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含笑也同饮了一口,收住太深入的话题,又道:“好了!不提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一个人总是有不如愿的时候。我们来喝一杯。”
赵仙笛很高兴地又喝了一大杯。他很喜欢这种菩解人意的女孩子,不由得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花含笑这时道:“你随赵老爷子走南闯北,收集天下名剑,这其中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小女子真想听听,恐怕那都不是些很轻松的事吧?”
“花小姐,此事一言难尽,其中多少辛酸劳苦,哪有什么有趣的事”赵仙笛苦笑着道。 花含笑又换个话题道:“赵公子,我在江湖风闻你对名剑的鉴别和相刽之术已得赵老爷子真传,小女子正想请教你这位大行家。”
“花小姐太客气了!”赵仙笛道,“我哪能称得上什么大行家,只是看看好玩罢了!”
花含笑道:“赵公子少年得志,伟伟之躯,堂堂七尺男儿,当立鸿志,胸怀凌石之气,为何不接下老剑王之旗,在江湖上称一代雄凤。”
本来就是她提意不提这些事的,现在她自己又忽然转回来旧事重提。
赵仙笛明知她的用心,但这几句话确实也正讲在他心灵探处,犹如一根无形的针,猛刺了他一下。
他脸色在变,酒像水一样进入他的肚子中。但第五杯下肚后,他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
“花小姐!我本来就是一片衬托他人的叶子。”赵仙笛口气微带无奈,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仇意,道;“秋天末来,我这片叶子就提早枯萎掉落了;谁还记得我是金陵点霞山庄的少主人。”
花含笑能听出他语气中流露出对自己不公的怨恨和对往日风光的追缅。
他恨谁?
是恨赵老爷子,还是柳双青?
花含笑淡淡一笑,举杯相劝,带着无限同情的笑容对他频频表示。
说实在的,花含笑也很同情赵仙笛的遭遇,贡献的最多,得到的最少。她相信无论谁处在他这个位置上都会感到气愤的。
杯来觥往;他们都喝了不少的酒,也谈了不少的话,时光在悄悄地过去,这是一个既伤脑筋又愉快的一夜。他们似乎都喝醉了,但也都没有吐出对方渴望韵秘密。
真是棋逢对手,最后是花含笑第一个放下酒杯。她这一夜得到的只是这一顿很不差的酒莱。
她站起身,就地绕了半圈,才摇晃着站到衣架前面,取下狐皮披风,披在身上,然后戴上风帽,歪着头,两眼半眯,醉态盎然地看着赵仙笛。
赵仙笛已看得痴呆了,他楼地站起;喝干满满一杯酒,才嗫嚅道:“花小姐,人生难得几回醉,我想……我想……”
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镇静下来,道:“我想我们交个朋友吧?”
花含笑心中不禁佩服对方,这赵仙笛的定力和忍耐力早已超脱了她想像之外。
“有什么不好的呢?”花含笑笑得如春花在这—刹那间一齐开放,道,“其实你我一夜开怀畅饮,互吐心曲,难道还不算是朋友吗?”
她玩世不恭的语调仿佛也带着几分真情。
赵仙笛的心又在猛烈颤劫。
他不敢立刻开口说话,生怕—口气吐出,会使自己把持不住。
这时花含笑已伸出一双纤柔、雪白的手,握住了正睁大眼睛发愣的赵仙笛的双手。
然而在四只手—触之下,赵仙笛颤抖着把手抽回。
他不再去着花含笑。走过去,为她打开了大门。
赵仙笛背着花含笑的肩头耸动,显然在抑制着自己,道:“花小姐,谢谢你的赏光,夭已快亮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花含笑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刺激。
她是真诚的,在刚才你来我往的斗口较智中,媳不由得对对方产生出—种惺惺相惜的好感和欣赏。
她咬着牙,不再说一句话,身子一旋,像一只大鸟般地扑向门外。
在她心中顿时涌现出一种非战胜这个男人不可的强烈情感和好胜心。
赵仙笛急忙飞身追去,口中还在呼唤道:“对不起,花小姐,花小姐……”
花含笑根本没走多远,正停在厅外大门前,背靠着大门,看着飞奔而来的赵仙笛。
推向离对方咫尺就停了下来,看着她撩人的醉态,不知不觉地悠然陶醉在欣赏对方中。
花含笑着他不说话,又露出要走的样子。
“花小姐!”赵仙笛急忙上前,抓住对方的双臂,道,“点霞山庄现在强敌环伺,老爷子又病魔缠身,敌强我弱……你能帮我吗?”
这几句话似在请求,更是在哀求。
花含笑的大眼睛中是平静的,她挣开对方的手,淡淡地道:“赵公子,男女有别啊!”
她说这句话时,好像完全不记得就在刚才她还主动去拉对方的手。
这一招似真似假的意外反击,让赵仙笛颇为狼狈,但他这回没有躲开对方的眼光;而是用他那如鹰隼般的双眼死死盯着花含笑。
由前些日子点霞山庄卖剑大会上看到神秘莫测的身影,到今天的含情脉脉。和现在的要强好胜,使赵仙笛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发觉自己心底中不是在利用她,而是真的喜欢上对方。这个突如奇来的感觉,使她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似乎忍不住要扑过去,喷火般的双眼放肆的盯向对方极不该盯着看的地。
花含笑下意识地推开他,仿佛面对一个变化多端的山妖鬼怪,身影晃动,已飘身出门。留绐赵仙笛的只是娇美的脸庞和残留的冷笑。
赵仙笛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而且轻功身手如此敏捷,他楞了一下,对方已去得远了。只好倚在门口,悻悻地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真的喜欢上对方,但他却清楚地知道另一点,自己是无法再忘记对方了。
他希望花含笑能记住他。又希望花含笑不要记住他。
他还在想,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
花含笑现在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在飞奔。
她似乎觉得有股寒流浸袭全身,冰冷刺骨,不禁觉得浑身无力。
她停下身形,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崭翅的身躯,但她还是挺直了身子,猛吸一口冰凉的空气。
她心中—直有个强烈的愿望,一定要征服赵仙笛。
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这也许是情、就是缘,也许这不解之缘,本就是情与仇的无尽纠葛。
“剑王铺”不但是一个铺子,而且还是—条街。
这条街不是很大,但也不小。
这条街是点霞山庄赵月明赵老爷子的。
“剑王铺”上不但有专门收购各种剑器、兵刃的收购店,还有珠光宝气的珠宝店,渊琳琅满目的古董店,打造各种兵器的铁器铺,甚至还有酒楼、客栈、饭庄等等,但最有名的却是专门造剑的“剑王铺”。
这几家规模宏大的店画打着同一旗号占据了这条繁华的大街,成了金陵城里的一景。
花含语就信步来到这里,仔细地观察,希望从中找到些令人启发的事和物。
—切都在平安而忙碌中度过,花含浯也走得两腿发酸,顺便进了旁边的“点霞茶坊”。
“点霞茶坊”一共有两层楼,而且造得很高。上层是雅座,很清静,也很优雅,可以临窗欣赏金陵城的风景。这正是花含语所要的。
茶小二殷勤地跑了过来,带着花含语找了一个临窗的最好位子。他用一条很白的毛巾擦了擦桌子,满脸堆笑地道:“大小姐,几个客爷?来壶什么茶?”
花含语坐了下来,反问道:“你们都有什么茶?”
对方的美丽容貌早已使小二忘了自己是谁,他惊愣了半天才算醒过来。
“论起我们点霞茶坊的茶种,是金陵城中最多的,有三百多种各地的名茶。”他不无自豪地道。
“哦!”花含语不依不饶地又道,“都有什么茶?说出来听听!”
到茶庄上喝荼的人,喝高级的问茶名,一般的问价格,最普通的来壶大碗茶,但像花含语这样问的却没有,茶庄中至少藏有几百种茶,小二怎能一个个报出来给每个客人听,累也累死了。
但今天客人不同,小二也自然表现不同。
茶小二抖擞精神,回答道:“什么南山茶、北山茶、产云的云雾山顶茶、杭州细腻香口的龙井茶、嫩蕊的竹兰味道棒、红茶绿茶把身壮、百喝不厌碧螺春、金陵特产雨花茶、毛蜂毛尖最润口、蒙古茶砖最解乏,各种花茶任你选,喝上一口气若兰、一碗奶茶出身汗,治咳防喘胜仙丹。小姐,本店天南海北各类茶,样样喝遍要三年。”
小二说得像一朵花一样,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茶表,双手递到花喊语手上,这张茶表是不视于人的,只有达官贵人来店喝茶才送上的。
小二献殷勤已到了差点要跪下来的地步。
能见到这样一位绝世的国色天香美女子,他有如何不比平日卖力,只愿惹得对方对他一笑。
但花含语没有笑,也没有接过递过来的茶表,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点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茶小二很失望地走了,但只隔一会儿,他又兴高采烈地笑眯眯地走过来,小心地摆上一壶香透肺的碧螺春;又为花含语斟上一杯。
他慢慢退到一旁,道:“请小姐慢饮细品。”
花含语道:‘谢谢!”
虽然是—句冷冰冰的“谢谢”,但茶小二还是很开心,至少对方和他讲话了,哪怕是骂他,他也会很开心的。
小二又道:“小姐能赏光小店,是小店百年之幸,请小姐多喝些……”
他还想说茶钱全算在他身上,消便硬是没敢说出来。
花含语皱皱眉头,看小二总是赖在这里不走,冷冷地道:“古人曾说,一口为品,二口为饮,三口就是牛饮。你莫不是让本小姐作牛饮……”
“不敢不敢。”店小二急忙道。
但他受了花含语这一句不愠不火,依然笑容满面地道:“香茶人口,—碗喉咙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唯觉两腋飞飞春风生,八碗醉态上瑶台,从此列班快乐身。”
花含语见这个荼小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很为他的口才叫好,不由得冰雪瞬消,展露出醉人的一笑。
茶小二终于满意而又如醉般地离开了,花含语一边品着香甜细嫩、生津碧螺春,一边想着茶小二刚才说得又急又快的“劝茶歌”。
当想到歌中第七碗、第八碗她已喝完了第三盏茶。
忽然间,花含语从歌词中隐隐感到几丝不对,这是一种事物的联想,也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感觉‘,一种极心慌极不祥的感觉。
花含语急忙透过细纱屏风向四周望去。
周围没有什么不对的,既没有可疑的人,也没有可疑的地方。
但她却觉得心中的阴影越来越重,而且现在连脑袋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不好!”花含语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心暗叫道:“这茶中有毒!”
她一脸平静地慢慢站起身。她知道现在暗中一定有—双眼晴在偷偷看着她。
这人会是谁?
是刚才的茶小二,还是另有其人?
这片店是点霞山庄赵老爷子的产业;是赵老爷子的命令,还是龙金和单金刚等人买通小二下此阴着?
花含语根本不能去细想,也无法冲到后台去找那个茶小二,也许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时一种无法抗拒的困意,猛袭她的心神。
她急提了—口内气,真气像无数条小蛇在体内窜上窜下,却一点也不受她的控制。
这不是毒药,但却是极厉害的迷药。
花含语猛咬了一下自已的舌尖,鲜血在口中腥腥的,咸咸的,但心神却也被提起了不少。
她必须趁着现在还算清醒,立刻找一个地方疗养。
茶中下的不是毒药,所以根本也谈不上疗毒,而且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就算想用真气逼出体内的药力,也无法办到。
花含语只能等着药性慢慢过去,但必须先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地方。
她凭着现在还算清醒的心智,发疯般冲出这家茶坊,店内的茶小二和茶客都大感惊异,但却没有人拦她,显然下毒的人不在这些人之中。
花含语不愿再遇上麻烦,奔出店外,就跳上了一辆正待客接人的黑篷马车。
赶车的是—个打扮如乡下人的老头,他一看生意上门,而且顾客又是一位如此艳丽的美小姐,不由得慌忙起身,满脸堆笑地道:“小姐,到什么地方?”
花喊语一坐下,吨时就感到涌起浓烈的睡意,急忙拿出一锭银子抛过去;道:“到人多的地方逛一逛,不要叫我……”
她后面的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
赶车的老头大感奇怪,心想这位大小姐怎么一上车就要睡觉?为什么不回家,或者去客栈?
想着,车夫就赶车去了闹市。
也没有赶到明天,甚至半个时辰都没有赶到。
马车刚一到闹市口,就有一个青衣人跳上了车,并且坐在赶车老头的身旁。
老头愣了一下,紧接着马车掉头,穿过大街小巷,直奔城西。
他不知道车厢内的花含语现在在做什么?花甘语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驾车的老头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软肪上抵着一把锋利的刀。
那青衣人什么话也没有说,脸部表情就犹如戴着面具一样冷冰冰的毫无表情。但他眼中的凶狠目光,却能让任何人看得出,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汉。
出了城西大门,路上的行人已明显减少,越往前走,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车速加快,刚驰上小路,那赶车的老头就闷哼—声,一头裁到车下,滚到路旁的草丛中。
青衣汉子冷笑二声,脸上露出了阴冷的奸笑,弹去了刀上的鲜血,又得意地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大功告成,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得意呢?
花含笑—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里是点霞山庄,本来很繁荣的地方,现在已显的稀烟人少。
她从山庄大门开始,一直绕到后庄,也没有发觉什么,两腿走得又酸又麻.只得坐下干生气。
这时,从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阵窃窃私语。
花含笑急忙寻声而去。
满是积雪的竹林,声音就在她前面不远处。
花含笑不敢弄出声响,小心而又小心地向前走着。
但当她看到说话的人是谁时,花含笑已清楚地明白自己已跳进了别人为她设好的陷阱。
说话的人正是龙金,他正在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会儿捏着鼻子变成另外一种声音,一会儿又卡着自己的嗓子,把声音讲得怪声怪气。
他看见花含笑走过来,居然还笑着点头问候。
花含笑脸色立变,急抽身而退。但这—切已好像太迟了,她身边四周早已多了六个壮汉。
这六个人就仿佛从地狱中冒出来一般,他们身上带着阴森森的鬼气,眼中发着绿色的光芒。
花含笑只能停住脚步。
龙金晃着膀子道:“花小姐,请和我们走一道,我龙金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到你。”
“为什么?”花含笑道,“我又没有卖给你,为什么要跟你走?”
一句话说得龙金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再看看自己身上裹伤的纱布,心中又涌出一种狠意,自己这条命差点送在这丫头手上,要是再心慈手欹,那就连自己都对不起了。
他—扳面孔。冷声道:“看来今天是非要硬请花小姐回去不可了?”
花含笑忽然嫣然一笑,道:“怎么?伤好了?皮又痒了?”
“不要得意!这回殷老魔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