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玉枫在那位少女,拢发斜视之际,已很快的在她脸上打量—遍,见其脸上的神色,于初见时,无丝毫改变,依然是那么呆板,木然,只是目光已不如原先那么明亮锐利。
而举动很显得娇弱无力,好像大病初愈。
在这瞬息之间,他并不因为少女的面容丑陋,而生出厌恶之感,相反的却生出无限同情之心。
同时。他已看出少女不是受伤,就是中毒,沉思很久,感到有点爱莫能助,无限疚愧的向少女望着。
蓦地。
—缕灵光又闪过她的脑际,脸上立现惊喜之容,急忙伸手入怀,将那颗不知来历的赤红丹丸,取了出来。
接着毫无考虑地道:“姑娘,你是不是和那匹红马一样身中鼠耳草之毒?”
我这有一粒丹药,也许能解鼠耳草之毒。
他真是天真幼知的很,对那粒丸药的真正用途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竟冒冒失失要送人家吃,岂不荒唐已极。
然而,他这天真无知的举动却将其仁厚,纯真的天性表露无遗,换言之他的居心至善,无点滴恶意存在。
少女缓缓举起螓首,目光一扫曲玉枫托在手心中的赤红丹丸,脸上的神色,并未因此稍变,依然木无表情。
而其双目之内,却射出两股,异样神采,惊,喜,怒……兼而有之,向曲玉枫怔视着。
此时,曲玉枫已感自己的行动,太过鲁莽,不由暗暗自责道:“混蛋,不明真象,就胡乱给人服用,万—是红宫贼徒暗中施的诡计,那岂不大遭……”
少女目不稍瞬的向曲玉枫盯视有顷,突然低声说道: ’“这粒丹药,是你自己之物。”
曲玉枫异常尴尬而赧然的应道:“不是,是别人给我的。”
“噢,那这粒丹丸的真正用途,你是不甚清楚了。”
曲玉枫玉面泛赤,好半天才轻声说道:“是的,不过。”
“过”字出口,他就越发感到窘赧不安,再也道不出下去,头随势低垂下来,少女双目一动,继续问道:“那你何以知道,这粒丹丸有解毒的妙用呢?”
“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少女盯视着曲玉枫,心里暗叹一声忖道:“他天真鲁莽的可以,多亏是遇到我们,如换了别人的话岂不将—粒可御百毒的灵丸白白糟踏掉,同时更辜负自……”
思忖中无限幽怨的横了曲玉枫一眼,接着说道:“那粒丹丸,隐透清香,纯而不邪,虽非灵丸妙,亦非凡物,你还是妥为保存的好,不要辜负人家赠药的一番心意。”
说到最后一句,语声突然加重,好像暗含深意。
曲玉枫赧然的将头轻轻一点,接着将那粒丹丸就复送入怀中。
少女向远处凝视沉思有顷,突然问道:“我交浅言深,冒昧请问阁下,急急赶住半阳谷意汝何来?”
曲玉枫一听,心里感到很奇怪,暗道:“她怎么也晓得我要去半阳谷呢。”
他向少女怔视一怔,微忖才低声说道;“欲找邢老前辈求取—味,可解三味铁柳巨毒之药。”
少女闻声,竟发出一声啊的惊叫,道:“邢吾非视无目铁蟒珍逾性命,他岂肯轻易,将蟒送你。”
曲玉枫怔怔望着少女,一言不发,心里则越发的感到惊奇,不禁又暗暗想道:“她怎么晓得,我要讨取无目铁蟒之胆呢?”
少女好像看透了曲玉枫的心念,轻声说道:“你感到很奇怪是不是,其实很简单,因为家父对用毒—道,钻研数十余载,对于各种毒物,毒药,克制之法均有详细的记载并装订成册,我没事的时候,常常拿来翻阅,日久天长我也记住一些。”
曲玉枫轻“噢”一声,恍然而悟,脸上的惊诧神情,已随之尽退。
少女凝眸微忖,又突然说道;“你我去向不谋而合,我有意与阁下相偕同行,未悉尊意如何。”曲玉枫轻声答道:“只要姑娘愿意,再下是无所谓。”
少女脸上的神情,依然呆板如初,无任何表示,沉吟继语道:“不过据我所知,邢吾非之为人,不仅刻薄贪吝,并且机智绝伦,从其在道旁暗植那鼠耳草一举看来,其危险已极,如我所料不差,必不等我俩到半阳谷,就会中途加以拦截,到时,你只管隐匿一旁,作壁上观,千万不可出声或出面置议,由我来对付他。”
微顿睨视曲玉枫一眼,又继续说道:“至于所你需求之物,我当尽己所能,使你如愿以尝,务祈谨记吾言,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
语声至此戛然而止,双目之内无限深情的,又向曲玉枫注视着。
曲玉枫心系瞽目神医的安在又对少女的说法,不敢表示赞同,因为他来此之前,已思得一在他看来是万无一失之策,如听从少女之意,万一弄巧成拙,他至此处就想回绝少女的盛意,但当四目相接,他已被少女,那充满了祈祷,深情的目光所感动,不忍心讳拂少女的一番心意。
逐暗暗决定,列时再见机行事,将头轻点,表示首肯。
少女见状,两道目光突然变的异常明亮对曲玉枫深深一视,接着轻叹一声,无限感慨的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但愿此行,你我均能如愿以尝。”言下,好像看穿了曲玉枫勉强应从的心意。
话声甫落中慢慢扭转娇躯,向地下的坐骑一瞥,接着又发出一声,无尽幽怨的轻叹,目光慢慢移向曲玉枫,低声说道:“子时将尽,天已不早,我们动身赶路吧,不然在天亮之前,无法赶到半阳谷啦……”
曲玉枫将头一点,向赤色健马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少女苦笑—声,接着迈步向前走去。
曲玉枫跟在少女身后,其见步覆虽较适才轻捷不少,但仍微露艰难之状,知其体力尚未恢复过来,逐轻声说道:“姑娘玉体欠安,行走相当艰困,在下欲助姑娘一臂之力,未悉姑娘尊意如何……”
少女闻言,神态之间,微露赧意,目光一扫曲玉枫,螓首紧垂了下来,而未置可否。
曲玉枫微微一笑,身形轻景,于少女并肩而行,牵住少女—双玉手,暗运真力沿掌而出,徐徐透入少女体内。
在这刹那之间,少女的芳心深处,情绪凛然羞,喜,惊,及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
她万也没有想到,曲玉枫的内功修为,竟臻达成发由心至高境界,如非亲目所睹,她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曲玉枫一面暗渡真力,增强少女的体力一面却毫不停的向前飞驰过去,目光并不时的打量着眼前的地形。
少女轻磕着双目,任凭曲玉枫拖着向前飞跑,娇躯似有意似意的,向曲玉枫紧紧偎靠过去。
正行走间,曲玉枫突感到眼前闪来一股,耀目的亮光,心中一惊,身形本能的猛然停了下来。
少女骤不及防,娇躯竟随势倒进曲玉枫怀中。
曲玉枫轻轻扶起少女的娇躯,并轻声将适才所见到的情景,对她说出来。
少女此时只感心跳加剧,神智紧张而有点慌乱,周身绵软无力,一股难以抑止的羞意袭上心头,双眸紧磕,娇躯摇摇欲坠。
如不是曲玉枫用力挟着她的肩,她准会又扑进曲玉枫的怀里。
曲玉枫的轻声低语,才使她从紧张慌乱中,惊醒过来,双目陡然大启,一言未发,拉着曲玉枫匿于一层矮树之后,接着附在曲五枫的耳畔低声说道:“你就躲在此地,静作壁上观,千万要听我的话,不可出声和露面,由我来对付那狡诈的邢吾非。”
说罢,伸手将背上的一方包袱,解了下来,匆匆打开.从中取出一双,默黑发亮,长约—尺,宽仅五寸的铁匣,持在手中,蛇形鹤伏向前走去。
她向前走下一步,突然又将身形顿止下来。她好像不放心曲玉枫似的,再度低声叮嘱道:“听我的话,无沦发生任何事,都视若无睹,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目光不瞬的望着曲玉枫。
直到曲玉枫将头轻轻一点,她这才轻笑—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弟”字出口,人已出去一丈左右。
曲玉枫望着少女隐去的方向,苦笑一声暗忖道:
“此女无论是,言语,举动,面部神情,都古怪地令人难以捉摸。”
与龙寒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道刺光的亮光,一闪之后,就再没有出现,他心里虽感到有点奇怪,但他知道那亮光的出现,绝非偶然,不然少女不会如此紧张。
此使他联想到,少女的身来历及用心,因为从种种情形看来,少女对半阳谷及狐心华陀邢吾非的为人,异常熟习。
他忖思至此,心里一动,突对少女生出警惕的戒意。
少女这时又悄悄的回到曲玉枫的身边,澄澈明亮的大眼,停留在曲玉枫的脸上。
欲言又止,沉吟一下再度离去。
曲玉枫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少女的神秘行动,一言不发。
当少女再度离去时,两道目光本能的随着,她的去向,追视过去。
少女行至一棵矮树之后,遂停下下来。
这时,曲玉枫突然听到一阵“蟋蟀”的声音,由少女隐身的树后,传了过来。好像少女正在更换衣衫。
他心里就越发感到惊异,暗暗想道:“此时,此地,她因何要更换衣衫呢……”
就在他思绪平已,少女已去而复返回到了他的身侧,娇躯紧紧依偎在他的身旁。
他突然感到一身兰麝之香,由少女身上飘送过来。他的心神为之一荡。
少女突然低声说道:
“一切我已布置妥当,现在我就将隐在暗处的邢吾非引出来。”说罢,右手轻轻向怀里一带。
只听一声尖锐细长,那“吱吱”之声,从前面二十丈左右处一株高树上传子过来。
深夜万簌俱静,那“吱吱”之声,听来格外刺耳难闻,曲玉枫心神一震,身形不山微微一动。
少女立时觉得他的神情有异,左手一伸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的,温柔的扶弄着。
明亮深幽的大眼,默默的注视过去,关注,鼓励,安慰等情形都在这一视中,表露无遗。
曲玉枫侧首向少女望着,双唇—动发出一声苦笑。
少女用力—握曲玉枫的手掌,露齿一笑,低声道:
“那吱吱之声是我适才在树上按装了一只特制的风哨。其尾端拴在—根,极长而柔细的铁线,我只要将铁线轻轻—带,它就会发出声来。”
边说边将右手举了起来,送到曲玉枫的面前。
曲玉枫凝眸一望,只见少女手里,果然挽着一根细如头发,通体乌黑的长线。
另一端遥遥向前伸延过去。
由于这根铁线过细的原故,如不是少女告诉他的话,他真看下出来,适意这才恍然而悟,暗道:
“原来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适才那一闪而没有耀眼亮光,再度闪射出来,适才是一闪而没有,现在则是明照不逝。
曲玉枫急忙瞬日注视过去。
只见一圈明如月辉的亮光,足有八尺方圆,虚空高悬离地数尺,不移不动,不坠不升。
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这亮光,是从何处照射过来,就像是虚空生就一般,心里不由暗感惊异。
然而使他更惊奇的事情,就在这瞬息间,又发生了。
那圈虚空高悬的亮光,正中核心二尺方圆左右处.突然—红—暗,紧接着现出四个赤红如血的大字来。
“进死退生。”
曲玉枫见状,俊目大睁,双唇半启,惊怔骏异的神情,尽滥言表。
那圈亮光,再度闪射而出时,少女骤然之间,显得无比紧张,目光突然变的冷啸寒利,暴射而出。
曲玉枫只感自己的手掌,被少女用力的紧握,而其掌心并已沁出不少的汗水。
同时,隐隐听到少女的气息,低微而频促,显然其心里异常紧张。
那圈亮光已渐渐的黯淡下来,已没有适才那么耀眼刺耳倏地,那圈亮光连同那四个赤红大字,一闪而没。
这时,四周又恢复到原先。
那种寂黑的景象,曲玉枫只感到这黑暗的程度,胜于原先几倍数丈以外的景物他都无法看清。
同时,觉得四下里外处处都是危机,慢慢向他隐身之处迫近过来,心里一凛,正待运劲戒备。
猛然想起身侧的少女,他毫不加思虑的将少女向身后一带,委前一步,挡在少女的前面。
他这突然之举,将其仁厚的天性表露无遗。
少女先是一怔,瞬即会过意来,芳心深处不由深受感动一缕柔情,深深的抛向曲五枫。
情不自禁的将酥胸伏在曲玉枫的身上,柔声说道:
“快将那丹丸含在嘴里,邢吾非要燃放毒烟。”
曲玉枫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入怀将那粒丹丸取了出来,在这刹那间,他已彻底明了丹丸及信笺的来历。
少女看着他将丹丸送进嘴里之后,右手轻轻的向前胸一带,那刺耳难闻的“吱吱”之声,遂再次传出。
就在“吱吱”之声,乍起甫落之际。
夜空突然飘起一股,雪白而微带辛辣的浓烟。
少女偎依在曲玉枫身上的娇躯,发出一阵极轻微的颤抖,如果不留神的话,尚不会觉察出来。
显然,其内心的紧张之情,较前更甚。
那股浓密而微带辛辣之味的白烟,在空中足足停留了半盏热茶之久,才渐渐消散隐没不见。
虽是如此,夜风中尚不时的飘送过来,一股股残留的辛辣之味。
这时,少女突又紧张的说道:
“邢吾非来了,你要谨记吾言,万勿出面,由我来对付他。”
曲玉枫凝聚目光,向四周打量过去,只见来路上,一条若隐若现,快如怒矢般的人影,疾驰而来。
这条人影在离着他俩,尚有十数丈左右时,即顿住身形,因光线太暗无法看到他的面貌。
只能看到他那两股,闪烁生寒的目光,来回的瞬视着,嘿然冷笑一声道:
“丫头你不要再装神弄鬼,远在数天以前,老夫对你的行踪,业已了如指掌。”
说完又发出一声嘿然冷笑。
偎伏在曲王枫身侧的少女,轻哼一声,接着冷冷的说道:
“这是姑娘,有意泄露行藏,好让你预做安排。”
语声至此,她突奖嘴唇紧贴在曲工枫的耳畔,又低如鸣的说道:
“瑾记吾言,万勿妄动。”
娇躯在低语声中,慢慢站了起来将莲步轻移走出矮树叶中,前行数丈左右,即止步不前,目光不瞬的望着暗影中的邢吾非,冷冷的说道:
“邢吾非你这半阳谷,在别人看来也许视为龙潭虎穴不敢擅自逾越。而在姑娘眼中,却如同是阳关大道,任我来去。”
隐身暗中的狐心华陀邢吾非,不置不语,只嘿嘿冷笑不已,少女略顿之后,又继续冷冷的说道:
“家父与你何仇,竟暗下毒手,置其老人家生死两难为境。”
论你为险毒之人,虽百死而莫赎,若非家父遗命难违我早就动手取汝之命,毁尔之谷。”
说至最后已是声色俱厉,念愤之情,尽溢言表。
狐心华陀邢吾非,闻言,倏发一声森冷冷笑,道:
“老夫一生行事,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凡是遭我毒手之人,均是咎由自取,与我无干,尔父当然亦例外。”
少女沉声怒叱道:
“住嘴……今生有生死两途,任尔自抉,家父临危之时,曾再三叮嘱于我,若你能交出三足墨蟾之胆及……
无目铁蟒之胆,就再不提报仇之言,此为生途。
否则,我将采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策,让你也尝尝筋缩骨枯,心裂脏碎,衷号周天声嘶力竭而亡的滋味,此谓死途,欲生欲死,由尔选抉……”
—直隐匿—旁的曲王枫,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