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最大的豪绅金中魁,为独生女出阁召开英雄大会。
“公子真会开玩笑,这房间公子还来过。”
“看来我比你糊涂!”
“属下记得六年前的十一月,你和令堂就在敝处落脚,公子怎么忘了?”
“没有!”李乐笑了起来。
“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公子才十三岁,现在却已是玉树临风,英俊儿郎……”
他看着李乐讲不下去了。
任谁都看得出,李乐最多不过十六岁。
李乐已确认他认错人了。
这块金牌原来早有主人。
他心中暗道:“但这人也姓李,算来是我本家,本少爷就借你的光了。”
他不敢说穿,否则又会被送回柴房挨饿。
“嗯!汤兄过奖了!”李乐用力地挺了挺胸,显得自己高些。
“汤某……实情实说……”
李乐大笑道:“汤兄,先为本公子来些茶点怎么样?”
汤成龙打个哈哈,急忙道:“请公子多多海涵,我这就去张点心!”
他躬身退出房门。
汤成龙走出房门,脸上就露出了冷冷的笑。
他来到大厅后堂,叫道:“来人!为‘步雪斋’送两盘糕。
他一抬头,看到大厅口一人穿着五花锦袍,白皙脸孔,正眯着双眼看着自己。
汤成龙走过去,小声道:“杜总管,你看这样行得通吗?”
杜总管道:“何以见得行不通?”
汤成龙道:“那李俊逸是西北道上第一号黑道人物、鹦鹉轩轩主李博狂的亲儿子。”
“不错,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杜总管那双细小的眼睛忽地一睁,尖尖的声音道。
汤成龙叹了口气,道:“杀死李公子的那个臭要饭的,会是什么人?”
“我怎知道她是谁?”杜总管道,“老子只知道李俊逸,是我们金家请来的十三位公子之一。如果李博狂知道他儿子死在我们金家门前,你说会怎样?”
汤成龙早已意识到这结果的可怕性。
杜总管冷笑道:“所以老爷的意思,就是让这小子代替李公子,然后在大会—上揭穿他的假身份,同时干掉他。这不就全解决了!哈哈……”
汤成龙搔搔头皮,道:“属下还是有些不明白。干掉这小子,李博狂就不会找上门了?”
“你脑袋装大粪的?”
一人无声地走近,冷冷地从他们背后说道。
汤成龙回头一看,急忙弯腰打礼道:“金爷……”
这位正是金家的主人“金剑飞龙”金中魁。
金中魁身高八尺,脸色白净,穿着一领绿罗团花袍,腰间是金丝宽带。
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淡淡地道:“老子认牌不认人,谁拿着金牌,谁就是李俊逸。金牌半路掉包,这是不是老夫的错?”
“不是!”杜、汤两人同声回答。
“但李博狂的‘干尸化骨功’可不是玩的,那是一种极阴损的邪功,而且此人更是心狠手辣,你要小心伺候着,别让这小子到处乱讲,坏了我们的大事。”
汤成龙答道:“谨尊金爷之意,属下不敢出错。”
盆中魁道:“这几天,就由你专门负责这小子,府上安全之事交由杜总管。”
汤成龙点头答应,又道:“追踪那老叫花的事,属下还要不要继续?”
金中魁沉思一阵,喃喃地道:“这个老叫花子,绝非等闲之辈。”
汤成龙应道:“是是!今天与她交手,要不是她急于躲避金爷那一剑,属下绝不可能打中她一记‘一日散星掌’。”
“老叫花的事拖后,出阁大会迫在眉捷,近日江湖甚乱,我不想再出什么事。”
汤成龙行礼遵命,叹道:“李俊逸怎会和中原的江湖人物结仇?”
金中魁轻摇折扇,道:“以老夫推测,不出五天,李博狂必到济南。”
汤成龙一听,心中有些慌张。
这李博狂可是个杀人狂魔,人见人怕的恶煞。
金中魁看他一脸惊恐之色,冷哼道:“我都不怕,你怕个鸟?”
摇了摇手中折扇,他又道:“李俊逸死在济南之外,和金家扯不上半点,我没有失了礼数,最后替他报了仇,他还想要老子怎样?”
他说着,晃晃地走进大厅。
汤成龙在想:“他果真一点都不顾忌吗?”
——看来只有金中魁自己心中明白!
第二十三章 选婿大会
八月初八。
秋花红,果实落。
这是李乐来金家的第三天。
这假李公子并不好当,既不让他出门,也没有人主动来这“步雪斋”聊天品茶。
李乐要不是想到大会上,打听秦风箫的消息,恐怕早就想法子逃了!
来来往往送饭莱的只有汤成龙,有事没事地和他搭上两句,但再没提起过那老乞婆的事。
李乐决定先开口。
他正想着,门已被推开。
汤成龙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道:“李公子,出阁大会已开始,请移尊步。”
“我们这就去!”李乐站起身来,又问道,“你们小姐芳名如何称呼?”
“大小姐闺名香蝶。”
“好名字!金玉庭前花撩屏,一忱香梦蝴蝶来。却不知今日摘花扑蝶之人会是谁?”
汤成龙听得似懂非懂,干笑两声道:“公子好文章,是能文能武的奇才。”
李乐随着他走出房门,问道:“我叫你帮忙打听秦风箫这个人,现在怎么样?”
“秦风箫二十年前时,的确很有名气,是江湖上第一朵名花。”
“哦?她是女人,而且还是个老女人。”
汤成龙笑道:“可惜她当年昙花一现,早已退出江湖。实在查不到她现居何处。”
李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低头疾走。
一路行来,金府今日非同往常,府内上下处处结灯挂彩.一派喜气。
后花园搭起—座花楼,正前面是练武操场。
花楼中仙乐响起,烟雾缭绕。
不愧是济南府第一富,豪华铺张之设,非他人能比。
操场布满数十位座位,人头攒动,最前面一条长桌,上铺着大红桌裙,坐着几位江湖名望极高之人。
一阵金呜之声,音乐停了下来。
金府大管家杜兆言出现在花楼前的平台上。他今日穿戴整洁,一张本来就很白净的脸,刮得更是如剥了壳的鸡蛋。
“今日八月初八,是本府小姐出阁吉时,各位贵客作凭,选婿条件是,持十三面金牌的公子,是与金家有渊缘的后辈俊杰,他们要经过三场比试……”
“下去!”
“叫新娘出来!”
杜总管似乎还有很多话,但现在看来,已经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他低头下台,换上来的也不是今天的新娘金大小姐,而是这家的主人金中魁。
从金中魁身上的穿带就仿佛能看到洋洋喜气。
他满面春风,一派得意地道:“各位同喜同喜!金某一生无子,仅此一女,小名香蝶,今日从十三位与金家有交的世家子弟中,选出一位优秀少年儿郎,便是金家乘龙快婿。”
他微笑着一举手,比试开始。
台下贵客中有当地豪绅官吏,更多的是江湖豪杰。
他们此来一是为了给金中魁脸上贴金,二来想看看金大小姐如花似玉的美貌。
那十二位公子陆续站起谢礼。
李乐可不管那些,只顾得在人群中到处寻问秦凤箫的下落。
金中魁本就想在大会最后之时,再揭穿李乐身份,所以此时也不管他。
山西霸王枪董家少主人董长青首先上台,对手是闽南派少掌门吴可重。
比试规定,先文后武。
董长青似乎早已准备好题目:“江湖人论江湖事,在下的题目就是当今江湖中门派群立,黑白并起,但最为江湖中人不耻的是哪个门派组织?”
吴可重想了一阵,缓缓地答道:“若论当今江湖上最令人痛骂的莫过于摄魂谷。”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附合。
两月前平都山宝莹寺惨案,正是摄魂谷所为,也正是这件事提醒了吴可重。
董长青摇头,一字一字地道:“不是摄魂谷之人烧了宝莹寺。”
众客又哗然四起,不是摄魂谷所为,又是什么人呢?
摄魂谷这几年来一直秘密盘结,为害江湖,以邪术残杀武林同道,这种组织难道不是被江湖人最痛恨,最不耻之辈吗?
董长青板着一张面孔严肃地道:“答案不是摄魂谷,而是江湖中一个秘密组织玄音楼。”
他不理众人喧哗之声,接着道:“摄魂谷谷主秋飞霜的同门师弟百里飞浪,组织了玄音楼,打着摄魂谷旗号为害江湖。”
“何以证明?”吴可重问道。
董长青道:“这一切全是广空大师首座大弟子百庸大师亲口对在下所言。”
他看向端坐在贵宾席上的一位大和尚。
那和尚忽然念了一句佛号,站起身来,手上托着一具念经的木鱼。
有人脑袋聪明,一眼看到那木鱼就不由得想起宝莹寺二宝,大叫一声:“‘震天木鱼’!”
“阿弥陀佛!”和尚大声道,“这正是‘震天木鱼’!”
他说着就随手敲击了一下。
只见到“砰”的一声响。
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清楚听到,仿佛就在耳边敲响了一座巨钟。
那一声犹如一道有形的物体,穿过耳膜,直插脑海深处。震得在场之人皆感到胸内一阵难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这声音牵动,口干舌燥,眼花耳鸣。
能有这种威力的自然非宝莹寺“震天木鱼”莫属。
和尚道:“贫道百庸,此行目的是向各位表明,毁我佛寺、杀我佛门弟子之人,不是秋飞霜,而是玄音楼的百里飞浪,”
百庸大师在江湖上的名声绝不亚于广空大师,在座的江湖中人谁没听过他的大名?
坐在他身边的就是武当三子之一的木笙道人。
他念了一句“无量寿佛厂,站起身道:“贫道相信百庸大师所言,害贫道师弟木罄的凶手,就是百里飞浪。”
场中的江湖中人,论名声辈份,属木笙最有资格,他既开口,别人自然不会再说三道四。
百庸大师坐下时,远远地看着李乐一笑。
李乐无可奈何地回笑一下,然后脸上就是吃了黄连般的表情。
今天被他撞见,那么在将来的几天之内,叶纷飞和曲一歌就一定会出现在济南城中。
金中魁道:“吴公子可以提问了!”
吴可重想了一阵。
他为人沉着,不动声色,寻思了半晌才道:“山西董家号称霸王枪。其‘幻影乌锥三踏雷’之招,应怎样破解?”
董长背听得一愣。
此招是董家言不传六耳的“八绝枪”之一,又怎能说出来。
吴可重的问题像个圈套,把董长青套了进去。
他不甘心,额头上出现滴滴汗珠,正束手无策之时,贵宾席上站起—位老者。
这老者一身紫袍,胸口团绣绿花,广袖束腰,一副贵人福相。
他道:“那就由老朽代犬子回答这个问题吧!”
金中魁定睛一看,原来是山西董家的当家人董春侯董老爷子。
吴可重急道:“不敢有劳董老爷子。”
金中魁—心想听“幻影乌锥三踏雪”的破法,岂能白白放弃这个机会?
他立刻应允道:“既然董老爷子发话,金某以为权当认可。”
吴可重道:“他才不敢开口应答。”
“是的是的!”金中魁笑道,“吴公子提的这个问题也太难为人了!”
董春侯道:“董家枪法,以力见长,以长争先,所以单凭招式破解极为不易,要轻功眼力、机敏智薏之人,才可以寻空攻其不备。”
众人皆屏息细听,生怕错过一点重要地方。
董老爷子那张紫色脸庞展颜一笑,双手比划着把这一招“幻影乌锥三踏雪”精妙之处讲出。
一番话说完,四周客人都嘘出了一口气,如果不知道“幻影乌锥三踏雪”奥妙所在,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李乐却不以为然,心道:“打不过可以逃,然后再寻机反攻,何必非破这一招不可?难道人家霸王枪就这一个绝招?真是小孩子见识!”
他在旁冷笑不已。
此时场中掌声大响,为董长青文比得胜贺彩。
接着是比武。
果然不出李乐“所料”,董长青根本不用“幻影乌锥三踏雪”绝招,依然把吴可重打下台去。
台下掌声、叫好声四起。
比试继续进行,到最后诸公子所出题目,更是花样百出。
李乐排在最后一个,所以没有对手。
他笑眯眯地站起身大声道:
“本公予没有对手,算不算已经过关?”
金中魁还没开口,就听到贵宾席上传出:“万万不可,这样有失公平,贫道赔你就是。”
说话的人居然是武当三子之一的木笙道长。
李乐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随之火气大起,暗骂道:“凭什么你要出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金中魁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他们仿佛商量好的一般,这倒使李乐心中豪气顿升,立刻摆出一副傲慢架子,走上台来。
他仰首望着天上的白云道:
“既然是文比,那么就提个简单而又有趣的问题!”
木笙道长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乐道:“我们都知道锅是用来做饭的,但什么样的锅却不能用来做饭?”
这个问题通俗得简直到了庸俗的地步,但木笙道长却回答不出。
木笙道长是何等身份,岂能输在一个小于手上?
他眉头紧皱,寻思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乐道:“猜不出吧!告诉你,漏底的破锅也是锅,可它不能用来煮饭。”
台下一片哄闹声。
“最好是提个严肃一些问题!”
金中魁想为木笙道长找回面子。
董老爷子也道:“金当家之话极对,还请李公子严肃一些。”
“好哇!”李乐居然一口答应,“那就严肃一些,请道长回答。江湖风云数十年一起,追究原因无非是想独霸武林,称雄江湖……”
他讲出这番话,台下之人都已点头称是,没脸再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李乐继续道:“每一场江湖浩劫,都是你死我伤,荼炭生灵。正可谓一山不容二虎,以致江湖元气大伤。如果要一一容下二虎,请问道长,这究竟该怎样?”
木笙听完干瞪眼,讲不出一个字。
这个问题看似和江湖有关,但仿佛少些什么,所以木笙道长一脸的不高兴。
李乐不等金中魁和木笙开口,就已先说道:“台下的诸位前辈诸位公子,大家都可以回答。谁说对了,这一分成绩就给谁。
果然是好主意,台下众人一致赞成,没有人再说李乐的不是。
可过去一炷香时阎,答案已有了十七八个,却没有一个是正中题意的正确答案。
董长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得轻声叹道:“幸好答题的不是我。”
此话一出,各位参赛公子大有同感,不禁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
木笙一看情形,只得道:“贫道认输,你说答案吧,但如果文不对题,莫怪贫道不认帐。”
李乐只是冷冷一笑,大声道:“一山容下二虎,这是因为一只是公老虎,一只是母老虎!”
台下乱了一团,有人大笑,有人叹气,而木笙却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堂堂的一代武林宗师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耍了!
他一腔怒火,要不是在众人面前,一定会冲上去给李乐一剑。
他几乎是跳起来的提出抗议道:“这个问题和江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李乐大声道,“这个提问是正是指出一山况且有容二虎之时,—个人想独霸江湖又怎么可能呢?这就告诫我们,谁也不要妄想主宰武林。”
他说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