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黎陆和白素文已经走回了事务所门前的位置。可是就在这时,黎陆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硬了。
“不!不对!”
走在半路上的黎陆猛然站住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走到这里时,他突然再一次感觉到了那双眼睛,那双一直在暗中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并不是白素文的眼睛!
抓到白素文的一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抓到了跟踪者。而此时此刻,当他回到事务所门前时才猛然发觉,虽然白素文的确是在跟踪他,但是却不是唯一跟踪他的人。或者说,他和白素文两人的行踪,事实上都在另一双眼睛的凝视之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暗中的眼睛,另有其人。
“谁!?”
黎陆站定大声喊道,他来回转着身,企图捕捉到深夜中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然而他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只有几只受惊的乌鸦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茫茫的黑夜之中,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但是他却看不到它,好像那眼睛正在什么他无法看见的地方凝视着他。仿佛他所站的地方是一个舞台,而那双眼睛始终是一个台下的观众,正嗑着瓜子,默默注视着站在聚光灯下的他。只是不知在那双眼睛之中,自己演的的是什么角,又演的是哪一出。
“该死。”
黎陆足足环视了好几圈,然而那双眼睛却似乎躲在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始终凝视着他,却又让他找不到身影。回身看去,只见白素文似乎并不对黎陆的动作有何惊奇,只是一个人静静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看着白素文,黎陆眉头微微蹙起,做侦探多年,他熟识犯罪心理学和行为学的诸多知识,每一个人的一丝一毫动作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而按理说,刚刚自己有些疯狂的举动,应该会吓到这小姑娘才是,可是此时的她却平静的让人怀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黎陆警惕地看了白素文一眼,他缓缓走近白素文,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跟着我?或者说……在跟着我们?”
被黎陆这么一问,白素文蓦地一惊。
起初,她似乎并不想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去不说话。然而黎陆逼问的眼神却越来越近,直看得她颇为不安。
终于,她缓缓吐出几个字:
“是他们。”
“他们?”黎陆一愣:“他们是谁?”
“他们”是一个太过泛泛的代词,黎陆心道白素文既然如此说了,必然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可谁知这一问,白素文竟是一个劲儿摇起头:
“我也不知道。”白素文幽幽的道:“我父亲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好像生怕说出他们的名字,就会触犯什么禁忌。”
会触犯禁忌的“他们”?白素文的父亲?消失的白奕龙局长?
白素文的话顿时引起了黎陆的兴趣,他突然意识到,这美丽女孩儿所知道的内幕似乎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可是当下他也清楚,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去我事务所里说。”
黎陆的月夜事务所就在面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了。当下,黎陆四下看了看,拉起白素文,闪身进入了事务所之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那块地板()
“啪。”
棚顶的白炽灯亮起,事务所的全貌映入眼帘。
一间四十多平米的房间,灯光十分昏暗。房间的空气似乎不算太好,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缕缕月光在浮灰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清晰。
房间里,有一张大大的木质办公桌,正对着房间的窗户。从外观上看,这张办公桌似乎有年头了,桌面上不乏磕磕碰碰的划痕,胶带粘过的黑印儿,甚至还有小学生玩的动漫不干胶,从那黑乎乎残缺不全的图案,依稀能认出有柯南和圣斗士之类。
办公桌上摆着一个长条书架,一盏煤油灯,一个精致的相框。相框的镜面反射着白炽灯的反光,刺眼的光斑遮盖住了相片的内容,只能依稀的看出似乎是两个人的合影。而除此之外,书桌上的东西几乎全是杂物,喝完的易拉罐、吃空的泡面盒、被撕了标签的矿泉水瓶子、放干的橘子皮……等等。
一进门看到这景象,黎陆突然一阵尴尬。平时没人的时候,他很难意识到房间该收拾了。可是当下背后是一位我见犹怜的少女,这让黎陆的老脸登时有点红,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让白素文进去。
谁知白素文见了这景象,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房间。
好在,屋子里有一个十分整洁的沙发和一个小茶几,那是路之山以前接待委托人的地方。他想了想,都走到这儿了不能再把白素文请出去,只要硬着头皮把她请到了客人的沙发上。
“有点乱,先凑合坐着吧。”黎陆尴尬地道。
虽是一副深闺千金的气质,白素文倒是不像寻常娇气女孩儿那么挑拣。她掩嘴轻笑了一声,当下便挽起长裙,轻轻入坐在沙发上。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一时间衬得黎陆邋邋遢遢的样子颇为不堪。
只是现在,可不是黎陆在意这些的时候。
“现在可以说说了,你跟踪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你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白素文方才坐定,黎陆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的疑惑着实很多。
“我跟踪你是因为……那块地板。”白素文答道。
“地板!?”白素文的答案让黎陆心头一凛,那块失忆的地板着实纠缠了黎陆许久,尤其是在那十一通催命般的留言之后。
“这么说,那十一通留言是你留的咯?”黎陆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白素文点了点头。
好吧,一个疑问解开了。黎陆苦笑了笑,或许是在嘲笑自己被个小姑娘给吓到了。然而转念一想,事实上吓到自己的并不是那留言的形式本身,而是其中提到的那个词——地板。
古宅书房的地板。
“你跟踪我,就是想问我在古宅书房的地板上发现了什么?”黎陆疑惑地看了看白素文:“如果只是想问这么简单一个问题,你完全可以用正常的方式联系我,为何要鬼鬼祟祟的?”
“因为我希望你能想起。”白素文坐在沙发上幽幽道:“我希望能给你点刺激,让你想起当时到底发现了什么。”
“给我点刺激!?”黎陆郁闷:“何出此言?”
白素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当时你在地板上发现了什么吗?”
突然的反问让黎陆一愣,他顿了顿,之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能。”
“这就是了。”白素文接着道:“那我再问你,你是什么都没发现?还是你不记得自己发没发现什么了?”
白素文这么一说,黎陆当下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的确,当时抚摸那地板的时候,他似乎的确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一个画面,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其他什么东西。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抽离感,紧接着便是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得连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记忆一般。
直到他后退几步,离开那块地板附近时,失掉的记忆才突然又翻江倒海地涌回脑子里。黎陆很确定,当时那是一种记忆的突然涌回,而不是短暂的忘却和想起那么简单。因为那时他甚至产生了明显的生理现象——流鼻血。
那天天气并不燥热,他也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而在那个时刻突然会鼻中涌血,黎陆只想到一种合理的解释——一瞬间大量涌入大脑的记忆信息压迫颅内神经,导致的颅内毛细血管破裂。
虽然黎陆心里清楚,这似乎和他从梦境中转移过来有关,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显然这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对于不同的世界,应该有着不同的原因。
然而,尽管当时大部分记忆已经涌回,但黎陆心底清楚,他抚摸地板那一刻的记忆却并没有因此而回归。他并不记得当时抚摸地板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我不记得了。”黎陆坦白道:“当时我感觉到仿佛瞬间失忆了,后来又瞬间恢复了记忆,可是即便是记忆恢复后,关于抚摸地板那一刻的记忆仍然一点都不剩。”
“其实也不能叫一点都不剩,至少你还剩下当时的那种——失忆体验。”
谁知,听到黎陆这么说,白素文竟是一幅很兴奋的样子:“单就这一点,你已经比其他所有人都强了。”
“失忆体验?什么意思?”黎陆奇怪道。
“我找过很多人去抚摸那块地板,包括我自己也试过很多次,但是几乎所有人摸过之后都毫无感觉,既没有感觉到失忆,也没有任何异样感。包括我自己在内,我先先后后碰过那里无数次,可是也什么都没感到。”白素文幽幽着道。
“没感到?”黎陆一阵纳闷,不是对于没感到这个答案,而是对于白素文对这块地板莫名的关注度。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有谁会找很多人去摸一块地板玩吧。
“正常人应该都感觉不到什么才对吧。”黎陆疑惑地皱了皱眉道:“不管我感到了什么,那里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块地板,感觉不到什么才应该是正常的不是吗?或者我应该问……为何你对那么一块地板那么在意?”
当这个问题问出口时,一阵夜深的冷风突然从事务所的窗子呼啸而进,伴随着白素文的脸色霎时骤变,好像这问题突然击中了她心底里某个脆弱的环节。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一时间变得格外惨白,好像失去了所有血色一般。乌黑的长发随着冷风飘起,若隐若现地遮蔽着她幽幽的脸庞。一股忧郁的目色油然而生,恍若失神。那一瞬间,如果不是她地上的影子赫然在目,黎陆甚至怀疑自己眼前的是一个飘然的女鬼。
“是我父亲……”
女鬼开口了,吐出了一个女鬼才会说出的事:
“我父亲就是在那块地板上,从脚到头被一簇白色的光焰燃烬,凭空消失在我眼前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雪女()
月夜事务所。
年久失修的白炽灯间断性的闪动着,发出嗞嗞的电流声,让原本就昏暗的事务所变得像雷雨天的山洞,明暗不定。
事务所的沙发上,白衣女孩儿幽幽地凝视着前方,目光迷离而有些失神,好像深陷在一份回忆中。
“不是潜逃,也不是藏匿,是真真正正的——凭空消失。”
她的声音幽幽飘来,在忽明忽暗的房间里,像一句远古的咒语。她的口吻那样认真,但是内容却实在违反普通人的常识。一时间,竟让黎陆不知该问什么好。
窗外,深夜的冷风渐起,好像吟唱着什么歌谣,将朽木的窗棂鼓动得吱呀作响。一阵冷风从破窗涌进,吹得黎陆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那股寒意似乎直直沁透着骨骼,让他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冷风也吹在白素文纤弱的身子上,她微微抱起肩膀,裸露的手臂惨白如雪,好似凝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你先批件外套吧。”黎陆突然道。
一方面,他想岔开话题,好好品品白素文刚刚的话。毕竟对一个侦探而言,要本着“不轻信”的原则,无论面对的人看上去多么人畜无害,也不能轻易就相信她的话,除非对一个人足够了解之后。另一方面,他也突然意识到,白素文一直只穿着一件夏天的连衣长裙,在这么冷的秋夜里,难免冷到骨子里。于是随手拿起一件比较干净的呢子外套,递到了白素文身旁。可是白素文却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拒绝了。
“谢谢,不过不用的。”白素文淡笑着道“我没事的,我的体温跟平常人不一样,感觉不到冷的。”
“不觉得冷?你是在美丽冻人么?”黎陆调侃地笑了一下,他看了看窗外大约估计了一下,夜里气温恐怕只有十四五度的样子,穿着这么清凉的夏装怎么可能不觉得冷?
“是真的……是一种病啦。”白素文抿嘴苦笑了笑,似乎这么多年来,对此表示质疑的人远远不止黎陆一个。也许是为了说明情况,她随即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黎陆的手心。
登时,一阵彻骨的寒意从手间传来,那冰冷的触感直直扎进黎陆的皮肤,激得他的小臂一阵微颤,好像他手里抚摸的不是一个女孩儿的手,而是北极寒顶的冰块。
“怎么回事!?”黎陆愣住了,他从没摸过体温这么低的手,除非是……死人的手。
“雪女症。”看着黎陆吃惊的样子,白素文苦笑了笑道“是我从出生就患上了的先天疾病,一种医学上还没有明确定义的罕见病。简单说来,就是变温体质。”
“变温体质?”听到这个词,黎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条蛇的模样,转念又想到了白素文的名字似乎和某位著名的白姓女子名字相似,于是脑海中蛇的形象又变成了一位白蛇精“你是说……像变温动物那样?”
“有些地方类似,但是不完全一样。”白素文掩嘴轻笑了笑,似乎看出黎陆想歪到哪儿去了“简单说来,这雪女症,就是体温会随着周围温度而变化,最低的时候,体温会低到接近零度。不过这个病不怕低温,多冷的环境都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是高温下却会很痛苦,超过三十度的高温就会致死,所以必须避开高温环境。”
“我懂了,就像雪女一样,太阳太足了会融化,所以叫雪女症。”黎陆调侃地笑了笑。
“说的跟我是雪人一样……”白素文苦笑了笑,然而笑容过后,目光中却流露出淡淡的忧郁“这个病,一到夏天就得搬去高纬度地区,或者……住在我父亲专门给我建的冰房子里……”
她的父亲……
黎陆当下明白,为何她的目光会变得忧郁起来,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无论她的父亲在世人眼里是多么十恶不赦的贪官,但在女儿心中,都是最温暖的怀抱。转念,黎陆想到了白素文的病,他突然隐隐意识到,也许白奕龙一直以来的贪污有着身为一个父亲说不出的苦衷。
本来只是想和白素文闲聊几句,借此观察观察这个女孩儿的心性。却没想,这一问竟问出了这样的事。
看着穿着白色连衣长裙的白素文,黎陆心底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或许在冬天来看,她的这个病会让很多爱美的女孩儿羡慕,可事实上,30度就会致死,这对一个女孩儿的一生而言,意味着她永远不敢面对夏日的阳光,永远不能享受泡个暖暖的温泉时的幸福,无论有多少财富也永远与夏威夷的海滩以及所有热带独有的美丽世界无缘,有时……甚至不能和一个正常体温的人长时间的拥抱……
她的世界只有冰冷,冷的时候,连心脏都是冷的,任何温暖只会让她送命。
“就……没尝试着治治吗?”黎陆微微皱起眉道。
“治……倒是治过……”白素文抿起嘴微微摇了摇头,幽幽道“从我很小起,我父亲就带着我到处去看病,但是因为这样的病实在罕见,没有任何医生能提出有效的治愈方法……最后就只能按照医嘱,尽可能避开一切温热环境……”
说着说着,白素文好像意识到自己把气氛弄得太压抑了,转而笑了笑接着道“不过这个病也有好处啦。天冷的季节,只要吃很少的食物就可以维系,而且不用穿臃肿的冬装也不会觉得冷,倒也方便。而且医生说,如果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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