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已经脱离了现实，开始走向幻觉的症状。
作为心理学家，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过于真实的幻觉画面，是自我人格正处在撕裂的漩涡之中的表现，一旦不留神，他甚就会失去自我。
“见鬼……弗兰肯斯坦……他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
黎陆跌跌撞撞地走到里屋的门口，他的眼前被无数画面充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扇门正立在那里，这是链接密室和咨询室的一间小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
他想把自己的手扶到小桌上，可是当手伸向那桌子时，就听“砰”的一声，桌面上的玻璃杯轰然炸裂。
紧接着，又听“哗啦”一声，小桌随即垮塌掉了。
他很想在那床上坐一会儿，可当目光挪去，就连那结实的木板床也“轰”的一声深陷碎裂，床中央塌陷处一个深邃的黑洞，那黑洞旋转着……旋转着，仿佛要把他带向无穷的远方。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头顶的灯在响……脚下的地砖在震……四周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同时颤动起来……
黎陆狠狠咬着牙，他感觉到虚汗正向水流一样“哗哗”地从额头上淌下来，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传进耳中。
“平静下来吧，奔腾的河流。”
声音方落，他突然感觉到那些躁动的画面蓦地开始减少，从数不清的交融错杂，到渐渐开始能清晰地变得可以区分。
又过了一会儿，爆炸的画面重新变回一张张人脸，渐渐的，那些人脸也淡弱下去。
他终于看清眼前，只见一个长发雪白、穿戴着绒衣绒帽的女孩儿正站在他面前，刚才的声音，似乎正是从这女孩儿口中传出。
“伊璃·艾斯特莱雅，见过路离先生。”女孩儿彬彬有礼地提起两侧的裙摆道。
“臣·阿里克赛，见过路离先生。”背后的老管家摘帽致礼。
黎陆这才发现，这两人居然说的是很标准的中文，之前听到的电子音并非是来自翻译道具，而是老管家脖子处有一道疤痕，所以安装了一个仪器来协助发声。
“路总……我刚才……”奚月瑶扶着头忙追进来，有些抱歉地解释：“抱歉，我刚才好像走神了，他们就……”
“没事。”黎陆摆了摆手。
他意识到，如果不是这两个人闯了进来，也许他刚才的情况也不会平静。
“路离，见过两位贵客。”黎陆轻声道，说话的同时，脑海中的《心数论》已经开始运转，然而刚一想要计算，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有增多的趋势。
“你现在最好不要太用脑。”女孩儿突然开口：“你知道吗，你刚才大脑中的血流快得就像喷射的火箭，你现在的脑血压情况很不稳定，再像刚才那么用脑，可是有可能立刻七窍流血而亡哦。”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黎陆惊。
“水什么都知道。”女孩儿笑着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雪兰（）
水什么都知道……
黎陆突然想起当年查阅雪兰国资料时，他曾看到过一个雪兰国的古老图腾标识，那标识的样子大体就是一个水滴状，根据古老记载，雪兰人曾经是一个对水抱有神圣信仰的氏族，他们将水视为圣物，绝对允许对水不敬。
但这在考古历史上却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在其他的历史中，但凡敬重水的氏族，往往都是因为本地干旱缺水，水资源极度珍贵，才会出现这样的信仰和精神。
可雪兰国并非如此，雪兰国的淡水资源非常丰富，本地常年降雪，人均占有的淡水量在全世界来说都是处于较高水平的，他们不可能缺水，但却对水有着这样的崇敬之情，这一直是一个迷。
如今看来，这雪兰国人，对水恐怕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联系。
要是换做从前，黎陆稍稍用《心数论》算一下，情况就能一清二楚了，可如今刚刚做完手术，他现在只要稍稍一用脑，大脑就会立刻陷入一种无法控制的精神狂乱，以至于他甚至不敢对问题多做思考。
该死……弗兰肯斯坦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路先生，刚刚您是不是做了什么危险的手术？”伊璃突然问。
黎陆怔了一下。
“水难道还能读心吗？”他笑问。
“我感觉到你的头上有两个伤口，血液在那里凝滞，就凝滞的程度来说还没有超过一天。”伊璃解释说。
又是水吗……
黎陆无奈地摊了摊手：“如你所说，一个很疯狂的手术。”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呢？”伊璃好奇地睁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据我的了解，您明明并不缺什么，已经具备了不俗的实力，既然您能成为路西法游戏的高端玩家，一切顺风顺水，又何苦要冒险呢？”
“顺风顺水？不，不存在那种东西。”黎陆摇了摇头：“这是一个逆水行舟的世界，不进则退，我只是一个拼命的划桨者，因为一旦不够拼命，就随时可能被浪潮卷走。”
伊璃怔了一下，她看着黎陆的目光越发冒出光彩。
有点像……猫咪看见了可口的鱼……
“水的声音没错，路先生，您果然就是我要找的人！”
“小姐。”伊璃身后的老管家突然打断了她：“根据礼仪，我们作为拜访者，应当先说明来意。”
“唔……”伊璃悄悄吐了吐舌头，忙道：“路先生，我们此次前来即代表我们本人，也代表雪兰皇室艾斯特莱雅家族，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想与您商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雪兰族我略有耳闻，但是雪兰皇室……”黎陆微微皱眉，他记得自己在查阅资料时，听闻雪兰皇室作为最纯血的雪兰人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伊璃这雪白无暇的长发的确和记载中的雪兰皇室一模一样。
“您是不是想说，雪兰皇族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伊璃毫不避讳地问。
黎陆顿了一下，笑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毕竟，记载中纯血的雪兰皇室非常特殊，他们如果想要保持纯正的血种，就必须近亲结合才行，但是从遗传学上，近亲结合却是极容易诞生出不健全的宝宝，因此以这种方式传世的血统终究会走向灭亡，大国皇室尚且如此，更何况雪兰国只是一个连“存在”都成问题的小国。
“您会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妥，因为雪兰皇室的确已经濒临消失了，我，伊璃·艾斯特莱雅，就是雪兰皇室最后的纯血后裔，我这一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纯血雪兰皇室已经如同薛定谔的猫，说它已经灭绝也不算错，这是历史的事实，但……”
伊璃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这是被扭曲的真实！”
“扭曲的真实？什么意思？”黎陆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知路先生这里是否适合交谈？”老管家突然道。
黎陆当然明白管家的意思：
“放心，我这是按照国际标准的催眠室建造的，隔音一流，常规情况下，门外的人听不见门里的声音。”
“那房间中的其他人，可否先……”老管家把目光投向房间的东侧。
黎陆这才注意到，东侧的沙发上一个灰发小女孩正幽幽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般。
“小沙？你醒了？”
女孩儿目光呆滞，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伊璃蓦地回头，眉头竟是皱了一下，她凑近老管家耳边问了点什么，只听老管家回答了一句“刚才就在那里了”。
“月瑶，你先带着小沙找个地方休息。”黎陆安排。
“是，路总。”奚月瑶很快拉着小沙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雪兰国的访客和黎陆在这寂静的心理咨询室当中。
“现在可以了吧？”黎陆问。
伊璃和臣管家看了看对方，同时点了点头。
“路先生。”伊璃思考了一下，终于开口道：“你听说过‘世界线’和‘平行宇宙’的理论吗？”
“当然。”黎陆道：“‘世界线’，最早出自是？国物理学家爱因斯坦1905年的一片论文，我记得是叫《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他把时间和空间合称为四维时空，粒子在四维时空中的运动轨迹称为‘世界线’。至于‘平行宇宙’嘛，源自‘多元宇宙’，我们的宇宙是多元的，是一个理论上的无限个或有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多元宇宙所包含的各个宇宙就是平行宇宙，没错吧？”
“嗯，路先生博学多才，这样就好解释多了。”伊璃轻轻咬着嘴唇道：“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导致世界线的偏转，以及平行宇宙的产生，比如说，此时此刻的我如果立刻冲出门去，而不是坐在这里和您聊天，这两种选择就会分裂出两个不同的世界线走向，处在某一个世界中的人们，他们会走向哪一条世界线，完全取决于这个世界每一次的细节和选择，我这么说，您应该明白吧。”
“明白，但这只是一种混杂于科学和哲学之间的假设观点吧？”黎陆问。
“不。”伊璃却是肯定地说：“世界线的偏转是存在的！当世界的命运扭转，水，依然保留着记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世界线（）
水……保留着记忆！？
黎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从刚刚见到伊璃起，他就对她口中口口声声的说的“水”感到好奇，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
如果按照心理学的常规判断，现在打电话让精神病院来拉人都毫不过分……
但伊璃和臣管家，却一点都没有在胡说八道的感觉，他们很认真，认真得让听者都不得不去认真思考他们的话。
“我说……你口中所说的水，指的就是我们平时用的水么？”黎陆忍不住问。
“没错，您看过江本先生所著的那本《水知道答案》吗？”伊璃突然问。
黎陆听过这本书，该书是一本科学读物，作者用122张通过显微摄影拍下的奇形怪状的水结晶照片，试图向读者展示“水能听，水能看，水知道生命的答案”的奇异观点。
书中，作者做了很多的实验，他在书中写下了这样的实验论调：
“城市中被漂白的自来水几乎无法形成结晶，但是天然水，无论出自何处，他们所展现的结晶都异常美丽。让水‘听’音乐。听了贝多芬《田园交响曲》的水结晶美丽工整，而听了莫扎特《第40号交响曲》的水结晶则展现出一种华丽的美。在装水的瓶壁上贴上不同的字或照片让水‘看’，不管是哪种语言，看到‘谢谢’的水结晶非常清晰地呈现出美丽的六角形，看到‘混蛋’或者的水结晶破碎而零散。”
这个作品曾经一度引起轰动，但后来很多科学家重复了江本的实验，实验结果却天差地别，他们因此认为江本的研究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当外界环境改变时，实验结果就会发生大幅的变化，于是，这部作品最终被定义为“伪科学”。
“那本……不是‘伪科学’么？”黎陆皱了皱眉问。
“在世人看来，那的确是伪科学，但江本先生的实验却是真实的，事实上，之所以结果会有如此大的区别，是因为做实验的人不同。”伊璃认真地道：
“江本先生，从遗传学上说，他的身体里有32分之1的血脉，来自我们雪兰皇室。事实上，这个世界中的水是一种巨大的信息载体，江河湖泊、海洋云翳，这一切的水分子运动包含着世界上近乎所有的信息。”
伊璃顿了顿，继续道：
“而我们雪兰皇室，自古血脉里有着一种特殊的能力，我们的血流能够和周围一定范围的水产生共鸣，并且通过这种共鸣读取水中存储的内容。我族的先辈在很早很早的蛮荒时代便发现并总结了这种能力，他们利用这种能力判断天气、躲避灾害、确保丰收、辅助狩猎，让雪兰皇室一脉相承了几千年，这也是我们一族自古敬重水的原因。江本先生的实验之所以会和其他人不同，正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雪兰族的血，他的情感会让水感知共鸣到，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也就是说……”黎陆很快想到：“那些实验结果并不是因为水真的能听懂音乐，看得懂文字，而是因为水感知共鸣了江本先生的情绪，从而做出的反应？”
“路先生果然聪明过人，正是这样。”伊璃道。
的确，黎陆还记得，那本书的实验里，作者还曾经让水去听他自己不喜欢的摇滚乐，结晶显得十分丑陋，这个点也一度成为了后来的科学家抨击他的观点，毕竟世界上也有很多喜欢摇滚乐的人，他用自己的感受去作为实验凭依，实在是可笑。
可如果事实正如伊璃所说，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你刚才说的，世界线的偏转，和水的记忆的意思是？”
“世界线的偏转，是不同的选择带来的现实走向的变化，当汽车向你冲来的时候，你躲避就可能会生还，不躲避就会死亡，对你而言命运结果的差距是很大的，可这只是针对于人类的命运，而人类在这广阔的世界上只是极小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类命运的世界线变化，并不会影响到占据了世界巨大部分比例的水，无论某个人是生是死，四大洋依旧滚动着相同的波涛，北方的大雨依然会下，东方的江河依然在奔腾，也就是说，当人类命运的世界线偏转的时候，水并没有变，它们的声音里记录着所有的历史。”
伊璃握着她的小拳头道：
“平行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作为我们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来说，世界又是唯一的，这听上去有点矛盾，其实也不矛盾。就好比我和镜子里的我一模一样，但镜子里的世界和我们毫无关系。属于我们的世界是唯一的，不会因为平行世界的存在而变的多样，所以对于我们重要的就只有这一个世界的走向，其他世界即便存在，也与我们无关，我这么说，您能明白么？”
这些话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难以理解，但是对于黎陆这么一个学术大咖来说就简单的很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走向，曾经被人改变过？”黎陆一针见血地问。
“正是！”伊璃的神色有些激动起来：“世界上的很多事本不该像现在这样，有人插手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而我们雪兰皇族正是这变更的受害者。如果不是因为他，今天雪兰皇族将是一个人数多达百人，并组成了世界一流公会的强大的群体，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只剩下我孤独一人，禹禹独行。”
伊璃的声音很坚毅，坚毅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
可从她的话语里，黎陆却察觉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孤独感，仿佛置身万里无人的寒冷冰窟，连吐息都透着寒意。
“所以，这是你来找我的原因？”黎陆问。
“是！水告诉我，你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帮我的人。”伊璃肯定地道。
“我？”
“对，您，心魔大人，知道吗，这个名字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了许久许久。”伊璃凝视着黎陆的眼睛。
黎陆一时觉得，这女孩儿看他的眼神竟和自己看别人的眼神颇为相似……
第一百九十章 童年的声音（）
伊璃现在还能想起，童年的雪兰堡。
窗外的雪久久地飘落着，雪林包裹着整片山区，仿佛与世隔绝，白玉雕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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