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人才倍出,文风特盛,这是光明一面,在黑暗的一面,洛阳的赌、嫖不但花样繁多,更是罪恶丛生。
洛阳东部十里处有一座不上等的小赌场。
已经是丑末时分,赌客们赌兴正浓!
赌场最后面一进,斗室里汗臭薰人,酒气令人作呕,喧哗声更似喷射机低空掠过一般利人双耳!
不时可以听到粗野的咒骂声、哗笑声、惊叹声——起初,这一台桌面共围了一二十个人,都是些敞开衣襟,言词粗野,动作粗鲁不堪的赌客。
最后,剩下不到十个人了。
赐客虽粗俗,但赌具却颇为文雅:大张天九、牌九。
妈的!张飞吟诗:人俗诗不俗!
不要小看了这三十二张天九牌,这玩意的历史比麻将不知要悠久多少年代,至少可当其玄祖祖宗啦!
起初,这玩意并不是用来当赌具的,也不称天九,叫牙牌,为了用作赌具,才将体积放大了三倍。
文人雅士,用此排遣.大闺女及深闺妇女,作为深闺清玩打发日子。
连老太婆也乐此不疲哩!
也许想从此回忆当年十五二十时,那些消逝去永不再回的黄金岁月,以排解深闺的寂寞与空虚。
唉!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至于相信“宿命论”以及鬼神的人,则用牙牌来占吉凶究祸福,这就是颇为有各的牙牌神数。
牙牌,说起来,真是雅俗共赏的玩具。
可是,一旦成为输赢的赌具,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沉迷于其中,更不知道有多少妻离子散倾家荡产的悲剧。
现在轮到当庄的是一个歪嘴中年人,此时,他的面前大约还有二十余两银子,瞧他的气色,并不怎么理想!
说句粗活,就是有一点点“衰尾”!
这也难怪,方才一连两把庄下来,把他输得脸都发黄了,那张嘴本就生得歪,经过一番破口大骂“衰尾”之后,歪得更厉害了.只见他抓起骰子吹口气,一面举手猛摇,一面瞪眼歪诅咒:“干伊娘,今晚‘烂庄’,我偏不信邪!押好了没有,高手!”
坐在天门的是一个中颇有一道刀疤的大汉,只见他一头汗水红光满面,兴奋得哈哈直笑着。
只见他的面前堆了一大堆的制钱,三两二两的小块碎银,十两整锭的元宝,一两的金叶……真是大丰收!
只听有人又羡慕又妒忌的叫道:“妈的!刀疤王今晚是走的什么鸟运,押一宝赢—把,大概他家的‘公妈’(祖先)显灵啦!”
刀疤王懒得理会那些闲言闲语,推出三锭元宝,拉开嗓门兴奋的叫道:“歪嘴仔,押你的台面,上下两家任你挑。”
上下两家一共不到三吊钱,刀痕王分明要以大欺小。
歪嘴仔希望上下两家能替自己壮壮胆,当下毫不考虑的叫道:“不用挑,我要,其余的看庄。”
“好,掷!”
歪嘴仔装腔作势猛摇那两颗骰子,一阵清脆得令赌徒们浑身清凉有劲的骰子声音,立即响了起来。
骰子静止后,六五天门起手。
刀痕王起手摸回两张牌,一面用拇指摸索一面说:“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哈哈!这一张来得好!”
下两张到手,刀疤王笑得更得意,摸了摸干脆推出两张上手牌,自始至终,他不会揭开自己的牌看上一限。
八张豚排列妥当之后,歪嘴仔眼中倏现得意的光芒,冷冷一笑,揭开自己的两张牌,“啪!”
一声亮牌了!
众人哗然叫道:“哗!天长八!”
够硬朗!够札实。
歪嘴仔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占了八成胜算,上下两家几个下注的老兄摇了摇头,懒得再动第二手牌了。
刀疤王慢条斯理的揭牌了:陡听:“天七九!操他奶奶的,真有鬼!”
两张天辟同时出现,天七九是点子中的至尊,第一手便推出了至尊牌,下一手还用问吗?歪嘴仔输了上手牌,额上立即开始冒汗。
只见他手搭上了下手两张牌,口中喃喃地祝告:“天公伯仔保佑,保佑这一注,明天一定烧一炉好香!”临时抱佛脚,管用吗?刀疤王挪揄的道:“别忘了杀只鸡作供品,亮牌!”
歪嘴仔“啪!”
一声揭牌,板凳一对.刀疤王的牌是地一对,只见他大声笑道:“不用算台面了,哈哈哈……吃定你了!但是又何奈!”
说完,轻轻的哼着歌儿。
歪嘴仔把所有的钱向中间一推,拭掉头脸上的汗水,青着脸咒骂:“干伊娘,这牌真不能赌了,真是活同见鬼!”
刀疤王把钱往自己面前一抹,连上下两家的两吊钱也抹过来,这两家的牌不上台盘,输给庄家了。
刀疤王得意的抓过骰子,洗牌,一面问道:“谁当庄?说话呀?”
“我来!”
对面的人将手伸过台面,道:“骰子给我!”
此时,歪嘴仔已让在一边,接手的正是身材削长的阿星。
刀疤王斜睨阿星一眼,道:“少年仔,大家对你可是眼生得紧哩!”
阿星淡淡的道:“对你我眼生呀?没关系!你对它们可就眼熟了吧?”说完,一抖左手的腰袋,滚出十余锭元宝。
“很好,给你吧!”
刀疤王将骰子递过,接道:“本来如果没有人敢接手,我打算做在的!”
“嗯!你很勇敢!”
“哪里!财大气粗嘛!我偏不信邪!”
四周的人七手八脚的洗牌、砌砖。
阿星将砌好的牌往中间一抹,熟练的切牌、抹牌。
“稀里哗啦”声响中,三十二张牌在阿星的手中堆过来又滑过去,有韵律的、整齐的堆来叠去。
手法之熟练已到了无懈可击境界,似乎卅二张牌已成为一体,随他指挥自如,有灵性的移动着!
那声音,在赌徒的耳中听来,胜过天籁仙韵。
行家身手毕竟不同凡响,那不是纯粹的洗牌,而是最赏心悦目的享受!眼、手、耳的享受!
众人皆免费的欣赏了一场“名家物”!
离开神医处后,一直北上,沿途一有机会即赠一番,顺便找一找胡须仔五人的下落!
人虽没有找到,赌技却越来越“高杆”了!
此时,下家已切妥牌往前一推。
刀疤王伸手加切定先后,然后推出了三锭元宝。
上首下首皆都也下注,一只只大眼皆贪婪地死盯着阿星身前的元宝,心中“砰!砰!”
连跳不已!
今晚“霉庄”!这下子可逮到了肥羊啦!嘿!妙!
众人乐歪了!刀疤又加了两锭,一共是五十两。
众人不由又跟着下注。
刀疤王阴笑道:“你吃得下吗?”
阿星淡淡一笑道:“开饭店不怕大肚汉?安啦!”
只见他探腰一抽!“铿铿”声响中,一条金叶腰练明晃晃的呈现在台面上,似乎正在炫耀着它的不屑!
阿星谈谈的道:“有本领的,尽管赢走!”
人声倏然静止,仿佛见了鬼,大概在这些年来,在这一家赌坊之中从来没有看过抽水如此足的肥羊。
刀疤王似看到羔羊般的饿狼般阴阴的笑着。
阿星喝声:“离手!”
双手开始摇骰。
骨碌碌声中,两颗骰子跳上台面:二五。
“哈哈!又是天门第一手!”
刀疤王乐昏了头。
今晚果然是“霉庄”,这一手,庄家是上手地王七,后手是十点屏风人.天门是屏风加十点,后手一对梅花。
上下家是八、九和人,长一对!
庄家通赔!
连赔三把之后,众人的心更大了,注越下越大了,哪知第四把阿星上一手天七九,下一手是一对人牌。
统吃!
连连三手大吃三方,庄家的气势锐不可当!
刀疤王输得直冒冷汗,情急之下耍赖皮要换庄。
阿星扫视众人一眼,笑道:“贵宝地的规矩是这样的的吗?”
众人不由垂首不语!
刀疤王喝道:“少罗嗦!你换不换?”
阿星笑道:“换就换!谁怕谁!反正运气一来,城墙也挡不住,做不做庄,还不是照样赢钱!”
前面那两句话是刀疤王方才对歪嘴仔说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应到刀疤王的身上,气得他双目一瞪,就欲骂人!
歪嘴仔忙叫道:“刀疤王,保持一点风度啦!刚才我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刀疤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阿星取过一个元宝丢给歪嘴仔,道:“吃红!”
歪嘴仔欣喜若狂,连声道谢!
众人瞧得又羡慕又妒忌!
第一把第一手牌,庄家通吃!
第二手更是吃光台面.可惜,阿星在这两注仅各押了一两银子。
第三把,洗用切牌按规矩进行。
阿星押下了五锭元宝.刀疤王心中一跳,看看自己的台面,零零星星一些碎银加上五六吊钱,全部加起来也吃不下这一庄。
阿星淡淡的问道:“吃得下吗?不然,就算台面吧!”
刀疤王盯着那五锭元宝从怀里掏出一只金手镯,掂了一掂,道:“二两,算十两银子,公不公道?”
“公道!”
阿星仍是淡淡一笑,切出第一手牌定次序。
骰子掷出,么三,下家起手。
刀疤王抹回两张牌,闭上双目,大拇指一分一分的摸,一眼上眼的摸,摸到最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再抹回后两张牌,摸着摸着,脸色变青了。
前面两张是斧头,地牌。后面两张是板凳,屏风,这四张用都是名牌,倒霉的是怎么凑也凑不拢!
种葫芦生菜瓜,有够衰!
他不死心的再一张张的摸,似乎想把点子摸掉,或者变戏法摸出好用来,如果板凳少两点,该多好!
所有的人都瞪着他!
他颊上那个疤痕更明显了!
其这,他这手牌已经不错的了,稳当些,地牌并板凳,斧头配屏风,六九上阵依然威风十足。
可是,他要赢这一把,真希望把板凳多模出两三点来。
阿里推出两张牌,淡淡道:“摸破啦!”
上下两家也准备妥当了!
下家不耐烦的催促:“出牌啦!”
刀疤王一咬牙,拍出两张牌,地牌板凳。
天牌两张亮开了:天罡。
上下家是七点及八点。
刀痕王立即凉了半截,天轩打头阵,后两张牌已经可以断定,毫无疑问的一定是对子了。
果然不错!一对长三,吃定了他的斧头屏风。
刀疤王的金镯易了手,结算下来,面前只剩下两吊钱,他抹掉脸上的汗水,推出第二手牌,抓起骰子。
阿星将两锭银子放进掌台收利的钱篮算作抽分,淡淡的道:“老兄,算了吧!那两吊钱提回家,还可以买三五斤酒喝,明天再来吧!”
刀疤王还有一手牌,他有权继续,他怎能甘心!
只见他咬牙切齿的道:“你还没有全赢,好牌还在下面,今天不谈明天的事情,快点押啦!”
上下两门打落水狗的各下了一吊钱。
意思是说,刀疤王的两吊钱只够赔上下家,如果天门下注,你庄家如果接受,总不能脱裤子吧?墙倒众人推,有够现实!
刀疤王见状,脸上一红几乎下不了台!
不过,他一心一意只想赢回钱出口鸟气,因此又伸手在怀中拼命掏,总算拘出一枚金指环。
只听他喝道:“四钱金子,你算吧!”
“好!值银子二两,我用五两银子赐你的指环!”
说完,放下一块碎银!
想不到这后半手牌,刀疤王走了运,通吃。
现在,他有了五两银子,一枝招环及四吊钱了。
如果他不赌,拿回家过日子,要好好的过两个月绝对不成问题,买一只鸡打牙祭,也不过百十文钱。
阿星打开了腰袋口,一面将金子银子往里面装,一面道:“算了!在下见好就收,承让了!”
刀痕王岂肯干休,只见他大手一伸,按住了阿星的手,厉声说道:“我还没下庄,不错吧?”
“咦?你……”
刀疤王凶狠的道:“你有种的话,就走吧!”
四周的人看出风色不对,逐渐的往外移。
刀疤王是洛阳地区有名气的地棍,一向赢得输不起,输起来就六亲不认,虽不至于动手打人,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阿星佯作见风转舵:“好好!算你狠!只要你有钱,在下奉陪就是,看样子,你是不光不休!”
上下两家的人识相,一个个退出了。
只有两人四只手在洗牌。
刀疤王最后也过了一手漂亮的洗牌术.阿星切出四叠牌,道:“好像就只有你我两人了!”
“两人就两人,照来不误!”
“也好,免得多洗牌。”
阿星说着推出十两银子,道:“押你的台面。”
“好!”
骰子掷出了:五六,天门占先着。
刀疤王一上手,不由阴阴一笑!
他的一颗心兴奋得狂跳,天牌加么六,天七九,点子中最大的牌,第二手更妙,一对和牌。
毫无疑问,天七先攻,稳赢不输。
哪知,天门牌一亮:屏风一对,吃定了天七九。
刀疤王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那个刀疤不住的颤抖着!
已经输去一半了,天公伯仔保佑,第二手……哪知他平日作恶多端,恶报已经临头,天门亮出的第二手是一对地牌,吃定了他那一对和牌!
刀疤王“门前清”了!
按理,他已经下庄了!
哪知,他神经质的大叫:“你不能走!”
阿星仍是淡淡的笑道:“老兄,你已经没有什么好下注的了,你这身衣裤可值不了半文钱?”
“我……我赌手指头。”
刀疤王真的疯了,只见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叫道:“一个指头十两银子。”
阿星一边收拾金银一面说道:“卡失礼!我的手指头已经够了,再多几个岂不成了怪物啦?”
刀疤王突然吼道:“命,你赌不赌?”
“你的命?值多少?”
“二百两。”
“爱说笑!老兄,买一个漂亮的大闺女也要不了一百两银子,你自己掂看看,你能值一百两吗?”
“不!我的手边还有一对母女,那是人家赌输了,押给我的!”
阿里心中陡然一颤,暗忖:“会不会是阿母及阿姐?”
“必好!一共算作二百两!”
说完,取出了二十锭银子,道:“摸牌吧!”
摸回两张牌之后,刀疤王内心稍稍一喜:梅花一对!
第二手两张,真他妈的邪门,一张长牌,一张板凳,加起来是“密十”,如果拆开来,那是一点九点毫不管用。
阿星的第一付牌开出来了,么四五点,加么六七点,七五一十二,吃掉他的密十而绰绰有余。
如果刀疤王想冒险,把梅花拆开,第一手仍然是输,一点对两点,他不想冒险,希望梅花一对能够保住老本拼成和局。
后手牌开出来了,阿星那一对人牌,吃梅花绰绰有余,每手牌各高几级,刀痕王连老命也输掉了。
命输了可不是好玩的,不好玩就必须溜之大吉,反正这小伙子好像不是本地人,又岂能咬他的鸟!
哪知,刀疤王刚想钻出人群,突觉衣领被人抓住了,他本能的扭身出手格拨,甚至要出拳反击。
晚了一步,他只觉颈子似被扣了一个大铁钳,夹得他全身发僵,不由自主的伸手狂叫:“哎……哎呀……”
阿星喝道:“想开溜呀?门都没有?给我跪下!输不起就不要赌,赌了就要服输,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的啦!”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