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亏欠谁,一切就是这么简单而清楚。
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永恒」吗?她曾经多么地相信那一切,可是现在她却再
也无法如此确定了!他们不也深深相爱过吗?为什么一样说过去就过去,所谓
的「爱情」到底又是什么?
又是—个大浪打过来,溅起了漫天的水花,她仰头接受浪花的洗礼,心里竟
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伤。
有什么事是不会过去的?幸福?还是悲伤?
一年多以来,凯特仍日日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几乎要以为这一生都不可
能复原了,她对他的爱情真的是那般牢不可破的吗?他们之间的一切真的是那
样无可取代的吗?或是她太执了?她真的没有答案,多希望可以像其他人一样
失去了—个又接受一个,根本不管下一个男人是否真的比前一个更好。
凯特……
她莫名其妙地落下泪来,独坐在岩石上痛不可遏地哭泣着!
难道她真的—生都要活在失去他的痛苦之中?即使知道他不是最适合她的,
即使知道他并不是最爱她的……
为什么离开得越久那些回忆就越美丽?为什么离开得越久那些痛苦就离得越
远?
是执念?还是爱情?有谁可以给她答案?
「邢怜生!邢怜生!等我一下!」仔仔兴奋地大叫着,惹得
街上的人全都对她投以奇异的目光。「邢怜生!」
他诧异地回头,「欧阳——」
「伃仔……」她气喘吁吁地微笑替他说完:「我叫仔仔,不要再叫我欧阳小
姐了!」
他微微—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有私家侦探啊!他们替我找到你的。」她笑著回答:「你坚持不肯让我
知道你在什么地方,那我也只有自己找了啊!」
「找我做什么?」他的含兴味地问着:「我已经说过不需要你道谢了。」
「那是你说的可不是我。」她调皮地瞅着他,「欧阳家的人一向是有恩必报
的!」
「喔?那你现在想如何报恩呢?」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仔仔想了—想:
「我请你吃冰淇淋如何?」
他笑了起来,「如果你早说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我—定会同意的。」
「怪怪!你可真好收买!」她也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那就走吧!我知
道这附近有一家冰淇淋店是天下第—!」
他们欢天喜地地大步迈向他们的目标,他们身後的小海和海儿反而瞪大了双
眼,讶异得说下出话来!
「不会吧?是不是我看错了?」小海眨眨他的双眼,「这么简单啊?!」
海儿点点头,也有些不解:「怎么会这样?我们是不是太高估邢怜生了?!」
「我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小海咕哝着:「奸像被耍了耶!」
海儿讶异地望着他,「被耍了?邢怜生?!」
「恐怕是的。」他笑了起来,无奈地摊摊手,「看来邢老大可不打算让我们
操纵他的生活,反而是我们被他利用了!」
「你是做什么的?」仔仔好奇地问着,坐在冰淇淋店里的他
们几乎是唯一的客人,她—边舔着她钟爱的冰淇淋,一边问着。
「我?」邢怜生微笑着摇摇头,「什么都不做,无业游民。」
「什么都下做?那你到台湾来做什么?」
「休息。」
仔仔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你上次还说你
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那是什么麻烦?」
「你真是个很坚持要答案的小好问者是不是?」他注视著她那写满了好奇的
小脸,「我做什么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仔仔沈思着说道:
「我一直在猜你是做什么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邢怜生的表情十分温柔,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他看着她那无
邪的面孔: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渐渐滋生,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而他真的
希望知道那是什么吗?
「怎么啦?不好吃吗?你怎么都不吃呢?」仔仔狐疑地看着他,「是不是不
合你的胃口?」
「不是。」他摇摇头,「仔仔,你为什么坚持一定要找到我?」
她想了一想,终於坦白地回答:「因为你很像我梦里的人。」
「梦?」
「很意外吧?」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的梦
里就有个人,每次当我危急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可是我老是看不到他的脸,我
一直希望可以知道那是什么人,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你长得和我
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既然你看不到他的脸又怎么会知道我像你梦里的人?」他温柔地问着,竟
没有半丝取笑的意味。
「我不知道。」她无奈地耸耸肩,「可是我就是知道,这很难解释,我……」
她再度耸耸肩,对自己的辞不达意很是苦恼:「反正就是一种感觉嘛!」
他仍是微微地笑着,仿佛面对的是个钟爱的孩子似的宠溺,「你很相信自己
的直觉?」
「你不信吗?」
「信。」他回答,记忆回到多年以前,若不是他太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他
现在早巳是白骨—堆。「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过我想这种话说出去是会被
取笑的。」
「取笑?」仔仟嗤之以鼻地扮个鬼脸,「谁敢笑你?相信直觉是一种很难得
的美德!」
他笑了起来,表情很有趣:「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孩子?」她被侮辱似的抗议:「如果其他人说这种话我也许会一笑置之,
可是你这么说我就要抗议!我不是孩子,你并不比我年长多少!」
「我很老了。」他垂下眼说著,一抹苦涩的笑容浮上他的面孔,「比你所想
的还要老很多很多。」
「是吗?l 她不屑地乾笑,「那你可真是驻颜有术。」
邢怜生看着她那气嘟嘟的小脸忍不住微笑起来,轻轻地摇摇头。
这么年轻无邪的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长成的?什么样的教育竟能使她
聪慧过人却又同时保持她的纯洁无邪?
看着她,他竟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切总是向往着阳光一
样的无法移开他的视线。
「我们等一下到什么地方去?」她很快恢复了她乐观的天性这样问着。
「到什么地方去?」他讶异地:「我以为你该回家了,现在已经不早了。」
「六点?!」伃仔忍不住怪叫:「你疯了?还是你是清教徒?」
「我不是清敦徒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不过你还是个学生,不该在外面逗留太
久,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吧!」他说着,居然没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仔仔懊恼地吃苦她所剩不多的冰淇淋,「早知道就不问了!」
「调皮鬼!快吃吧!」他笑着揉揉她的发,那动作竟像他们早已认识千百年
一样的熟稔。
直觉,如果他真的相信他的直觉,他现在应该远远地离开这个对他有特殊魔
力的孩子,可是他却一再忽略了直觉的警告……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仔仔依依不舍地坐在他的车
上说着,家就在前方了,想到就这样和他分开,她真的很舍不得!
「我想不会太久的。」邢怜生微笑的说著,以仔仔的个性,他们只怕很快就
会再见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如果我说会你就不会再出现了吗?」
她委屈地咬着下唇,闪着两排浓长睫毛的眼睛低垂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
忍不住叹息。
「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那我当然不会再出现让你更讨厌啊!不过我会很伤
心的。」她委屈地咕哝着,轻轻抬起她的眼,「你真的很不希望再见到我吗?」
邢怜生又好气又好笑地斜睨着她,「你说呢?」
「我当然知道不会!」她开心的笑了起来,「那我明天再去找你!」她说着,
车子也已停在她的门口,她才一开车门就愣住了!「凯特?」
一名高大阴郁的男子正站在她家门前的路灯下,「嗨!仔仔。」
仔仔满心意外地下了车,谨慎地打量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冰冰。」他回答,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出表情,声音却是紧绷地。
邢怜生也下了车,「怎么了?」
仔仔瞪视着阴影中的男人,「—个不该出现的鬼魂!」
高凯特粗嘎地笑了起来,「还是这么护著冰冰!仔仔,我还以为这是会变的
呢!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吗?」
「对!我就是讨厌你!冰冰没空见你,我看你还是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仔仔毫不留情地说着,像只保护小狮子的母狮一样!
高凯特在黑暗中移动一下身子。「这是你男朋友吗?小仔仔长大了!居然也
交男朋友了!」
「高凯特!你到底要什么?!」
他缓缓步出阴影之中,高大的身体竟有几分萧索,可是即使如此,那种远在
十公尺之外就察觉得到的危险气息却仍没有丝毫减少!
高凯特——一个危险的代名词。
邢怜生定近仔仔的身边,这个男人对仔仔没有威胁,但是她却紧绷得像跟弦
一样;「仔仔?」
「他是坏人!他伤害冰冰!好不容易冰冰已经复原了,他却又像个孤魂野鬼
一样的出现!」她气愤填膺地叫着:「凯特——」然後她却突然顿住了!这是
高凯特?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人憔悴得仿佛—个流浪汉!这和当年那个总是意气风发
的高凯特有若天壤之别!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满脸于思、头发乱七八糟的、衣服只是随便扎在裤子
里,当年那个俊美—如大阳神的凯特,当年目空—切、傲气凌人的高凯特「凯
特……」仔仔不可思议地低呼:「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你说冰冰已经复原了?」他粗嘎地问着,声音里充满了苦涩,眼里炽热地
燃烧着酸楚。
仔仔怔怔地望着伧,声音哽在喉间发不出来。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记得最後一次见到他,他仍是那么桀骛不驯!那么
毫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现在的他却……
「她复原了?哈哈哈。」他笑了起来,阴郁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不可能
的!她怎么可能会复原?我不相信!」
「她……」她深呼吸一口气:「是真的,她已经准备要和斐诺结婚了,你最
好不要再来打扰她。」
他彷遭雷击似地定在当场,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说谎!」他大吼一声,握
住了她的手臂,「你说谎!」
仔仔痛得眼泪掉了下来,「放开我!」
邢怜生立刻拨开他的手,轻声对仔仔开口:「你先进去吧!这里由我来处理
就行了。」
「可是他……」仔仔揉着自己的手臂,焦急地摇头,「他很厉害的!」
「不要紧,进去吧!」邢磷生微笑地说着,表情充满了爱怜:「明天再说。」
仔仔只好点点头,「你自己小心一点。」说完地便转身奔进家里,紧紧地关
上门。
「仔仔!等一下!」高凯特痛不可抑地叫了起来:「你说清楚!仔仔!」
「我送你回去吧!」邢怜生平静地对他开口。
「你是什么东西!滚开!」他朝他咆哮着挥舞双手,冲上前去,想按门铃,
「仔伃……」
邢怜生挡在他的面前,「我送你回去。」
凯持愤怒地想拨开他,邢怜生轻易地握住了他的双手,怜悯地注视着他,「
走吧,这—家人是不会见你的,如果你真的想挽回什么就不要现在闹事。」
他怔怔地看着他,「你是谁?」
「邢怜生。」
「那好,今天就到此为止,至於人选就由你们去找吧,等找
到了再告诉我就行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她环视会议桌上的所有人,他们全
都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很累了吧?和我共事不大容易
对下对?」
他们全都微笑了,「不会的,你对工作的热忱很令人敬佩,这一年来我们公
司的发展比过去快多了!」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我想是有人在提醒我年终奖金的事吧?」冰冰笑着朝
他们眨眨眼睛,「是吗?」
「如果说不对,岂不是太对下起自己了?」他们笑了起来。
她点点头、作了个接球的手势,「收到了!散会吧!」所有的人全眉开眼笑
的离席,她微笑着坐在主席的位子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要带领这—票各有千秋的干部,有时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鬼心眼
之多常令她感到意外,当年妈妈管理他们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吗?
「欧阳?」
她抬起头,斐诺仍站在门口,「还下走?我送你。」
这是三天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她原本还想他大概这一辈子都打算和
她打冷战呢!
她微微一笑,「怎么突然想到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算理我了。」
「怎么可能?」他走到她的面前坐了下来,表情和过去一样平和,她突然发
现上次是她第—次见到他有「表情」。
属於正常人的表情。
「我上次很失态,」斐诺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苦笑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
会说那些话,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没生你的气,事实上或许你说得很对。」她摇摇头站了起来,不知为什
么她心里居然有点难受,「如果我们真的要结婚的话,或许你该多说些真心话。」
「欧阳?」斐诺意外地望着她,这和他所想的情况完全不同。「你说什么?」
她笑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你不觉得以一对未婚夫妻来说,我们彼此之
间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吗?」
他讶异地站了起来,注视着她温和的面孔,「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看我说的像是假的?」冰冰微微一笑,眼里的神情有些迷蒙,她并下很
确定自己所说的到底可以做到多少,但是她真的愿意试试看。「我不知道我们
到底可不可以成功,可是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我是说正式的、双方都有诚意
的尝试。」
「欧阳……」
「意外?」她微笑着叹息,转身面对屋外的繁华夜景,「我也很意外。」
斐诺走到她的身後,落地窗清晰地映出他们的身影,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地相
配合适,可是他们的心呢?心是不是也可以如此接近?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这是他们最接近的一次,彼此的心都有说不出的滋味。
「我会努力的。」
爱,是不是也可以经由努力而得到?曾经她以为只有一见锺情才叫爱情,可
是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她早已不复存在;而心呢?
心,是不是也可以努力?
第四章当年的冰冰为什么会和凯特分开?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为什么凯特会
变成这个样子?这件事又应不应该让冻冰知道呢?
她苦恼地抱着枕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视而不见地瞪着电视萤幕。
「仔仔?仔仔?」欧阳勤奇怪地坐到女儿的身边,「想什么啊?仔仔?」
「爸……」她犹豫了几秒钟,望望客厅的另一头,「妈呢?」
「在房里,她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了?又有什么事?」他锺爱地望着
女儿,「是不是想要零用钱?」
「不是啦!怎么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她懊恼地嘟起唇瓣:「人家是有正
经事要和你商量的!」
欧阳勤笑了起来,「你会有什么正经事和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