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挂断通讯,也在这一刻,他分明感觉到,数百米外的一处心防堤坝,发出了迸裂崩溃的哀鸣。
第三百九十六章 特简单
电梯继续上行,罗南看着面板上跳动的数字,突兀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太容易了?”
旁边秦一坤和高德面面相觑,略为犹豫,才由秦一坤回应:“确实,那人心态就这样崩了……刚才罗先生你做了什么?局部加压?”
“我什么也没做,除了一个最初的力。之前的设计被人轻松破局,可现在这出,答案自己就跳出来了。这么容易,为什么?”
秦一坤小心翼翼地回答:“层次不一样吧。目前预想的两个嫌疑方都是很强大的势力,而那位岳先生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所谓的“嫌疑方”,指的就是量子公司和基因交易所。岳齐这位“社会成功人士”显然不具备与那两家比较的资格。
“当然,层次不同。”罗南认可这个先决条件。可是话又说回来,177层那两位公正教团主祭层次也不差,现在却也焦躁得很,这还是罗南并未刻意针对他们的情况下。
在罗南眼中,大生活区这片区域,确切地讲是他的灵魂力量强横干涉的区域中,绝大多数人的思维、选择、行动趋向,突然变得特别……
简单。
是他的眼力和分析长进了吗?不,罗南从来不认为自己在分析局面、抽丝剥茧这方面有什么长材,之所以有“简单”的感觉,确凿无疑就是当下的局面莫名其妙变得直接且明朗了。
便如那个激化事态的紧急通知,又如刚才岳齐心防壁垒崩溃的表现。
罗南知道,这里面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弥放**,直抵他人精神领域的“无声雷云”。就像竹竿所说,那些心中有鬼的家伙,不少人在强势压迫下陷入了“大脑缺氧”状态,进退失据,无所适从,大都凭低劣本能行事,以至于做出了种种荒唐可笑的愚蠢行为。
可是公正教团的两位主祭,也大脑缺氧了吗?
显然不是的。
可他们的行为方式,分明也受到了影响,以至于情绪心理都出现了明显波动,原本还算森严的心防壁垒,均无声无息地开裂缝隙,暴露出不少破绽,可供罗南利用。
系列的事态变化,让罗南若有所得。他似乎发现了一种方法,即与之前失败的糟糕设计截然不同的,能够弥补、至少是绕开他谋略设计短板的“新模式”。
没错,罗南一直对治疗室里的失败耿耿于怀,胜利近在咫尺的时候,却遭人强行斩断,前功尽弃,而且那还是早早就布置好的“条件锁”,就像一根绳套,等着他乖乖踩上去……
是不是有份“智商遭碾压”的感觉?
所以罗南需要弥补过失,除了远传两千公里开外的干涉波,在自身行为模式上,他也迫切地想进行修正。
罗南单手握拳,轻砸额头,试图梳理心中激闪变化的灵光焰尾,找出最根本的着力点。
电梯持续上行,罗南知道,这一路会比较顺畅。正如前所言,他的感知覆盖了大楼,在近乎全知的前提下,当然可以预做判断。
这是罗南最习惯的思维方式,也是一种经典方法——观察、概括、分类、对应考虑解决。
他做惯了观察者,能够很好地利用精神感应网络,最大化地摄取信息,丰富条件,降低判断难度,提高精度。就像在做习题,一板一眼,得出正确答案,尽可能地严谨周密。
可是,误差总会出现。
特别是随着时空跨度的扩张,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机械运转的物体会有冲突、故障;永远流动变化的人心总会给人“惊喜”;收集条件过多,自身的思维会有缺漏……
当然他可以更深入地观察、更认真地计算,耗费更多的精力,把误差降到最低。然而世事变化,终究不是乘电梯、做习题。电梯猜错了,最多就是多等一段时间;习题更是永远趴在习题集里,错了可再改,不会可以再学。
世事处理,涉及成败生死,又涉及到太多他不了解、不深入的领域。就好比这次的条件锁,整个生化反应炉、寄生怪物的设计图、解剖图差不多都摆在他眼前,可他仍然漏过了那个“条件锁”,甚至当结局出现之后,他还需要花相当的时间去了解、猜测,才搞清楚这个埋伏的机关,究竟是怎样一番道理。
若再碰到类似的事情,难道还要他一步一步去学习和解题?要把所有的一切条件都找齐、分析清楚、建立模型,逐项验证?
不可能的!
生有涯而知无涯,他终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的精神感应网络和大脑处理模式,终究不可能包容整个世界。
这是一条看起来很美的天路,路上却隐藏着不计其数的陷阱、地雷。越往前面去,风景愈美、危机愈重!
那么,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有效降低条件和计算需求,让他永远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得心应手地处理问题?
“我大概想到了。”罗南又是突兀地一句话,让身边两位保镖唯有苦笑。
偏在这时候,罗南向他们提出问题:“你们说,极光云都现在这两万来号人,会从哪个方向、以何种形式离开呢?”
秦一坤看高德,高德看秦一坤,两人很“礼貌”地推让了两三个回合,才由秦一坤尬回复:“这个说不准,不过方式都是电梯吧。”
“那如果现在极光云都起火,会怎么样?”
“……”
秦一坤接不下去了,他只想问:罗老板你要干嘛?
罗南自问自答:“肯定会报警、逃难。在防火系统的引导下,人们不会再坐电梯,而是从消防通道逃离。而这时如果很清楚地告诉他们,只有一条通道畅通,那么所有人、至少大部分人都会涌向那里。就算是最坚定的家伙,在汹涌的人潮中,也会受到影响……情况变得简单了,人流及其相应的变数同样被挤压在了有限的区域内,而且更容易利用。当然这只是猜测,还没有验证。”
验证你妹啊!
秦一坤和高德瞬间压力山大,颈后甚至冒出了丝丝寒意。不是他们对罗南没信心,实在是眼前的少年人,表现出了极其严肃认真的态度。
说实话,他们真不晓得,一直沉浸在自我逻辑中的罗南,会不会真的去做个“小实验”什么的——他甚至连小指头都不用动,就能制造出比火灾更可怕一百倍的灾难来。
罗南感受到了两位保镖的心绪变化,嗯,这也算是一种验证。当外部力量强势介入,就算是纷繁复杂的人心,也会被层层消解,只剩下了寥寥几个答案。
人类的本能模式,也就是那么有限的几个。正如竹竿所言,动物性会在最后主宰一切。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特别是面对强敌之时,不可能做到这么完美,可终归思路是没错的——限定领域、限定层次、限定方向,让事情变简单。而要做到这一切,就需要积极主动地介入。
从头到尾都搞“纯粹观察”,是全面、周密却又被动的做法。覆盖全球的感应网络,只是把握先机的第一步,它观照也只是短暂的现时状态。如果还是以做习题的思维去解决实际问题,就算有感应网络支持,能快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但和那些经营了多年、埋了无数陷阱的家伙较劲,终究还是被动的。
狠扇他一记耳的条件格式锁,就是最好的例证。
罗南的新思路,就是要从被动变主动。
那么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更积极主动地干涉介入,并取得最佳的效果?
要怎么做,才能既有效作用于岳齐这样的普通人,同时对李泰胜之流的里世界精英、乃至对藏身于量子公司和基因交易所之后的强者,形成实质性的影响?
罗南想继续思考,可这时手环震动,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瞥了眼来电显示,眼角就抽了下:
何东楼,这个花花大少,没事儿凑什么热闹?
罗南哪有闲情理会这家伙,干脆拒接,继续去考虑自己的事儿,何东楼倒也没有再打扰。
电梯一路上行,正如罗南此前的判断,路上几乎没人“插队”,直到160层的时候,才第一次停下。
罗南皱了下眉头,而随着金属门开启,扑鼻的酒气先闯进来。
“surprise!”
何东楼扒着电梯口边缘,猛地探过半个身子,也不管罗南是什么表情,便是放声大笑,脸色赤红,一看就是饮酒超量状态。
罗南并没给吓到,只是琢磨是不是让秦一坤把这哥们儿给踹出去。
而这时候,何东楼已经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罗老板,听说您老人家闯进凯撒会所,踢爆了黄家小子的蛋蛋……啊哈,这个糟糕透顶的派对,缺的就是你这样的汉子,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嗨!”
说着,他闷头就往里撞。不只是他,后面还有五六个同样都是醉醺醺的男女,嘻嘻哈哈跟进来。
秦一坤看向罗南,而这时的罗南却没了早前的不耐,而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他问何东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何东楼呵呵地笑:“派对开始,大生活区的监控对我们就完全不设防了,这样才方便寻找猎物……罗老板,其实我挺相中那个岳、岳什么来着,那小妮子挺仙儿的!结果人家不是一路人,早早跑掉了,跑掉好,不跑掉还看不到你!”
第三百九十七章 泾渭分
“来吧,我给你介绍。这边都是可交的朋友……”何东楼俨然以罗南的圈子引介人自居,把跟着进来的一帮醉鬼介绍给罗南认识。
罗南并不认识这些人,就是介绍了也没记住,反正不外乎就是谁家大佬的儿子、孙女之类。他只发现里面并没有何东楼今晚的正式女伴、那位女明星席薇。
当然了,这些醉鬼也不认识他,都在那里嘻嘻哈哈,有位艳丽的夜店妆女性甚至直接上手,去摸罗南胸口:“哇噢,东楼你还藏了这么个禁欲系的小弟弟,参加派对不带女伴带保镖……小老板做什么生意啊?”
“一边去,找抽啊你。”何东楼毫不客气拍开“夜店女”的色爪,可转瞬也嬉皮笑脸起来,“藏人的不是我,是我姐!我姐就跟着罗老板当秘书来着。”
“你姐?哪个姐?”
“呵呵。”
何东楼在罗南注视下,又打起了哈哈。何家是个大家族,七八位适龄不适龄的女性,也够这帮醉鬼们瞎猜一会儿的了。其实,在酒精甚至药物的作用下,醉鬼们思维逻辑早成了渣渣,这个话题也没坚持过二十秒钟,只是把电梯空间搅得乱糟糟的,乌烟瘴气。
罗南并不介意这种混乱,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看得出来,一帮人确实很放松——这看起来很合情理,毕竟是狂欢派对嘛。可问题是,在如今的极光云都,特别是在这种消息灵通的二代圈子里,还能如此放松,也算是很“珍稀”的一类。
珍稀得好!
罗南就问何东楼:“你们那个派对在天台?人很多吗?”
“天台只是其中之一,天寒地冻好整人嘛,也有人喜欢室内运动……哎,什么‘你们’哪?我们!”
何东楼强势纠正罗南的立场错误,又笑着去抓罗南的手腕,大概是想展示手环上的乱码表盘。却很快遭了报应,被罗南没好气地抽开,疼得呲牙咧嘴。
他倒也不恼,只哈哈笑道:“你既然带着这玩意儿,就别再立牌坊了。我姐那边,我会瞒得好好的,一切放心。嗯,我会给你好好介绍,我知道你好哪一口……有席薇在,也都是知根知底,绝对安全。”
说着,他还喷着满嘴酒气凑过来,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我知道你有认识的圈内目标,现在场子乱,你也提前把把关,万一再碰上黄家小子那种不开眼的,还不知要碎掉多少蛋蛋!”
这家伙是指bhd团乃至莫雅她们吧。
罗南理解何东楼粗浅的表层暗示,也看出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深层念想。不过他还是多花了两秒钟,再认真地观察一轮,才最终确定,何东楼真的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就比较厉害了。
要知何东楼一帮人可不是什么平头百姓——这并不是说他们比平头百姓金贵到哪里去,而是说这帮人无疑都处在今晚这场风暴的核心圈子附近。
如果到这种时候,他们对整个事态还一无所知的话,罗南真要对政府和军方的保密能力刮目相看。
当然了像岳争那样的当事人,肯定是知道一些。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安排的,罗南并不十分清楚,也不感兴趣。他只是觉得,这个暂时封闭的小圈子很合适他做一些验证。
何东楼还在拉拉扯扯,罗南看着电梯面板上跳动的楼层,忽尔一笑:“那边有比较清净的地方吗?”
“有啊,太有了。”何东楼张口就来。
“那就走吧,去看看。”
几分钟后,罗南确实如何东楼所保证的那样,站在了一处相对清净的所在,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天台。
其实,这个位置并非天台的一部分,而是与之相邻的某个观景房。这边的阳台直对天台,角度高度俱佳,确实是附近视野最好的地点,可以览尽天台光怪陆离的景象。
目前天台上比较热闹的区域,有边缘半悬空的空中泳池。这个季节,泳池原本可以改成封闭式结构,不过在一帮人的要求下,整个泳池还是暴露在高空寒风之中。至于恒温系统之类,更是不存在的,最多只是保持让泳池不结冰的程度而已。
泳池边上,整齐排着一列泳装模特。她们个个肤白腿长貌美,但同时也被冻得嘴唇发青,却还要保持昂首挺胸,笑靥如花。
就在她边身边,一帮身家亿万,却在刚才赌局中失利的败犬们,被“逼”脱下衣服,只剩一条裤衩甚至全部扒光,然后便怪叫着搂住池边的一位模特,“嗵嗵嗵”地砸落池中。
当排满了泳池边缘的模特全被扑入水中,几十号的黑肉白肉在池中大肆折腾、呻吟怪叫,岸上的胜利者们则击掌庆贺,气氛喧闹、热烈而荒唐。
天台很大,空中泳池只是其中一角,更不用说还有那些不愿意挨冷受冻,在其他区域狂欢的人们。总体上来说,罗南所感受到的氛围,与何东楼透露的情况是吻合的。纵然这其中也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人,坐立不安,强颜欢笑,可总体上形势可控。
罗南确实要对军方、政府刮目相看了。
“你在这儿是感受不到氛围的。年轻人不要羞涩,要懂得融入环境,我姐那边你放心……呃,喝酒吗?”
被罗南的目光罩住,何东楼后边的话就卡了壳,自动放弃已经被用烂了的老梗。灰溜溜进去端酒去了。
罗南确实没有融入进去,也不想融入。他目前还只是一个观察者的角色,在超然的位置进行超然的观照,似乎又回到了“纯粹观察”的老路上去。
这不符合罗南刚刚才有的觉悟,却更符合整个夏城的大环境。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更好的保密效果,就代表了更高的保密成本,也就更能证明夏城治理方坚决的维稳决心。
还有夏城分会这边,从事发到现在的处理模式,尤其是何阅音隐瞒掉上万“疑似病例”的行为,就算有埋钩钓鱼的盘算,却也无法否认里面一以贯之的低调内核。
维稳也好、低调也罢,说白了就是“控制局面、谨慎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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