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茶叶竟然沿着水汽上升,飞到半空又徐徐落下,茶香足足蔓延一里,乃是茶中珍品。
雷廷榆脸上浅浅的自得之色,道:“的确如此,只是不知是祸是福。”
宗文雄看了雷廷榆一眼,轻啜一口茶,望着京城方向,道:“雷家即将大兴,或许廷榆兄就是第一位雷圣。”
雷廷榆终于按捺不住,嘴角上扬。口中却道:“哪里哪里……”
左相府。
计知轻敲书房的房门,身为左相柳山最得意的门生,他可随意出入左相府。
“知白吧,进来。”柳山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
“恩师,您觉此词如何?”计知白推门而入。
柳山淡然一笑,道:“你还是这般急性子。想听真话?”
计知白也不多礼,搬了一把椅子在左相对面坐好,正色道:“恩师您小瞧我了,我心中敬佩他的才情,只是不喜他的张扬。更何况,他既然是恩师之敌,便是学生之敌。”
柳山轻轻颔首,道:“他已经有两篇传天下之词,若能再活二十年,便可获封虚圣之词圣,成为前无古人的双虚圣。若是不出意外,他也有诗圣之资,极可能在封圣前获得三虚圣之大荣耀。”
“恩师果然有中正之心。不偏不倚。我十月十五从宁安县回京城,迎者甚少,远远少于历年的状元。那日我是记恨方运,不过事后把此事放下。现在只是惋惜。任方运才气通天,也难在一日三镇国。”
“狱中三篇,老夫很期待,突然觉得如此之人。死的太早了,不知日后到了朝堂之上,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只怪圣道无情。圣道无情……”柳山望着窗外。
计知白微笑道:“不出意外,宗圣必然事成,您坐镇景国,运筹帷幄,功业最大。杂家下一位半圣或许不是您,但第二或第三位半圣,必然有您的一席之地!”
柳山点点头,目光渐冷,道:“我为左相之位,压制文位数年,一旦事成,必可直入大儒,探寻圣道!”
“待到那日,恩师必将光耀天下!”计知白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明白,柳山虽成左相,但乃是宗圣多年前布下的棋子,得位不正,若不能在成大儒前消弭心病,则终生无望浩然正气,也就半圣无望。
柳山把一切都押在宗圣的连蛮之策上,一旦连蛮成功,他便是为人族建立大功业,无愧于心,可成大儒。
孔城,孔府。
在登龙台中与方运共抗妖蛮的圣院进士齐聚于此,反复《江城子?狱中梦》。
张知星道:“方运的外怕是又要升一层,改成方天下?”
“还是方传世的好。”
“真期待他叫‘方惊圣’的那一天。”孔德天道。
“守愚,你说方运能不能在月树神罚之下存活?”贾德低声问。
姬守愚眼中的八卦图一闪即逝,随即摇摇头,轻声道:“不知。”
“唉……”
孔城第一青楼醉花楼中,孔城第一才女苏小小倚着窗户,指捏手帕,如泣如诉。
哭了许久,苏小小走到桌案上提笔书写。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苏小小一遍又一遍写着,写一遍哭一遍,哭一遍,写一遍……
醉花楼的老鸨闻讯赶来,哭着劝慰,但苏小小充耳不闻,只是着了魔似的不断书写《江城子?狱中梦》。
老鸨心急如焚。
圣元大陆才气至上,十国真正的名妓花女早就脱离卖身的行业,最顶级的花女全都是卖艺不卖身,甚至连半圣世家的子弟也能光明正大迎娶名家花女。
十国花楼甚至把名家花女分为三等,从低到高分别是女童生、女秀才和女举人,却是不敢设女进士。
如今十国真正的女举人不过六人,其中一人便是孔城苏小小。
苏小小乃是醉花楼最大的招牌,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赎身,与醉花楼的主人签订契约,只要她找到如意郎君,便可随意离开。
抄了不知多少遍,苏小小突然抛下毛笔,笔落墨溅,竟隐隐有刀剑之鸣。
“方君梦中失玉环,妾身哀之,当布衣荆钗,终生不嫁,以奴侍之!”
老鸨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苏小小命人好好救治老鸨,然后撕掉身上的华美衣裙,换上女佣的粗布衣裙,以树枝当钗梳发,以草木灰涂脸,取了自己积攒多年的私房钱,命人备马车前往孔府。
“方君与孔家多人有旧,那里是寻方君的最好之处。”十八岁少女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只是双眼依旧红肿。
景国京城,方家。
杨玉环擦干眼泪,素面朝天,莲步轻摇,向门外走去。
敖煌急忙窜过去,在杨玉环身侧道:“嫂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能犯傻啊,你是去见方运还是寻死?方运你是见不到了,寻死万万不可!”
杨玉环边走边道:“十年前,妾身被卖于方家,承蒙爹娘不嫌弃,待我如儿女。如今我与方运虽未拜堂,但我早已当他是相公。相公有难,妾身女流之辈不能为他做什么,唯有敲响皇宫鸣冤鼓,告御状,为相公讨回一个公道!”
敖煌呆住,原来方运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也暗指两人相识十年。(。。)
第579章 《石灰吟》()
“好,我为嫂子保驾!听说非读书人击登闻鼓需要先杖责四十,不过没事,我出生的时候,圣院就给了我一个什么煌亲王的加衔,十国通用!应该像戏里说的那样,上骂昏君下揍奸臣,平时用不到,这时候谁敢打你我就揍谁!”敖煌骄傲地抬起头道。+
奴奴跑向杨玉环,要一起离开,但跑了几步突然回返,探头用嘴叼住砚龟的脖子,跟着杨玉环离家。
砚龟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只得翻着白眼装死。
杨玉环刚出了上舍,就见一些女人迎面走来,为首的正是上舍进士乔居泽的正妻乔陈氏,乃是陈圣世家之女,地位尊贵。
“玉环,你家里,出来做什么?”
杨玉环仔细一看,就见这些进士们的夫人和丫鬟各个两眼红肿,显然都被悲词的异象和词中真意影响。
“去敲鸣冤鼓!”杨玉环坚定地道。
众女大惊,乔陈氏忙道:“使不得,你不是读书人,敲登闻鼓……不过若是有龙……煌亲王在,倒也无忧!”
“怎么样,我说是吧?”敖煌得意洋洋。
乔陈氏快步走过来,挽着杨玉环的手臂,柔声道:“玉环妹妹,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万万不可莽撞。走,先回家,咱们姐妹商量一下对策!”
杨玉环露出犹豫之色,想起方运曾经说过,乔居泽和乔陈氏乃是陈圣世家之人,与景国荣辱与共,若是他家,遇事可请教乔陈氏,毕竟她乃是半圣世家之女,很多方面想得更周到。
“好,那我就听姐姐的。”
敖煌则警惕地看着这些女人,不远离杨玉环。然后给奴奴使了一个眼色。
小狐狸心领神会,立刻跳到杨玉环怀抱里。
乔陈氏把一切看在眼里,看敖煌与小狐狸的目光越发和善。
庆国,亚圣世家荀家。
“不得不说,方运此子的确不凡!但我敢确定,一首词传天下已经让他绞尽脑汁,后两首诗绝不可能镇国!”
“若是镇国那般容易,岂不人人都能镇国?一日三篇镇国,想都不用想!”
“既然要被月树神罚,那就老老实实窝在牢房里。非得出来兴风作浪!我同情杨玉环,却不同情他!”
“他若对了,岂不说明景国刑部、雷家、宗家和司马家等都错了?见死不救就是见死不救,若人人都像他那般,我们还如何杀妖蛮!”
“此话有理。他只说雷九后退,怎知雷九不是在找机会反击?就算不是反击,雷九自保还不成吗?方运有手有脚,凭什么要雷九保护!”
“对啊,雷九没救方运。方运也活了下来,这说明雷九没有犯错!方运没救雷九,雷九死了,方运才是大错特错!”
“对。方运该死!”
众多荀家人响应这些说法,但还有一些荀家人直皱眉头,但碍于情面不好多言。
“荀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一声大喝自门口响起。
众人一看,正是荀天凌。此人年过四十。在两界山鏖战二十余年,可始终是进士,人都以为他天赋不高。可后来才知道,他是圣墟一直压制实力,现在已经成为翰林,很快就可成大学士,乃是荀家冉冉升起的新星。
“换成是我,也不救雷九那懦夫!与其在这里污蔑方运,不如想想如何洗刷荀家被文压一州的耻辱!”荀天凌说完离开。
虎囚狱中。
霍司狱、两个刑殿进士与狱卒都挤在地牢中,一些饱读诗书的老童生狱卒低声议论。
“方文侯乃是进士,这第一首是写情,第二首大概会写别的诗文吧?”
霍司狱破天荒开口道:“第一首诉衷肠,第二首理应明心志或鸣冤情。”
两位刑殿诧异地看着霍司狱,没想到这人品性不行,阅历倒是十足,不过一想此人是老举人而且在刑部任职,也就释然了。
方运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因为写出传天下的词,才气迅速增长,若不写,无需休息,但还要,必须要等才气稳定下来。
那首《江城子?狱中梦》已经被上空的官印吸走,送入刑殿备案,等案子完结便可送还方运。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方运才再度动笔。
“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上空的金色官印还在,可以让才气显现。就见方运写一行诗句生一尺才气,写完最后一句,四尺一的才气立在纸面上,诗成镇国!
随后,这首诗文字放光,字墨飘香。
一声声奇特的清脆鸣响自诗页发出,犹如锤子和凿子敲击深山,接着是火焰燃烧之声,最后则是石头粉碎之声。
这些声音只扩散了十几丈便停下。
方运、两个刑殿进士和举人霍司狱都有文胆,本能闭上眼神入文宫。
文宫中,方运抬头看向文宫星空,就见自己的文胆被烈火包围,同时有一把锤子和一把凿子在敲打文胆。
文胆不断迸射出点点灰暗的光芒。
方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这不是普通的炼胆诗,应该是传说中最为罕见的‘无瑕炼胆’,只有半圣真文才有此功效。半圣真文少之又少,不成大儒几乎不可能动用。也有大儒的诗文拥有无瑕炼胆的作用,但那需要大儒的微言大义才能激发。”
不多时,锤子、凿子和烈火消失,方运发现自己的文胆小了一圈,但更加晶莹剔透,分外美丽。
方运离开文宫,就见两位刑殿进士竟然深深作揖致谢。
“谢过方师!”两人齐声道。
随后一个刑殿进士激动地道:“无瑕炼胆诗不是您首创,但每一首无瑕炼胆诗文都需要微言大义催动,大儒之下能用的无瑕炼胆之诗仅此一首!我代表几乎没有机会成大学士之人重谢您!没有此首无瑕炼胆诗,我只有半成不到的把握成大学士,但有了此诗。我至少有三成把握!多谢方镇国!”
唯有霍司狱还在那里发愣,没有回过神来。
童生狱卒和秀才小吏都异常惊讶,他们都是读书人,都知道“无瑕炼胆”为何物。
霍司狱喃喃自语:“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瑕炼胆诗?对对对,此诗以物咏志,石头历经锤凿火炼,粉骨碎身,最后化为石灰,和文胆相互辉映,最后的‘要留清白在人间’。不就是要练就一颗没有瑕疵的文胆吗?学生多谢方师!”
霍司狱本能地弯腰作揖,也顾不得当刑部左侍郎原肃的走狗,听到方运第一声的“无瑕炼胆”,可比得上自己用《石灰吟》炼胆三年,这份大礼简直恩同再造。
一个秀才小吏低声道:“司狱大人,此诗真乃无瑕炼胆?普通炼胆只能让文胆增强,可无瑕炼胆则能剔除文胆中的瑕疵,不成大儒,不可能做到啊!”
“难道我和两位刑殿进士都看走眼了?你们听。文相正在舌绽春雷向全国念诵此诗。”
这时候,文相姜河川已经念诵到最后一句。
“……要留清白在人间。嗯?”
姜河川最后的鼻音在传遍全国,许多小孩子笑起来,没想到堂堂文相竟然也出现口误。但是大多数人则聆听。
姜河川没有立即舌绽春雷。
景国学子们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文相先前说了此诗镇国,可为什么发出那个声音?”
“那声音只是惊讶,未必不好。”
“能让文相如此失态,必然是大事。”
“不会跟《石灰吟》此诗有关吧?我想想。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嗯?”诵诗之人背诵完诗也发出一个鼻音,然后不再说话。
周围的学子都看出来他在神入文宫。众人略一思考,或写或读这首《石灰吟》。
很快,姜河川喜气洋洋的声音传遍整个景国。
“此诗不仅镇国,更是‘无瑕炼胆诗’!从此以后,大儒之下,秀才之上,读书人都可用此诗剔除文胆中的瑕疵!”
景国的举人、进士、翰林和大学士都陷入狂热之中,立刻背诵此诗。
乔居泽背诵完一次《石灰吟》后,满意地睁开眼,喃喃自语:“有此《石灰吟》,我成大儒的机会至少可提高一成!方镇国啊方镇国,不是镇景国,而是镇十国!此诗一出,每百年间的新增大儒至少多一成,大学士至少多两成,翰林至少多三成!可惜人族才气不够,若才气足够,十国录取进士的数量必然增加一倍!不过……这诗似乎另有所指啊。”
乔居泽扭头望向左相府。
柳山面沉似水,他自身并乎这首“无瑕炼胆诗”,毕竟他有实力成大儒,但这首诗是“挖山凿石”,而他的名中就有一个“山”字。若是他国人写此诗他不会多想,可方运写此诗由不得他不多想。
计知白身体一晃,两手死死握着椅子扶手。
当日他修炼《陋室铭》让文胆获得一定进步,可前不久与方运决裂,只能自伤文胆,忘却《陋室铭》,可没想到今日方运又出了《石灰吟》,这意味着,不出一年,景国其他上舍进士的文胆必然超过他!
也意味着,计知白的文战能力将不如那些上舍进士!
此消彼长,多年之后,那些普通中舍的进士都可能在文胆方面超过他这个景国状元!
计知白陷入茫然之中,不知道与方运为敌到底是对是错。(。。)
说说自己理解错误的词语吧……()
“抵罪”这个词,原意是承担罪罚。{抵不是抵消,应该是承担的意思。
这个词我一直误以为是抵消罪行。
有人指出,我虚心接受,但有人来一句智商有问题。
我一开始挺生气,后来想想,这人一定是平日里可以嘲笑的事或人太少,所以碰到一个词就兴奋至极,上升到侮辱别人智商的程度。
大抵平日里优越感爆棚的人,见到别人的错误最多是笑笑或指正,而不是辱骂或反复纠缠。呃,优越感被击破的时候例外,比如下面这个场面:某人说,真要玩文字,诗文抵罪四字完全可以解释为“诗文代替人抵罪”。无非就是凑四个字,把谓语宾语省略了。
理解错误或者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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