是如今夫君还似以前那般,一遇不平之事,便不惜得罪权贵前去阻止。固然能留下个好名声,可是夫君是否想过?若是因此而为咱们江家,为妾身和虎头带来灾祸又怎生是好?”
江志轩闻言,心中顿时一凛,接着眼神又是一阵黯淡:“小小,难道你要夫君路遇不平,袖手不管么?那为夫十年寒窗,又是为何故?”
小小心中一叹:夫君毕竟还是书生啊,怎么这么喜欢钻牛角尖!当下耐心的劝解道:
“夫君,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便是因为人善于动脑!难道今日之事,夫君便没有得到一些启发么?
夫君你想想:难道爹爹他不知道那天字号房中是太子殿下么?爹爹知道!可是爹爹有袖手旁观么?没有!因为爹爹知道,太子殿下心中有鬼,他已经害怕了。若是爹爹和姑父,姨父等人贸然冲入室内。固然可以将那几名侍女带走,可是,这必然让太子殿下怀恨在心。他日一旦太子殿下登基为帝,定然会寻个由头,让爹爹和姑父、姨父不得安生。
但是爹爹没有,爹爹自始至终都不曾和太子殿下照面,而且口口声声称的也是‘李公子’而非‘殿下’,这便为太子殿下保存了颜面,也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太子殿下,爹爹和姨父他们几人,并没有真要到陛下面前告状的心思。
再之后,爹爹以饮酒过量为名,入住隔壁天字号房隔壁的地字号房。以此向太子殿下表明自己的立场:爹爹他只要那几名侍女平安清白的出来!夫君再看最后的结果,爹爹和姨父等人,并不曾和太子殿下起什么冲突,几名侍女也平平安安的囫囵这出来了!
妾身所说,夫君意味然否?”
小小在夫君怀里侃侃而谈,江志轩则听得频频点头,最后听见爱妻的问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然!”接着觉得就这么干瘪瘪的一个字,似乎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又扳着小小的香肩,将她扶起来正对着自己,盯着爱妻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小,你真是我的贤内助,为夫何其有幸,能取你为妻!”。
说着将嘴慢慢凑过去,在小小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然后坐直了身体,脸上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神采:
“为夫明白夫人你的意思了:路见不平,为夫还是要管的!但是不一定要拔刀相助,而是要用脑子,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帮扶弱小,夫人,为夫这样理解你的意思可对?”
小小嫣然一笑,调皮的伸手捏了一下他挺拔的鼻子,娇声道:“回答正确,加十分……”
江志轩解开了心结,自然也开朗起来,不甘示弱的双手环住小小的脖子,拿额头去顶小小的额头和胸膛,一边闹一边还击道:“ 谢女菩萨加分,为夫来给女菩萨按摩……”
第一五一章 观礼、危机
贞观十一年四月十九,云集京师的一万多名士子,各自带着落魄和失意,开始准备返乡。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省试及第的三百余名士子。他们意气风发的换上了绣着鹭鸯补丁的六品朝服,在礼部集中一处,相互之间不断道贺,准备参加今日的新科进士夸官游街庆贺活动。
在一大群身着鹭鸯官服的鸟人当中,江志轩显得尤为显眼。其他士子皆是身着青绿色六品官服,唯有他一身大红,穿戴得如同一个新郎官般。胸前的补服上绣的也不是鹭鸳,而是四品文官所用的鸳鸯图案。
洁白的内衬高领打底,外面套着鲜红四品官服,头戴乌纱官帽,脚蹬白底黑面青云履。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从左右两鬓各催下一缕。
俊逸无双的白净脸孔上面,剑眉高耸,星目璀璨,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英气勃勃!
为了今天的庆祝活动,小小在天还未亮就已经起床忙活了。一直忙碌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夫君打扮成了这副模样。然后,又让娘亲派了马车,将夫君送到礼部,参拜至贤先师,参加庆祝活动。当然,不是江志轩一个人,一辆马车上,挤了三名新科头甲进士,一个是状元江志轩,一个是头甲十六名的李钦,还有一个是头甲三十三名的冯恭民。
至于吴佩和莫少杰二人,则万分遗憾的在殿试当中落第了……
送走夫君之后,小小准备返回自己居住的后院,逗弄虎头。随着这宝贝儿子一天天长大,小小对宝贝儿子的疼爱也越来越厉害。虎头已经长了四颗虎牙,每当逗得他开心的时候,这小子便咧着嘴,路出那四颗白生生的乳牙,挥舞着小胖手咯咯咯的傻笑,他那胖乎乎的小脸蛋只要一笑,那对黑漆漆的眼睛便只剩下一条缝,粉红色的小嘴里,自然而然的流倘出很多口水。每当此时,小小便忍不住将他抱到怀里,万般疼惜的亲吻他那粉嘟嘟的小脸几口,然后又骂骂咧咧的教训他:臭小子,口水王……
不过,随着小小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抱虎头也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再加上虎头又喜动不喜静,无论是谁抱着都会不断的折腾。为了怀中胎儿的安全,夫君和爹爹娘亲如今都严格监视着她,不让她抱虎头。以免虎头那双力道十足的小腿,将小小腹中的胎儿踢出个好歹来。
后院小花园之内,鬟儿正牵着虎头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蹒跚学步。虎头今日穿了一双厚底棉鞋,那是他外婆一针一线亲手纳的鞋底、做的鞋面。头上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帽子,不用说,是那不着调的舅舅李钦买给这个小外甥的。好笑的是,这种帽子,李钦自己竟然也还有一顶。白白嫩嫩的脖子上,用一条宽边红绸绳吊着一只玉如意。
这可不得了,这乃是当今皇帝陛下钦赐之物。有了这块玉佩,除非是虎头将来犯下了造反的大罪,否则,任何人都休想动他一根毫毛……
小小在李府临时指派的一个丫鬟搀扶下,挺着肚子、一手按着腰间慢慢踱回后院。刚跨进月牙拱门,迎面便看见宝贝儿子两只手搭在鬟儿的手上,摇摇晃晃的蹒跚学步。看见娘亲进来,一双眼睛一下子又眯起来了,咯咯笑着奶声奶气的叫道:
“娘……亲……娘亲……”双手高高举起,瞧他那动作,显然是想要娘亲抱抱。小小轻笑一阵,心道:儿呐,娘亲如今可抱不动你了。不过看着宝贝儿子那清纯渴望的眼神,心中又一软,终究还是艰难的蹲下来,张开怀抱冲虎头拍了拍手。虎头欢呼一声,咯咯笑着迈开两条小腿,用力的朝娘亲怀里靠过来。
终于抱住了宝贝儿子,不过小小不敢站起来。就这样让虎头扶着自己的膝盖,半靠在自己怀里不断的摇晃,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没过多久,院外匆匆进来一个丫鬟,到门口盈盈一福之后,出声说道:
“小姐,宫中来人了,说皇后娘娘请您到宫中相聚……”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两三年的养尊处优,让小小也渐渐有了一个贵妇应有的气度。在这些下人面前,保持着李家千金,江家生母的威严。当然,在青儿和鬟儿面前,她还是以前那个和蔼亲切的小姐。
小小得了丫鬟好口信,心中颇有些奇怪。娘娘突然召我入宫相聚,是为何故?我不是几日前才去拜会过她么?想是这样想着,可是皇后娘娘召见,又不能不去。当即吩咐丫鬟去准备马车,自己又回房收拾了一番。这才让鬟儿抱着虎头,一起前往大明宫。为何一定要带着虎头,因为如今虎头和小公主兕子已经成为了忘年交……
若是见小小入宫不曾带着虎头,小兕子便会撅起小嘴,在长孙皇后和小小面前吵闹不休……
李府的车夫老李,如今已经成了整个李府当中的红人。因为整个李府上下,包括老爷李如松和夫人在内,谁也没有他入宫的次数多!甚至于皇宫当中的一些御**和千牛卫小头目都只经和他厮混熟了,就因为每次小小进宫。都是由他来驾车。今次也一样!
马丰咕噜噜的穿过朱雀大街,进入皇城。之后沿着宫道一直向前,直接驶进大明宫。在大明宫门口,早就有长孙皇后安排好的太监等候在此。见李府的马车过来,那太监如同见到自家亲人般的迎上来,老远就叫道:
“哎哟我的江夫人,今日您可是迟了些呀……”
小小掀开帘子,那太监立马跑过来伸手扶着,嘴里还尖声说道:“您小心着些!”
小小下得车来站在地上,对那太监嫣然一笑:
“又有劳王公公在此久候了!”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一个红包递过去。里面封装的是一块薄薄的银饼子,重约二两,也就是两贯钱。那王公公喜笑颜开的接过:
“奴婢谢夫人赏了!”。一边说着,一边又忙不迭的转过身去接过鬟儿手中的虎头:
“哎哟,几日不见,咱们这位小祖宗可是愈发壮实了!”看着虎头瘪嘴要嚎,手忙脚乱的赶紧将他交给刚下马车的鬟儿:“哎……奴婢还是没那福分,能博小公子一笑呢!”
鬟儿一边接过虎头,一边对他笑道:“王公公,您若是每日能和我们家小公子处上四个时辰以上,不消几日,便也能抱他了!”
王公公摇头笑笑:“奴婢可没那福气!”。说着又转过头来对小小说道:
“江夫人,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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