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道:“习武本身就是在损耗自身的潜能,若是不能更进一步,这武境劫数是躲不过的,待到功力衰退时,人体大限也就到了。”
“付长兴年轻时为了闯出一番天地,必然是走了不少偏路子,与人争斗厮杀,免不了落下隐患,即便他迈入先天,也再无可能前进一步,如若不然,他岂会留着齐方二人不杀。”老人缓声道。
不杀会成为少帮主的忧患,杀了无异于自断双臂,蛟龙帮从此缺少两大干将,本就排在最末的势力,如是再没了此二人,全靠他付长兴一人支撑,未免有些独木难支。
想来这几年付长兴也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了齐方和陆行舟。
也许这就是他为何要选择投靠武府的原因了,走到最后,不得不屈服于王族。
江湖上的人可以为了钱财和利益,与官府之人短暂的合作,但却绝不会选择依附。毕竟这样做,等同于站在了朝堂的对立一面,若是将来皇帝要削弱王侯势力,免不了殃及池鱼,那时再想脱身就晚了。
齐方和陆行舟宁愿冒险杀付长兴,也不肯率领身边之人屈服于宁王的武府,可想而知他们对王侯这一方的人,是没有半点好感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即可,一旦闹起来自然有人出面干涉。
毕竟江湖上的侠客楼也不是吃素的,否则的话,各地王侯早已大肆攻打门派势力,将其收入麾下了。
……
第165章 酒宴()
“前方便是枫桥镇了,公子下车吧!”
老人将马车停在林边小路,扭头对后方说道。
秦欢钻出来跳下马车,在路边等了半响,老人把马车牵到林子里拴好马儿,快步跑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朝枫桥镇走去,宽阔的雪道两边渐渐出现一片片房屋。
再往前走了片刻,便见道路两边各有一根粗大的雕花木柱,柱子上横架一块长匾,上书枫桥镇三个大字。
枫桥镇的位置处在汉江的一条支流附近,两旁各有几座矮矮的山包。
镇上小桥流水,木屋错落有致。
寒冬腊月的天气,漫天飘落着鹅毛大雪。
秦欢和老人从那匾下经过,便见前方筑有一排数丈高的木栅栏,全是用海碗粗的木头钉绑筑成。
栅栏间设有木楼,一座座木楼间连有长廊,长廊上又搭造了木塔,塔亭里燃着火把,远远看去,隐隐能望见里面有人看守。
虽说是枫桥镇,但从建造的规模看来,却与山中的寨子无异。
秦欢和老人行至栅栏中间的一座门楼前,只见门下两边各有一队青衣刀客看守,人数约有二十多个。
左方其中一名刀客上前来拦住二人去路,冷冷问道:“二位看起来眼生,可有拜帖?”
秦欢抱拳微笑道:“在下腐犬堂新任执事秦欢,都是自己人,听闻帮主大寿,特来讨一杯酒水沾沾喜气。”
这刀客听罢,眼神古怪地望着秦欢,抱拳还了一礼,“秦执事来早了,帮主大寿在后日。”
秦欢表情一怔,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纳闷地自语一句:“我还怕来晚了被人说道,没想到居然来早了。”
“抱歉抱歉,在下新入帮不久,是我没打听清楚!”秦欢连忙一脸歉疚地说了两句,就打算转身离去。
那刀客见状,笑了笑说道:“即是自家兄弟,也不能叫你白跑一趟,帮主已在酒楼设下宴席,秦执事来都来了,便进去凑凑热闹也无妨。”
秦欢顿足扭头,面有为难地问道:“这个,帮主他老人家不会怪罪吧?”
刀客仰头哈哈一笑说道:“哪里的话,老帮主待弟兄们都是掏心窝子的好,你即是一番好意来贺寿,他又岂会怪罪!”
说罢,他吩咐一名守卫道:“你,带秦执事去酒楼。”
人群中又走出来一名刀客,摆手道:“两位跟我来。”
秦欢笑呵呵地走上前去,老人落后几步跟在他后面。
一行人沿着街巷朝前方闹市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外。
只听得里间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中哗声不断,好一番热闹喜气的景象。
行至酒楼门口,那带路的刀客已经退下。
秦欢和老人迈过门槛走进来,正前方一条兽皮毯子铺垫在地,一直沿着前面的木梯铺到了二楼。
两边摆满了酒席,坐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偶尔也能看见一两个女人。
“低调点,在场的人全是真气境界的好手!”跟在秦欢身侧的老人低声说道。
秦欢面含笑意,目光微微一变,细看了一番,不包含二楼的人,这楼下起码也有四五十人。
也就是说有四五十个真气境界的习武之人!
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让秦欢陷入苦斗之中,此等情形,陆行舟和齐方之前却是未曾说出来的。
秦欢没想到此地居然汇聚了如此多的真气武者,即便他早已预想过付长兴身边会有了不得的手下,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不愧是蛟龙帮的龙头老大,身家果然丰厚。”秦欢目露敬色地说道。
“怎地,是不是在为之前的决定感到后悔了?”一旁的老人微笑道。
秦欢摸了摸鼻梁,咧嘴笑了笑,“有那么一点。”
往后再做决定之前,一定要摸清楚情况,不然这样一头雾水闯进来,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随便寻了一张有空位的酒席坐下,老人也跟着坐在了秦欢身旁。
酒席上其余几人都在饮酒谈天说地,大笑声此起彼伏。
秦欢和老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各谈各的聊得兴致还不错。
秦欢给老人斟了一杯酒,老人点头道谢一声,抿了一口酒水。
“怎样,味道如何?”秦欢拧着酒壶嬉皮笑脸的问他。
老人瞥了眼秦欢,此刻的秦欢就像个稚气未脱的顽童一般,乱糟糟的头发,嬉嬉笑笑的不正经神态,再加上他那张娃娃脸和粗眉毛,一看之下就让人不觉想笑。
于是老人嘿嘿地一笑,“不错,上好的陈年花雕,你也来点。”
秦欢摇摇头又给他满上,“不喝不喝,辣喉咙!”
这时酒席上的一个络腮胡子哈哈笑道:“那小孩儿,行走江湖岂能离得开美酒和女人,你要多尝尝,我保准你食髓知味。”
秦欢呵呵一笑,心道狗屁,老子要不是为了压制寒毒,打死我也不喝这玩意儿。
酒席上都是一众糙老爷们儿,见秦欢虽相貌一般,但自有一股天真干净的气质,各都拿他打趣几句。
秦欢浑然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也不跟他们争论,自顾自地给老人倒酒,或是夹几块香喷喷的红烧肉,大口大口的吞咽。
“老头,这肉不错,真香,你也来点。”秦欢大吃了几块,忙给老人夹了两块。
老人端起碗接过肉块,也没吃两口,只面带微笑地打量着秦欢。
便在此时,酒席空荡间,行来一个矮矮的老太婆,这老太婆满脸皱纹,身穿花花绿绿的裙子,还涂了腮红。
她身旁跟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少女目光冷漠隐隐泛出一丝凶怒之色,便是不怒也有一番威严气度,使人不敢直视。
少女秀发披肩,穿着黑白相间的束腰裙装,腰间各佩一把短刀。
随着老妇人和少女慢慢行来,经过的地方人群喧哗之声顿时都弱了许多,待到此二人离去,人群才松了口气一般不再显得压抑沉闷。
秦欢所在的酒席上,正在打趣的众酒客突地噤声,同时扭头看向一旁空地上的老妇人和少女。
老妇人咧嘴露出两颗大板牙,对这些酒客笑了笑。
众酒客脸色纷纷一沉,各都起身故作镇定地说着:“酒足饭饱,我等不如去楼上听听小曲……”
有人附和道:“是极是极,此地过于吵闹,烦心得很!”
说话间,一群人拥拥挤挤的离开了酒席。
正大口吃肉的秦欢,手臂让身旁的老人碰了碰。
“怎么了?”秦欢嚼着一块肉,扭头看向他。
老人朝对面努了努嘴。
秦欢抬眉看去,表情登时呆住。
那老妇人对着秦欢笑个不停,行至呆若木鸡的秦欢身旁,从怀里摸出一块白绸纱巾,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油腻。
……
第166章 剧毒()
有些人不愿再见,有些事不愿再回忆。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便是秦欢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见到的人。
魔刀后人林知恩,大胡子临死前托付给秦欢的人。
……
“我女儿,拜托给你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送给你,你若敢负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见到那张脸,就会想起大胡子的遗言,内心就会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总觉得有愧于人。
可偏偏就是大胡子托付给他的人,给了秦欢最狠的一刀。
秦欢无法忘记发生在寒风堡的一幕,尤其忘不了那张狠辣无情的脸,打死他也想不到对方会对他出手。
被信任的人刺伤,身上的痛苦还在其次,内心的愤怒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平。
即便她有再充足的理由,也不可原谅!
秦欢呆滞的表情渐渐冷漠,柔和无害的眼神也变得阴沉。
老妇人拿着纱巾,拍了拍秦欢的肩膀,用难听的嗓音笑道:“小子,又见面了,人生真是无处不相逢啊!”
秦欢一脸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冷冷道:“离我远点,咱们不熟!”
酒桌对面,林知恩端坐在席位,酒楼里打杂的伙计跑过来为其添了一副碗筷。
她斟了一杯酒,抚摸着白瓷酒杯,灵动的双眼盯着杯子里透明的酒水,没有开口与秦欢打招呼。
秦欢不想看见此女,也不想跟她论什么是非对错,只当她刺的那几下,便还清了所有的恩情。
起身离开酒席,秦欢大步朝酒楼出口走去。
随行的老人抓了一只烧鸡,快步跟了过来。
余光中,秦欢和老人都已出了酒楼,消失在夜色人海中。
林知恩微微低头,撇嘴冷哼一声,捏紧酒杯,仰头一口饮下,又重重地将酒杯放下。
“他走了,不追吗?”老妇人问道。
“江州就这么大,他还能去哪儿!”林知恩怒色道,说着再满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一道身影辗转二楼回廊,望着下方酒席间的酒客,双目飞快地划过人群,停留在林知恩脸上。
这男子二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美,气质略带几分文弱,目光清澈无邪,给人的第一感觉便似一个书生一般。
此人正是付长兴的独子蛟龙帮的少帮主,付还真,年龄虽不大,但在蛟龙帮却已是极有名望。
但见他快步行下楼梯,片刻间,来到了秦欢等人刚才所在的酒席。
“林姑娘,楼下人多眼杂,你和婆婆还是去二楼雅座吧!”
付还真停在林知恩身旁,面带难色地恭声说道。
老妇人笑嘻嘻地扫了眼付还真,“怎地,怕她被人认出来,拖累了你?”
付还真连忙笑语道:“婆婆哪里话,我既选择和林姑娘结盟,又岂会在意旁人说什么。”
老妇人嘿嘿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那些酒客,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这些都是你蛟龙帮的得力干将,若是他们得知你和魔道中人勾结,你猜他们还会不会认你这少帮主的身份?”
付还真抿了抿嘴,悄然打量了周围一圈,面露一丝挣扎之色,低声道:“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林知恩端着酒杯看向付还真,冷声道:“与我结盟,此事你可知会了你家老爷子?”
付还真愣了愣神,强自一笑说道:“还没呢,等众兄弟都散了,我再与他细谈。”
林知恩冷哼一声,懒得再多看他一眼,饮了口酒,复又道:“你父亲打算归顺宁王麾下的武府,你要如何劝服他?”
付还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显得犹豫不决。
“没那个能力就少夸海口,明日我将前往天风堡,你若还做不出决定,休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林知恩放下酒杯起身离席,带着老妇人绕过酒席朝外间行去。
付还真站在空空的酒桌边上,周围一双双异样的目光朝他投过来。
付还真只觉有无数的人在嘲笑自己一样,心底烧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猛一捏紧拳头,咬了咬牙,脸上换出温和的笑容来,若无其事地朝木梯走去。
无论我做得多好,你们都要拿我和父亲比,总说我做得不够好,总嫌我太年轻,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他付长兴的儿子么?
真当我在乎这区区一个蛟龙帮么!
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一辈子留在这儿只当个狗屁帮主,我只想走我自己的路!
付还真缓步走向二楼,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
十八年如一日,为了练功为了变强,为了成为他口中的谦谦君子,为了做到他曾经想要成为的风光之人,你们可知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即便如此,你们却毫不关心,仍旧嫌我能力不够!
付还真俊俏的脸庞划过一丝阴冷的笑容,扭头扫了眼堂下的众多酒客。
……
长街上有人在燃放烟花和爆竹,一群群小孩儿围在边上闹腾个不停。
离开酒楼的秦欢站在街边,夜空中飞雪如瀑,烟花绽放出一朵朵炫目的星火。
老人掰下一只鸡腿递给秦欢,秦欢呼出一口气,接过鸡腿用力地啃了一口。
老人也不问秦欢为何负气离席,只默默的守在一旁,咀嚼着手中的半只烧鸡。
长街上传来一阵阵烟花爆竹燃放的声音,夹杂着孩童的欢声笑语,一老一少啃着烧鸡,站在一旁打量着不远处的夜色。
“还没动手吗?”老人扔掉了一丝肉都不剩的鸡骨头,轻声道。
秦欢叼着骨头含糊道:“应该快了吧,他俩既然没拉上我,说明两人都有十足的把握,何况以我的武学修为,即便去了应该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
酒楼二楼靠北方的一间会客厅里,三道身影长身而立。
满头华发的锦袍老人站在中间,周身一股股青色真气浮现在体表,陆行舟和齐方各站一方,面带诡笑地望着白发老人。
“义父,看样子您是真的老了!”陆行舟望着老人身上时浓时淡的先天真气,开口道。
“人都会有这一天,我老了,你却还很年轻,不是吗?”锦袍老者淡笑道。
齐方双掌汇于腹部,掌心一团透明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大哥,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今日我若死在你手中,还请你善待我齐家庄老小!”齐方冷冷道。
锦袍老者目光复杂地看向齐方,轻叹一声,“阿齐,我若真有心害你,当年就不会拼了命的保你了,这些年你借我的名义不断壮大门下势力,我可有说过你半句不对?”
齐方脸上划过一抹愧色,怒声道:“大哥,今日我再喊你一声大哥,若非你执意想归顺武府,我岂会出此下策。你说你对我没有杀心,那为何又让少帮主连番削弱我的人手,你可知我身边的手下有大半被他带去江都,一个都没能回来!”
听闻此话,锦袍老者目光微微一凌,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喃喃道:“这逆子,他竟敢如此放肆!”
齐方和陆行舟只当他是在演戏,各都冷笑两声,摆开拳脚招式,欲要再出手。
“舟儿,你也要与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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