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的上方有黑底金字牌匾,上面写着“宁安县署”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相传是一位大儒的手笔。
上了台阶,正门左面是两面石碑。一面写着“诬告加三等”,另一面写着“越诉笞五十”,前者用来警戒百姓不能胡乱告状,不能诬赖他人。后面则是禁止越级告状,一旦越级上诉先用刑具打五十大板再说。
右面则是一面鸣冤鼓,百姓只要有冤屈就可击鼓鸣冤。
县衙。便是宽阔的前庭,但在正门和大堂之间,有一座半人高的石碑挡路。
石碑的正面写着三个字,公生明。
这是中的原句,意为公正就能明察事理。
这就是著名的戒石碑。
方运走到戒石碑前认真作揖,后面人也一起弯腰拱手。
方运道:“此碑铭刻荀圣之文,诸位可知用意何在?”
就见一位年过四十的举人上前一步,微笑道:“此乃代荀圣戒饬官员之文,警示我等不得贪赃枉法。”
方运点点头,认得此人便是宁安县的县丞陶定年,官居正八品,职责相当于副县令,若方运,他便代为县衙。
县丞负责县里的文书、库房、赋税和粮马等,并负责与转运司和军方交涉众多事宜。
方运绕过石碑,向前走,其余人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望向石碑的背面。
石碑后面一片空白。
众官员停下来,先是好奇地看了方运一眼,然后循着方运望向石碑背面,看到的也是一片空白,更加疑惑。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举人道:“县尊大人,您有何吩咐?”
方运看了一眼这个尖嘴猴腮的人,他是宁安县从八品主簿,名叫申洺,一个亲戚的女儿嫁给左相的儿子当小妾,地位骤升,是个极为圆滑的老头。在书山幻境中,此人贪掉了十万两银子,而且还发生了一件让方运记忆犹新的大事。
主簿负责全县的户籍和一些文书。
方运问:“戒石碑后面为何是空白?”
申洺一愣,哑口无言,谁也不可能关心这事,根本回答不出来,急得伸手捋着山羊胡。
方运却轻叹一声,道:“读书人应谨言慎行,你一问三不知,却出言询问,太过唐突了。不过念在您是一位老人,头脑不灵便,我便不计较。”
众官齐齐变色,方运也太出格了,刚来这里就直接斥责县衙的第五人物。
县衙之主自然是县令,其次便是文院院君,其他各县排在第三的是县丞,但在宁安县,排在第三的是身兼府军营校的七品捕头,县丞是第四,而主簿申洺自然是第五人物。
众多读书人私兵眉头紧锁,都想提醒方运此刻不宜针对申洺,但此地人物众多,不便出口。
而许多宁安县的官员变色之后,脸上都浮现一丝冷意,既然方运如此不给当地官员留情面,众官也有反击的借口。
方运身为年轻的县令,却因一句话责斥老主簿,绝对摆脱不了一个御下严苛的污名,乃是酷吏,若连续如此,官员就可名正言顺抗争方运难以在宁安县大展身手。
就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举人一拱手,道:“县尊大人初临宁安县,整治吏治实属应当,可您如此对一位老官员,是否有失仁义?”
方运的读书人私兵紧张起来,而宁安县的官员都在看好戏,有失仁义可是不小的指责。
方运看向那官员,也是举人,是县衙的典史,位列正九品,名为连涣。
圣元大陆的缉捕和治安是捕头的职责,但典史负责监狱和杂务,也负责案件的审核和查证。
方运直视连涣,官威大作,呵斥道:“这县衙之内,是尊卑第一,还是老幼第一?你我的权柄上授于天,中授于君,下授于民,除却三者,官职为大,枉你做了这么多年官员!今晚回去写一份千字检讨书,明日交给我。嗯,就是罪己书。”
众人愕然,虽然说方运尊严和以后必须要反击主簿连涣,可这就让连涣写罪己书是什么意思?
这位方虚圣也太不走寻常路了。(……)
第821章 万碑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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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涣一挺脖子,如刚正不阿的谏官一样,大声道:“县尊如此处罚,下官不服!下官进言乃是本分,何错之有?您的判罚不公!”
与此同时,多个官员上前半步,聚在一起,一起凝视方运,竟然隐隐有联手抗争之意。
方运面不改色,目光扫过人,记下每一个人的细微举动。
迈了一步的,迈了半步的,抬起脚的犹豫不前的,站在原地不动的,表情戏谑嘲笑的……一切都被方运尽收眼底。
方运身后的私兵们恼了,就见一个二十余岁的黑衣巨人上前一步,大声道:“虚圣面前,何人敢放肆!”
说话的正是方运的堂兄方应物,最喜花街柳巷,但也满腹经纶,准备磨砺几年再参与进士试。
“此地没有虚圣,只有宁安县众官,外人不得插嘴!”连涣毫不客气斥责。
方应物冷笑道:“本人乃方县令幕僚,对官衙之事有建言之权!”
“此乃一县要事,你且退下!”典史连涣道。
方应物虽然是举人,但在宁安县没有官位,只能后退半步,道:“若有人敢对方虚圣不敬,身为举人,我亦有权建言!”
连涣再次直视方运,一拱手,道:“请方大人给下》,。。官一个合理的缘由,下官到底犯下何等大错,才要写罪己书。若不能给下官一个交代,下官便去京城告御状!”
连涣上前一步,许多官员踏步跟上,县衙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奴奴弓起后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叫,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如临大敌,怒视宁安县众官。
敖煌很想一声龙啸震散众官,但这里是县衙,临行前方运反复严厉告诫。他不可插手殿试,否则极可能会导致评等降低。
在方运踏入宁安县的一刹那,殿试就已经开始!
敖煌急得抓耳挠腮,盯着方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运面无表情,目光极冷,也不去看连涣,而是望着戒石碑后面的空白,缓缓道:“本官看到戒石碑的空白之处,突然想到戒石碑如此。空出实乃暴殄天物,便准备思索几句填补空白,不曾想被申主簿打断。”
原本气势汹汹的众官齐齐一愣,如同被当头泼下一桶冷水,气势立刻削减得不足一成,方运这话大有玄机!
这可是戒石碑,正面是荀子的圣言,方运想填补空白,不是抽风。就是有足够大的依仗。
无论方运最后能不能把字留在戒石碑上,他的行为都是相当,别说是主簿申洺打断,就是地位更高的转运司司正耿戈打断。方运都有权呵斥。
甚至可以说,方运这是在探索圣道!
连涣脸上闪过一抹悔意,随后也不知想起什么,一咬牙。道:“方大人给我等扣上没有的罪名,信口雌黄,用戒石碑当借口。令人不齿。”
方运面色严峻,充满一县之主的威势,道:“我方才想出十六字,被申主簿打断,又被连典史阻挠,几乎遗忘,好在本官文胆坚定,终于记起,那便当众书写。”
“哼!”连涣冷哼一声。
“来人,搬来桌案!”
“是!”县衙的差役匆匆离开,很快返回,搬来一张大桌子,上面还有文房四宝。
杨玉环立刻上前为方运研墨。
方运选了一件笔毛较硬的狼毫笔,蘸饱了墨汁,提笔便写,一气呵成。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十六个字刚写完,就见方运周身涌出一股明黄色的光芒方运的气息突然大变,既庄正威严,又宽厚仁慈。
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异象,而且这十六个字拥有莫大的气势,如同令天下,告诫百官。
方运此刻,有君王之威!
连涣吓得文宫轻晃,因为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好像有一位君王在站在上空俯视,告诫他,官员的收入都是百姓用血汗换来的,你们觉得底层百姓好欺负,但却瞒不过苍天!
就见整张纸突然飞起,然后十六个黑色大字变为浅金色,脱离纸页,飞到半空。
十六个字齐齐一震,突然形成穿云裂石般响亮的龙吟之声,传遍万里。
万里之内,人本能地低下头,因为每个人都觉得一个庄严的声音自天空的尽头降临,诵读这十六个字。
连涣彻底吓呆了。
“龙……龙吟圣旨?这……这不是只有在国君颁发的圣旨才会出现的异象吗?”
宁安县众官目光呆滞,之前打断方运的主簿申洺吓得一缩脖子,心道幸好自己没说过分的话,一直是连涣在咄咄逼人,否则单凭阻止龙吟圣旨一条罪名,左相都保不住他。
原本跟在连涣身后的许多官员齐齐后退一步,后怕的同时都怜悯地看着连涣,龙吟圣旨一出,连涣的行为几乎就是在抗旨不遵,而且是相当于违抗极为的圣旨。
一个大学士违抗圣旨无所谓,大不了辞官不做,可区区举人违抗龙吟圣旨,后果不堪设想。
十六个淡金大字在天空停留片刻后,突然如乳燕回巢一般,飞到戒石碑上!
十六个大字正好烙印如戒石碑的背面。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嗡……
十国各地的县衙、府衙和州衙内都有一块书写着“公生明”的戒石碑,可现在,万碑共鸣!
嗡……
随后,每块戒石碑向四面八方传播龙吟圣旨,十国官员和百姓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个人都自然而然知晓这是虚圣方运之作。
“连涣,你可知罪!”方运的口气明明很平和,但在明黄色的光芒包围下,他的声音与龙吟圣旨遥相呼应,充满了无上的威严,如同君临天下。
连涣本想咬着牙不开口,但一股浩荡无量的力量降下,他身体一颤,低下头,不由自主屈服道:“下官……知罪。”
“知罪便好,来人,摘下他的官印,暂由‘礼房总书’暂代典史一职!”
连涣十分不甘心,还想抗争,但看到两头身高一丈的马蛮侯走过来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这两头蛮侯体表燃烧着漆黑的妖煞,一旦动手,除了老将军丁豪盛能挡住,在场其余宁安县官员联手都会在三十息内被杀光。
两头马蛮侯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小兽,就见一个马蛮侯伸出大手抓住连涣腰间的官印,用力一扯,嗤啦一声,连涣的外衣被生生扯了下来。
宁安县众官侧过头,已经不忍看他,几乎与之前昏迷的耿戈一样惨。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方运之前在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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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县衙十房()
万碑共鸣,声震天下。
庆国,骆县,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交通便利,物产丰富。
颜域空正坐在后衙中处理文书,突然听到一个奇特的声音降临,本能起身,肃立。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听完雄壮的声音,颜域空急忙向前庭走去,很到戒石碑前,就见上面烙印着十六个大字。
颜域空面色一沉,双袖一甩,两手背在身后,缓缓向后衙走去。
“混蛋方运,这可是戒石碑!多少人想往上面写字却不成,你刚当上县令就能写成训诫箴言。单凭这十六个字,就能在‘吏治’一科拿到乙等,最差也是乙下!本以为你会被宁安县众官员来个下马威,现在看来,极可能反将一军!这吏治一科,我争是不争?”
颜域空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
极远处的启国,磺县。
李繁铭骂骂咧咧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点圣墟友人的情谊都不讲!刚当县令第一天就如同君王口含天宪,颁布龙吟圣旨,还殿什么试?混蛋,早知道就不跟他一起殿试,宁可晚成一年进士!死兔子,你看什么呢?”
就见大兔子指了指那十六个字,轻轻一拜,然后又贱贱地指了指李繁铭,目露轻蔑之色,轻轻晃了晃爪子。
“你敢说我不行?看我不把你的兔子嘴撕成六瓣!”李繁铭作势向前。大兔子一蹦两丈高,跳到院墙上,然后一跃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京城,左相府。
左相柳山与计知白正在喝茶闲谈。
计知白低声抱怨道:“耿大人也太不小心了,堂堂翰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摔晕,不知道多少人会嘲笑我等。不过还好我早有准备,一旦方运参与今日宁安县的文会,必定让他露怯!就算不能污他文名,也会有办法攻击他诗词不精。”
“我那侄女婿只是大意。小事一桩。”柳山满乎轻啜香茶。
“恩师说的是。真希望蛮族提前南下,荡平宁安。”计知白拿起茶杯。正要喝,龙吟圣旨传播。
柳山手中的茶杯纹丝不动,甚至连茶水也没有溢出,但计知白手中的茶杯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计知白大惊,道:“这……这是戒石碑鸣啊?这声音里没有圣道之力,却有帝皇之气,方运那奸贼怎会说得出来?”
柳山慢慢把茶杯放下,眉头轻轻皱起,不知在思索什么。
“此事大大不妙!竟然在戒石碑上铭文,那宁安县的众官必然会被他震慑,少数人恐怕会倒戈!”
柳山缓缓道:“宁安县终究太乱,恐怕早就有人暗中倒戈。不过。有老夫在,一切尽在掌握!”
计知白立刻道:“恩师您说的是,您运筹帷幄。一切由学生来跑腿。眼下相府最的事便是嫂夫人的安胎,医官如何说?”
一向不苟言笑的柳山脸上浮现掩饰不住的喜意,道:“今日医官刚为铭志的大妇用医书诊脉,已经判断出是一对龙凤胎,身体康健!”
计知白大喜道:“恭喜恩师,贺喜恩师。此乃龙凤呈祥之兆!按此时间推算,龙凤诞下之时。或许就是您归庆国之日!”
“哈哈哈……”柳山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
庆国皇宫,御书房。
啪……
一只毫无瑕疵的洁白玉如意被猛地摔在地上,炸成碎片。
“荒唐!区区县令,怎可口含天宪,如君颁布圣旨!他明明是虚圣,怎会有君王之气!”庆君呼吸急促,眼中恨意迸发。
这两天庆国和景国的官员一直在谈判,各种消息不断抵达庆君的案头,原本被庆国压得抬不起头的景国如今彻底翻身,不断借用当年庆国对景国的文书,经常出现接近侮辱性的语句,令庆君差点气炸了肺。
宁安县的县衙,方运镇定如常。
那十六个字出自华夏古国五代十国时期后蜀末代皇帝的,后被宋太宗截取这十六字用来警告百官,又被明太祖朱元璋加以重用,如此强大的训诫之言,放到圣元大陆自然犹如国君圣旨,口含天宪。
方运的私兵们惊讶之后,无不欢欣鼓舞。
“恭喜尊上,此乃劝诫官员之言,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又遍布人族,必然能让您的吏治评等直上!”
“此十六字字字珠玑,简直如天授,当真是虚圣才能做出啊。”方应物道。
一些宁安县官员立刻看向方应物,心道此人竟如此聪慧,方运之前写出帝王诗没什么,毕竟没有官位,可现在方运明明是县令却如君王宣旨,有心人可以散布谣言,污蔑方运的不臣之心。
但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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