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呵呵干笑两声,试探地问他:“你就不怕我趁机溜走?”
南袈哈哈大笑几声,笑罢说道:“你与佛有缘,缘长缘短贫僧不敢说,但只要有缘,总会相聚,贫僧不担心你走,等时机到了,你自会来找贫僧。”
秦欢掀开毯子,翻身跳下来站在雪地,整了整衣袍,指向前方:“那不如,咱们就此别过?”
“再会。”
南袈微微点头笑道。
秦欢走了几步,见他的确没有强留的意思,秦欢面色一喜,哈哈笑着忙不迭地朝风雪中飞奔而去。
“师傅,便让他就这么走了?”
大和尚圆真表情困惑地望着南袈僧人。
南袈微笑不语,迈步朝前方缓缓行去,过得片刻,他才淡声说道:“先去金陵,你若再次遇上他,便帮他夺取割鹿刀,眼下这把刀,需要一个主子来镇压其煞气,否则此刀只会遗祸江湖。”
……
第259章 坎离()
年关将近,金陵城的神策门下来往进出的人群,比平日多出好几倍,巡逻看护的武士也增派了几队。
秦欢以手遮面走在拥挤的人海中,不时抬眉看一眼前方。
路边人群中,有一些身穿黑皮甲胄的武士,手提一副画像,目光细细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秦欢在人堆里面绕来绕去,凑巧瞅见那画像时,不禁喷笑两声。
只见那画上男子大饼脸粗眉毛,矮矮瘦瘦,旁边标了三个大字“盗马贼”。
瞧得画上之人后,秦欢便放心大胆的走向城门,那巡逻的皮衣甲士瞧着走来的秦欢,只粗略扫了一眼也不做阻拦,秦欢笑嘻嘻地行入古城。
在街上胡乱溜达了几圈,没发现有人跟踪,秦欢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入一条小巷中。
金陵城中街巷繁多复杂,往往一条大街就分有十好几条巷子,加之近年来人口越来越多,围绕一些主干街道便新增许多街巷,以至于初到此地的人,一走入街巷中,便会有种晕头转向的迷路感。
秦欢找了好半响,才摸回了桂花巷,找到了石安开在巷子深处的酒肆。
天色渐晚,昏暗的巷子里人迹罕至,酒肆中传来一阵阵议论声。
徒步行来的秦欢驻足门前树下,回头看了眼后方巷尾,过得片刻,他收回目光,大步行入酒肆。
酒肆里,石安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石宝儿将柱子和墙壁上的油灯一一点亮了,跑去酒柜下提了两罐酒出来。
霍青蹲在砖砌的土灶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炉膛里扔柴禾,不时嘀咕两声,似在和人争辩什么。
杜云生坐在一张空桌边,桌上摆了几枚铜钱,他将铜钱一枚一枚地收起,又甩指铺洒下去,盯着咣咣转动的铜钱,问出一些话来。
秦欢走进来时,便听杜云生自话道:“上坎下离,初吉终乱啊,需得思患预防了,也不知秦欢啥时候回来!”
“什么意思?”
秦欢负手行来,面带笑意地问。
听得声响,杜云生扭头看向门口,忙起身相迎说道:“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惹上麻烦了。”
“一点小事儿耽搁了半会儿。”
秦欢没提被和尚逮住之事,随口敷衍了两句,便把今日发生的事盖了过去。
“对了,我看你刚刚好像在用铜钱占卜,卦象怎么说?”
秦欢走过来,指了指桌上的铜钱问道。
杜云生连忙将几枚铜钱收了,挥手面带忧色道:“此事先不急着聊,我收到消息,割鹿刀被人抢走了,抢刀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凝香。”
此事秦欢已经听说,再次经他提及,是以没表露出任何惊色。
杜云生见状,有些疑惑秦欢怎会如此镇定,当即皱眉正色道:“此事干系重大,你有何打算?”
秦欢沉默了半响,抬起头冷冷道:“割鹿刀,我得抢回来,还给沈家,这是我跟沈玉楼的约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割鹿刀落入旁人手中!”
杜云生听完他的话,思量了一番,表情担忧地接话道:“此事从长计议,这割鹿刀来得蹊跷,我只怕这里面暗藏阴谋,你还是先静观其变,莫要一头雾水闯进去,免得受制于人。”
“多谢提醒。”秦欢微笑道。
“应该的,不必如此。”杜云生笑着摆摆手,示意秦欢坐下说。
两人挨着木桌坐下,杜云生问道:“这趟回寒山寺,那住持可曾对你言明,沈玉楼究竟想让你帮什么忙吗?”
沈玉楼要找秦欢主导割鹿刀之事,秦欢和杜云生之前早已商讨过,只是不知这其中,主要一方具体是如何安排的。
秦欢摇摇头叹气一声,苦笑道:“线索断了,老秃驴直言和沈家无关系往来,沈玉楼所交代的另有安排,只怕不是指老和尚,应该另有其人与之共同谋划此事。”
“另有其人?”杜云生惊愕一瞬,问道:“那老住持的身份呢,你搞清楚了吗?”
秦欢看向杜云生,淡淡道:“老秃驴就是沈家的老家主,沈玉楼不过是他领养的,没有沈家血脉,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竟有此事!”
杜云生面色大惊拍案而起,复又强自镇定下来,目光不断变换,负手在原地走来走去。
“怎会如此,沈玉楼死早了就算了,怎地还冒出如此事端!”
杜云生口齿不清地喃喃一句,似心灵遭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
“死早了,难不成你还能算到他的寿命?”
秦欢笑问道。
杜云生沉着脸看了眼秦欢,低声道:“启示里曾言,沈玉楼会亲手揭开江州王族最大的秘密,割鹿刀也会在他手上解除封印。”
“所以呢?”秦欢面色严肃了几分。
“所以,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死掉。”杜云生一字一句地沉声道。
“你是说他假死骗人?”
秦欢站起身来,惊愕地说道。
“不无可能!”杜云生背着手走来走去,伸手抓了抓头发,似在苦心盘算什么一样,显得很是焦躁不安。
“假死骗不过武学高手,他应该是真死,如此一来,这条原本注定的线又要变了。”
杜云生坐下来,倒了杯热茶灌了一大口,瞪大眼睛满脸的不甘之色,手捏得茶杯咔咔响,喃喃地说道:“为什么总是这样,所有事情都在脱离原本的轨迹,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反而只会让偏离的轨迹更大!”
秦欢以为他在说推算的结果,跟实际发生的结果,走向了两个不同的结局。
信命的人,会非常恐惧命数的改变。
改变并非坏事,但有些改变的代价,是摧毁一些原本应有的人与物,才能达到应有的平衡。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杜云生表情恢复平静,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兴奋和激动,对秦欢说道:“不要急着动手,让那个人来找你,你想还沈玉楼的恩情,沈玉楼也知道你是个重情义不肯亏欠谁的人,不要被人利用你的弱点。”
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来赌一件事吗?
秦欢不知道,反正他不敢去赌。
沈玉楼赌秦欢会因为愧疚和自身的良知,从而自愿地陷入割鹿刀恩怨之中。
“等谁,负责沈玉楼剩下的交代的人吗?”秦欢问道。
“不错。”杜云生目光越发兴奋激动,点了点头。
说着他扭头看向秦欢,目光仿佛泛着激烈的火花一样,颤声道:“秦欢,你敢不敢再跟我赌一次,上一次我赔上了整个寒山的筹码,这一次,我想看看,你能不能让沈家存活下来!”
“什么意思?”秦欢皱眉问道。
“沈家要灭族!”
杜云生嘿嘿笑道。
……
第260章 天数()
总有一些事情是不愿再提起,更不愿回忆,比如说已成过往的寒山段氏,秦欢就不愿再去回忆。
这时杜云生不仅提到了寒山段氏,还说出了与当时同样的话。
在寒山秘境中,杜云生曾多次告诉秦欢,段氏会灭族,秦欢不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此番事关割鹿刀,杜云生又一次说出了这番话。
秦欢脸色渐渐变得阴晴不定,瞧着坐在对面的杜云生,只感觉这厮就像个着了魔的疯子一样。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你算到了沈家要玩完,你又何必扯上我,我哪儿来的能力去保沈家?”
秦欢浓眉紧皱,复又道:“即便我能帮忙,这与我又有什么好处,我跟沈玉楼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以为我还会像寒山一样,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拼命么?”
杜云生听罢此话,怔了一瞬,拿起铜钱在木桌上刻画,时而用力几分,时而划得很轻。
擦洗褪色的木桌,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浮现出来。
杜云生倒了一杯热茶,倾斜杯口,将茶水倒出一股淋在最中间的沟壑。
“你看这水,源头在我这儿,下面的沟壑也是我刻下,它们想怎么流,全凭我一念,只要我加重一分,它们便会前进一分。”
杜云生笑眯眯地盯着木桌,望着那些细流在沟壑间,互相拥挤推促前行。
“命数如水,源头已经无迹可寻,这张大网早已遍布天地,谁也跳不出去!”
他不急不缓地说着,秦欢左右也听不懂,便任由他卖弄。
“它们会找宽阔的道路走,除非受到了外力排挤,才会陷入狭隘之地。”
“平坦的地方,它们会驻足不前,这时源头就需要有人注入新的水来推动。”
“当所有的水都布满了,就会形成一个平衡的定局。”
“水早晚会蒸发消散,生命也早晚会消散,只是一个时间先后的问题而已。”
说到这儿,杜云生抬起头来,面带笑容地看向秦欢,淡淡道:“有些人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注定会相遇,你可曾仔细想过,你为什么会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能力,为什么总能在乱流中冲出一条路来?”
“没想过!”秦欢随口说道。
老乞丐曾说,所谓命数,不过是所有人在各行其道时,互相干扰牵扯,从而形成的一张暗网,只要你能从中走出来,自然不惧任何看不见的手段。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也许你所走的路,是有人故意给你安排的呢?”
杜云生皱眉问道。
秦欢平静的心湖荡开一丝波澜。
冥冥中,有一双眼睛在某个地方睁开了,冷冷注视着外面的杜云生。
秦欢手心印记空间里,卷轴也自行展开,只是没有浮现出任何文字。
杜云生突然感觉好像在谁窥视一样,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外面,抓了抓后脑勺,纳闷地嘀咕一句:“奇怪,难不成这地方也有人在监视我么?”
意外和巧合,从天而降的大好事?
杜云生的话,让秦欢心中产生了一丝疑虑,经他一说,秦欢还真有点好奇了,他所拥有的一切,到底是人为还是偶然!
“怎样,要不要再跟我赌一把,这一次我绝不会陷害沈家,只要你肯出手,我就全力帮你保住沈家。”
杜云生回头看向秦欢,表情里透着兴奋和激动。
秦欢沉默了半响,淡笑道:“我打算回苦海镇了,割鹿刀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凝香已经逃出沈家庄,我留下来再无任何意义。”
杜云生愣了愣,愕然道:“你就不怕她遇到危险吗,你真能放心得下她?”
“没什么放不下的。”
秦欢已显得有些不耐烦,起身看向柜台处的石宝儿父子俩,淡淡道:“备车,送我离开此地。”
之前愿意答应杜云生联手,是因为秦欢需要他帮忙救出凝香,但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秦欢的掌控。
沈玉楼死了,凝香也成功脱身,还再度抢走了割鹿刀,要去搞什么鉴刀大会。
凝香想要壮大玄女宗,以此来对抗灵鹫宫,帮她完成复仇大业,此事秦欢心知肚明,不会阻拦也不会帮忙,因为他帮不上。
杜云生连番劝导秦欢,仍想把秦欢拉入这潭浑水,这如何能让秦欢不起疑心。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秦欢栽的跟头也够多了,他可不想再被人当傻子一样愚弄。
“当真要走吗?”
杜云生站在那儿,神色间充满了失望。
这时石宝儿已经离开酒肆,出去租借马车,不消片刻,他便会赶回来,秦欢也将离开此地。
秦欢来到酒肆外,夜幕已然降临,昏暗的巷子里,只有酒肆门口挂了两只亮通通的灯笼。
“也罢,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再劝!”
杜云生跟出来,站在一旁。
秦欢瞥了眼身旁这一副穷酸样的人,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他不知道此人能不能信任,值不值得信任,对方口口声声说会帮他,可秦欢却没见他给到自己任何有用的帮助。
“杜云生,你这样的朋友我交不起,我可不想身边的人再次被你给害死,你好自为之吧!”
秦欢面色冷漠地说完,迈步朝前方巷子走去。
杜云生愣在屋檐下,眼看着秦欢即将消失在黑暗里,他握紧拳头,面色挣扎不定,猛地抬头大声道:“秦欢,你真以为段明月已经死了吗?”
秦欢顿足昏暗的巷子,扭头看向后方。
段明月是由秦欢亲手安葬,她没有试练者的身份,当时那等场面,她已是必死无疑,哪怕神医出面也回天乏术。
但此时听杜云生的语气,似乎其中还另有隐情。
“秦欢,水麒麟即将出世,第二个秘境就要现身了,我说过我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想要的真相,到时我全都告诉你,只要你帮我保住沈家,我还你一个活生生的段明月!”
杜云生又大吼道。
秦欢脸色一变,暗自喃喃道:水麒麟,第二秘境,还我一个段明月,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疯了吗,他以为自己是神吗?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给你一次弥补的机会,你会怎么选?
此人有些能耐!答应他的条件!
印记空间里,展开的卷轴上,浮现出一行水墨文字来。
秦欢目光转动,心底仍旧有些恼怒和不愿。
割鹿刀,四玉麒麟,这场逐鹿之争,你避不开也无法避开,按他说的去做,此人能推衍天数,只怕是天一门后人,你不要怕他,无论他怎么折腾,我都能帮你对付此人!
卷轴又给出一行文字来。
……
第261章()
天一门后人,杜云生,你能确定吗?
秦欢暗自询问卷轴。
天下命师最大的悲哀,无过于参透了命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小子心气大得很,是想与天斗!
相传天一门的天测河图上记载了两篇功夫,一为弱水三千,一为晓梦化蝶。
前者可逆水行舟,倘若手段不成,便推波助澜,这小子在寒山使的是双管齐下,只是不知他以什么手段保住了段明月,以此来要挟你。
从他之前的败绩而论,显然他还是输给了命数,不过此人有些手段,居然能保住这个世界里必死之人,偷天换日欺瞒天数,这等伎俩值得钦佩!
卷轴上浮现出一行行文字,待秦欢感应过之后,那些文字便迅速消逝,又浮现出新的文字来。
偷天换日,欺瞒天数?
秦欢越听越是困惑,暗暗问道:“什么意思?”
卷轴如此解释道:假如命书里推测出你一定会死在某次劫难中,那么你唯一的活路,便是让天地亲眼看见你“死”了,只有这样,你才能逃过一劫。
“你是说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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