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再去找傅静娴的时候,果然吃了闭门羹,次数多了也就没再去找了。
又过去好几天了,那公子还死赖在傅府,对傅静娴也没什么不满,傅家人稍稍安了心。
那人几次三番约傅静娴未果,竟私自跑进疏林院去。
这下可好,眼瞅着事儿就快成了,却让他撞见着了病殃殃的傅老爷。
最后不知他从哪里知道了傅老爷的病情,不顾傅家人的挽留连夜赶回了南淮。
淋病是什么病,那可是见不得光下流病,但凡是传出去,一家人的名声都给毁了。
老太太是勃然大怒,拉了傅家一堆下人盘问,可惜盘问出来又有什么用?反正府尹家是不会让傅静娴进门的。
何氏又跟老太太闹起来,怪老太太没让人管好下人们的嘴,傅老太太又怪何氏没调教好女儿,跟她一样是个留不住男人的东西。
这事就不了了之,不过南淮的人家是不敢再去寻了,虽然不知道南淮府尹家的有没有到处乱说,但保险起见,还是换个地儿好些。
婚事虽没成,傅老太太那准孙儿却如期而至。
那孩子瞧着跟三娘差不多大小,皮肤黝黑黝黑的。兴许是初来乍到,有些怕生,见了人也不敢说话。
老太太见了倒是欢喜,一口一个孙儿喊得亲热。何氏却嗤之以鼻,情绪就在面上挂着,怎么看都不是欢喜的模样。
送孩子来的是个素衣妇人,绾起的发髻里头能隐约瞧见几根银丝,那是这孩子的生母。说是同何氏一个年纪,看着却比何氏老了好几岁。
老太太留她歇了一夜,第二日拿了银子给她,让她走。
那妇人拿了银子久久不肯离去,不依不舍的望着她那孩儿。
“快走快走,人也不是我逼着你送来的,做着般嘴脸给谁看?他在这儿是享福的,总比在你那揭不开锅的家里饿死强。”老太太瞅着她那模样,很是不快,开口就撵她走。
乡下耕田种地的百姓日子自来都苦,过不下去的时候卖儿子卖女儿的多得是。好一点的到大户人家为奴为仆,不好点儿的女娃子卖到窑子里,男孩儿则拉去做壮丁。其实这样说来,这孩子也算是幸运的。
第十七章 过继()
妇人抹了把泪,独自一人离开了傅府,那孩子眼里闪着泪,想奔上去却又被傅老太太束着,憋不住就干脆哭了起来。
“把少爷带下去,安排好住处,好生伺候着。”老太太看他哭的厉害,有些厌烦,便朝吩咐沈嬷嬷道。
“是”沈嬷嬷应着,就将人带了下去。
老太太这几日差人又到渠州知府家走了一趟,还是为了傅静娴的婚事。
可惜天不从人愿,南淮府尹同渠州知府有些交情,把傅家的事情抖落出来。
渠州知府可没有南淮府尹这么讲人情,怒指傅家不厚道,染了这种病的爹估计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直将傅老爷染了淋病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
河洝离渠州那么近,渠州都传得满城风雨,更别说河洝了。
府衙里的师爷得了消息立马赶到府上,他还正纳闷儿呢,怎么平时好好的人,这回闭门卧病这么久,原来是见不得人的病。
老太太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正急得跺脚,师爷却来了。
“老夫人,大人他。。。。。。”师爷欲言又止,明显是得了消息来的。
老太太深知瞒不过她,索性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这么耗着可不行,衙门里堆了好些公务,实在不行。。。。。。我就往上边报备报备。。。”师爷的意思是,傅老爷要是不行了,就叫上面安排新官上任。
老太太自然是不会从的,连忙阻拦:“不成不成,师爷啊,我们傅家待你可不薄,这种节骨眼儿上了你可不能把我们往火坑里推!要是衡儿没了这官位,咱们一家人都得从这宅子里搬出去,这一家老小难不成去喝西北风?您就代为管理一下,往后推一推。”
她是想等傅静娴嫁了个好人家,他们好巴着过活,可现在八子都还没有一撇,傅老爷的官位是万万丢不得。
师爷为人不算多高洁,只是傅家人待他确实也不错,就当还个人情:“罢了罢了,不过您还是早做打算,这一县之长可开不得玩笑。知情不报那是大罪,拖久了怕出岔子。”
老太太则诺诺道是。
师爷摇头叹息,到疏林院探望了一下傅老爷。
傅老爷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身上已经隐约传出些恶臭来,师爷一进屋便闻见了,忍不住捂着鼻。
三娘同她这个名义上的爹从不亲近,也说不上什么感情,他肯收留她是因为王家,他肯养着秋姨娘那是因为他好色。因此,三娘除了同情可怜他,没有别的念想,就算她有想法也救不了傅老爷,她又不是什么盖世神医。
傅老爷见师爷来了,有些激动,连忙拉住他道:“你去,把倚红楼里的人全给我抓起来,我不好过,也不叫她们好过!还有那个俞四娘,关到牢里去狠狠给我打!”傅老爷恨恨道,那样子就想要喝她们血,吃她们肉似的。
“这。。。。。。”师爷甚是为难。
傅老爷见他这般,又道:“你放心,出什么事我来担,左右都是要死了,不把她们拖下水难解我心头之恨!还有那个刘寅轩,竟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要他死。”
他还是认定了是俞四娘坑害了他,劝过了也不听,像是下了决心要拉个垫背。
这人命关天的事,师爷哪里肯应下。
傅老爷见他还不肯应,就下猛药:“你就照我说的办,出了事往我身上推便是,衙门那书房架子上有本博物志,里头夹了张一千两的银票,都归你。”
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了,前些日子傅老爷不是总差钱么?三娘估摸着这一千两是何氏那箱首饰变卖来的。
师爷果真犹豫了一番,这样数目的银子,他再苦半辈子都不一定有。
思索良久,他便应下:“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师爷拿了钱办事也卖力,三天之内倚红楼就让他端了个空。只是那刘寅轩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逃过了傅老爷的追杀令。
此时傅家就以这样的状况过着,傅老爷拿药吊着命,傅家上下一堆人张口吃饭,加之先前傅老爷在俞四娘身上挥霍不少,傅家的家底已然用去大半
府里日子不好过,老太太想谋些出路,却把目光转到了流芳苑来了。
三娘如往常一般去疏林院请安,回来却见李嬷嬷领着两个老妈子在流芳苑的正房里翻来找去的,不知在寻什么。
秋姨娘则在一旁阻扰:“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个不能动。。。。。。还有那个。。。那都是过冬的褥子。。。”
李嬷嬷可不理会秋姨娘,继续在屋里翻着,寻到三娘藏了东西那箱子时,却直接跳过搜别处去了。
上回李嬷嬷来送秋衣褥子的时候,那一排箱子她都打开看过,都是些春夏穿的衣裳,她干脆就懒得翻了。
三娘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东西她早就藏在了置放夏衣的箱底下,三娘料定了李嬷嬷不会翻那里。
“这儿有个箱子!”其中一个老妈子俯身指了指榻底下,说着就钻进去拿。
秋姨娘一惊,连忙前去拦:“那个你不能动。。。。。。”
三娘也跟着上去阻挠,目的就是让她们觉得那箱子里有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放开。。。不准动姨娘的东西。。。。。。”说着,三娘动上了嘴,一口朝那老妈子咬上去。
“哎哟。。。。。。”那老妈子疼得直叫唤,急急将三娘推开。
老娘们儿力气还倒挺大的,三娘让她一把推坐到了地上,股腚生疼。
秋姨娘见此,暂时管不得那箱子了,过来将三娘扶起身:“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儿?”她关切的问道。
“疼。。。。。。”三娘皱着脸儿道。
“疼就对了,有好东西乖乖交出了不就好了,非要受点儿罪。老夫人说了,你们在府里白吃白喝这么些年了,如今府上正是困难的时候,你们就该拿点儿东西出来救济救济。”李嬷嬷一手从那老妈子手里接过箱子,一边趾高气昂的说道:“呵,还挺沉的。”
第十八章 夺宝()
秋姨娘眼瞅着箱子落到她们手里,可又抢不过这三个肥头大耳的老婆娘,就好言好语的说:“李嬷嬷,你看,咱这院子可是府里出了名的穷酸,哪能有什么好东西?你手里那箱子装的不过是些老旧的物件儿,实在不是什么贵重的。”
李嬷嬷哪里肯信,瞧她一会儿抢一会又温言软语的劝,认定了这里头有好东西:“有没有你说了可不算,不过。。。要让我信你也可以,你把这锁打开我瞅瞅,若真如你说的那样,箱子自然就还给你。”
“那箱子有些年岁了,哪里还找得到钥匙啊。。。。。。”秋姨娘如是说道,期盼这李嬷嬷她们就此作罢。
这种话谁信?李嬷嬷轻笑道:“无妨,没你那钥匙照样能开得了箱子,咱们走。”说着三人就要离去。
秋姨娘拦在门外:“李嬷嬷你行行好,这可不能拿走啊。。。。。。”
没待她继续说,李嬷嬷一把将秋姨娘推开:“一边儿去,你来求我有什么用?我可是受了老夫人的意思来的,要求找老夫人去。”
秋姨娘还不罢休,作势要上前去抢,三娘却过来将她拉住:“姨娘还是莫要拦着了。。。。。。”
“那可是夫人留下来的啊,还说留给你做嫁妆,呜呜呜。。。这下可好,让他们拿去了。。。。。。”秋姨娘倚着门沿,啜泣起来:“这可咋办啊。。。。。。”
“其实。。。。。。”三娘瞧她这样子,真想把实话跟她说了,思索了一下又作罢:“无妨,千金散去还复来,咱们这处境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秋姨娘疑惑的望着三娘,怎么听她说这话,自己倒像个娃娃:“你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值钱着呢,呜呜呜。。。。。。”
三娘知道劝不住,就杵在那里看她哭。至于那箱东西,三娘暂时不会交到秋姨娘手里,往后的日子还有的熬。
接下来这几日,秋姨娘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天天念叨她那箱子。昨儿还专门去了趟松寿院,结果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姨娘,您就别伤心了,有双手害怕没饭吃么?就您那绣活手艺,随意绣些小物件儿拿出去买也能值些钱。”三娘这倒是实话,秋姨娘那绣活没得说。从前她们落魄那会儿,就是靠她这手艺吃饭。
秋姨娘灵光一现:“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绣好了让张成她娘帮我拿出去卖喽,多少也是银子。”她说着就要动身去做。
“张成?谁啊?”傅家这些奴仆都不跟流芳苑往来,深知是没前途的主。至于这个张成,从前三娘也没听秋姨娘说起过,所以好奇。
“哦,那孩子啊,上回你不是说跟王家小姐上渠河游玩画了副画,最后船夫寻着给你送回来了么?张成就是那个把画送到你手中的守门小厮。”秋姨娘说道。
三娘倒是想起来了,那小厮为人还算正直:“那您怎么跟他娘沾上关系的?”
“张成不是被遣去打杂了么?他娘前些日子病着,他那点儿月钱远不够他娘治病。我瞅他在后门边上哭得厉害,就给了他几两银子。”秋姨娘说得随意,就像这事她完全没往心上放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娘这个听者倒是把这事记心上了。
秋姨娘让三娘这么一提醒,好似寻到了发家致富的门路一般,弄来好些丝线布料子做鞋,做衣裳。不过她还是会惦记那箱子,时不时就到老太太跟前晃荡,期盼能有那箱子的下落。
松寿院,李嬷嬷正把从流芳苑掳去的那箱子拿到老太太跟前邀功。
“老夫人,这就是老奴从流芳苑里搜来的,我看那秋姨娘护得紧,想必是好东西。”李嬷嬷陪着笑脸同傅老太太道。
“那秋姨娘能把人烦死,三天两头到我院子里来探寻,没点儿自知。”老太太瞟了一眼那箱子:“打开看看是些什么。”
“好嘞”李嬷嬷说着,寻了榔头将箱子是那把锁撬开,打开一看却愣了。
里头哪有什么好东西,就是几支放黑了的银簪子,还有一对金耳环,都是好些年前的样式了。箱子下头还放了几本潮烂了的黄历,看着怪恶心的。
李嬷嬷撇了撇嘴,难怪这么重。
傅老太太面色一沉:“你这都搜来的什么?说是贵重的,我怎么没瞧出哪里贵重。”
“这。。。。。。我看那秋姨娘就是个穷酸相,这么个破箱子还跟我争半天,寒掺。”李嬷嬷是一脸嫌弃:“老奴估摸着流芳苑那位是没什么家底,这几日还做起绣活儿了。”
傅老太太也觉得有理:“要不是因为想将三娘配与我那孙儿,早都将她俩撵出去了,枉我这些年吃穿住行没亏待她们,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
“可不是嘛”李嬷嬷也作出一副极为赞同的模样,可这没用的箱子她不知该如何处置:“这箱子。。。是还回去还是。。。。。。”
“蠢货,还回去做什么!让我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么?”老太太又瞅了那箱子一眼:“把那几样首饰拿去变卖了,多少也能换些银子。”
李嬷嬷道:“是。。。。。。”
人常说,三九四九冻死猪狗,现下这三九的天儿确实磨人。秋姨娘同她挤在一块儿,身上过着三床褥子都还是感觉寒气逼人。
三娘她们这些天过得拮据,傅家有那么点儿不管不顾她们的意思,这月的月钱也没给她们。好在秋姨娘前些日子做绣活换了些钱,虽然不多也能勉强度日。
至于秋姨娘那些压箱底的家当,三娘觉着还得早做打算的好,这么想着想着她竟睡了过去……
夜里河洝下了场大雪,三娘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河洝下雪,不对,应该是第二次了。
三娘望着门外的雪,朝手上哈了口气,便朝外头走去,没人知道她厚重的罩衣里头藏了个不小的包袱。
她要去找张成,让他帮她偷偷溜出府去。
“哟,这不是三小姐么?”
三娘正走在去圆石铺筑的小路上,却撞见李嬷嬷同傅老太太那宝贝“孙子”。
第十九章 典当()
“李嬷嬷有事?”三娘不想同她耗时间,怀里揣着东西,怕被看出来。
李嬷嬷笑了笑,脸上的横肉让人看着发腻:“无事无事,这不是碰上了么,就顺道打个招呼。”
真是个没大没小的奴才,三娘好歹也是傅家名义上的小姐,她这般说话,倒像三娘跟她是一路人似的。
“三姐姐好。”傅老太太那宝贝孙子彬彬有礼的朝三娘作了个揖。
三娘还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福身回了个礼。
她不知道这孩子原来的名儿,只记得他来了傅家之后,傅老太太给他起名叫傅承明,大概是希望他能袭承傅家从前的风光。
这孩子望上去跟此时的三娘一般大小,他虽然生得黑了些,但穿上蜀锦缝制的祥云棉服倒显得俊逸不少,果然是人靠衣,马靠鞍。
“少爷,这位您不用唤她姐姐。。。”李嬷嬷朝傅承明提醒道。
傅承明问道:“为何?”
三娘以为李嬷嬷又要拿她的出生说事,谁知李嬷嬷却道:“唤姐姐太生分,就叫她三娘吧,这样亲切些。。。。。。”她说着,还颇有深意的朝三娘笑了笑。
亲切么?三娘又将傅承明上下打量了一番,傅承明见她这么毫不避讳的看他,红着张脸低下了头。
她从前倒是不知道,傅老太太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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