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就听闻,军中男人最不能惹,做事凭的是一腔热血,对女人除了那种想法别无其他。如今看来,是诚不欺我也。
“啧啧…这姑娘识时务,不如陪咱们唠唠嗑……”
这人说着,另外几个人跟着起哄:“就是,姑娘不妨陪陪咱们……”
其实三娘知道,他们几个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把她们如何。这是皇室行宫,天子脚下谁也不敢真犯什么事,不过就是逞嘴上的能罢了,再过分也就占点儿小便宜。
也不知怎么的,这帮人嘈杂的说话声让三娘想起望春楼那一夜,那个男人泛黄的脸令人作恶。
三娘发狠道:“你们胆敢在行宫之内戏弄高官之女,可知按大邺律例当如何处置?”
那几人愣了愣,竟又笑了起来:“你一个丫头片子,还跟我扯上大邺律例了?什么高官之女啊?快说出来吓吓咱们。”
几人又是一阵哄笑,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将士的注意,他们侧着耳朵听,也不时跟着笑。
“按照大邺律例《官吏篇》中第六十四条所言:官员品阶明确,凡品阶过低者有意冒犯尊上者,视作以下欺上。如是直属直接处置,如非直属交由直属府衙审办,情节过重,或监禁,或极刑。”
极刑比较少见,多是杀了高位者,才会如此处置。
其中一人驳道:“尽会扯,你那分明说的是官员,你们俩又不是做官的,要什么紧?”
“错!大邺曾有一案例,大将军侵犯了丞相爷家中妾室,两人闹到圣上跟前,最后这将军被革职查办,律例就附加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连同官员家眷也囊括在内。”
三娘说这个是真实事例,不过也有些出入。
她说的这个皇帝乃是先帝的父皇,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爷爷。当时大将军手持重兵,有谋反之意,故而才有了这么一出,纯属给他下套。
一说这个事情,军中应该鲜少有人不知道的,大将军那时握着大邺六成兵权,可谓是大邺开国伊始最具权威的领军之人,是当兵人心目中的神话。
只是其中那点道道,这些人知之甚少。
没待他们几人再说什么,身后便传来陆亦阳的声音:“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几个大汉被吓了一跳,见到陆亦阳纷纷恭顺起来:“少将军…我们……”他们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开来这几人是御林军的部下,陆远峰是御林军统帅,他们称之为将军。陆亦阳是陆远峰的儿子,即便不在御林军中任职,叫一声少将军也不为过。
陆亦阳剑眉紧皱:“都给我让开!”
他们几个战战兢兢的闪到一边去,陆亦阳便朝她们走了过来。
“两位姑娘快些回去吧,莫要在外头逗留了。”
王祁芸见着陆亦阳欣喜若狂,不住连连点头:“陆公子说得是,外头确实不宜久留。”
三娘却道:“御林军到底是树大,随便几个无名小卒都如此嚣张,陆大人一定是管教有方……”
她暗讽御林军中无规矩,王祁芸还嫌她多事:“瑶生你这是作甚?误会罢了。”
“误会?”三娘不禁冷笑,是谁方才气愤万分的囔囔着要人家的命:“我一个女子说多也不便,陆公子该庆幸今儿他们遇上的是咱们,若是遇上什么公主妃嫔的,恐怕陆大人他也吃不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伤(一更求月票)()
陆亦阳自知理亏,朝她俩鞠一躬:“是我陆家疏于管束,望姑娘海涵。”
王祁芸嫌三娘太计较:“五妹妹,人家都道歉了,你就别蹬鼻子上脸了。”
三娘听着不爽快,像是她小肚鸡肠似的:“二姐姐这是什么话?不过是有理说理,真要说起来还不是二姐姐嘴多,说人家当兵的是下等人,要不哪会惹事?”
王祁芸霎时红了莲脸,慌忙摇头否认:“我…我才没有呢!五妹妹你别乱说……”
陆亦阳不也是当兵的,三娘故意这么说,好给他添添堵,也给王祁芸使点绊子。
谁知陆亦阳只是微微皱眉,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随后朝那几个小卒说:“自行领罚去!”
那几人耷拉着脑袋:“是……”说罢便走了。
陆亦阳又与她们道:“为表歉意,请让小生送二位姑娘出宫。”
三娘想说不用,王祁芸却赶忙说道:“那就有劳陆公子了。”
陆亦阳微微颔首:“姑娘请先行……”
王祁芸那副娇柔做作的姿态让三娘厌恶,可她偏偏就要粘着这两人,左右是不让王祁芸如意。
“五妹妹,你粘这么紧做什么?你先走,我有几句话要同陆公子说。”
三娘假意不懂:“二姐姐不会是嫌我累赘吧?母亲说了,让二姐姐带着我。这么大的地方,万一我走丢了,二姐姐要怎么同母亲交代?所以,为了二姐姐好,我还是跟着你得了。”
王祁芸脸都绿了,陆亦阳却似有似无的笑笑:“小生送二位姑娘出宫,自然是要送佛送到西,两个人都得平平安安的送出去,谁也少不得。”
“那行吧。。。。。。”王祁芸嘴上这么应着,侧过头来狠狠瞪了三娘一眼。
三娘置若罔闻,走好脚下的路。
陆亦阳将她们送到行宫外头,正是先前进来那里。
夫人贵女们一走,这里便空出一大片,顿时清冷起来。
王家的马车往前移了移,已经不在先前那个位置,三娘一时没寻到。
张临一直注意着门这边,不住的张望,见到三娘出来,他挥手唤道:“五小姐。。。在这里。。。。。。”
三娘闻声望去,冲他点了点头。
“陆公子就送到这里吧,我们就此别过。”三娘说道。
王祁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碍于三娘在场。
陆亦阳礼貌的回应:“如此,小生便先走了,今日之事望两位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三娘嗯了一声,扭头就走。
陆亦阳正欲离去,王祁芸却将他叫住:“陆公子且慢。。。。。。”
他回过身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王祁芸却扭扭捏捏的不好说了,踌躇半天之后才拿出袖里放了许久的香囊:“这是我弄的提神香料熏了花草做的香囊,陆公子平日里庶务操劳,少不得熬夜什么的,就将这香囊留在身边可好?”
且不论男子与女子不得私相授受的戒律,就说陆家与王家当今的局势,王祁芸这一着如此明显,陆亦阳又岂会不思量?
只听陆亦阳道:“姑娘的好意小生心领了,只是这香囊小生万万收不得。男女不得私相授受,小生若是收下了,便是坏了姑娘的声誉。”
王祁芸不罢休:“陆公子就当是家中婆子绣的,你我不说,有什么打紧?”
三娘放慢了步子,就怕走快了听不见他俩说什么。她这点动作却落入了陆亦阳眼中,他同王祁芸道:“这可不行,况且。。。。。。”
“况且什么?”王祁芸忙问道。
“况且,小生有心上人,收了姑娘的东西,她定然不高兴。”
“啊?”王祁芸嘴上感叹,三娘则在心里感叹,陆亦阳何时有了心上人?
她回头去看他俩,谁知正好与陆亦阳的目光相撞,陆亦阳冲她微微一笑,她赶忙回过头去匆匆走远了。
王祁芸听他这么说伤心极了,埋头捏着手里的香囊:“是什么样的姑娘如此荣幸,竟入了陆公子的眼?”
陆亦阳仔仔细细的思忖了一阵,幽幽道:“是个胆子大,还很滑头的人。。。。。。”
王祁芸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转:“是哪家小姐?”
他却避而不谈:“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
王祁芸见他不肯说也没办法逼着他说,便嗯了一声,拉过陆亦阳的手,将那香囊硬塞给他:“我这个人,要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收回,公子要是不喜欢或者是嫌累赘,扔了便是。。。。。。”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了马车,王祁芸苦着一张脸。
三娘问她:“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刚问完,王祁芸就憋不住哭了起来:“亏我费尽心思。。。到头来。。。。。。却是白费功夫。。。。。。”
三娘斜睨了她一眼,陆亦阳有没有心上人跟她没关系,不过看着王祁芸不如意,她倒是满心欢喜。她不安慰王祁芸,坐在一旁任她哭去。
半道上,哭够了,她停下来整理妆容,这幅样子让下人瞧见了有失威严,让她母亲和老夫人看见了也会训斥她的。
“五妹妹,你看看我这装束没什么问题吧?”她手托着发髻问道。
三娘看了看,她除了脸上隐隐约约的泪痕,没什么别的不妥:“没问题。。。。。。”
如此,王祁芸放了心。
两人到了王府门前没一会儿,乔氏便匆匆赶来了,她对陆家的婚事还不死心,问王祁芸:“怎么样?你大伯父有没有去问问?”
王祁芸本来是想好了不能在她母亲跟前哭的,谁知一开口就憋不出,又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大伯父根本就没去说过。。。。。。大姐姐被皇上赐了婚,往后就是睿王妃了,大伯父只顾着他们长房,哪会管咱们?”
乔氏对圣上赐婚这个倒没多问,像是早就知道了。想来也是,正因为长房攀上了皇室,所以二房的才想借长房的势头攀一攀陆家这门亲事。
“什么?你大伯父他真的没有去说?”乔氏还以为王文胥这回也是嘴硬心软,谁知道他现在是从里到外都不妥协。思及此处,乔氏立马冷下脸来:“长房的不去便不去!凭自己的本事,娘也给你把这事给办好。”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莫名失落(二更求月票)()
她说着,将哭得伤心的王祁芸搂在怀里安慰,见三娘还在马车前杵着,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乔氏这会儿正怨长房的不帮忙,而三娘这个长房的人也惹得她不痛快。
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愿意凑在这对母女跟前,索性往夜阑居去。
王文胥他们无时回来的,由宫中的轿撵送到府门前,而在宫门口候了许久的孙叔和雇来的车夫则紧随其后。
将那雇来的车夫打发走了,赵氏亦赏了赶车送他们回来的宫人五两银子,宫人喜笑颜开:“多谢大人赏赐,小的恭贺大人高升,也提前恭贺王小姐新婚大吉。”
王文胥也认了,圣旨都下了还有什么翻转的余地?
“日子还早,不过借公公吉言了。。。。。。”
客套一番之后,那宫人便驾车离去。
王老夫人听闻长房的回府,又赶来问候:“莲姐儿那事定下来了?”
“嗯,定下了,为免仓促,时间定在秋分前后。到时候秋试一过,阿贤也会回府,还可以让他回来帮忙。”
王老夫人点点头:“皇室结亲非同小可,莲姐儿得好好学学宫中的礼仪,免得嫁过去有疏漏的地方让人笑话咱们王家没礼数。”
“这是自然的。。。。。。”王文胥在圣上跟前转悠了一天,顺手倒了杯茶喝:“宫里会派人过来教习,这事就不用多操心了。”
其实王老夫人才不操心长房的事情,她是为了二房的事情而来的:“还有芸姐儿那事,你到底有没有去说?”
王文胥一听就变脸:“母亲,您别总听老二他们一家子挑唆,那陆家万万嫁不得!”
“怎么就嫁不得了?陆家那小子相貌好,人品也不错,何况陆远峰官衔儿也不低。。。。。。”
“这不是人不人品,官不官衔的问题,这是。。。。。。”
“是什么?”王老夫人不依不饶:“莲姐儿往后身份就尊贵了,就凭咱们跟皇室联姻,替芸姐儿说这么门婚事有何难处?”
王文胥听得厌烦了,看来不给王老夫人一个说法,她是准备唠叨没完:“您老人家不出方寸地,不知天下事。您真以为就这么容易?陆家那是齐王的人,您让我把侄女儿嫁给陆家,岂不是让我为难么?”
王老夫人没想到这一着,听王文胥这么说,好像确实不大好:“难道没有两全之策?”
王文胥摇摇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齐王与睿王早已水火不容,只能忠其一。想要两边讨好,那是自掘坟墓!”
听到这里,王老夫人暗自思量,这的确不好办,长房的婚是圣上赐的推不了,只能让二房收手了。
“那行吧,我去同老二说说。”王老夫人本是来劝王文胥的,现在却是不成了:“陆家要是不行的话,你就帮芸姐儿瞧瞧别的,要家世好、人也好的,到时候带来给我过过目。”
王老夫人就只对二房的事情上心,王祁莲要与永安侯家结亲那会儿也不见她这么积极。
王文胥皱着眉:“行,儿子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正要走,王老夫人又想起个事情:“明儿你爹要回来,还带了几个人,说是非同寻常。你下了朝就早些回来,万万不能怠慢了。”
瞅这话说的,自己男人回来还跟别人交代怎么做,自己却不想动手。这般疏离,难怪同王老太爷几十年都和睦不了。
赵氏应承下来:“是,就交给儿媳吧。”
如此,王老夫人才离去。
王祁莲拖着重重的身子回夜阑居,头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一身重重的装束解去。
她今儿穿着这个陪圣上游园,动不动就得行礼,实在是累得不行。
柳儿见她回来,欢喜得异常:“小姐小姐,我听下人们都在传,说您被皇上赐婚了,赐的哪家公子?”
王祁莲愣了愣,叹息一声:“是。。。睿王。。。。。。”
“睿王?”柳儿虽是个小丫头,也知道当今圣上次子睿王,她惊得目瞪口呆:“小姐。。。不会是同柳儿开玩笑吧?您嫁给睿王。。。那就是睿王妃?”
王祁莲点点头:“是这个说法。。。。。。”她今儿过得浑浑噩噩的,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她不知所措。
柳儿更为欢喜了:“这是好事啊!睿王妃。。。听着好听,以后奴婢就跟着小姐享福了。”
“享不享福谁也说不好,我原本。。。原本最不想入皇室的门。。。。。。”
柳儿岂会不懂她家小姐的心思:“小姐,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信不得,世上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就是穷人娶不起,断然不会有哪个高官权贵只娶一人的。”
“有啊!”王祁莲驳道:“苏丞相不就只娶了一位妻子么?”
这可把柳儿堵住了:“那。。。那也是少数,您看那苏公子就不同丞相大人那般专情,到处拈花惹草的。”
王祁莲想了想:“这倒也是。。。。。。”
“话说,小姐见着睿王了么?长得什么模样?”
柳儿这么一问,王祁莲好好回想了一下:“文质彬彬的,总之要比永安侯家那个顺眼多了……”
“那多好!”柳儿惊喜道:“新姑爷要身份有身份,要人才有人才,小姐还担忧那么多作甚?”
话是这么说,可王祁莲就是觉得不踏实,跟做梦似的,天上一块儿大馅饼落下来砸她头上了。
“对了,瑶生回来了么?”
柳儿回道:“五小姐早都回来了,在她那屋里呢。”
王祁莲卸了一身重负,穿了件轻薄衣裳,就到三娘屋里去了。
三娘正在作画,前些日子王文胥让她作一幅画,她犯懒,今儿才想着动笔。
“瑶生?”王祁莲在外头敲门,三娘险些歪了笔。
“来了……”她应着,去给王祁莲开门。
王祁莲一身轻装过来,看着满腹心事,进屋就找了个地儿坐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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