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戈立刻道:“医家人也提过类似的建议。与其生十个死五个,不如生五个养五个。方虚圣果然见识不凡。”
左相党一众官员只觉心里被塞了一大块肥肉,腻得难受,之前还打生打死不共戴天,耿戈已经公然撕破脸皮。当着全宁安县百姓的面要方运开口给出一个说法,可现在却主动盛赞方运。
哪怕像陶定年那种官场老油条,一时间都无法接受。
“耿司正。”方运突然望向耿戈。
“在。”耿戈迅速回应。
议事厅的气氛有些许怪异。
方运道:“既然耿司正喜欢用舌绽春雷,那就帮忙把我与农殿的合作事项公布于众吧。”
议事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人都从耿戈的眼中看到两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这才是方运真正的反击!
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耿戈声传全县,雷震百官,义正词严质问方运,险些把宁安县的恐慌推到一个高氵朝,险些把方运的名声压下。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方运竟然让耿戈宣布粮价之围解除,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绝的报复?
方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冰茶,慢慢悠悠地喝着。
人都注视着身穿翰林服的耿戈。
耿戈双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双拳紧握,面色不断变幻。
左相一党的官员望着耿戈,怒气满腔,几欲和方运彻底翻脸。耿戈可是堂堂翰林啊,在密州的实权已经超过州牧和州院君,更是左相一党的中坚,这等人物绝不能受辱!
若是方运打下耿戈的气焰。那以后他在宁安县将无人能制。
方运履新不到两个月,如果能逼得宁安县的地头龙耿戈忍气吞声,以后宁安县谁敢跟他做对?
申洺张了张嘴又闭上,因为事情很明显。现在的形势,还不足以让耿戈开口。
“此事,要从长计议。”耿戈沉声道。
突然,农殿大儒许实道:“耿大人,你身为宁安县品级最高的官员,宣布此事实乃众望所归。”
耿戈猛吸一口气。满面涨红,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要是憋不住,必然会喷出一口老血。
方运只是荣誉地位高,但许实不一样。
许实是农殿阁老,主管一殿的许多事务,又是许行世家的家主之下第一人,别说耿戈区区一个翰林,就算柳山这个大学士遇到许实,都只能礼让。
耿戈悲哀地意识到,方运送给农家一份大礼,而许实是在投桃报李,对许实来说,区区一个翰林真的什么都不算,只要传一句话,柳山就不得不贬谪耿戈,因为柳山若不动,太后就可以毫无顾忌下手。
世家大儒有着常人不具备的底气。
更关键的是,许实既然已经发话,就容不得耿戈权衡太久。
耿戈轻声一叹,道:“许老先生说的对,下官亲自宣布此事。”
耿戈沉默片刻,带着悲愤之情缓缓舌绽春雷道:“值此晚春,青黄不接,粮价飞涨,众官夙夜不眠。眼见祸事将起,代县令方运雷厉风行,著书立说,惊动农殿……”
宁安全城回荡着耿戈的春雷之声,详细说明了方运与农殿合作的事项。
等耿戈说完,全城欢声一片,耿戈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以后至少十年之内,宁安县百姓不愁吃喝,而且必然比以前吃的更好。
粮铺中骂声一片,连普通的粮铺伙计都能知道,自己要另找工作了。
高升客栈的地字房内,嘉国的医家读书人目瞪口呆,嘉国太医令雷庐不停眨眼,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耿戈原本正气凛然攻击方运,可现在却盛赞方运,实在太荒谬了?
宁安县各处的官吏一脸茫然,耿戈这个左相中坚难道背叛了?宁安县要变天了?众官攻讦方运的奏章憋了一个多月,今明两天就要展开壮观的鸿雁群鸣动京城,现在要中断了?
宁安城发生的事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人族。
文榜之上,各国读书人纷纷叫绝,这次反击太彻底了。
各地农家读书人精神振奋,这意味农家可能和工家一样,实力将有一次大飞跃。
京城的左相府,柳山看着传书,外面却传来管家气急败坏的喊声。
“老爷!大事不好了……”(。)
第904章 柳山;出马!()
:、 、 、 、 、 、 、
“慌什么!”柳山猛地一拍面前的书桌。
砰……哗啦啦……
坚实的书桌被莫大的力量拍得彻底散架,纸张四散,墨汁飞溅,毛笔乱滚。
推门而入的柳管家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身为伺候了柳山几十年的人,柳管家最清楚柳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遇到再大的事都不可能让他如此失态。
可今天,柳山竟然把桌子拍碎了!
这是何等失态!
“说吧,到底是何事?”柳山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
“您……您不是知道了吗?”柳管家说完,心脏突然猛地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大事和柳山遇到的根本不是一件事。能让柳山气得拍碎桌子的事,事情到底坏到何种程度?
柳山面色稍稍缓和,道:“莫非是家里出了事?”
柳管家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老爷,您未降生的小孙子小孙女儿,被兰香那个贱婢害死了,连二少夫人也差点性命不保。”
柳山的瞳孔猛地扩大,又迅速恢复原状。
“你站起来,详说一下事情经过。”
柳管家哪里敢站起来,急忙回答:“事情是这样的,二少夫人原本就善妒,在二少爷纳兰香为妾后,百般刁难兰香。去年兰香小产,我也禀报过您,是二少夫人动的手脚。兰香本来并不知情,但从去年十月开始,兰香好似知道了此事,与二少夫人变得势如水火。铭志少爷对兰香情有独钟,二少夫人又理亏,拿兰香毫无办法。只不过二少夫人怀孕后,又得知是龙凤胎,在家里的地位陡升,再加上孕期脾气暴躁,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柳山问。
“二少夫人说。等生下两个孩子,就赶兰香出门。就在今日,兰香给二少夫人的安胎药里下了药,导致二少夫人小产血崩。几欲丧命。”
“杖毙了吧。”柳山的语气冰冷。
“是,小的会把兰香那贱婢与她带来的丫鬟一同杖毙。”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恩师!”计知白快步跑进书房,看到满地狼藉,呆在原地。
柳山一看计知白衣衫不整。竟然是跑进来的,正要开口教训他不知自省,但目光看到自己面前一片狼藉,又默默地闭上嘴,
“见过计大人。”柳管家说完,低着头匆匆离开。
计知白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试探着问:“恩师,您已经知道云楼驾临宁安的事了?”
“连在县衙里发生的事,老夫也已经知晓。”柳山又恢复了平日儒雅的模样,颇有长者风范。尤其鬓角的微白他气质更显。只是,柳山的目光中掺杂了平日不曾有的什么。
计知白顿时大吐口水,道:“恩师,您评评理,方运也太猖狂了!竟然逼得耿大人颜面尽失,以后让耿大人如何统领转运司?幸亏耿大人是我杂家之人,能屈能伸,否则早就文胆破碎。还有那位大儒许实,那么高的地位。竟然威逼一位翰林,以后若人人都如此,岂不是天下大乱?我与众官合力布局至今,竟然被农殿打乱。一定要讨个说法。”
柳山看似随意扫了计知白一眼,问:“你说许实威逼,可有真凭实据?”
“呃……”计知白无言以对,许实只是说耿戈适合宣布那件事,除此之外,没有说明显威逼的话。以许实的阅历,也不可能授人以柄。
“你说方运猖狂,那么,他可曾在全县舌绽春雷嘲讽他人?”
计知白无言以对。
“他既然化解粮价之围,此次与你的较量,自然是他胜了。”
计知白忙道:“可农殿偏帮他太多!又是大儒亲自出言相助,又是云楼显现,动用的力量是咱们的几十上百倍啊。”
“你也可以请其他大儒出面,你也可以请其他圣物降临。”柳山的语气与平时一样,好像只是在与学生聊天。
计知白被噎得够呛,心道自己要是能请动大儒或圣物降临,还绕那么大的圈子提高宁安县粮价做什么。
“他以自身之力,换来农殿鼎力,本来就是堂堂正正之法,恐怕在粮食涨价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柳山道。
计知白无奈道:“恩师,您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方运毕竟是我们的敌人。”
“正因为方运是敌,我们才要承认他真正的实力,如若像你这般贬低,如何能战胜他?”
“恩师教训的是。”计知白无奈低头。
“你还有何打算?”柳山问。
计知白摇摇头,道:“方运太狡猾,他在文业、医务、工事、农事和刑狱五科,恐怕已经无人能敌,剩余的教化一科,他胜算颇大,只能在史学、吏治、民生和军务四个方面阻挠他。但恕学生愚鲁,如果连此次粮灾都无法让他评等降低,学生没有手段可以阻碍他。其实……手段是有,但若用出来,三位半圣考官恐怕不会饶了我。”
“那么,你已经放弃?”
计知白无奈道:“就算我放弃吧,方运实在太过神异,学生哪怕得众多官吏相助,也难以阻挠他。”
柳山从椅子上起身,望着窗外。
“为师将去西海龙宫几日,这些天你当韬光养晦,不可抛头露面,否则方运的反扑可能会波及你。”
“反扑?他已经折辱耿戈,反扑得还不够吗?”计知白问。
“如果够了,他便不是方运了!”左相说完缓步向外走。
计知白一愣,脸上突然露出狂喜之色,大声道;“恩师,您这是要亲自出马?您去西海龙宫可是方运?”
柳山却道:“我去西海龙宫,是求一些神物而已,与方运无关。”
“对对对……恩师说的对。”计知白嘿嘿笑起来,随即又道,“西海龙圣化为人身欲抢祖龙真血,早就闹得众人皆知。后来又听说东海龙宫为救方运,前往西海借神物,哪知被西海龙圣拒绝。再后来,在方运的那场拍卖会上,西海龙族大闹会场。更何况,西海龙族最近跟雷家走得近。方运与西海龙族势如水火,您和方虚圣同为景国人,可一定要小心啊。”
“嗯。”柳山道。
计知白看着柳山离开,分外高兴,扭头望向济县的方向。
“既然恩师亲自出马,你完了!”
。(。)
第905章 布局已成()
一朵白云离开京城,载着柳山直飞离西海龙宫最近的一个海眼。↖↖,
身为景国的众官之首,左相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各处。
宁安县衙的议事厅中,气氛有些诡谲。
方运与许实两人都不说话,而农殿的人发表对合作的看法,并不断要求宁安县官吏相助。
农殿所需,宁安官吏哪敢不从,不断点头表示全力配合。
耿戈低着头,不时应声,心里却有点绝望。
因为,他发现了方运的真正手段。
柳山之所以要把方运送到宁安县,是想联合官吏彻底架空他,不要说没有经验的方运,就算是那些老进士老翰林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掀桌子离开,要么成为傀儡雕像,任人摆布。
偏偏现在是殿试,方运若掀桌子离开,就等于主动放弃殿试,所以左相一党官员以为方运会成为县衙的一尊雕像,除了能写点诗词文章,教教那些学子,毫无用处。
可是,方运绕过官僚系统,直接沟通圣院各殿,引来强龙,怒压地头蛇!
这些官吏可以不配合方运,但绝对不能不配合圣院各殿。
圣院每一殿都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别说左相,哪怕宗圣世家都不敢得罪,毕竟宗圣寿命有限,但圣院各殿却与人族同寿。
方运对律法、机关和农业畜牧的革新,实际就是给各殿各相关世家送大礼,而且礼物与圣道相关,太过丰厚,谁不要,马上会被抢光,必须要得到。既然拿到大礼,那就必须出面帮方运。
各殿在宁安县立下试点。以圣院的名义命令官吏相助,实质就是在逼宁安县上下官吏帮方运完成殿试。
现在哪个官吏要是想破坏方运的革新,不需要方运开口,各殿直接联合刑殿严惩,哪怕把宁安县官吏清洗一遍,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现在左相一党的官吏已经很少想着为难方运,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防止被方运抓住把柄。
申洺感到无比悲哀,方运除了在宁安县的第一天使用雷霆手段拿下典史,之后再也没亲自拿下的官吏,就是因为掌握了这个强大的手段。不需要高调行事,一直在慢慢布局。
现在,宁安县成了刑殿、工殿和农殿三个实权殿院的试点,而《圣道》编审院和典籍院一直盼着方运写出好文章,这些殿院已经围绕着方运和宁安县形成了隐性的利益团体。
布局已成。
更何况医殿、战殿等各殿因为看到了其他殿院得到甜头,正翘首以盼,都希望方运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
到现在为止,柳山也好,宗圣世家也好。动方运所需要的代价将是之前的成百上千倍。
针对宁安县的苗头,都会被各殿院合力扑灭。
农殿大儒许实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所以才措辞激烈,逼他舌绽春雷告诉宁安县百姓。让方运在宁安县的威名如日中天。
粮祸之围,将成为左相一党的绝响,之后,要么不会再出手。要么就是小打小闹,至于最后一个可能,耿戈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宗圣世家也好,左相也罢,未必有掀翻棋盘的勇气。
突然,耿戈手握官印,接收到左相离开京城的消息,具体去哪儿,无人知晓。
耿戈用力握住拳头,目光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他仍然记得多年前,北希县还在的时候,身为密州牧的柳山亲自在城头战斗的场面,那时候柳山只是翰林,但杂家相印已然达到三国层次,力战三天三夜,最终让北希全县军民平安撤退,之后因才气消耗过度而昏迷两天。
身为一个跟随柳山多年的人,耿戈坚信,只要柳山亲自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务,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在多年前,耿戈就知道,大儒只是柳山的第一步,柳山的真正目标,是半圣!
曾经有人斥责柳山卖国,但耿戈曾冷笑反驳,昔日杂家第一半圣吕不韦以秦王为奇货,囤积居奇,待价而沽,换秦国相位,今日柳山以即将被灭国的景国为奇货,换半圣之位,又有何妨!
左相是别家之敌,在杂家眼中,却是敢作敢为之人,乃是坚持杂家圣道的行道者,甚至是未来的执道者。
耿戈猛地站起,向方运与许实一拱手,道:“转运司公务繁忙,下官还有要事去做,就此告辞。”
不等方运与许实开口,耿戈就向门外走去。
许实懒得与耿戈计较,毕竟已经达到帮方运的目的。
方运也没有留耿戈,等耿戈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方运突然转头望向主簿申洺,道:“申洺,你该当何罪!”
申洺抬头看着方运,没有丝毫的惊恐,而是一脸茫然,像是在问:耿戈跟你置气离开,你把矛头对准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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