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旅馆了,赶快来许镜桥的画舫。对了,许仙也在这里,他可比你先到。”
什么,法海不是去寻找白素贞了吗,怎么还滞留在许镜桥的船上?戚路的心猛地一揪,预感到有事发生。
“许仙做了一桌子的菜,你赶过来还能趁热。。。。。。”丁晓岚话未说完,就有一个男声接过电话说道:“戚施主,你回来了吗?”
戚路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朝老吴使了个眼色,然后压低嗓门说:“大师,你到底想做什么?”
“施主多虑了,贫僧不过是等你一起吃顿便饭。这段日子打扰了你,权当是赔罪吧。”手机那端传来法海彬彬有礼的语气,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好,我们马上就到。”戚路挂断了通话。
“鸿门宴吗?”老吴面有焦虑。
“应该不是。”戚路坦然地说:“法海毕竟是一代高僧,可不像他那个不成材的徒弟般奸诈。”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看看热闹。”
“走吧。”一抹阴霾从戚路眼角一闪而过。
画舫中,众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望着湖中的雨景。一切似乎很平静,只是各人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这鬼天气,刚才还艳阳高照,怎么又下起雨来?”丁晓岚嘀咕着颇有不满。
许镜桥回道:“天气是有些怪,也许全球变暖连带着杭州也不正常了吧。”
其他三人包括戚路在内都是在默默喝酒没有言语。
丁晓岚只觉气氛有些压抑,于是她又挑起了话题:“戚总,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有趣的故事吗?”
“呵呵,你不说我倒把这茬忘了。”戚路放下了酒杯懒洋洋地说:“不过这个故事还不知道结局,不妨等它谢幕的时候再和你说也来得及。”
“哼,又在卖关子。”
戚路不以为意,而是以促狭的笑容扭头看向法海。“大师,僧人也喝酒吗,你就不怕破戒?”
“施主说笑了,贫僧是胎里素不假,但素酒还是能喝几杯。”法海举起了盛满啤酒的透明酒杯,“这些时日麻烦各位了,我先干为敬。”
戚路别有深意地说:“今天的这个天气,有些不同寻常啊,不知大师有何感触?”
“想当年,断桥相会也是发生在这样的一个天气吧。”法海微微一笑。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饮酒,谁都没有再说话。菜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但他们都没有了胃口。
“许公子,什么时候你才能找到娘子啊?”丁晓岚突然开口。
“呵呵。”法海干笑着回应。
“别叫错了,他不姓许。”戚路沉重地放下了酒杯。
“许仙不姓许,难道姓戚不成?”蒙在鼓里的丁晓岚朝戚路翻了个白眼。
“许仙当然姓许,可惜我们这位大师却不姓许。”
“你开玩笑吧。”突然间丁晓岚发现气氛显得极其的不协调,她吃惊地站起身来,发现戚路,又或是眼前的这位许仙,甚至是老吴都神情凝重。
“你们。。。。。。”丁晓岚的身子不禁向戚路这边缩了过去,惊诧声中,她手指着法海说:“你不是许仙,那你是谁!难道。。。。。。难道是你妖怪!”
戚路接口说道:“假如妖怪都能拥有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那岂不是天下众生都能成佛了。”
“那他是谁,是谁啊?你告诉我啊!”丁晓岚使劲地摇着戚路肩膀。
“他是金山寺那个有名的和尚,法海。”老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揭晓了这个答案。
“啊!”惊叫的不是丁晓岚,却是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许镜桥。“怪不得,你对佛理那么精通,还不停地教我佛理。”
法海神秘一笑,“许施主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天生对佛经的领悟力有异于常人?”
“我。。。。。。我那是瞎蒙的。”许镜桥的目光在闪躲,似在逃避。
“唉!”戚路一声长叹,自斟自饮。“这并不奇怪,我却奇怪大师你早已四大皆空,却对白蛇的仇恨能延绵千年。”
“仇恨不过是过往云烟,贫僧又岂会放在心上。”法海也跟着叹息起来,“只可惜因果是世间的真谛,延续万年也难以用慧根斩断。”
“你真的忘怀了吗?”
“我知施主不信,可你有所不知,许仙本就不是凡人,他前世是佛祖面前的香火童子,只因动了凡心才被贬红尘。”
“哈,还有这等事?我原以为他不过是个江湖郎中,谁知竟是贵族出身。”戚路嘻笑起来。
“这许仙已轮回百世,本应在我太宗大中祥符年间看破红尘回归本位。所以我奉佛旨专心候他,以了结尘缘度他重返灵山。”说到这里,法海不禁浮出怒色,说道:“哪知这青白二蛇妖从中作梗,以美*他堕入魔障,致使蹉跎至今许仙仍在人间受苦。这两个妖孽,罪恶滔天,我若不收服他们,许仙何时能消魔障?”
戚路没想到这传说的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渊源,远超出自己的想像之外。这下子他才明白为什么满天神佛都对这件事牵挂不已,以至于让自己和法海来联手解决。
第六十七章 负情
“你我皆蹉跎在红尘中,如浮萍飘落在水面。”戚路抬起头来,唇间隐约有些抽搐。“大师何苦执着,不如忘却。”
“是施主执着了,色既是空,何不放下一切?”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戚路感慨地说:“在来这之前,我心有迷惑。”
“心魔既魔障,戚施主难道还有困惑吗?不妨坦荡说来,或许贫僧能解惑。”
戚路长叹了一口气说:“幸好来这里见到了你,我才一扫困惑。”
“啊,是什么事,能和贫僧说来听听吗?”法海来了兴趣。
戚路倒了一杯酒,将它一口喝干后说:“你奉了神喻,我也一样,这可真是件滑稽的事。”
“施主能有此见识,贫僧佩服。”法海眼带敬意,这种感觉或许只有惺惺相惜之间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丁晓岚却不明白,她叫了起来:“拜托你们不要打哑谜了,好不好?”
“你我各自怀着不同的使命,但解决问题的关键都在于许仙,而不是我们。”戚路斟酒的手顿了顿,黄昏的残阳将他健壮的手指映得略微透明。
“施主所言极是。成佛还是入魔,皆在他一念间。”法海深表赞同。
“你们开口闭口就是许仙,可他早就死了!”丁晓岚叫嚷起来。
“他是死了,可轮回又让他转世,而现在就在我们当中,等待着白娘子的到来。”戚路望着她的目光有些伤感,又有些悲悯。
“他,他在我们当中?”丁晓岚浑身冰凉,喉咙也冻住了,讷讷地不能言语。
突然间,船外水声哗哗直响,在众人的视线中,湖面现出一道翻腾的白练。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是让人意外啊。”戚路高挑起剑眉,眼中浮起一丝讶异。
“是的,她来了。”法海平静地说:“果然如我所愿,她来了。”
此时湖面除了许镜桥的这画舫,再无游船停驻,而湖岸上的人行道,也不见人影。众人都放下了酒杯,把眼投向湖面。
湖面当中如地陷般现出一道裂缝,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不知何时浮在了水面上。
“你。。。。。。是你!”许镜桥一见到她,脸色骤变。
这女子踏浪而来,身体轻盈地落在了船头。
戚路呵呵一笑,“既然来了,何不共饮一杯?”
“只怕没妾身的位置,所以惶恐着不敢入座。”
“你我许久不见,何妨共坐饮酒一杯?”法海也心生感慨。
“那妾身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这女子欣然入座。
老吴起身,刚想给她添双碗筷,戚路就轻笑着拦住了他,把眼望向许镜桥说:“主人未动,客人就越俎代庖,未免太失礼了吧?”
“哈哈!”老吴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彷徨中,许镜桥将碗筷递到女子面前,跟着又忐忑不安地坐下。面对那双直视自己的凤目,他神色紧张。
戚路问道:“许先生,此时此刻,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我。。。。。。”许镜桥突然结巴起来。
一双柔情似水的目光停留在许镜桥身上,静待着他的回答,可他却在闪躲。
“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戚路眼中流露出失望之情。
“我,我。。。。。。”许镜桥支吾着,突然不能自已,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从胸腔里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因为在这刹那,有无数从不曾在记忆中浮现的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中,从幼年时起那些对身世和人生的困惑,在此刻他突然间有了答案。
戚路沉声说道:“你难道忘了,刘师傅曾说过,你是百世姻缘命格?”
“我,我没有忘记。”
“百世姻缘命格,意味着等待相隔百世的爱人,可她现已在你面前,为什么你不肯面对?”
“不,这不是真的!”许镜桥失声尖叫起来。
“这。。。。。。难道,难道这位美女就是传说中的白娘子?”丁晓岚突然明白过来,把眼怔怔地望向戚路,在寻找答案。
戚路默默地点了点头,丁晓岚不由把目光锁在了这落坐的白衣女子身上,顿时自惭形秽。从小到大,周围人都在夸自己是美女,可她今天才明白,和眼前的人比起来,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邻家女孩。
“这么说,许镜桥就是许仙的转世了?”好半天才定下神来丁晓岚又喃喃说道。
“连你都看出来了,可当事人却在逃避。”戚路仍是淡然的口气,脸上却有一丝恻然。
“很久以前。。。。。。” 许镜桥悲伤的不能自已,竟象个女子一样嘤嘤哭泣。“在我还是孩子时,就经常做梦,梦到天使在守护着我。每当我悲伤和痛苦时,她都像母亲一样安慰着我。我一直以为那是梦,从没有想过她真会出现在现实里。”
”你终究是不能忘怀啊。”戚路微笑着举起酒杯,直盯着许镜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果然如此。”
“是的,我不能忘。”许镜桥突地站起身来,他的眼泪已经止住,情绪开始失控。“为什么,为什么?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也许吧,我不知道。”戚路淡淡应道。
“还记得为师的教导吗,镜花水月,皆属虚幻。不悟此理,世世堕入轮回中,又怎能超脱?”法海猛地一声大喝,虽是说得义正言辞,但戚路却从他话语中听出一丝不安。
许镜桥闻言仆倒在地,“师父,弟子。。。。。。弟子不能忘却红尘中事。。。。。。有负你的期望。”
“相公。。。。。。”白素贞眼中闪烁着希翼的神情,泪流满面。
戚路心中也顿有一丝欣慰,就在他唇露微笑的时候,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此时的许镜桥竟垂下眼来,向白素贞叩了几个响头。“我,我。。。。。。”
他在痛哭,声声凄凉,而后在泪光中抬起头来,一阵沉默。
“相公,你。。。。。。”白素贞从这可怕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不安。
许镜桥站起身来,脸上苍凉安静。他眼望着西湖水面上那未停的雨,苦笑着说:“我是谁,对你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语气是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小娟已因我而死,还要再为我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继续那无止尽的因果吗?”
“冤孽,冤孽啊!”法海长叹一声,而白素贞,人如木鸡般呆坐。船内又是死一般的寂,谁都没有想到许镜桥会是这样的回答。
虽然他没有把话完全挑明,但谁都知道他话里的含意。
“许镜桥,不,许仙,你太无耻了!”最终是丁晓岚狂吼起来,她再也无法忍受,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命运确实是让人难以把握。”戚路心中也是说不出来凄凉,他望着许镜桥,无奈地说:“如果不尝试着去反抗,那么,我们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因果循环,没人能挣脱,但可以终结。”许镜桥表情复杂,眼光却游离不定。
“阿弥陀佛,徒儿你终于顿悟了。”法海面露喜色,还以为他要重归佛门。“灵山并不远,它只在你心中。”
“不,师父!”许镜桥整个身子猛弹而起,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声音说:“别再和我说那些空既是色的大道理了,我与佛无缘!”
顿了一下,许镜桥又稍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我说过,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我不管我前世是谁,许仙也罢,灵山中人也好,对我都不重要了。。。。。。”许镜桥又跪了下来,“求你们放过我,让我在尘世间自生自灭吧。”
船舱内又是死一般的寂,法海面如死灰,白素贞泪止不住地流。
“许镜桥,你还是个男人吗?”打破这寂静的又是丁晓岚,她大声骂道:“你以为你很洒脱吗,其实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不敢担当,害怕面对现实的男人!”
“随你怎么说,我只想过属于我的生活。”许镜桥眼在流泪,口气却是无比的坚决。
“美女,住口吧。”戚路的眼光黯淡了下来,他突然明白了青蛇为何会恨许仙了,一个窝囊的男人,怎配得上她眼中完美无缺的姐姐。
该因此责怪许仙吗,可他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缩影,无论心底的伤口如何剧痛,他都害怕面对现实,而是寄希望于时间中来抚平自己的伤痛。那些风花雪月,那些雨丝和眼泪,纵使如何刻骨铭心,也抵不过生存的重要性。
“这就是你要维护的人类吗,卑鄙又可怜,后羿曾说的闪光点在哪里?”一个声音突地在戚路心中响起。
谁,这是哪位神祗在对我发出警告?戚路神色一凛,举目四望,却没得到任何答案。
那神秘人仿佛从不存在过一般,刚才听到的话语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
当戚路回过神来时,发现白素贞已恢复了平静,款款坐回了席前,她的双眸渐渐地淡了,有种心碎的淡定。
忽然有禅钟传来,空旷而悠远,声声入耳,也声声断魂。
“大师,终究是你败了。”白素贞在叹息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的,我败了。”说话间,法海的脸在苍老,他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不,他并没老,只是在恢复本来的模样。“老衲能参透佛理,却不能参透人心!”
“许仙的事已了,但我们之间的恩怨并未了结。”
“是的,那么今天就做个了结吧。”法海合掌念起了佛号。
“都过了千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解决。。。。。。”许镜桥失声说了一半,就嘎然而止,因为没人在意他的话,也没人搭理他。连白素贞也是微闭双眼,脸上不见悲喜,想必她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许镜桥愣愣地傻站着,本来这里他是主人,可他突然感到自己如远方来的陌生人一般被人拒之千里。
第六十八章 胆怯的男人
“千年了,都过了一千年,你们还不能放下执着心吗?”戚路难过地叹了一声。
法海叹道:“许仙这一世是度他不得了,但妖孽不死,我心魔难消,又何谈成佛。”
白素贞扬袖一笑,“那今天能否达成心愿,也得看大师的造化。”
“好。”法海猛地站起身来,说:“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你们。。。。。。想做什么?”丁晓岚诧异地问。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继续那场未完的金山寺之战。”戚路将杯中酒饮干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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