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三娘接过,忙往脸上抹了抹。
打湿了脸对着车窗吹风,那叫一个凉快。
从岐州到河洝路途远些,夜里才抵达。
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再回来又是一番心境。
陆亦阳他们果真在河洝城城门外道别,走时还不忘朝马车里瞟。
苏钦玉人伸了个脑袋同他道别,扯着帘子,不让他看见里头坐着的三娘。
送走了陆亦阳他们,苏钦玉让少漓进河洝城里去。
三娘正走神,想起傅静娴他们,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当初何氏诬陷秋姨娘那会儿,她是很想让何氏下地狱的,但三娘自己体会过孤苦伶仃,对傅静娴起了恻隐之心,故而才提醒她消财去救何氏。
苏钦玉见她愣着,问她:“想不想去见见故人?”
他口中的故人,自然就是傅家的旧人。
她摇摇头:“不必了吧,见了我,他们也不见得就高兴,还是不去给别人添堵。”
苏钦玉点了点头:“不见也罢,见了估计你心里不好受。”
三娘听了却好奇起来:“怎么个不好受法?他们…过得很不好吗?”
“为了救傅家主母,他们差不多花掉了所有的家当……”
这么一说,三娘就明白了,没有银子,傅家人住不上好宅子,更养不起下人,指不定吃饭都成问题。
没有了傅衡这根顶梁柱,何氏跟傅静娴要怎么活?
也是何氏自己造孽,当初傅老夫人过继来的那个男孩,养大了让他去做点事情,也比现在好。
“那你带我去看看吧,别声张,远远的瞧一眼就成了。”
苏钦玉没说别的,同少漓讲了几句,少漓就转了个方向行驶。
路过了高门大宅,又过了小门小户,马车在一个深巷子口停下。
三娘看了看这周边,矮矮的屋檐,瞅着就是个一进的小院落,还异常简陋的。
苏钦玉,掀开帘子,指着马车正对的那户人家道:“就是这一户,傅家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三人都住在这里。”
“三人?哪三人?”
“傅家主母,傅家大小姐,还有那个过继来的小子。”
三娘冷笑道:“何氏竟能容下那小子?真是不可思议。”
苏钦玉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傅家……”
他话刚说到一半,那户人家突然穿出一阵喧闹声,听不清楚说了什么,跟发疯似的。
想到这里,三娘心一惊:“何氏她……疯了?”
苏钦玉先是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会猜出这个,随即点头:“我来时没想要怎么样她,只想着让她散些财了事。谁知道那个余县令会错意了,以为我同意放入也不打算轻饶,他便让傅家主母看着她那姘头被处死。左右我是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能把人吓疯,估计是极其残忍。”
三娘听着皱了眉:“那…那傅家这么多家产,老太太也留下不少,就算拿去救人,也不至于搞得倾家荡产啊?”
“你以为那个余显灵是能填得饱的人?有了一回,必定还有第二回,就这么找人去闹事,把傅家活活拖垮了。”
“这个狗官!”三娘气愤不已,眉头皱成了川字。
短短一年不到,余县令就把当初富甲河洝的傅家搞垮了,可见其贪念之大。
越想越不平,三娘又愤慨道:“难道就没人治治他?此等歹人,只知道鱼肉百姓,留他何用!”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赖(一更)()
苏钦玉摇头:“那余县令早两个月就被调走了,傅家现在的日子稍微好过些。”
“调去哪里?这样的人,不是应该直接处死吗?”
“他贪是贪了些,却懂得为官之道,如今升了官职被调到渠州去了。”
“渠州?王家三爷也是那边……”
苏钦玉点了点头:“正是在王三爷手底下。”
在三娘的印象中,王三爷不能说是个绝对清正廉明的好官,却不见得能容下余县令这样的人。
“谁调去的?河洝又不属于渠州管辖,升官也不能直接越地方吧?”
“这个你就甭管了,总之他一定会在渠州栽跟头。”
三娘虽愤愤不平,但听他说得这般肯定,便不再多说。
只是看着那座简陋的宅子,想想从前傅家的风光,顿觉世事无常。
“苏公子能不能借些银子给我?”
苏钦玉闻言,挑了挑眉:“你想帮他们一把?”
三娘不否认:“是想帮,不过傅静娴跟她母亲不同,送到她手里,她未必肯收。所以,劳苏公子去蓬莱阁打声招呼,寻着她就说她身上什么东西很值钱,拿五百两买。等回了京城,我便把银子还你。”
苏钦玉没应下,也不回绝,只说:“你倒是煞费苦心。”
“走吧……”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至少也来过,三娘觉得这样比出现在他们面前好。
“少漓,到河头那家客栈去。”苏钦玉吩咐道。
现在天时已晚,得先寻个地方歇着,明儿再行水路。
苏钦玉将三娘带到客栈安顿好,又同少漓出了门。
三娘猜,他应该是蓬莱阁了。
仔细想想,苏钦玉除了有时嘴坏一点,行为浪荡一点,似乎也没有太讨人厌的地方。
不过,他让人灭她口,她还是对他存着三分芥蒂。
“欸!”少漓应着,便驾车匆匆前往。
一夜好眠,次日他们醒来,又匆匆赶路。
等他们来到河边,准备寻上船启程的时候,却被船中负手而立那人惊了一跳。
苏钦玉皱了眉,面带薄怒:“陆兄不是昨夜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进来的时候,陆亦阳明明已经见着三娘了,他已经确认了是她,可还装作一副没瞧见的模样。
“左右也耽搁不了多久,况且走水路,还能看看这渠河之上美景。”
现在三娘也露脸了,苏钦玉也不用再同他假客套遮遮掩掩的,所有对陆亦阳的态度来了个三月天瞬到寒冬的转变。
“如此,陆兄就好好欣赏风景,我等先告辞了!”
苏钦玉这是把话挑明了,不欢迎你,也不愿与你同行。
“且慢!”陆亦阳却上来拦住他,思忖片刻才又道:“我并非有意为之,还望苏兄见谅,只是昨夜在半道上遇了些事情……”
三娘闻言,将陆亦阳打量一番,又看了看他的随侍。昨日夜里,三娘虽然没跟着他们在一块,却看见陆亦阳身边跟了两个人,现在就剩下一个。
苏钦玉如此细致入微的人,自然也看出不对劲,态度稍稍好了些:“发生了什么事?”
陆亦阳欲言又止,看了看三娘,又看了看少漓。
少漓倒是识趣,瘪瘪嘴走了。
三娘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亦阳看着她,又不好开口,只能又冲苏钦玉望了望。
苏钦玉侧过身来,对上三娘,正欲说话。
三娘却直言道:“又不是什么太过机密的事情,何须搞得神神秘秘?不就是南蛮子入侵吗?照你这般模样,昨儿是在路上碰着了吧?”
陆亦阳惊恐万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娘当然知道,如今正是大邺内忧之时,北方闹饥荒,旱情还会持续下去。如果这个时候起兵入侵,大邺的粮食一定不足以支撑军需。
行军之际,粮草何其重要,那是军中命脉。
再者,大邺宫廷乃至朝堂之上,看似平静无风,实则暗流涌动。齐王与睿王储君之争也迫在眉睫,大邺即将历经一场大动荡。
三娘抬眼望着陆亦阳,道:“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唯一想知道知道的是,你在哪里碰上他们的?”
三娘现在管不了别的,唯一关心的是身在溢南的王文胥。
如果南蛮子已经混入溢南了,那王文胥真是危在旦夕。
照着前世的行迹,王文胥根本没有去溢南,征粮的事情,更轮不上他插手。
实在是没想到,仅仅是让王祁莲变了姻缘,就引发如此大的变动。
还有,在三娘记忆中,这一年南蛮子并未起兵出征。
虽然这是最好的机会,但他们真正起兵是在齐王登基之后。
可是为什么这会儿,会在国境以内碰上南蛮子呢?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陆亦阳本不想让三娘知道这些,奈何三娘自己摊了牌,他也无奈:“离溢南……还有数里之遥的地方。”
三娘愣了愣,赶忙问道:“那溢南城……”
陆亦阳瞥眉摇头:“我们尚未进入城中,根本无法知晓城中局势。”
三娘此时说不清的慌乱,如果王文胥真的在溢南城中身亡,那她就成了间接致其死亡的推手。
苏钦玉看出她的慌乱,因着陆亦阳在场的缘故,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继续问道:“你估摸着他们有多少人?”
陆亦阳仔细回忆着:“不少,总之那一条道上几乎没有往来的人。”
苏钦玉皱眉思索,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不少?如果他们已经攻陷了溢南城,为何要在数里路之外扎堆?实在没道理……”
他说得正是,如果他们已经占下溢南,理应在城中休顿,以便下次出军才对。
三娘有了另一个猜测:“如果,南蛮子并非是攻城,而是为了别的……溢南城里,兴许有他们要的东西。”
陆亦阳不敢说她这个猜想一定错误,但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们真是为了这个,那么会是什么?”
三娘也想不明白,真相只有去了溢南城才能知晓:“我们必须去溢南一趟!”
苏钦玉当即否决:“不成,你不能去,我同陆兄前往便是。”
三娘不依不饶:“你带我来不就是去溢南找我父亲的吗?此时这般,又是为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身犯险(二更)()
“先前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出,你不能犯险,否则我难交待……”
“有什么难交待的?命是我的,就算死了,那也是我自愿的!”
“你……”
“别把我当娇小姐,指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见她这般,苏钦玉只好答应:“路上一切听我的,若实在不行,我就让少漓送你回去。”
三娘点头,好歹他也妥协了:“行,到时候我听你安排……”
陆亦阳夹在中间,脸色不怎么好看,见三娘他俩终于消停了,他才道:“既然咱们都是前往溢南城的,不如就同行……”
三娘觉得他怪怪的,渠州熟识往溢南的船家何其之多,没必要非跟他们一路。
除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三娘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陆亦阳目光闪闪躲躲,半晌才道:“要不是知道你的底细,我差点就以为你是看相的了。”
苏钦玉看了三娘一眼:“她就算是看相的,那也是江湖骗子,全靠猜。”
猜又如何?只要猜得中,那也是能耐。
三娘不理会苏钦玉,同陆亦阳道:“还是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吧,前路是凶是吉还是未知数,包扎一下总会好些。”
她猜他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因为溢南城外里这边也有两三个时辰的路,他遇上事情耽搁一阵,又原路回到了河洝,根本没有仔细清理伤口的时间。
陆亦阳下意识的捂住受伤的左肩,皱眉道:“也好……”说罢就跟着他的随侍去了隔间之中。
“你还挺关心人家……”
苏钦玉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自然招来三娘白眼:“他武将世家出生,武力过人,如果真遇上什么事,好歹能用用。”
苏钦玉就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前往溢南的水路比陆路长,因为水路环绕着群山,这么一来二去耽搁不少时间。
陆亦阳他们昨儿折腾了一夜,早晨去了隔间就没动静了,想来是太过疲倦便歇下了。
少漓大概从苏钦玉那里知道了陆亦阳他们的事情,从启程开始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全然不似在岐州城中那般活泼。
苏钦玉自来雷打不动,这会儿正坐在那里品茶。
见三娘看着他,他举了举茶杯:“要不要尝尝?”
三娘也不跟他客气,凑过去坐下,等他沏茶。
她一直觉得苏钦玉是个极会享受的人,爱喝茶自然沏茶的手艺也不错。
他抬手便开始,从温杯到出汤,一袭动作行云流水,配上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难怪古人总说秀色可餐,美色有时候还真成了下饭菜。
“拿去……”苏钦玉双手托着茶杯递给她。
三娘抬手接过,凑到嘴边浅尝了一口:“这是什么茶?味道这么浓。”
“这是乌龙茶中的一种,叫做凤凰单枞。”
对茶这东西,三娘不算太懂:“有什么特别的吗?”
苏钦玉摇头:“除了香味浓厚,没什么太大的特色,唯一有特色的是这个名字,听着好听。”
三娘还以为他要对这茶品头论足一番,谁想竟来了这么一句。
行了许久,天色微暗,船家从外头进来。
“这位公子,很快就要到了,您看是在哪里停?”
苏钦玉问道:“还有多远?”
船家回:“如果从此处停,还需走五里路。”
“那就早往前一些,大概两里路途时停下。”
“欸!行!”船家应承着,又到外头去了。
苏钦玉立即从座上起身,到隔间中将陆亦阳主仆二人叫醒。
多行三里路要不了多长时间,没一会儿船就到了岸。
苏钦玉给船夫结了帐,一行便带上东西下了船。
船家也不做逗留,待他们下了船便要赶着回去。
三娘乘着他还没走,忙问:“这个时辰了,船家还要回去么?”
他回:“前些天我一友人也是送一帮人来溢南,结果来了就没再回去。本来我是不敢送的,奈何这位公子给价高,留我是不敢留了,还奉劝诸位多加小心。”
“多谢船家提醒,我等一定注意。”
船家点点头,驾船往回去了。
此时天还泛着光,二里路走到溢南,时间正好。
本来想着,这么近的路,也出不了什么岔子。结果,才行了一里不到,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他们衣着没什么怪异之处,但他们行动统一,这阵仗不像一般歹人。
苏钦玉轻声问陆亦阳:“是这样的吗?”
陆亦阳点头,嗯了一声。
离溢南城只有一里路了,这帮人竟连这边也堵了个水泄不通。
苏钦玉打着哈哈,同那帮人道:“各位好汉快把刀收一收,咱们只是过路的商人,行行好,让个路?”
那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闹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随后,他们其中一人开了口:“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把他们也搅糊涂了。”
少漓以为自己是隔得远,没听明白,便上前一步,问道:“什么?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那帮人见少漓如此招摇的上前去,吓得赶紧又拔出了刀。
少漓赶忙往后退了退。
方才说话那人与另一人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然后便朝着三娘他们冲了上来。
少漓同陆亦阳他们赶忙也拔出剑来,让这帮人越发觉得他们不怀好意,直接上来就下死手。
苏钦玉手无寸铁,将三娘护在身后,陆亦阳他们则冲前锋。
这帮人不敌他们,渐渐有颓败之势。
三娘正想着能杀出一条路,谁想这边的打斗声引来他们更多人支援。
寡不敌众,苏钦玉当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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