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大人,您身为一国之相,却如此针对虚圣,就不怕万民唾骂、千夫所指吗?”
柳山气定神闲道:“老夫是一国之相,并非是方家之相。更何况,君为轻,济王更轻。老夫眼中只有景国,没有虚圣”
古铭舟附和道:“诸位莫要争了,现如今景国风雨飘摇,若是因为方虚圣再闹出大乱子,景国必然分崩离析。既然方虚圣能灭蛟圣传承,那前往北方救张破岳不在话下,我们只需要在宁安等待方虚圣凯旋即可。此刻,乱不得啊。”
众多官员咬牙切齿,古铭舟几乎用景国的安危来要挟所有人。若是平常时期柳山如此,现在方运归来,趁帝党势大可以废掉柳山,可现在蛮族大举进攻,无论是清洗柳党还是柳党全部乞骸骨致仕,整个景国必然会崩溃。
柳党上下若全部离开,景国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而这一年足够蛮族包围京城。
在任何史上,被异族包围京城都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谁都不清楚柳山下台后庆国会做出什么事,万一宗圣撕破面皮命令庆国千万大军挥师北上,借平蛮之名侵占景国国土,在场所有官员只能眼睁睁看着,等陈观海出面。
这样,等于逼陈观海同时面对狼戮与宗圣两尊半圣,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帝党对柳山一党是忌惮,而自从柳山显露执道者的身份、蛮族大举入侵后,帝党对柳山一党的态度就变成投鼠忌器,动柳山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突然,天空一声霹雳,响彻千里。
随后,乌云凝聚,大雨倾盆。
秋雨落京畿。
许多人心中惊骇,从金銮殿大门望去,方才明明是晴空,现在却万里乌云,绝对不是自然现象,是哪尊大人物动了怒,连大儒的愤怒都不至于形成范围如此广阔的云层。
城内的雨因为圣庙的缘故淅淅沥沥,但城外没有圣庙庇护的地方,大雨如注,如浪如墙。
很快,众人望向方运。
方运是文星龙爵,又是长江之主,他现在对一界气候的掌控,已经与龙皇等同,仅次于众圣
这位文星龙爵,心有怒气。
方运从太师椅上站起,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话。
“那十万步兵留在京城吧,本圣只带私兵前往三连战堡,若是有人愿以个人名义随我前往,可从宁安城出发。内阁与元帅府明日准备大阅,本圣亲出征诗壮行,北上救张破岳柳山,记得守好宁安城门,迎接本圣”
大元帅陈知虚起身,作揖拜送方运,并道:“本将明日亲执鼓槌,为方虚圣擂鼓助威”
众官纷纷向方运作揖恭送。
皇宫的侍卫目送方运离开,眼中充满了艳羡之色,现如今除了陈圣,也只有方运能够踏白云而落,去留随心。
送走方运,其余官员依旧留在金銮殿中,一边争论,一边处理政务。
秋风细雨,方运从皇宫的侧门走出,附近的雨水向四面八方飘散。
青衣不沾雨。
方运走到文相的马车前,对车夫道:“我今天没坐马车,你先把我送回泉园吧。”
文相的车夫一脸的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忙道:“方虚圣您上车,小的这就送您回泉园。不过您最好先跟我家老爷传,不然老爷出门一瞧,呦,车没了,小的回去非得挨鞭子不可。”
“你放心吧。”方运道。
“方虚圣,我家这十八匹蛟马性子烈,除了文相没人敢坐,您要当心。”车夫小心翼翼提醒,拉车的十八匹蛟马没少犯驴脾气。
“嗯?”方运淡然扫视十八匹蛟马。
就见十八匹蛟马咴咴轻叫,齐齐跪倒在地,老老实实。
“真是活见鬼了……”车夫目瞪口呆。
方运拍拍车夫的肩膀,微笑着走进车厢。
进入车厢之后,方运便陷入沉思。救张破岳必须要救,去三连战堡根本没有危险,蛮族巴不得自己前往三连战堡,然后把自己围在那里。
甚至于,救张破岳都不难,蛮族根本就不在乎一个大学士的死活,整件事情最难的是如何从三连战堡返回宁安城。
撤退之路才是重中之重。
现如今,真正能在撤退路上起到大作用的景国大军只有一支,那便是妖铁骑兵。
全景国也只有五万妖铁骑兵,现在虽然准备扩大规模,可实际人数并未增加。
五万妖铁骑兵中有一万分在各处,其中专属方运的妖铁骑兵有两千,平时在巴陵城,现在已经和其他私兵乘坐怒涛战台,跟长江的蛟族从东海绕到益水河,很快便会抵达宁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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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7章 打老人()
第1967章 打老人
其他四万妖铁骑兵留在京城,用来保护国君,即便是太后出行都不能带走,更何况方运北上。
不过,从蛟圣宫搜刮的妖铁等稀有资源太多,工殿已经答应,单独给方运准备一百万套妖铁骑兵的装具,用来武装血芒界的兵将。
早在来之前方运就没想过要从朝廷借兵,左相柳山的种种言行在方运眼中简直如同是在杂耍,真正引发不满的是,柳山竟然逼得太后出征宁安。
“那我便将计就计班师回朝之时,便是彻底肃清柳山之日”
方运不断在脑海中谋划,推演数以万计的可能性,同时考虑到无数的意外。
突然,马车停下。
“方虚圣,兵部衙门好像出了点事,门被堵着,咱们绕道吧。”车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有人敢在兵部衙门门前闹事?”方运神念一动,听力增强,把近百丈外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车夫解释道:“在三天前就开始了。三边溃败,许多兵将战死,那些丧子的老人就跑到兵部衙门前大闹,闹什么的都有。昨儿个不是有一些三边的老兵抵达京城讲述前线详情么,那些老人知道后就不依不饶,要求那些逃回来的老兵给他们死去的儿子磕头。看样子,估计又有三边的老兵被堵在那里。”
“我下车走走,你跟着我去。”
方运用冰冷的语气说完,走下马车,仿佛散步一样,徐徐向兵部衙门走去。
车夫驾着文相马车,缓缓跟在后面。
车夫跟在方运后面,诧异地打量附近的百姓,越打量越生气。
一身青衣的人族虚圣走在大路上,竟然没有一个百姓主动见礼,这景国还有没有礼法了?
但下一刹那,车夫突然想起来,有时候文相在人群中的时候,许多人也好像视而不见。
“这……莫非方虚圣也已经达到老爷前几年的境界了?”车夫暗暗咂舌,望着方运的背影越发敬畏。
兵部衙门门口挤满了人,原本应该维持秩序的士兵愁眉苦脸,不敢驱赶百姓。
方运走入人群,所有人都本能地给他让路,却又不去看他。
方运顺利地挤进人群,站在最内圈。
就见在兵部衙门的阶梯下方,七个风尘仆仆的士兵跪在地上,每个士兵的兵甲都残破不堪,每个士兵的身上都有伤痕,有几个士兵身上的伤口还渗着血。
在这些士兵的前面,站着近百老人,有男有女,个个面带怒色。
一个老妇人用食指按着一个年轻士兵的鼻子,骂道:“你们还有脸回来?我儿子比你们还小,他死在战场,你们凭什么回来?一群逃兵老天怎么不劈死你们我儿子在战场上杀蛮族的时候,你们怎做了什么?”
一个老人拿着拐杖猛打另一个士兵,一边打一边骂:“混账东西前线将士在流血流汗,你们却在这里享清福你们怎么不去死我儿子既然死了,你们都要给他陪葬滚出京城”
“滚出京城”
众多老人大骂。
几个年轻的士兵低着头,泪水扑簌簌往下滴落。
那几个年纪较大的老兵神色木然,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一个身穿华服的老者对着一个年轻士兵狠狠甩出一记耳光,清脆的声音甚至打断其他人的喝骂声。
年轻的士兵低着头,咬着牙,一动不动。
那华服老者指着年轻士兵骂:“你算什么东西,就你也配活着回来?我儿堂堂秀才都战死北方,你们这些逃兵凭什么回来?妖蛮怎么不杀光你们这些逃兵”
“我……我们不是逃兵,是战败撤退……”
啪
年轻的士兵话未说完,华服老者扬手又是一个耳光,大骂道:“我儿子死了,你还活着,你就是逃兵你就该死你还敢犟嘴?老子打死你”
就见那华服老者伸出两手,左右开弓,不断打年轻士兵耳光。
年轻士兵死死咬着牙,一动不动。
那些老人纷纷叫好,远处的许多百姓皱起眉头。
兵部衙门前的兵将看到这一幕,唉声叹气,却不敢上前。
人群中一个屠夫模样的人小声抱怨:“景国连年作战,谁家没死过亲友,也没见别人拿小兵出气。看看这些兵勇,要是逃兵早被杀了,明显是回来报信的,让咱们朝廷更清楚前线的情况,是在帮咱们。”
“这些士兵等休养好,还是会上前线作战,怎么都不可能是逃兵。”
“怎么没人劝劝那些人。”
“劝不住,这些人至少死了一个儿孙,谁劝骂谁,连兵部大老爷都不敢惹,别说咱们了。”
“他们是挺可怜,可也不能拿小兵撒气啊。”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年轻人走出人群,一个箭步抢到华服老人与士兵之间,高高扬起手,对着老人挥动手臂。
啪
在清脆的耳光声中,老者重重摔倒在地,满口鲜血涌出,跟打翻了酱油瓶似的。
老者被打蒙了,躺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那上百老人也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方运。
“方……方虚圣”
所有人都认出方运,大部分百姓双膝着地跪下,还有一些人单膝及地半跪。
一个老妇人明明吓得双腿颤抖,依然鼓起勇气指着方运大喊:“你……你敢打老人?”
方运高高抬起下巴,轻蔑地扫视那些老人,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敢骂,我就敢打,打到你们不敢骂为止”
“你……你不是人”那老妇人气得全身发抖
方运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
“我……我跟你拼了”老妇人恼羞成怒,一低头,撞向方运。
“滚”
方运扬起右手,抽在老妇人的脸颊,那老妇人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眼前一黑,金星儿乱冒。
“杀人啦方虚圣杀人啦方虚圣打不过妖蛮,要杀我们老人啊众圣快睁开眼,看看景国都成什么样子了……”
老妇人撒泼打滚,方运横眉冷对。
附近的百姓与官兵形色各异,有的无法理解方运动手打老人,有的没想到那老人这般作死,有的在深思,还有的怒视方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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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8章 《二十四孝》()
第1968章 《二十四孝》
方运没有在意老妇人杀猪般的呼喊,而是转身面向七个士兵。
“起来”方运一声怒喝,七个士兵急忙站起来,有两个士兵晃晃悠悠差点摔倒,被旁边的人搀扶才能起来。
七个人两腿发麻,但站立后身体挺直。
“男子汉跪天地君亲师,焉能跪拜一群愚夫愚妇?我景国军人颜面何在?回军后,所有人功勋自降一等”
“遵命”七个士兵齐齐道。
“我听不到”方运用更大的声音吼叫。
“遵命”七个士兵用力吼叫。
这时候,那个华服老者清醒过来,吃力地坐起来,怒道:“方运,你就算是虚圣,也不应当街行凶”
“只许你抽打士兵,不允许我打你?谁家的道理?”方运冷笑道。
“我是打逃兵,不是打士兵”
“我是打蠢货凶徒,不是打老人,更不是行凶”方运道。
“你……你仗势欺人”老者怒不可遏。
“那你又如何?”方运满不在乎道。
“你……”
方运冷冷地扫视那些老人,道:“儿孙阵亡,本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同情,但你们却把亲人的死亡当成为所欲为的凭仗,眼里只有自己的悲痛,恨不得那些未死之人也跟着死你们永远也不知道,每一个从战场回来的士兵,都背负着战友的性命,背负着战友的恩德,如果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代替他们去死他们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使命这里每一个从战场回来的士兵,都能让朝廷更了解前线的详情,都能让下一次战斗准备得更周详,都能拯救成千上万的士兵不久之后,他们便会继续背负着一切,上阵杀敌,直到死亡,让活着的战友继续背负他们的遗愿”
方运停顿片刻,继续骂道:“你们并不在乎儿孙的性命,你们只在乎自己失去了什么,死去的儿孙在你们眼里无非是丢失的金银财宝,所以你们并不在乎你们的儿孙做过什么、想做什么,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失去东西的愤怒。你们来这里大闹,无非是要得一些好处。你们但凡心中对儿孙有一丝舐犊之情,就不会去辱骂殴打这些与你们儿孙并肩作战的士兵,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儿孙何等信任他们,更不会去伤害这些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和你们儿孙一样战死沙场的勇士”
七个士兵依旧笔直地站立,十四行泪水顺着他们的面庞滑落。
“柳山弄权,你们可敢围堵柳府?群臣无能,你们可敢血染皇宫?你们不敢你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废物,你们就是知道你们儿孙的战友不会反击,所以你们才会拿他们泄愤你们会觉得自己为抗击妖蛮送去了儿孙,是巨大的牺牲,并不是你们儿孙在牺牲,不是你们;那些儿孙阵亡依旧同情这些士兵的人在牺牲,不是你们你们可以作,可以闹,你们有权把朝廷从国君到官员骂千百遍,甚至可以指着我方运的鼻子骂我这个虚圣没用没能救出阵亡的将士,但唯独不能辱骂这些士兵你们是经历悲伤,他们则经历世间最大的恐怖与最重的使命”
不止那七个士兵在流泪,附近所有的兵尉将校都偷偷抹泪。
方运看着那些老人,露出厌恶之色,高高抬起下巴,冷声道:“滚开,不要阻挡我们赴死”
说完,方运迈步向泉园的方向前行,七个士兵跟在身后。
所有人望着方运和七个士兵的背影,眼前突然模糊起来,仿佛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转眼间便是百万千万之众。
那些人说着,唱着,走着,永不回头。
那些老人瘫坐在地,茫然无措。
“呸”一个围观的老人不屑地吐了一口痰,边走边道,“方虚圣是打轻了要是我,定然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被方虚圣打的那个人,三十年前不就是城里出名的混混么,啧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不是东西。打小兵算什么本事,有本抽柳山大耳光去”
“把方虚圣气得出手教训,可见他们不要脸到何种程度。”
“咱们景国就是缺方虚圣这样的人老人了不起啊?人老,不要脸却没老”
“将士在前线拼死拼活,回来还受这气,知道的只当是一小撮老不修,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景国人都是忘恩负义的老畜生”
“可惜他们的儿孙了。”
“不可惜咱们可不能学他们,他们儿孙还是烈士,还是义士,跟他们无关”
“对听听方虚圣最后说的那句话,明知道送死还去,这才是英雄好汉应该说的”
“真瞧不上这些人,骂两句就得了,还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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