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娟瞪大了眼,以充满了恐怖的声音道:“那几个人里面有我的爸爸跟爷爷……”
马惠芷不禁一怔道:“那怎么可能呢!令尊与令先祖不是都已经去世了吗?”
凌娟颤着声音道:“一点也不错,我认得清清楚楚!爸爸跟爷爷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是去世时所穿着的,只不知他们怎么会从地下又出来了……”
这时司马瑜也走到她们身畔,闻言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会事了,连忙安慰她俩道:“惠姑!凌小姐!你们不必害必,这几个人的确不是生人,不过他们不会加害我们的,这是长孙前辈作法来对付那恶徒的……”
凌娟又惊又诧地问道:“死了的人还能复活吗?”
司马瑜摇头道:“复活是不可能的,长孙前辈只能驱策他们行动,却无法使他们口复生前的记忆与思想!”
凌娟犹自不信,司马瑜笑笑又道:“长孙前辈在未出家门,曾有尸魔之称,他有一种神奇的方法,可以使已死的人体重新活动……”
马惠芷这才深吁一口气道:“这倒是可能的,掳说湘西就有走尸的巫师,川中排教的巫师们也有类似的法力,不过他们都需要符咒作引,不像长孙前辈这般方便……”
司马瑜轻轻一叹道:“符咒不过是用来障骗俗人的耳目,其实驱尸之术,完全是一种心灵的感应,长孙前辈曾经想把这套功夫传给我,却被我拒绝了!”
马惠芷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呢?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功夫,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啊!”
司马瑜摇摇头道:“我不想学这种功夫,因为我觉得扰乱死者的安息,是一项罪过!”
凌娟着脸道:“我也不想学,整天跟死人相处在一起,怕死人工……”
马惠芷则极感兴趣地向苦核望去,只见他盘膝坐在地下,口中念念有词,头上热气直冒,身下的冰地也化开了一块,使他的身子微微下陷,状似十分用力。
那地下冒出的几个人——也可以说是几具行尸,将长乐真人团团围住,一个个都伸出雪白的手臂,作出扑噬的姿势,长乐真人则在惊骇中带着紧张,神态十分凝重。与那批行尸对峙着!
片刻之后,苦核突地发出一声轻啸,那是发动的讯号,六具行尸一起朝长乐真人围扑上去!
长乐真人端立不动,听凭那些行尸扑到身上。有的捏颈,有的扼喉有的拗臂,有的啮腿!形势颇危!
可是长乐真人的身子竟如钢铁一般,那些行尸竟然伤他不得,争持片刻后,苦核嗔目大呼道“抉他的眼睛!点他的紫府穴!”
果然有两具行尸放弃原来所攻的部位,挖目刺穴,并时而进!而且势于极为快速!指位也相当准备!
长乐真人大喝一声,双臂猛地一振,周身罡气发出,将纠缠在他身上的那些行尸一齐震飞跌,然后才朝着苦核厉声叫道:“老秃驴,你以为仗着几具死尸,就能奈何我么?”
叫声中身形朝前飞扑过来,马卓然与李一定连忙再度出掌,想将他拦住,长乐真人长袖一挥,劲风如刃,将二人的掌风反逼回去,牵动身形,一连撞退了四五步,然后他再度抢迫进来,单臂抓向苦核的胸前!
苦核漠然不动,直等指尖离身寸许,他才用双手一按冰地,拨开身形,避开了这一抓!
长乐真人身如急疾,追上去再度进击,司马瑜看见事态危急,迫得再度出手,横里插身!掏出一拳!
长乐真人对他的拳势倒是不敢轻视,移过手腕,放弃追击苦核,反朝他的拳上抓去!
司马瑜知道这一抓的厉害,连忙撤回拳势,改为砍削,切向他的指节,长乐真人冷哼一声:“滚你的!”
司马瑜一掌削实,仍是不敌他的内力深厚,咯的一声,身子被撩开数尺,腕间的关节也脱了臼!
长乐真人仰天发出一声厉笑道:“臭小子!别着你服下了雪参的元神,要赶上我的功力,至少还要五六年的修为,只是你不会有一天了,不仅是你,今天你们在这儿的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说话时目中凶光暴盛,杀意狰狞,那笑声听起来尤为怖人,可是他表现的功力也实在太惊人了。
目前这老老少少,无一不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物,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敌得过他!
司马瑜抚着痛腕,咬牙接上关节后,苦着脸用另一双好手在搓揉着,苦核得到他伸手代拦了一下,又移到几丈之外,不变姿势,推动那些行尸准备作再度攻击!
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天华,此刻也着了忙,大声叫道:“师兄!别再费神去驱策那些死人了,还是大家联起手来,合力跟他拚一下,也许还有希望!”
苦核如若未闻,哺哺低语片刻,忽而目光骤盛,大声叫道:“上!攻目,戳紫府!”
行尸中跃出两具,像旋风似的掷了进来,长乐真人依样信手一挥,可是这一次却大出意外,那两具行尸的能力似乎增强了,长乐真人的单掌拍中第一具行尸的头颅,将它击得粉碎,然而它的双臂仍是猛抓过来;
噗的一声,手指插进了他的左眼,血光四溅,长乐真人痛叫一击,横臂朝外抢去,将那具无头的尸体扫为两截断尸飞出去,恰好拦住第二具行尸的进路,双双同时撞倒在地;苦核额上汗珠直流,以嘶哑的喊咙喊道:“继续上!还是那两个地方!”
立刻又有两具行尸扑了上来,长乐真人一目已残,可是他居然能忍痛不乱,利用那一双完好的眼睛,双臂电疾挥出,砰然两声激响中,将两具行尸击得骨肉横飞,然后他身形不停,继续朝仅余的两具行尸冲过去。
双手动处,又是两声激响,那仅余的两具行尸,也被消灭了,苦校长叹一声,身子软弱地向冰地上倒下来!
长乐真人疾步跨过去,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伤目中鲜血直淋,可是他竟像完全不觉痛苦,厉声大笑道:“老秃驴!你真会耍奸诈,居然将功力移注在死人身上来对付我,使我上了大当,现在那些行尸都毁掉了,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鬼花样!”
众人见状大惊,纷纷想赶上去,然而身形才动,长乐真人的脚下一使劲,苦核立刻发出一阵痛吟,将大家的脚步哧住了,因为目下的情势甚明,只要再移前一步,反而加速了苦核的死亡!
虽然今日总难免一死,可是谁也不能做苦核的刽子手,长乐真人厉声大笑道:“老秃驴,现在你可认命了!你残我一目,我要先剜了你的两支眼睛,然后才杀死你!”
苦核在地下喘息片刻后,才以疲弱的声音道:“臭道士!你别得意!今天我虽不免一死,可是你也别想活着!”
长乐真人的双指已经准备要去抉他的眼珠了,闻言一住手势,以不相信的神态道:“老秃驴!你说什么?”
苦核将双目一闭,轻轻地道:“我拚着这条命!也要留下一个致你于死地的安排!”
长乐真人仰天大笑道:“老秃驴!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大的神通!”
苦核突地张开了嘴,口中喷出几口血星,飞向他的前胸,力道颇重,顿时将他的衣服穿了几个小孔。
长乐真人初是一怔,继而觉得身上并未受伤,乃又是一阵大笑道:“老秃驴!这就是你致死我的安排吗?”
苦核的舌尖已经咬破了,说话非常困难,可是他仍含含糊糊地道:“不错!我已经在你身上种下了死因,马上就会有东西来对付你了!”
长乐真人怎么也想不透那几点血星能伤得了他,因以呆呆地在那儿发怔,苦核趁他疏神之际,忽地将身子一弓,脱出了他的脚下,一连几个翻滚,扑到数文之外,才挺身站了起来!
长乐真人惊觉时,苦核已远远地离开他,不禁怒叫道:“老秃驴!你原来是在使弄狡计逃命!你选得了吗!我不妨让你再逃得远一点,也有办法将你抓回来!”
可是苦核站在那儿,并不作远逃的准备,神色肃穆,双手合什,口中又哺哺地低声念了起来!
长乐真人见状厉笑道:“老秃驴!你别再捣鬼了,我今天绝不饶你,而且要你第一个死在我手下!”
说完身形又飘过去,疾如劲风,而且双手平伸,抉向他的眼珠,苦核一幌身避开了,长乐真人正想再追过去,忽然脚下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动,接着是一声无法形容的刺耳长啸。
那声长啸使长乐真人的身形顿了一顿,刹那间,那条冰地的裂缝又冒出两道淡淡的白影!
这两道白影仅具人形,却可以用肉眼看穿,轻飘飘地向长乐真人扑过去,长乐真人以为又是行尸一类的东西,劲聚掌端,劈向第道白影,眼见掌势击实,却像是击在一件虚无飘渺的空质之上,掌力一透而过。
而他的脸上却被一股澈心的寒气撞上,力量奇大,顿时横跌出去,乍一触地,立刻又跳了起来。
而另一道白影也扑了上来,这次他不敢再用掌力阻击,迅速无比地抽出腰际长剑,拦腰平削过去!
剑锋透过白影,仍是空无一物,脸上又是一阵奇寒澈骨,在他那双独眼中看得清清楚楚,这是那人形的白影的长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一身功夫都是在冰极严寒中练出来的,冰天雪地中长年久居都可以毫无所觉,这人影的怪物却能令他感到冰寒澈骨,换了第二个人,恐怕早已将血液凝冻起来!
而且这怪物空若无物,掌剑不能伤,饶是他一身武功绝顶,遇上了这种对手,也不禁心惊胆战,大叫一声,回身向后飞逃,那两道白影居然也发出一阵低啸,跟在后面追去,只是连度比他略慢!
片刻之间,长乐真人的易形即已消失不见,那两道白影的距离虽然跟他越拉越氏,可是在连连的低啸中,乃是紧紧地追在后面,片刻之后,它们也与冰地混为一色,渐渐地分不出来了!
众人一直是在极度的惊骇中注视着事态的发生,直到长乐真人与白影都失去踪影后,才深深地吁出一口气,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解决的。
只有苦核神色庄重地道:“我们快离开此地吧!越快越好,两天之内,我们必须离开这冰原,否则连我们也难逃杀身之祸!”
司马瑜英明其妙地问道:“前辈!这究竟是…”
苦核神色一整道:“有话留在路上再问,现在争取时间,赶紧离开这地方,但愿那臭道士能支持得久一点……”
司马瑜见他说得很严重,自是不敢再问,大家都忙着离去,凌娟骤别家园。还有点依依不舍,苦核催促她道:“女娃娃!今天能逃得性命,已是万幸,你还有什么可恋的,我担保在五十年内,这地方绝不会别人占据,过了五十年,你还可以再回来!”
于是在苦核的连声催促下,大家都匆忙上路,登上冰梯之后,方天华等人乘来的雪橇,连同拖橇的十几头壮犬还留在那儿,那橇十分宽大,大家登橇十后,李一定摧犬疾驶,司马瑜才问道:“前辈!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哧退那恶道的?”
苦核轻叹一口气道:“冰魅!”
司马瑜一怔道:“冰魅是什么?”
苦核将眼一瞪道:“你若是肯接受我的那套功夫,自然就知道冰魅是什么了!”
司马瑜哧得不敢再问,还是方天华笑笑道:“师兄!你已经答应芸娘不再逼他了,何苦还提这些话呢!冰魅这个名字倒很新鲜,你何妨说出来,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苦核恨恨地望了司马瑜一眼,这才缓缓地道:“冰魅一词,载于我所习的“幽冥生死真经”之中,原是人死后的灵气不散,深藏于寒冰之下,久而凝聚成形,对于驱使它们的方法,因为我一直没有机会试验,仅仅是粗知大概,刚才我在驱尸御敌之际,忽而意测到这冰原之下,竟然有着两具成形冰魅,所以才用本身的灵气,将它们感引出来,我最后喷在那道士身上几点心血,就是灵机之源,它们受了感应,一定会紧紧地追着他,直到将他弄死了为上,不过我自己也无法进一步控制它们,所以摧着大家离开,只要我们能逃出冰原,它们就不能追出来伤害我们了,只是我估计离开冰原,最少也要两天时间,因此我希望那道士支持得久一点……”
方天华微感骇然地道:“那冰魅真会这么厉害吗?”
苦核瞪大了眼睛道:“它们赋气而生,具形而实虚,无论什么东西都毁灭不了,你们不是都看见了!”
凌娟忍不住问道:“这种害的东西,当留在冰原上,以后去的人怎么办?”
苦核哼了一声道:“我那能管得这许多,好在这冰原上去的人不多,人家自己要去送死,我也没办法,冰魅禀气而生,一旦暴露地上空气之中,最后只能确持到五十年,就将形影俱灭,我叫你五十年后再回去,也是这个意思!”
凌娟默然无语,倒是马惠芷问道:“前辈认为那冰魁一定能将那道人杀死吗?”
苦核点头道:“不错,那道人的行进速度虽较冰魅为快,可是他身上已被我的心血喷中,冰魅凭着感应,不眠不休,迟早会追上他,一个血肉之驱,总不能跟这些鬼魅去比耐力!”
马惠芷摇头道:“晚辈却不敢作如此想,万一那道人也能支持着逃出冰原,冰魅就无法奈何他了!”
苦核一怔道:“这个老衲倒没有想到……反正我们已经逃过他的毒手,假苦他不死的话,在我们手中吃了大亏,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等他找到我们时,再慢慢想想对付之策吧!”
大家想到了这件事的可能性,同时也想到了长乐真人的可怕之处,不禁都心事重重陷人人默然!
良久之后,司马瑜才问马卓然道:“马前辈,您是怎么跟方前辈等会合在一起,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马卓然笑笑答道:“我回家之后,看到儿的留字,知道你们北上,急得要命,刚好薛夫人请方先生与这位大师到杭州来找你,我们就一同北上,在山海关外,碰上了李大侠与公孙大侠,他们二位对世兄也十分关怀,便一同前来了,在冰原上找了好几天,才找到那片峡谷,想不到倒恰巧碰上那场艰险;
司马瑜一怔道:“前辈怎么会认识薛夫人?”
马卓然微笑道:“薛夫人是无为门的前任掌门夫人,不是她托付我暗中照应世兄,我怎么会在西湖上故意乔妆结识世兄呢!”
司马瑜又是一惊问道:“原来无为门的前任掌门是薛正粹前辈!”
马卓然黯然地道:“是的薛掌门人大智若愚,胸怀惨淡,为无为门最理想的掌门人选,只可惜伤于奸人之手,我们想尽方法,要想打听凶手是谁,然而举世之间,只有薛夫人一人知道,她又守口如瓶,不但不肯告诉我们,反无劝我们忘怀此事……”
司马瑜情不自禁地朝方天华望了一望,只见他神色平静,若无其事,反而淡淡地道:
“无为门以恬淡无为是宗,马兄最好是将复仇之事看得淡薄一点!”
马卓然长叹一声道:“方兄之言固然不错,然而兄弟为继任掌门,怎能将此事放过不理呢!”
方天华淡笑道:“薛夫人身遭杀夫之仇,她自己都不原追究,可见其中必有不能追究的隐情,以兄弟之见,马兄还是忘了这件事吧!”
马卓然长叹无语,司马瑜虽然洞烛其中大概,也是没法说什么,因为方天华与薛家思牵仇缠,其中的情形太复杂了,他也不过是一知半解,无法去判断是非,更无法对方天华的为人作何定论,静思片刻后,他又问方天华道:“方前辈,您与苦核大师是如何会见薛前辈的?”
方天华没开口,倒是苦核道:“我们为了你这小子,打得死去活来,难分难解,芸娘突然出现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