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洺抬头看着方运,没有丝毫的惊恐,而是一脸茫然,像是在问:耿戈跟你置气离开,你把矛头对准我是什么意思?我今天老老实实的没招惹你啊!
耿戈也糊涂了,方运怎么突然向申洺发难,申洺算是柳山的亲戚,地位是不,但若动申洺,这是在逼整个密州的官吏动手!
申洺被喝问,耿戈无奈地停下脚步,站在门边,看向方运。
大厅里无人说话,因为大多数人都疑惑不解,方运怎么不管耿戈,偏偏瞄向今天老老实实的申洺?
过了好一会儿,申洺才意识到方运恐怕已经要针对自己,纵然有柳山当靠山,眼中也闪过一抹慌色,因为方运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必然十拿九稳。
申洺咽了口唾沫,望着方运道:“县令大人,下官怎么了?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下官在宁安县有口皆碑,那日左相庆生,下官还去吃了酒席……”
申洺这是在明说自己与柳山的关系,但话未说完,就被方运的话打断。
“这几日,有人匿名举报你贪赃枉法,为祸宁安,条理清晰,证据充分,你有何话可说!”方运说完,把一叠纸抛向申洺。
几十页的纸张没有散开,稳稳当当落在申洺面前。
申洺故作镇定,手持匿名信,一边翻看一边笑嘻嘻道:“方县令说笑了,我为人勤勉,从政廉洁,做人谦逊……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诬告,这是诬告!”
申洺说到一半,面色大变,双手捏着纸张不断大声喝骂。
在场的众人一愣,作为读书人,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能力,申洺神态突然大变,明显是被人戳中痛脚,这举报信里面的可能是真的。(。。)u
第906章 宁安一杆旗()
众官更加疑惑,竟然举报申洺,举报者极可能是左相一党,难道有人叛变了?
申洺一边读举报信一边喝骂。
“假的!绝无此事!”
“放屁!放屁!”
申洺下去,但翻到一半,猛地把匿名信扔到地上,纸张四散。
方运八风不动,稳坐大椅。
一些官员弯腰捡起自己面前的纸张,县丞陶定年也拿起一张匿名信看了看,突然道:“敢问方县令,为何不公布匿名之人的身份,若是这封匿名信是假的,岂不是冤枉了申主簿?”
“冤枉与否,一件一件查就是了,只要查明申主簿是冤枉的,本官就把那诬告之人下狱。”方运道。
“大人,风闻定罪,匿名提审,都是无稽之谈,希望大人慎重考虑!”陶定年隐忍许久,眼见申洺有难,果断伸手相助。
县丞实际就是副县令,许多在本地经营多年的县丞往往能抗衡新任县令,隐性权力之大难以想象。
更何况,申洺也算是柳山的亲戚,值得相助。
县院君温固随后道:“陶大人说的极是,还望方大人三思。”
捕头路弘道:“此事……理当再等等。”
其余官吏纷纷劝阻。
于八尺看到这个场面有些急了。
农殿出面,云楼降临,密州众官本来失去了参奏方运的机会。可如果方运仅仅因为一封匿名举报信就强行审判申洺,那他们正好趁机联名参奏,不仅能保下申洺。也能给方运扣上一个吏治混乱的帽子他吏治一科哪怕不至于降等,也很难获得较高的评等。
于八尺急忙暗中给方运发加急传书。
“大人,切莫中了陶定年的奸计!此人表面沉默寡言,但混迹官场多年,若非年纪大了,必然能当上举人县令。他的手段很阴险。极可能在用激将之法,逼您审问申洺!您一旦如此。那密州众官必然会联合起来。请您三思。”
方运却依旧淡定,等官吏说完,才问申洺:“申主簿还有何话要说?”
“诬告!这是赤裸裸的诬告,本官绝不会做这种事!”申洺看到众官助阵。底气变得十足。
“哦。”
方运随口答应了一下,声音很轻。众人见方运很随意,猜到方运已经放弃。
但是,方运突然目光一变,低喝道:“来人,带主簿申洺前往正堂,本官要升堂判案!”
农殿官吏不说话,但宁安县官吏所在的地方一片哗然,于八尺吃惊地看着方运。莫非方运开始膨胀了?方运是打压了耿戈,但那是借农殿的力量,现在申洺的事与农殿毫无关系。难道农殿要再插手?毫无道理啊,方运若是真请农殿插手,那就是透支人情,实乃下下之策。
敖煌也吃了一惊,心道连本龙都知道的事,方运怎么会如此大意。莫非另有玄机?
于八尺乃是典史,负责县里的刑狱相关。急忙起身,盯着方运,缓慢且认真地道:“方大人,您真的要提审申主簿?”
“本官心意已决。”方运道。
“下官遵命!”于八尺不得不前去准备。
四个衙役犹犹豫豫走到申洺身边,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申洺一看衙役竟然靠近自己,勃然大怒,指着路弘道:“你这个捕头是怎么管事的?还不快让这四个奴才滚?你还想不想在密州当官了?”
一众官员顿觉头疼,这位申洺平时还行,可一旦犯浑,什么话都说,根本不适合当一县主簿,但他终究是左相的亲戚,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路弘也要脸面,丝毫不畏惧申洺,道:“若方县令,我统摄这些衙役,既然方县令在,那么我无权否定他对衙役的指挥。”
“你……好你个路弘,本官记住了,这笔帐,咱们一步一步算。还有,你们四个狗衙役,怎么,以为我落难了?告诉你们,左相不倒,老子在宁安县就是一杆旗!来啊,来,我看你们谁敢动我,来啊!”
申洺一挺胸膛,四个衙役更加为难,不敢动申洺。
方运面色一沉,道:“本县连番下令,你们四人竟然不断推脱,来人,扒下四人的衙役服,送入牢房待审。本县私兵何在?”
“属下在!”
就见门外的数十私兵轰然应声,有蛮族也有人族,蛮族至少也是蛮帅,人族至少是举人,个个不凡,气势惊人。
“宁安县衙役不堪大用,申洺又违法抗法,你们把他押到公堂之上!”
“遵命!”
就见四个马蛮帅全身燃烧气血火焰,直冲到申洺身边。
“你们找死!看我主簿官印!”申洺说完就要催动官印的力量,可方运冷哼一声,就见申洺的主簿官印上空出现一个黑色‘封’字,然后化为黑色锁链,锁住主簿官印。
四个马蛮帅毫无阻碍地冲到申洺面前,娴熟地卸掉申洺的肩关节和膝关节,像提着小鸡儿似的往正堂押送。
申洺没想到方运竟敢如此对待他,破口大骂:“方运你这个狗官,老子……”
“掌嘴!”方运突然大喝一声,两个马蛮帅毫不犹豫,一左一右用马蹄蹬在申洺的脸上。
申洺尖叫一声,被生生踢晕过去。
那可是蛮帅的蹄子,哪怕只是轻轻一踢,也几乎相当于成年男人卯足了力气挥舞锤子砸在申洺的脸上。
在场的众人只觉得面颊一疼,今天真是见识到了不一样的掌嘴,别说申洺,连大学士估计也受不了几下。
耿戈怒火中烧,暗骂方运简直太不是人了,龙马踢翰林,蛮帅踢主簿,简直没把他们两个人当官看。
县丞陶定年拍案而起,怒视方运,道:“方县令既然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老夫上书参奏大人!老夫告辞,明天内阁案头上见!”说完愤然离去。
左相一党官员立刻起身离开。
不多时,议事厅上只剩农殿官员以及寥寥几人。
方运微笑道:“本县御下不严许先生见笑了。”
“哪里哪里,这些官吏本就应该严惩。方虚圣做事自有分寸,老夫就不打扰了,先回云楼,等您忙完医道文会,再详谈合作事项!”
“好,许先生一路走好。”
于八尺却有些惭愧,心道还是大儒厉害,信任方运,完全不像自己似的瞎操心。
方运送走农殿人员,立刻回返,走到正堂之上。
第907章 阻挠()
县衙是全县文官的办公处,县令、县丞、主簿和典史等官员都有自己的独立宅院。☆→☆→,
县丞宅中,近百名官吏聚在其中,占据大半个院子。
县丞陶定年、捕头路弘、院君温固等多位有品级的官员站在门口,而那些没品级的吏员站在外面。
宁安县九成的官吏聚于此地!
“区区代县令竟然当场提审主簿,这个规矩不能破!”
“如若申主簿被判有罪,左相大人必然愤怒,我等都会受到牵连!”
“说的是。连申主簿说审就审,说判就判的话,这宁安县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对,绝不能让方县令得逞!”
“对了,我有友人在工坊,说方运准备实施什么业绩考核,他在工坊实行是虚,实则是想进行文官制度革新,在吏治一科拿甲等!”
“什么业绩考核?”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他在吏部考评的基础上,玩出了新花样,主要是限制官吏的权力,并用特别的考核方式对官吏进行评等,从而决定谁晋升,谁职位不变,还有……可能会劝退一些吏员!”
“岂有此理!这是景国的天下,还是他方运的天下?那工坊工人反应如何?”
“有人抱怨,但有人称赞,总体来说……应该是弊大于利!”
“绝不能让他革新成功!他得了好等次,但吃亏的是咱们官吏!”
一些年轻的官吏听后却沉默不语,因为进了衙门后,他们发现自己的能力再出众,哪怕有一定的背景,也争不过那些老官吏或后台更大之人,上升的途径几乎被那些人堵死。
若是上面的那些人是栋梁之材,这些年轻官吏不会有什么怨言。但问题是那些官吏中,在政务算得上合格的连三成都不到。许多人甚至不看《文报》,不了解人族的发展,已经远远落后普通的读书人。
这种腐朽的群体,已经引发官吏中有志之士的反感,但是,衙门是一个讲资历讲后台不讲道理的地方,他们有心治理好一县,但却没有发挥自己才能的空间,只能慢慢同流合污。成为后辈眼中腐朽掌权的老东西。
哪怕同为左相一党,这些官吏也对同党的老官吏生出不满。
他们对方运的态度一直变化。
能吏!这是年轻吏员对方运的一致评价,无论左相与方运对立到了何种程度,都无法改变他们对方运的看法。
看着司法体系不断完善,看着工家技术蓬勃发展,看着农殿官员大举来访,看着医家破天荒在一个县城举办医道文会,每个年轻吏员都感受到了宁安县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这是左相治理密州都不曾有过的现象。
文书可以说谎,奏章可以说谎。甚至《文报》的也可以说谎,但,宁安县的变化不会说谎,百姓们不会说谎。
这些年轻吏员白天依旧随大流反对方运。但夜里回到自己家里,坚持不懈学习方运的诗词文章,研究方运在《圣道》上的作品,整理记录方运的革新。
学到的越多。他们越是敬佩方运。
年轻的吏员们扫视陶定年等人,不由自主生出厌恶之情,申洺那种尸位素餐的老东西。死不足惜,方运做的一点没有错!
一个申洺攻击方运,这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情。
但是,他们不能反对,也没有反对的力量,只能沉默。
陶定年面色阴沉,双手交叠放于话。
“今日之事,诸位也看明白了。方县令虽有功与宁安,但居功自傲,权欲迷心。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诸位,可遵从亚圣教诲?”
一个官吏大声喊道:“自然!我儒家之人从不畏惧君权,君君臣臣虽为上,但若君不君,那我等便臣不臣!”
“孔圣曾言;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什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是戏文里东西,咱们读书人不信那个!国君无道,咱们可以不伺候,对县令理当如此,大不了我们不当这个吏员了!”
“为人臣不忠当死,那是法家的理念,与我等杂家何干?”
“今日,方运视申洺如泥土杂草,那我等便视方运如仇敌!”
“对!”
众人轰然应声。
县院君温固道:“既然如此,那我建议,我等集体去县衙正堂为申洺请命,若方运不答应,我等明日尽数离县,共上京城,擂鼓鸣冤,血染皇城!”
“温院君说的好!没有我们,我倒要看看他方运如何治理一县?”
一些年轻的吏员咬着牙,这些官吏离开必然会引发宁安城混乱,能逼得方运的吏治一科难获乙等,更不用说甲等,可遭殃的却是宁安县百姓!
这些官吏的离开,很可能导致宁安县最近的大发展功亏一篑。
宁安县的腾飞,极可能被这些王八蛋打断!
不过,他们没有开口,否则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我们走!”
“走!”
近百官吏浩浩荡荡前往县衙正堂。
方运端坐在四方椅上,望着被凉水泼醒的申洺,面带微笑。
“申主簿,你若配合本县把事情交代清楚,本县会考虑轻判。”
“呸!”申洺再也无所顾忌,方运既然把他押送到大堂,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皮。
“看来申主簿头脑有些不清楚啊。”方运缓缓道。
“最多一天,左相大人就会派人救我!”
方运点点头,道:“我倒希望左相派人救你。嗯,你不急,我也不急,现在我的幕僚私兵们正去各处请证人,用不了多久,你做的那些事就会真相大白。”
申洺嗤笑一声,道:“方运啊方运,我知道你是一个能吏,但是你也是一个没脑子的蠢官!莫说我一点错没有,就算有问题,全宁安……不,全密州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对我说半个不字?”
“不!”敖煌在一旁开口。
两侧的衙役忍不住低头,正在做笔录的法家举人也低着头笑,然后忠实记录下敖煌说的话。
申洺脸上闪过尴尬之色,随后道:“方运,我的确只是个小主簿,若在别的时候,你一根指头就可捏死我,但现在是殿试!你若强行审问我,密州上下官员绝对可以毁掉你的吏治一科!你吏治一科被毁,左相大人必然有借口让你无法在景国当官,宗圣也可阻你在圣院任职!”
申洺终于说出了毁方运吏治一科的最终目的。
。(。。)u
第908章 乌合之众()
方运坐在桌案之后,若有所思。
一国之相也好,人族之圣也罢,他们那个层次的人物做事,已经不需要讲证据,只需要一个借口即可。
门外传来喧哗之声。
方运抬头望去,就见正午的阳光下,近百位身穿童生服、秀才服、举人服或进士服的官吏向门口走来,这些人面色严肃,昂首挺胸,颇有一种指点天下、挥斥方遒的气概。
几位进士走在最前面。
县丞陶定年站在正堂门外,向方运一拱手,道:“见过方县令!”
“见过方县令!”近百人齐声问候,中气十足,几乎要把整个县衙掀翻。
敖煌一瞪眼睛,知道有好戏上演。
申洺看到这些官吏前来,眼圈一红,哽咽着拱手道:“多谢诸位冒着丢官的危险前来搭救,诸位送仁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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