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在铁关镇丢宝,就派许白尘回头。他的人还没进中原时许白尘就已召齐了三十名一流高手跟了过来。
就在昨夜,他们看准了行头做了一票,把秦淮帮的总舵洗了一遍。虽然伤了几个人却得到五万多两黄金。真可谓收获不小。但时间太急,到现在黄金还没有脱手,所以他现在口袋中还是一毛没有。
龙金现在心安理得的,不慌不忙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梅宜人对蒋雄十分恼火,昨夜总舵被抢,不但丢失了五万多黄金,而且还死了五位兄弟,她深信这种缺德事正是蒋雄之流所为。刚才自己以帮主身份份维持秩序,这个匪盗似的壮汉竟不予理睬,不禁怒火中烧。
她走到蒋雄身后,乘其不备,出手如电,一式“反手覆云”把蒋雄手中的钢刀卸了下来。
蒋雄愣了一下,立刻要翻脸,虽然梅宜人是乘他不备,但丢了刀也是极不光彩的事。
他刚要挥拳抗议时,忽然发现他身边至少已围上了二三十号人,每个人的眼光都带着火药味。
蒋雄知道这帮大汉全是秦淮帮的,他们全都会因为梅宜人的一句话去做任何一件事。
蒋雄冷哼一声,道:“好,算你狠!”
梅宜人还没开口,殷盖天已怪叫道:“梅帮主好快的手法,没未了你父母的名声,可老头今天也不买你这个人情,就凭他手上那点玩意,想吓唬我殷盖天?”
场中开始混乱了,他们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人,虽然不认识殷家兄弟,但至少都听过。
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会到了这里?是不是又要发生些什么流血的事了?
殷盖天手中的皮鞭被内功一下子*得笔直,他大声道:“老子重出江湖,就要见个真章,有谁不服气的,尽管站出来……”
“殷老头,不要说了,事非自有公论!”
花含语还在鉴赏着那些宝剑,头也没有抬,一句话打断了殷盖天的话,殷盖天的皮鞭又忽然软了下去,像做错事似地垂下头。
赵老爷子十分惊诧地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看出了这主仆二人之间的蹊跷,这是两个品格截然不同的人,不知是为什么,命运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他知道这个女人要找他的茬了,花含语眼中藏着的某种东西,是躲不过这位在江湖上闯荡了一辈子的赵老爷子。
果然,不多时,花含语睁大眼睛,激动地道:“赵老爷子,你集一生精力,倾全部财力攒了这些各代名剑,不使中华祖先之心血所成的至宝流失散落于民间,这也是在青史上留下一道永垂之笔。然而,小女子只是不懂,你老人家为什么视毕生心血结晶如草芥一般,邀约这些只知牟利,只知赚钱,只知铜臭的商人,云集一堂,奢谈剑道,简直是对素有君子之称的剑器的亵渎。”
赵老爷子不由得双眉抖动,眼中精光暴射。
花含语和花含笑是—对孪生姐妹,花含语把谢紫玉的珍宝弄到手后,就马不停蹄,一气北上,在铁关镇终于碰到了龙金。
在铁关客栈表面上先冷冷静静,然后突然袭击,又把公孙岳和君香香刚刚到手的龙金的钱财洗劫一空。
而花含笑则盯上了贴罕尔和单金刚。
贴罕尔的钱是骗过来了,虽然常在中原行走,但要对付他这种人却也容易。
但这个单金刚却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花含笑连他带来的钱放在什么地方都没查出来,但总算是查出来单金刚的后台除了关外牧场的主人白老虎白无敌外,还有一个,而且他来金陵的目的,还不止是为了买几柄古剑。可那个后台是什么人,她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场中的人并不知道她们是一对姐妹,所以都以为她这一席话是针对自己的。同时他们又都知道这个奇女子的道行之大,可谓手眼通天,既被他指责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只好干瞪眼,不知如何还击。
赵老爷子半闭着眼,胸前飘拂的长髯在颤抖。
“不,这位小姐。”柳双青纵身站起,有些事他是不能讲,而且他也同样不知花含语她们姐妹俩搞的事情的真正缘由。
李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不能站在谢紫玉他们那一边,帮着别人欺侮语儿。
但柳双青还是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
柳双青很佩服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子,她不但有这份胆量,而且更有这份至诚之心。
柳双青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赵老爷子德高望重,一辈子视钱财如粪土,他这样做,绝不会只是单单为了钱财,请小姐不要误解。”
花含语看了看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她知道他就是近来风传最盛的柳双青。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从某种角度上,也是为了成全他。没想到他丝毫不领这份情。
这时,赵老爷子半闭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虽只短短一瞬,却已分别扫视了厅中各种人物的情态,他特别注意花含语和柳双青两人。
场内一片寂静。
大厅的主人开口了:“花小姐,老朽真诚感谢你的一片好意,不过垂暮之年,已无心留意身外之事,今日所来山庄的各位朋友,皆为贵客,这一点想花小姐定可体谅,恕考老朽动问一句,花小姐山庄之行,所来为何?”
花含语轻轻的,冷冷半一笑,道:“请教赵老庄主,古剑二神,究竟花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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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是惊诧异的表情,迷惑不懂,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花含语这番话中的含义。
语出惊人,全场哑然。
但赵老爷子却是象被人当胸捶了一拳一般,颓然瘫倒在太师椅上。
花含语这句话就是对他讲的,所以也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对方这句话中的意思。
但这只是一瞬间,还没等赵仙笛伸出手来扶他,赵老爷子已重新坐直身子。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花含语一眼,心中有无限的话都堵在咽喉处说不出。
他忽然从心底感觉出有一层可怕的阴影笼罩着他,对方那句话中所提到的“古剑二神”与自己的一生,有太多的风风雨雨。
他感到这种恐惧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时李乐悄悄地问双青公子,道:“她说的‘古剑二神’是什么?”
柳双青皱皱眉头,道:“我也不很清楚,想必是传说中的两个神仙!”
“我看不是!”李乐冷冷道。
“为什么?”双青公子问道。
李乐道:“一定是什么物件,不可能是神仙或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双青公子睁大眼睛道。
李乐解释道:“你没听语儿说‘花落谁家’,这就表明这是物件,如果是人或是神仙,有叫花落谁家的吗?连这点知识都不懂,看你一定是个不好好念书的人。”
双青公子被他讲得无话可说。
这时终于有人开口问道:“请问花小姐,什么是‘古剑二神’?”
花含语平静的口气,道:“古剑二神就是中原铸剑史上最辉煌的两柄古剑——名传天下的‘干将、莫邪’。”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干将莫邪就是古剑二神。
李乐叹道:“原来就是干将莫邪,我还知道这两把剑其中一把被一位姓花的老前辈收藏的……”
他后半句话刚讲出口,嘴巴就被双青公子捂住了。
双青公子轻声道:“在这里千万不可乱讲。”
李乐掰开他的手,忽然惊道:“我想起来了。”
“你又想起了什么?”双青公子道。
李乐道:“那位老前辈姓花,而语儿也姓花,这就很可能说语儿是那位花老前辈的后代,难怪她要找剑呢?”
双青公子冷冷地道:“谁要找剑?”
李乐立刻道:“大家都要找!”
“你也要找这两柄剑?”双青公于奇道。
“为什么不找?”李乐道,“我不但要找,而且我还要比别人先找到。”
双青公子嘿嘿地冷笑了两声。
李乐气道:“我这就去问语儿,问她是否看见这两柄剑!”
但不等李乐去问,已有人高声叫道:“花小姐,你知道这两柄剑在什么地方吗?”
可见李乐刚才说的不错,大家都在找这两柄上古神剑,而且比李乐更心急。
“那就请问我们尊敬的赵老庄主吧!”花含语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赵老爷子颤抖着,咳喘起来,他两眼闪着从未有过的精光直视着花含语。
有人开始打起唿哨,大家期待的却是花含语这么一句意料不到的冷冰冰的答案。
赵老爷子突然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光扫向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其声若洪钟,久久在大厅内回荡。
“花小姐,老朽很佩服你的江湖阅历,但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恕老朽记不大清楚了……”
赵老爷于的话音未落,场内便掀起了狂风骤雨,人们在喊叫、在争论,甚至在咒骂。
干将、莫邪两柄神剑,已使所有的人陷入疯魔之中。
赵老爷子脸色凝重,忽然拍案而起,至关重要的时刻到了。
会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连人的心脏在肚子里跳动的声音似乎也能听见。
赵老庄主郑重地道:“感谢各位一路风尘光临鄙庄,老朽特设薄酒,将为诸位摆宴三天。”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鄙人老矣,风烛残年,而且又是孤身一人,近来更是为病魔所缠,本来想借这次拍卖,以便让点霞山庄的藏剑能为江湖争光,使其发扬光大,这也算是鄙下了却夙愿。本来早就想金盆洗手,但因夙愿未了,现在老朽老矣,自知黄泉路近……”
赵老庄主讲到这里,声音哽咽,场中的人也为之耸然动容。
“这位是柳双青柳公子,这位是秦淮帮新任帮主梅宜人小姐,是老帮主梅中雪的掌上明珠。”赵老爷子朗朗道,“他们两位,人品素来为老朽称赞,老朽亦放心他们,所以现在特将山庄所藏拜托二位照管了,老朽从此以后退出江湖,今日当众向各位特此相告。”
这时的赵老爷子已和刚才判若两人,满面红光,声音洪钟,大有一代剑王的气概。他的话掷地有声,一锤定音,全场为之骇然。
梅宜人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双腿一屈,跪在赵老爷子面前。
她声音呜咽,但声调却异常坚定地道:“梅宜人发誓,赵老庄主的珍藏名剑,胜于宜人性命,梅宜人绝不负赵老庄主所托。”
而柳双青却还在愣楞地站着,他更是没想到赵老爷子会当众作出这样的决定。
他和赵老爷子接触时间不长,他对赵老爷子的了解就如赵老爷子对他的了解一样,都不是太深。
赵老爷子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不懂,但他更多的却是感激。
这时也不知是谁在场中奸笑一声,道:“就凭秦淮帮也能保护得住那柄宝剑?”
梅宜人立刻跳了起来。
她不但是冰美人,更是火爆脾气。
她当然明白这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昨夜搅总舵的人莫非和这个人有关系?
但厅上一片人群,除了晃动的人头外,根本看不出是谁叫的这一声。
昨夜的事梅宜人没有向外透露一点,但她知道在场的人至少有一大半知道了。
有人的总舵都随便被人挑了,这样又怎能担起保护重宝的任务?
这一点谁也不得不承认。
场中开始有人哄笑起来。
花含语抢先一步,走到场中心,一招手,殷老头已走了过来。
花含语道:“梅小姐,不用担心,那位劳神的朋友也不用*这份心,昨夜秦淮帮丢失的东西全数在这里,一个也不少。”
殷老头把箱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单手一拍,箱子已爆开,满箱子的黄金,金灿灿、黄澄澄的耀眼,更使大厅显得金壁辉煌。
当人们的注意力在满桌金子上时,花含语已和殷老头静静地挤出人群。
“花小姐!”
梅宜人这时才想起这位大恩人。
人们看见殷老头躬着身子,象来时一样,随着主人那阿娜多姿的身影步出大厅。
黑色的马车在雪夜中奔驰,穿过竹林,进入了如锦的草坪。
今天是二月初五,离卖剑那一天,已过去了三天。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一片喜气洋洋过年之中,只有这里,依然是那么冷静,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另一番天地。
这里是点霞山庄。
点霞山庄已无往日的热闹,不知是赵老爷子金盆洗手的缘故,还是他根本就谢绝一切来客。
马车在石墙外霍然停下,花含语从车上跳了下来,径直上前而行,踏上大门前地石阶。
今天就她一个人,殷盖天没有跟来,她身穿一套淡黄色的织锦棉袍,很像一个大小姐踏雪寻梅的样子。
沉重的大门在一阵吧叩声中,“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也不是别人,而正是孙老头。
孙老头探出头来,一双小眼如磁般刺人,他没有露出让客人进门的意思。
那天在大厅上花含语没见过他,所以急忙以啼莺声地道:“我叫花含语,特此给赵老爷子拜年来了,请你老人家帮忙通报一声。”
孙老头“嗯!”了一声,终于还是打开了大门。
“请花小姐进院稍候,不知老主人能否相见,他已与外界断绝一切来往。”
孙老头道。
说着他摇摇晃光地走向大院边侧通向正厅的长廓,还一边摇头叹息着道:“唉!若是往年,这时早已车如流水马如龙了!”
孙老头嗓音干涩,流露出对昔日生活的无限眷恋。
花含语听着,却不敢接口。
她未来之前就早已知道这个孙老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但确切的底细除了赵老爷子谁也不知道,就连赵老爷子的养子赵仙笛也不例外。 花含语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藏在这里度日?他和赵老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寂寥的大山庄已无—人在外面走动,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死气沉沉地透着古怪,而在花含语眼里看来,它的主人更是处处透着古怪。
偌大的山庄,居然空无一人,庄丁、剑客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花含语外表似乎漫不经心,暗地里却认真观察起来。
她对那枝伸出墙外的红梅格外感兴趣,透过茂密的梅林,可以隐约看见如剑刺青云般的高耸危楼。
那里是山庄主人起居的地方。
孙老头久久不回来,花含语只好顶着风雪在院里转来转去。
山庄的主人真的断绝一切尘世间的俗事?花含语笑笑,她这次冒风雪而来,就是为了探一下有关两柄神剑的下落,和“五金刚”的来历,也顺便熟悉一下江湖上盛传的深不可测的点霞山庄。
“五金刚”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五柄古时名剑。
在前三天前,赵老爷子拍卖的“鱼肠剑”就是“五金刚”中的一柄。
花含语绝不能放弃这个线索。
“五金刚”和“古剑二神”关系着她亲生父母的血海深仇。
花含语心中涌起一阵阵思亲之悲。
这时孙老头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含语面前,他脸上毫无表情,声音还是干涩的。
他道:“花小姐,主人有请!请到还心楼!”
“还心楼”是赵老爷子的日常起居之处,除了孙老头,外人很少能进去的。
楼很小,但造得很高。高得足有五六丈,小得只有三间房子,其中一间内火盆窜舌,温暖如春,地上铺得是波斯地毯,家具全是一色桃心木制成的极典雅式样,精美绝伦,再上一炉极好的印度神香,在缕缕清烟中,令人有宛如置身宫廷琼阁的感觉。
花含语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威震江湖三十年的一代剑王。
正厅中挂着一副绢裱写意,画的是老树风雪梅香,而且上首处还有一首题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