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柳双青都不右地佩服君香香了,以现在的隆冬季节,她居然只穿了这么薄的纱裙,而且没有一点缩手缩脚的寒冷样子。
这个女人的火气未免有些太大了。
君香香不是有这么大的火气,而且她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部位都仿佛会讲话—般。
柳双青没有多大的反应,坐在旁边的公孙岳却开始不停地动了。
公孙岳虽没有说一句话,但在心中却暗暗骂道:“这个骚娘们从没有在老子面前下这么大的功夫,现在一定是看中人家小白脸了。”
他虽然眼光一直落在怀中,但也感到了那股强劲的诱惑力,他感到自己整个身心,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仿佛正向一个无底深渊落去。
柳双青却一直似笑非笑的无动于衷。这种定力让君香香有些吃不消了。
其实柳双青恨不得那位秦淮帮的女帮主梅宜人会突然出现。因为那个从不言笑的“冰美人”对付像君香香这种女人向来都有一套独特的法子。
女人和女人原来就有天壤之别,而男人却仿佛不是。
这一点不禁让柳双青感慨。
这时,他全身一震,忽然想到了一个让所有男人灵魂颤栗的女人。
她就是和他才有几次见面之缘的花含语。
他应该怎么和她说事实的真相!
这又是一件令他苦恼的事。
柳双青不禁皱起了眉头。
香香发觉他脸上有异,知道自己用尽全部精力的计划已告失败。
那种撩人的香气第一次在一个男人失去了它特有的魔力。
天空很暗,乌云低垂,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香香道:“你是聪明人,拿出来,难道还要我动手不成?”
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中,除了原来的那股媚笑,就是一股如母狼般的狠。
柳双青没理她,而是看看四周,那边荒无人烟的芦塘,干枯的芦苇在寒风中摇曳,发着凄凉的声响,他能感觉出那潜在的危险还没有消除。
他还不能首先发难,只好敷衍道:“君大小姐,公孙大官人,你们好像弄错了吧!”
“什么弄错了?”公孙岳没好气地道。
柳双青轻声冷笑,道:“赵老爷子让在下走水道就是为了吸引你们,其实真正的主儿已从大路走了。”
“不可能!大路上龙金和单金刚早就等着呢!他敢走大路?”公孙岳瞪着眼大声吼叫着。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
柳双青又是一声冷笑道:“公孙大官人,你没听到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吗?”
公孙岳拉长着脸,本来就不白的胖脸,现在已经变得紫黑。
“算了吧!”香香绝不相信柳双青的话,道,“柳公子,我看你装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风趣的。”
她呷了一口香茗,眼珠转了转,又道:“公孙大老爷你能不能先到外面守着点,别让人摸进来?”
公孙岳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冷哼一声,怏怏地退了出去。
“柳公子,现在好了,这里又这么清静,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香香把身体依靠在柳双青身上,道:“那你就教教我怎么风趣风趣。”
柳双青差点没呕吐出来,气得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把她从怀中拎了出来。
“你干什么那么用力?”香香微颤颤地哼了一声,不但不躲,反而腰肢一挺,浑身上下生个能突出的部位都凸了出来,颤动着,贴在柳双青的身体上。
柳双青尖叫一声,像兔子触电一般,窜了起来,蹦出了老远。
香香还是不依不饶地道:“柳公子既然不会,那么就由香香来教你吧!”
柳双青左闪右闪,最后跳到了石桌上。
他大声道:“君大小姐,我最后说一遍,你能不放尊重些?”
“哎哟!”香香一把把他的左腿搂住,道,“老娘吃的就是这碗饭,现在已很尊重你了。老娘十几年难得能看上一个人,你这个小白脸不要不知好歹。”
柳双青的眼睛忽然睁大,嘴巴也张得老大。
因为他看见香香的裙带居然不解自开。
香香扑了上来,柳双青连忙又闪身,向石桌下跳去。没想到香香的动作更快,一伸手又把他另一条腿抱住,一把把他拉倒在桌上,杯盘一齐撞翻落地。 ’柳双青何时受地这等的侮辱,他猛一咬牙,二指骈戟,对着香香的后脑大穴就插了过去。
虽然谁也没有见过柳双青的武功如何,但谁也不会认为他的武功不高。
香香敢这么做,是因为她认定柳双青不会对她下狠手的,的确,谁也不会对一个娇小艳美的女人痛下杀手,一个男人更不会。
香香没想到柳双青会下杀手,而且她也没看到柳双青正举起的铁指。
就在这时候,亭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喝:“君香香,穿好衣服退下去!”
香香是识时务的人,现在更是背听着声音,不知身后的情况。她不敢冒险,所以只好照话而办,提着衣裙退后了两步。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公孙岳为何没发出警报,四周埋伏的自己手下,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
柳双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花含语,只有她才有像女皇一般的那种威严气魄。
香香自然也听出了是花含语的声音。
她根本没有一点难堪的样子,她非常快地穿好衣裙,绝不怠慢地按着花含语的指挥行事,但她现在心中却是又怒、又气、又害怕,一阵阵冷汗冒出。
上次在铁关镇她们就碰了面,辛辛苦苦得来的近二百万两银子的黄金、珠宝,就被对方随随便便地夺去,这次又砸在这天生冤家手里。
香香一向机警,但这次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美貌的小女人是软硬不吃的角色,她好似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
当她穿好衣裙,转过身来时,又不禁震惊地呆住了。
只见公孙岳像一滩泥一般躺在烂泥地中,被花含语穿着的软底小蛮靴踩住咽喉,一双小的眼睛瞪着溜圆,仿佛快从眼眶中挤出来。
花含语现在根本没法看香香,而是仔细地看着手中的一把短剑。
香香认识这柄短剑,那本是公孙岳的心爱之物。
短剑在花含语手中一抖,剑光一闪而没,短剑巳到了花含语的衣袖中。
她道:“就凭你还不配用这把剑,现在没收,想必你也不会反对!”
公孙岳就是想反对也无用,他的性命还在对方的手里,而且现在咽喉被踩住,连呼吸都不爽,更不要说开口讲话了。
花含语如炬般的眼光看向香香,她如花般的容靥中,似乎隐隐透出某种怒气和嫉妒。
香香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眼光,连柳双青也能猜出来此刻花含语的心思。
他只好愣愣地呆滞在原地,表情难堪至极。
花含语开口了,也终于打破了此时的沉寂,也只有她才能打破,任何人此时都有自己的一种心态使得不敢先出声,眼前这个女人仿佛浑身都透出一种无法方喻的庄重感和神秘感。
她轻蔑地一笑,道:“君香香,你不愧是长安城天字号的名流,见过世面,当时小女子叫你时,你为何不挟持柳公子?是害怕了?”
原来她也没看到柳双青要下杀手的一幕。
花含语一转身,把公孙岳踢出五尺之外,又道:“是公孙岳没有发出信号使你感到来者不善,还是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最利害的武器。”
香香最厉害的武器无异只能适用于男人,花含浯现在把这话提出来是什么意思?
柳双青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是酸的,也好像是苦的,但更多的是无奈。
花含语走进亭中,望着香香忽然笑了一下,道:“我觉得你挺有趣、有见识,也很识得进退,把你身上那玩意给我,以后不要再撞到我手上。”
震惊、愤怒、嫉妒、恐惧,都无法准确地形容君香香此时的心情。、她大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叹,有眼前这个洞察微毫,貌美如花,神鬼莫测的奇女人,天底下哪还有自己混的地方?
不过,女人都有致命的弱点,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能一击成功,君香香怀着侥幸的心里等待着这一刻。
香香漂亮的大眼睛在滴溜溜地乱转着,顺手也不知从衣裙中的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带鞘的短剑,看了一眼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扔给了花含语。
不但是她,连柳双青也不明白花含语是怎么知道香香身上暗藏着这把利器?
柳双青曾把香香身上每个地方都看到了,居然也没有发现这柄小剑。
他不得不开始佩服起花含语。
香那把小短剑大约只有一尺见长,不见得比匕首大多少,鲨鱼皮的剑鞘,上面镶着两颗青绿以宝石,精致细巧而又富丽堂皇。
这么一个剑鞘中的剑也一定是把好兵器,否则香香不会看重它。
花含语轻轻抽出这把寒光四射,剑气森林的小短剑,道:“这把剑想必就是唐代的‘丝云剑’吧?”
“不错,你很有眼光。”香香气呼呼地道,“这剑本是公孙岳的,他说这柄小剑唐时的他孙大娘曾用过,是他家祖传下来的宝器。”
“他居然舍得送给你?看来他对你真是一片痴情。”花含语冷冷地笑道,“这样的小剑,再加上这样精致、小巧、豪华的剑鞘,的确适合你这种女人携带,既可以防身又可以炫耀。君香香,你也很有眼光。”
香香冷哼,但不开口。
她无话可说,她这把“丝云剑”和公孙岳那把“三星剑”,是同一时代的古器,皆在赵老爷子所列的“百剑谱”上占一席之位。
“百剑谱”是赵老爷子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查阅古今剑谱,才写成的一部书,上面列出了中华大地上下五千年一百零八柄名剑。
柳双青对相剑、识剑本不很在行,但花含语却专干这一门的,她毫不客气地留下这两柄短剑,将那只镶珠的鲨鱼皮剑鞘又扔还给香香。
君香香冷哼声,伸手接庄了剑鞘,顿感手臂一麻,仿佛被雷电击一般,刹时间这种酸麻感觉传遍全身,不由退后一步“噗咚”一声坐在地上。
香香虽然一脸狼狈相但心里不得不服。原来这容貌绝世的女孩子居然身藏上乘武功,难怪公孙岳会一声不吭地乖乖躺在那里。
她庆幸自己还能用自己的两腿走路。
花含语一声令下,君香香立刻从地上蹦起,麻木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她只好一蹦一跳地扶着公仆岳走出小亭,走向芦塘深处。
“花小姐,谢谢你救了我……”柳双青仿佛有许多话要讲,但才讲到一半,就被花含语打断,道:“柳公子,不要这么客气,我已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了。”
原来她是有备而来。
望着花含语笑语盈盈的脸庞,柳双青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知怎么说,也不知该不该说?
花含语清秀娥眉在闪动,显然她也有话要说。
原来她从点霞山庄出来,就立刻返回,盯住了山庄后门,她知道如果他任务在身的话,就一定会走后门,因为山庄前门大路早巳被龙金和单金刚看得水泄不通。
花含语一直跟着柳双青,当发现公孙岳和香香时,才事先埋伏在这小渡口外。
公孙岳和香香是必然的,即使没有他们出现,也要设法取走柳双青身上的东西,那些东西是她必须得到的。
另外,她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渴望见到柳双青一面,这种微妙的心理,已使她乱了阵脚。
沉默了许久,花含语终于开口道:“这把剑送给你。”她把属于公孙岳的那把“三星剑”递给了柳双青。
柳双青没有立刻去接。
花含语出神地望着英俊的柳双青,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渴求对方来安慰、抚摸一下自己的强烈情感。
她不知这是不是多年来的苦闷和压抑造成的?
柳双青脸上流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想不出他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自从在船上见过第一面后,花含语见他一次,对他注视的眼光就越来越多,最后在赵老爷子的还心楼中,柳双青也终于看清花含语心中所想。
他不敢去面对这个事实,甚至不敢去面对对方,因为他有他的原因。
他现在越来越不敢把这个原因讲出来。
这次相遇,是巧遇还是预谋?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柳双青在江湖闯荡的时候虽不长,但名声却已不小。多多少少也见过风浪,但为什么花含语一出现,他就会有心慌意乱的感觉呢?
他本不应该这样的!
现在江湖世态混乱,她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真如赵老爷子义子赵仙笛所说,她是为世人瞩目的宝剑而来?
上次追回秦淮帮失宝,这次跟踪救人,难道这都一种烟幕?
柳双青的心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极为敏感,是不是为了自己不能接受对方而产生的逆反心理?
花含语默默地收回手中的短剑。
“柳公子,前面已有一艘船过来了,我送你上船。”
她说完这句话却低下了头,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却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的语调连她自己都不熟悉,高贵、矜持之气已荡然无存,留下的却是轻声燕语,这是为什么?
柳双青轻轻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他想说什么,但看见花含语激动的表情他把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柳双青的眼中神情又在变,盯着花含语的眼睛,竭力想证明自己刚才的推理和猜疑。
他没找到什么答案,花含语的目光已望向江眼中已变得毫无表情,犹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水潭。
柳双青终于放弃了想得到证实的努力,但同时一种强烈的感觉在撞击着他,眼前这个女人不但美绝人寰,而且更是神秘莫测,言笑不于面,这一点她比任何一个老于世故的老江湖都做得“好”。
赵老爷子不知道是否想到她会出现?
显然,赵老爷于对她的印象不错,但一直没说明她究竟是友还是敌。
可是她却一直没掩饰对赵老爷子的敌意。
花含语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的把手上的短剑交到柳双青手中。
这把短剑不但价值连城,更是锋利无比,也不知它是不是真的是公孙岳家传之宝?唐代剑器大师公孙大娘活着时,要知道她有这样的后代,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寒风凌凌,枯芦摇曳。
这里绝不是安全之地,龙金和单金刚全随时带着大批高手出现。
甚至那个从不言笑的冰美人梅宜人都会随时带着她的手下跑出来搅局。
江水翻滚,惊涛拍岸。
一条不很大的船乘风破浪驱浪飞驰而来。
柳双青上了船,只说了最后一句话:“花小姐,我们还会见面的。有些事观在还不能说,以后见面请不要见怪,在下这就告辞了!”
花含语没有说话,眼中充满着惊异的神情,她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她不懂他对她为何这样不冷不热?
她强忍将要流出的泪水,强颜欢笑,轻轻招招手,看着对方走进船舱。
柳双青不知道,可她自己却明白,她对柳双青做得太多了!
十九年来,仇恨无时不在她心中流动,可她现在却放弃了一次很好的寻仇线索,连她自己都不知这样做为什么?是否值得?
这难道就是“情”?
这种情能包罗万象,能掩盖住仇恨!
渡船扬帆起锚,借狂风之力,转眼就冲出几十丈,然后消失在茫茫天地之中。
柳双青前途未卜,而花含语自己呢?
花含语若有所失地站在原地,头脑中一片空白,胸口中气闷如窒。
站了也不知多长时间,当正准备回身时,忽然感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