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天空,阴风惨怪,人们却随着哭声步出大厅,护着灵柩,步入庄外的林中。
灵柩下土时,众人都在默哀中,孙老头跪在旁边,用手一把一把地掬着黄土,慢慢地洒向墓穴中。
几百号人中自然也有花含笑和花含语,她们早已变成了两个极普通的人,在一个极不显眼的位置上。
花含语—颗心沉甸甸的,她没有泪水,也没有悲痛,更没有欢乐。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麻木了。
像赵老爷子这种人,不论是和他作朋友还是敌人,他都会让你感到值得这种人并不容易被人忘记。
花含语终于长嘘—声,把眼珠转了转,斜向众人。
她忽然发觉一直跟在君香香身后的那个老人不见了。
那个老人仿佛使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其实花含语知道,自己绝没见过对方,像对方这种气质非凡的入世上并不多,见上一面就不会忘记的。
但她又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刚才因赵老爷子的去世而心中空荡荡的,所以根本没有去细想,现在这个发现,使她忽然间产生一种不祥的警觉。
那个老人是谁?
老人的印象在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但却越来越模糊,可心中的不安去越来越重。
她心里烦躁得如一团麻。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赵老爷子,还是因为刚才那个老人?
她也不知自己心中不安的感觉来自何处?
花含语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找到了花含笑。
她轻轻地道:“你刚才看见一直跟在君香香身后的那个老人了吗?”
“看一下,但只是看到一个背影。”花含笑点着头道,“他有问题吗?”
花含语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现在的感觉,只好含糊地道:“你发现了什么?”
花含笑犹豫了一下道:“那老爷好像与众不同。”
“他的确与与众不同。”花含语深沉地应了一声。
花含笑忽然轻声“咯咯”笑了一下,道,“小妹虽然没发现什么,但却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花含语睁大眼睛看着她,道,“居然有这么好笑?”
花含笑神秘兮兮地道:“你可发现今天寒冰堡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她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花含笑还在笑;道:“不是的,原来寒冰堡的谢老头一听自己的宝贝儿子—命呜呼,一气之下就跑到青城山去找谢紫玉的师父上青道人,说是柳双青示杀死了谢紫玉,请上青道人下山报仇。”
花含语一听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上青道人下山了没有?后来怎样?”
“看你急的!没事的!”花含笑依然笑道,“上青老道却认为谢紫玉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弟于,不可能被一个无名小辈杀死,算来算去,他认为是铁龙门的龙金故意使计陷害谢紫玉的,所以扬言要找龙金报仇!”
“哼!他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花含语也轻笑了一声道,“怪不得龙金这几天的表情既烦燥又气愤。
“他和赵仙笛不知在争吵些什么?”花含笑淡淡地道。
花含语道:“龙金一定是想拉笼赵仙笛。”
花含笑不懂地问道:“为什么呢?’
花含语道:“现在赵老爷子刚去世,他不可能就此离开金陵,打道回府,但留在这里,万一上青道人和寒冰堡的人找上门来,以龙金在金陵的实力,根本不敌啊。”
花含笑点点头。
她不反对赵仙笛和龙金联合起来,但也不赞成。
她想找赵仙笛去谈谈,因为她知道龙金这个人是个反覆无常的小人,此时和他联手是件很危险的事。
但她也知道和赵仙笛谈并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这时花含语看看花含笑,忽然问道:“你除了刚才所讲的感到奇怪以外,你还有什么发觉?”
花含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望了对方一眼,反问道:“大姐的意思是指什么?”
花含语道:“如果有人说赵老爷子其实没死,你信不信?”
花含笑一愣,然后道:“不可能,刚才众人看着赵老爷子下棺的。”
花含语淡淡地笑了一下。
花含笑忽然又惊道:“你是说赵老爷子诈死?”
花含语道:“很有可能,是不是?”
花含笑不说话,只是在沉思。
“我不相信一代剑王赵月明赵老爷子会如此简单地死去!”花含语的语气肯定。
我们是不是要查一查?”
花含语想了一阵,道:“赵老爷子如果真的诈死,一定有其目的。”
“是为了引剑魔现身?”
“不错!如果我们一查就很容易让剑魔引起怀疑,那岂不坏了赵老爷子的大事。”
“在赵老爷子和剑魔之间,姐姐还是站在赵老爷子一边的。”花含笑不无感叹的道。
花含语无奈地笑笑,道:“说起来,剑魔也可能是我们的仇人……”
“义父说过,父母之仇,是赵月明之恶,姐姐为什么为他辨解?”
“可赵老爷子却说杀我们父母的是剑魔周森。”
花含笑一扬眉毛,道:“仇人之言怎可听信。”
花含语道:“姑姑讲得固然很对,可我们总要让他死的明白。所以我想弄清当年事情真相,然后再决断。”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久了!因为剑魔一定会在这时出现。”
花含笑不懂地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相信剑魔也一定会怀疑赵老爷子的死。他一定会出来查个明白。”
“如果赵老爷于真死了呢?”
“那剑魔就一定会出现了!”花含语道,“因为剑魔周森一生中最忌讳的就是赵月明,赵老爷子一死,他一定要出来夺古剑二神的。”
花含笑似有所思的沉思着。
而花含语却暗暗地叹口气,剑魔不知何时现身?古剑二神到现在也毫无踪影,杀父之仇还没有报。这些事都要等待她去做!
如果赵老爷子真是她们的杀父仇人,花含语倒也希望他就此逝世了最好。
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实不愿与这位温和、宽洪的老人面对面的为敌。
但又一想到十八年来的深仇大恨未能亲手得报,不免有些惆怅。
“赵月明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剑王。他不会杀害他自己的师弟的,他更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花含语心里仿佛有种声音在呐喊着,“这一定是剑魔周森设下的诡计陷害赵老爷子。”
她义父高孤峰临终时的遗言,在花含语的脑海中已开始动摇。
花含语对自己的妹妹斩钉截铁地道:“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花含笑道:“你想从什么地方查起?”
就从今天灵堂上的客人开始!”
“姐姐说的是那个古怪老头?”花含笑是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所以一猜就猜到了。
花含语道:“今天来的人中,每个人都有嫌疑。其中这位老者是第一个。”
她一想到那位老人,心中就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安而又躁动的感觉。
花含笑仿佛也有此感触,道:“我看他好像有一种很熟悉而又很陌生的感觉。”
花含语听得心中一惊,暗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心中的胡思乱想。到底是什么人……”
这位老者绝不会是普通人;但他出现得太突然,太神秘了。为什么偏偏在赵老爷子下棺的时候出现?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如果要知道这些事,最简便的方便就是直接接触那个老人,第二个法子是去问香君君。
花含语忽然感到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急忙道:“笑儿,你在这里看着,我想回去一趟。”
花含笑点点头,但倾刻间又摇摇头。
既然今天不能找赵仙笛,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思。
她道:“今天赵老爷于出殡,看来也没什么好戏,大家都是惨痛欲绝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玩,大姐,我还是和你一块回去吧!”
花含语想了想,道:“也好!在赵老爷于出殡时,自然没人敢闹事,否则江湖上也过意不去,再说有孙老头,还有秣兵厉马的秦淮帮,想必就算有人闹事,也闹不出什么花样出来。我们走!”
她说着就回身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急着回去,仿佛回去以后心情就会安定下来。
花含语觉得自己要去证实什么,但证实什么呢,自己又说不清道不明。
花含语和花含笑的往处就在香梅客栈。
香梅客栈不算小,可以说是金陵城里一流客栈。
她们包下的房间就在三楼。
花含语急色匆匆地踏上楼梯,一推自己房间的门,就呆立当场。
她心中不安的感觉终于得到了证实。
原来布置优雅的格式豪华的大房间,已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籍,金银,首饰,珠宝银票,甚至稍好的衣装,都被洗劫一空。
花含语紧闭着双唇,眼中充满着气愤,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因为这些财物之失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殷盖天居然也死在她的床上。
这个问题就大多了! 、
在任何,任何靖况下,殷盖天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从他死时的姿势看出,连撤退的逃走的机会也没有,好像被对方—招就重创而死。
江湖上人称“魔手”的殷盖天,其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当冷武林中,能打败他的已不多,能让他逃都逃不了,弄死在当场的,又有几人?
这个人太可怕了!
花含语想江湖上还有谁有此功力。
殷盖天是胸口被刺了一剑,稍微偏左一点,正中心脏,一剑毙命。
剑伤之处很小,显然对方用的不是长剑,流出的血也不多,显然对方的剑刺得不深。
又快又准.分寸拿捏得极巧,剑到人亡,仿佛不愿多浪费一丝力气。看这个凶手的剑法,当今江湖上能使出的恐怕不会超过三个。
殷盖天的眼睛没有合上,而是睁得大大的、圆圆的,脸部的表情极其恐怖,扭向一边,好像看见了鬼一般。
她上前轻轻为他合上眼睛。
这时花含笑忽然大叫起来,把花含语吓了一跳。
她叫道:“天下居然还有人能无声无息地走近他身后,而不被他察觉?”
花含语相信天下已没有这样的人。
她道:“你认为殷老伯是被人暗算而死?”
花含笑沉重地道:“虽然地上很乱。但还是能看出这不是打斗时留下的,这就说明他根本没出手;就已被对方刺中。这难道还不叫偷袭?”
花含语也定下心来侦查了一番。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沦:来人不是为了贪图钱财,而本来就是针对殷盖天来的。
“还可以肯定一点。”花含笑道,“殷老伯一定认识来人,所以才会被偷袭成功。”
“来人只为杀人,但为什么要翻出贵重物品?”花含语道:“他只是为了制造假象给我们看吗?”
“好像不是的!”花含笑道,“这个假象做得绝不好看,连三岁小孩也能看出来殷伯伯是怎么死的。·;
花含语道:“那么只说明一点,凶手要找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我们一定会和贵重物品放在一起的。”
这会是什么东西?
是古剑二神!
凶手以为她们已掌握了古剑二神。
“会是什么东西呢?会是什么人?殷老伯又认识什么人?”花含语喃喃道。
她知道花含笑也答不上来,她还是说了出来,她不但在问花含笑,更是在问自己。
花含语看着死去的殷盖天,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点霞山庄见到的那个老者。
她忽然间觉得解了这个谜团,那老者的面貌原来是陌生的,她熟悉的是老者的动作。
她敢打赌,自己以前一定见过这个老者,只不过面貌变化了而已。
而且,这个老者的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一定和殷盖天的死有关系。
她把紧皱的眉头,猛地松开,道:“不想了,我相信对方还要找上门来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花含笑道。
“走!先处理殷老伯的尸体,然后离开这里。”花含语昂着头道。”
花含笑和花含语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对花含语再了解不过了,她已从对方口气上感到,花含语已找到了线索,心中已有了主意。
‘大姐!”花含笑没有动,她心中沉闷,有一种欲喊无声的感觉。
“我也不是很清楚!”花含语道,“看来只有先找到殷二伯了。”
“殷二伯会不会也被下了毒手?”花含笑急道。
花含语道:“很可能,但我们现在无法通知到他,也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花含笑道。
“没别的法子,只有去找君香香。”花含语冷冷地道。
“君香香?”花含笑不懂地惊道。
“不错!”花含语道,“她是唯一容易找到,并且是唯一知情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花含笑还是不明白。
花含语道:“因为她和一个不该和她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你说的是那个风度昂然的老者?”花含笑道,“他是谁?”
花含语一字一宇地道:“他一定是赵老爷子一直在等的剑魔。”
第十章 剑魔现身
赵老爷子等剑魔等了二十年,剑魔都没有露面,就连公开卖剑的盛会也没能把剑魔引出来,但赵老爷子一死,他就立刻出现了。
他也许是不愿面对赵老爷子,也许是怕。
总之他现在是不怕任何人了。
花含语就怀疑是剑魔杀了殷盖天,因为当今世上只有他才有这份功力,他还可以轻松地杀了殷盖地。以他的武功,要是偷袭,那简直比杀死一只小鸡还要容易。
他在香梅客栈后门等到了殷盖地。
殷盖地只感到一阵阴森森的煞气,由背后直扑过来,不等他有任何反应,背后的利器就刺人他后胸深处。
殷盖地闷哼一声,就地一滚,滚出两丈多远,接着又是一个翻身,一式“蚊龙出海”,挺直站了起来。
但刹那间,他脸色大变。
他已认出对面的剑魔。
剑魔阴阴地一笑,道;“没想到你居然有准备。”
以他的剑术偷袭,殷盖地居然只是受了重伤,而没有一剑致命,这只能说明一点,殷盖地当时进香梅客栈时早已有了准备。
殷盖地心惊胆战,因为他没想到偷袭他的居然是剑中之魔周森。
但他还是很冷静地道:“我大哥是不是已死在你剑下了?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手?”
“简单地说,是你们办事不力,”剑魔道,“你们还犯了两个严重错误。”
殷盖地不懂,他们一直在暗中按照剑魔的意思办事,何时又办错事了。
剑魔把手中的短剑收了起来,道:“你们不应该让龙金活着。”
要是龙金当时就如谢紫玉一样死在大江中,现在的形式会大变。
殷盖地不说话。
他们不是不能杀死龙金,而且龙金也和他们有过节。
龙金当时在秦淮帮劫得一批黄金,就是被殷氏兄弟用黑吃黑的手法给打劫了。然后花含语做人情,又还给了秦淮帮的梅宜人。
但第二天,铁龙门的大总管许白尘,不但没带人手来对付他们兄弟二人,却反而把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他们手中。
拿了人家钱财,自然手短,所以龙金才得以活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的十万两银子花得真值得。
般盖地没有想到这件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居然也被剑魔查了出来。
他眯着双跟,射出一阵怵人的幽光,又道:“你们为什么不听老夫的指令,私自让语儿去见赵月明?”
殷盖地心中一惊,脸色也随着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