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小朋友，你冷静一下！”
“喂，别冲动！”
一群医生护士在病床旁乱做一团，这么多大人，却没法奈何一个孩子。他们愁眉苦脸地看着彼此，也不知道什么办法才能安抚住他。
“都干什么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能在核爆炸的辐射下活下来的人就摆在你们面前，这么好的实验对象，你们居然还有心思跟他聊那些没用的，你们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吗？哼，一群没有医学追求的废物！”
医生护士们同时回过头，就见一个头发杂乱留着胡子的男人正叼着烟，两手抄着兜冲他们走过来，如果不是那身白大褂，简直看上去就像街边的流浪汉。
“是你！？”于医生眉头一皱，瞪着那男人大叫：“你过来干什么！？”
“让开。”男人却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于医生：“这个孩子我接手了。”
“休想！！你这疯子！！”于医生带着其他几个医生护士冲到那男人身前拦成一排：“这孩子不是你的实验工具！他是我的病人！！你无权带走他！”
“无权？”
男人冷笑了一下，从兜里缓缓掏出一份证件，怼到了于医生的怀里。
于医生忙拿起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几个护士也凑了过来。
“领养证明！？”
一个护士惊叫出声。
“这孩子是孤儿，我已经办妥了领养手续，现在他是我儿子了。”
男人冷冷看了那于医生一眼：“而你，只是一个医生，谁更有权力带走他，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于医生满脸气得涨红：“霍非！！！你这疯子！！！”
其他几个医生护士也眉头紧皱。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人有权力阻拦那男人，毕竟从法律上说，那男人现在已经是这孩子的父亲。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突然想到，现在有权力拒绝跟他走的，只有这孩子自己。
“孩子！你别跟他走！别听他的！”于医生连忙转过身，郑重地看着男孩儿的眼睛：
“孩子，你听我说，这个男人是个疯子，你绝对不能跟他走！如果你自己申请，是可以解除这个领养关系的！”
“对的小朋友，你可千万别同意！”旁边的护士也帮忙道。
“千万别同意，只要你不同意，他拿你没办法！”另外的一个男医生也帮腔道。
男孩听得发蒙，不知道到底这男人到底为啥让他们这样敌视。
“听我说，孩子，这个男的是个医学疯子，他根本不拿病人当人，他总是不择手段用活人当他的临床实验品，前几年他实验一中艾滋病疫苗，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通过了临床实验的申请，结果实验失败，让18个本来健康的志愿者全都患上了艾滋病，知道吗，那可是绝症！他相当于害了18条人命！他是个十足的疯子！！疯子！！你千万不能跟他走！！！”
男孩儿听得有点蒙，他对于什么艾滋病、临床实验这类词汇都不太明白，但是于医生的意思却是听懂了。
大概意思就是说，这男很疯狂，害死过很多人。
其他的人阻拦他，似乎也是因为这个。
男孩儿相信大多数人的建议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更何况于医生他们看上去都是很善良的人。于是他整个人往后缩了缩，打算开口拒绝。
可还没等开口，却听男人面无表情地道：
“医学这种东西，如果没有生命的奉献，就永远都不会进步，这是代价。”
他突然几步走到男孩儿面前，自上而下冷冷地俯视着男孩，沉声问：
“孩子，你是不是想知道你那些朋友都怎么样了？”
“是！！”男孩儿腾地一下就坐起来了。
“他们死了。”男人毫不犹豫地直接道：“虽然还没断气，但是医学上已经可以判定他们死亡。”
死了……
男孩儿愣住了。
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对死亡并不陌生。
被丢弃在老鼠街的孩子并不止他们几个，很多孩子早早地就会死去，变成冰冷的尸体，然后被爷爷和大龙哥他们埋葬在泥土之下。
他比任何同龄的孩子都熟悉死亡，所以他也更珍惜生命。
他无数次和小奈她们说起，要活着，活着就有未来。
尽管命运对他们不公，尽管他们出生得如此卑微，只要活着……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连他们活着的权力都要剥夺！？
为什么……
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男孩儿的眼中流下，划过皮肤，一滴滴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他愣愣地看着前方，他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
“别急着哭，我还没说完。”男人缓缓蹲下身：
“虽然医学上判定他们已经接近死亡，但他们还没死，碰巧了，我最近的一项研究恰好是辐射伤的领域。而你，你的体质很特殊，你能够在那么强的辐射下完好无损，这是个神奇的发现，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研究对象，我就有可能找到攻克这种辐射致命伤的办法，你的朋友们，也就有了生还的可能！”
男人说得掷地有声，他露出一张冷冷的笑脸，缓缓蹲下身：
“如何？要不要跟我走？”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所谓医学（）
能治好小奈她们……
男孩儿灰暗的眼睛里重新亮起光芒。
“别听他的，他是在骗你，他根本就还是在做实验，过量辐射造成的伤现代医学根本无法治疗！他的研究也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于医生大叫。
“对！别听他的！”旁边有医生帮腔。
男人却是冷笑着看着小男孩儿，一言不发。
男孩儿同样盯着男人的眼睛。
他已经听明白了，按照这些医生的意思，男人所谓的治疗只是一个可能性很小的说法，甚至几乎就像个骗局一样不值得相信。
但是……
他更清楚的是，相信男人，或许只有00001的可能，可不相信他，就一点可能都没有。
“我同意！”
男孩儿突然开口。
刹那间，整间病房一片死寂。
所有医生护士都愣愣地看着男孩儿，他们不敢相信，一个这样年纪的孩子，居然能在这么多人的劝说下毅然决然地选择同意。
“孩子……你……”于医生还想说什么。
男孩儿却已经从病床上跳了下来，走到男人的身边，抬头看着他：
“叔叔，我们去哪儿？”
“应该叫我什么？”男人微笑着看着他问。
男孩儿顿了一下，转而改口道：“爸。”
“哈哈哈哈。”男人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伸手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好儿子，跟我走，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朋友们。”
“嗯！”男孩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当场拔下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跟着男人就出了屋子。
留下满屋子的医生护士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
尤其是于医生，直愣愣地看着那男人把男孩儿带出屋子，直到两人消失在门口，他猛地一拳砸在病房的墙壁上，嘴里不住地嘀咕：
“又一次……又一次……为什么……”
“于医生……”一个护士靠过来想安慰，却看到于医生的眼里竟已经噙了泪水。
又一次……
护士很快明白了，于医生是医院里知名的优秀大夫，他的事在院里也传得很广，她听说过，于医生曾经疯狂地追求了医院中的一个名叫王凌幽的漂亮女医师，结果那女医师最后却选择了嫁给刚才那个男人——霍非。
或许，于医生看着男孩儿跟霍非走的那一刻心中的无奈，正和当初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霍非走时一样吧……
若霍非确实是个优秀正派的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那样一个人……
在福城医院，大家甚至称呼他为——邪医霍非……
……
……
沿着医院昏暗的走廊一路走来，男孩儿的眼睛就几乎没有眨过。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偌大的医院此时拥挤得很，就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病床一个挨着一个，一些人的身体上同样出现了变黑的部分，还有的人整条腿都断掉了，更有的人半边脸变得漆黑，在痛苦地惨叫着。
灾难……
男孩终于意识到，他们刚刚经历的，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这些都是核电站爆炸辐射导致的，这些人距离爆炸地点没有那么近，但是辐射的力量同样可怕。”
男人面无表情地边走边道：
“他们都活不了多久，苟延残喘或短或长之后，就会死掉，现在的医疗水平，只能尽可能延续他们的生命，但是受到过量辐射的人，最长的恐怕也活不过2年。”
他加快了步伐，带着男孩儿转过一个转角。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突然问。
“我？”男孩儿想了想道：“爷爷和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小猫’。”
“小猫？那也能算名字吗？”男人冷哼了一声，用食指敲了敲男孩儿的脑壳：“听着，以后你叫‘霍王’了。”
“霍王？”男孩儿一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起名字。
“霍是我的姓氏，王是我妻子，也就是你妈妈的姓氏，就这样。”男人抛下一句话，男孩儿的名字就算定了——霍王。
“霍王……霍王……霍王……”男孩儿重复背诵了好几遍，毕竟这是自己以后的名字，无论如何都要背下来。
偷听学校课程的时候，他见过这两个姓氏的写法，万幸，他居然真的会写这两个字。
一路背着，男人已经带他走进了一个输液大厅，一推门，只见这偌大的大厅里居然挤满了上百个病床，大量的人倒在床上，有的在呻吟，有的在哭，有的一动不动。
有些患者的家属守在床边，让本来就拥挤的大厅显得格外局促，让人透不过气来。
“你的朋友们，都在那儿。”男人伸手一指。
男孩儿连忙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可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一张熟悉的人脸。
目所能及之处，只能看到一个个浑身仿佛被黑炭包裹的人，简直就像焚尸炉里烧焦的尸体。
他浑身颤抖地一步步走了过去，离近了，才终于能稍稍辨别出他们的模样，离他最近的一张床上正是一个独臂的小女孩儿。
“小奈……”男孩儿扑了过去。
比起其他人，女孩儿的伤势还算稍稍好一点，一张脸的皮肤全都黑化了，但嘴唇和眼睛还能动。
“小奈！是我！我是小猫啊！”男孩儿一把抓起女孩儿的手。
小奈挣扎着转过头，嘴巴努力地动了动，竟是发出了一丝声音：“小……猫哥哥……”
“对！是我！”男孩儿忙道。
女孩儿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这一咳嗽，黑色的嘴角就像要裂开似的，吓人极了。
“小猫……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女孩的声音干哑又虚弱，但语气却听上去很平静。
老鼠街的孩子，对死亡都不陌生……
“没那回事！你会好起来的！你会的！”男孩儿大声叫道。
“小猫……哥哥……”女孩儿却是努力地捏起男孩儿的手：“听我说……等你好起来……你去……找个叫……陈馨的护士姐姐……那里有送给你的……东西……”
“你说什么呢！我要你好起来，跟我一起去找！”男孩儿大叫。
“你不好奇……是……什么……东西吗？”女孩儿却是坚持地说。
“什么呀？”男孩儿只好顺着她问。
“是……学费……哦……”女孩儿黑色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秋姐姐……带着我们……给你攒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带着生命前行（）
“学费……”
男孩儿愣住了。
他喜欢上去学校窗外听课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事，他喜欢听课，很喜欢，在他看来，那是只有富人家的孩子们才能做的事，是很荣誉的事，他虽然很多东西不懂，但他知道既然富人家的父母们都送孩子去听课，那代表着听课一件是件好事。
爷爷也这么说，听说他去偷着听课的时候，爷爷总是会夸他有出息。
于是这几年来，无论刮风下雨，无论被门卫大爷怎么追打，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去学校窗外蹭课，久而久之，就连门卫大爷都慢慢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慢慢地，他蹭课的那个屋子靠窗的座位被空了出来，没有人再挡住他看黑板的视线。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让他觉得，学习有着一种带来幸福和幸运的魔力。
他渐渐对听课着了魔，深深地迷上了这件事，老师讲授的各种奇妙的知识也让他深深地感到有趣。
他从没有注意到，在这段时间里，其他孩子们在忙活些什么。
直到爆炸发生之前，他才知道小奈跟着秋姐她们已经能开始挣钱了，由此想来，秋姐和大龙哥他们想办法挣钱应该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可他们几乎从来没把这些钱拿出来过，也没见他们花这些钱。
难不成……
“小猫……哥哥……”小奈干涩的喉咙挣扎着道：“你要……带着……我们的份……好好……活……活得精彩……起来……”
“小奈！”男孩儿紧紧抓着女孩儿的手，眼泪像决堤的坝，淌流不止。
女孩儿黑色的嘴角努力地弯起，她想给男孩一个笑容，可做到一半，脸色却骤然痛苦了起来，再次昏迷了过去。
“小奈！！！”男孩儿大叫。
“好了，可以了，她只是疼昏过去了。”男人的手突然拍在男孩儿肩膀上：“她的伤势不轻，应该坚持不过一周的时间，你要全力配合我研究，才能有救她的希望。”
男孩身子一怔，郑重地点了点头：“现在就开始你的研究吧，爸爸。”
“嗯，走，跟我回家。”男人手臂一甩，转身便往大门外走去。
男孩儿留恋地看了一眼小奈，还有附近其他的兄弟姐妹们。
“你们会好起来的！等我！”他咬着牙抛下这句话，便毅然转身，快步追上了男人的步伐……
然而……
……
……
“霍医生？”
黎陆的声音打断了霍王的思绪。
他蓦地一怔，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中。
抬起头，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男生明显是知道他已经陷入回忆，所以才会突然在他回忆到这个时间点的时候打断了他。
毕竟那之后的事……
他甚至至今也不愿想起。
“心魔路离，人如其名，果然厉害。不过我一直觉得你这个称号特别没文化，你能看透别人的思想和记忆，但是这东西不是用心脏看的，初中生都知道心脏就是一个蹦跶蹦跶的输血器官，真正思考的部分是大脑，所以你不应该叫心魔，应该叫……脑魔？e……好像难听了点，或许叫‘脑斧’也不错！”
“霍医生？”黎陆无语地看了看他。
“咳咳……”霍王的一双眯眯眼重新眯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神情终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好吧，既然来我这儿了，应该是身体不适吧，手腕放这里。”
说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黎陆的手腕上，闭目沉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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