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这时,堂外有人喊道,打断了余县令的宣判。
众人不禁朝那人望去,只见一年轻公子翩翩而来,他身着荼白色锦服,头束嵌宝紫金冠。
诗经言: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三娘觉得用来形容那人,再恰当不过。
余县令看清那人相貌之后,忙从坐上起身相迎:“苏公子,别来无恙。。。。。。”一脸的殷勤。
衙门里里外外皆是莫名,三娘却知道这人是谁。
京城中不乏世家大族,苏家却是众世家之首,苏家这一任当家的正是当朝宰相,而堂上这位却是宰相独子苏钦玉。
此人有惊世之才,三岁能赋诗,六岁能作词,十岁以榜首之名考取进士。由于年龄尚小,苏丞相不再让他继续参与科考,但京中人人皆知苏钦玉的才学。
三娘前世深居闺中,听得最多的就是苏钦玉的风流韵事,诸如一掷千金博得佳人笑,又或是一曲塞儿令囊获美人心。
苏钦玉对上余县令的殷勤并不避讳,从善如流道:“余兄近来可好?”
“自然是好的”余县令厚了脸皮受他这声称呼:“不知苏公子来此地是。。。。。。”
苏钦玉收了收作揖的手,凑到余县令耳边细语了几句。
片刻之后,他又出声说道:“这市井之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你审了两日应当再清楚不过。。。。。。”
余县令脸上一僵,随后又招来师爷,仨人在那里又是一阵嘀咕。
片刻后惊堂令又拍了下来:“把那个何氏也拉下去!案薄上就写她跟那个刘寅轩私通在先,谋害自家婆婆在后,赐鸩酒,留全尸!”
师爷听了,忙动笔抄录下来。
傅静娴愣在当场,原以为逆转了的形式,居然让这半路杀出的人坏了事。
何氏大喊大叫:“冤枉,冤枉啊,大人。。。。。。”
余县令不理会,叫衙役将人押下去:“退堂!”
傅家前来伪证那些人皆是震惊,傅静娴更是冲到苏钦玉跟前,怒气冲冲说道:“我母亲与你何怨何愁?你非要置她与死地!”她敢肯定,就是这个人捣鬼。
余县令召来衙役,连忙把她拉开:“休要无礼,你母亲干没干那事儿,你不清楚?一边儿去!”说着,余县令朝苏钦玉摆了张笑脸:“苏公子莫要管她,随我到府中一聚。。。。。。”
苏钦玉并不当回事,笑道:“余兄先去,我还有些事,稍后便来。”
余县令听他这么说了,连连点头:“行行行,正好让我那婆娘多备几样菜,公子可一定得赏脸过来。”
”余兄且安心,苏某定当过来。“
余县令听了他这话,才匆匆往后堂去了。
此时,衙门外看热闹的都走的差不多了,衙门里头就剩下几名衙役清理公堂。
苏钦玉道:“你母亲犯下罪理因担责,若是人人犯了事都能逍遥法外,大邺律历岂不成了摆设?”
傅静娴不禁哭了起来,费那些功夫也白费了。
三娘却心里却是明白的,有人玩了糊弄人的把戏,却还在这里义正言辞。秋姨娘刚进去的时候,她确实想置何氏于死地,可瞧着傅静娴这模样她心软了。她与秋姨娘相依为命,难舍难弃,那何氏与傅静娴又何尝不是如此,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方才余大人判决时并没有指明谁该去喝那毒酒,左右只得一人偿命就成,你母亲得了傅家这么些家财,是时候用一用了……”
第三十六章 信任()
三娘再劝:“姨娘,这银票并不是要你全部花出去,您也是会盘算的人,怎么省怎么花便可。况且这些银子也不是全部的家当,您不必担心没了就穷了。”
“当真?”
“那是自然的,破釜沉舟这样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干的。”
秋姨娘有那么些信了:“那好吧。。。。。。实在不行再。。。。。”
这事可不能不成,三娘忙打断她:“姨娘,此事必须得成,还请您务必办妥。”
“行行行。。。。。。”秋姨娘叹了声气:“对了,咱们在旧宅子里还有些物件没拿,明儿咱们早早去,给你多收几件儿衣裳带上。”
“好,需不需要将您的也收了送来。”三娘说道。
秋姨娘想起衙门里那人说的话,摇了摇头:“不必,我的我自己去收拾就行,左右你也不知道我要带些什么,别耽误了行程。”
张母周到,这会儿给秋姨娘备了水,让她沐浴用,她也确实该清理一下了。待秋姨娘去了,三娘才到厨房里跟着张母在灶上忙活。
“张母,明儿我就要去京城了,我姨娘也去,不过她会多待几日。”三娘觉得该与她说说。
“啊?要去京城?”张母停下手上的活,惊讶道。
“嗯,来接我的是我娘的故人,让张成去京城也是求他帮忙的。如今傅家也在不住了,嫡母也不会善待我们,所以他们才来了人要我过去。”三娘这样同她解释。
张母是个本分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多的不会问:“您要去京城的话,可否帮我一个忙?”
三娘记着张母的好,回道:“别说是一个,十个都成。”
“哪能有十个,就这一个妥了我就安心了。”张母垂着眼睑,半晌才道:“帮我把成儿也带出去吧,男儿志在四方,他总留在我身边哪能有什么出息,我也不求他能干多大的事,但求他学些本事,京城繁华他总能见些世面。”
女的也就罢了,偏生张成是个男子。
京城世家中的男仆多是家生子,怕不知根底的人拐跑家生的丫头,得不偿失。
三娘还是应了下来:“行,张母且安心”如果张成在王家待不了,她也可以把他弄去别处,只要顾他就行:“对了,若是他回来了还得您同他商量商量,问问他的意思。”
“不必商量,他最听我的话了。”张母说道。
三娘却觉得这样不妥:“张成这么大的人了,定然有自己的主见,您最好还是问一问。若是到了临走的节骨眼儿上,他突然不干了,我也不好做。”
这么一说,张母也觉得该商量一下,便答应了。
张成是夜里回来的,三娘她们正与张母在院子里唠嗑,他回来瞧见秋姨娘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顿时松了口气。
关于苏钦玉的出现,他也做了解释:“小的去了侍郎府门前被人拦住,多亏了苏公子,我才能见着侍郎大人。我与侍郎大人说了小姐的处境,没想到苏公子说他正好要来河洝取些东西,就揽下这事儿同我一道过来了。”
“他带你进去的?”三娘很是诧异。
张成答:“是,当时被拦在门外,苏公子正好从里头出来,然后便帮了我一把。”
这就怪了,苏钦玉这个人从不是什么热心之人,要说是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他兴许会帮,可张成。。。。。。
三娘续问:“你在府门前是怎么同那些小厮说的?”
“小的就报上了您的名字,说了河洝傅家,再没别的了。”
名字?三娘思索了片刻,与张成道:“罢了,事儿过去了就不过问了,你去的这些天张母很挂念你,去同她唠几句。”三娘是想让他去找张母,好让张母跟他把那事说上一说。
张成欸了一声,去了张母那屋子里。
秋姨娘在牢里遭了这么久的罪,现在有了软榻,倒头就睡了下去。三娘没吵醒她,自己在那里收拾东西,跟着张成来这里的时候来得急也没拿什么东西,所以现在要走了也没收拾出多少东西来,就一个轻便的包袱。待收拾完了,她也困了,褪了衣裳睡到了秋姨娘身边。。。。。。
“娘方才同你说那事,你怎么想的?”隔壁屋里,张母正同张成商量让他去京城的事。
“孩儿没意见”张成心里其实很高兴,本以为从此就见不到三小姐了,没想到母亲竟让他跟着去京城:“那三小姐。。。同意么?”
张母笑了笑:“自然是同意了,否则这么没边际的事情我也不会同你说。”
“那就好。。。。。。”
方才提起去京城的时候张成眼里闪了光,张母一眼便洞察了出来,女人心思细,她大概猜出几分。
“你莫不是对三小姐。。。起了那心思吧。。。。。。”张母马着脸问道。
张成显然被吓了一跳,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我怎么。。。怎么会起那种心思。。。。。。”
张母将信将疑:“最好的别动歪心思,那姑娘不是你能去肖想的,本本分分的想好自己往后的路子,顺道从京城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
“嗯,孩儿知道了。。。。。。”张成垂眸说道。
次日,三娘她们早早便起身,准备到老宅子去取些东西。那宅子先前死了人,何县令虽然催着傅家搬,可没有马上住进去的意思。该是想找人驱驱邪,再大张旗鼓的办一出,这样还能乘机收些份子钱。
张成拎了个包袱同三娘一道过去,秋姨娘才从牢里出来,三娘让她在屋里休息,没让她来送。
老宅子的后门已经让人从里头锁上了,大概是守院子的人。
“三小姐帮小的拿下包袱,我进去给您开门。”说着,张成从墙根处跳了起来,抓稳墙沿就翻了进去。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三小姐进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您。”
三娘应了声好,就往流芳苑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也就是拿几件衣裳。
她正收拾着,身后有人唤了声:“三小姐?”
三娘回身一看,这不是沈嬷嬷吗?
“沈嬷嬷怎么。。。。。。在这里?”
第三十七章 闲话()
沈嬷嬷苦笑道:“老奴在这宅子里住了大半辈子了,舍不得走,便求着余老爷留我在这里做些粗活。”
念旧的人一般都忠心,忠心的人最是难寻,更何况沈嬷嬷从前帮着傅老太太管上管下,将傅家一帮子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能力不容小觑。
三娘冒出一个念头:“沈嬷嬷,要不您跟我走吧。”
“跟您走?”沈嬷嬷没闹明白:“您与秋姨娘日子不见得好过,带上我岂不是累赘吗?算了算了。。。。。。”
“去京城,京城王家,您应该知道的。”傅家人都认为三娘与王家有瓜葛,沈嬷嬷肯定清楚。
果然见沈嬷嬷愣了愣:“您。。。。。。王家人来接您啦?”
“是,就是昨儿到衙门里来的那个苏公子,他带咱们去。”三娘点头说着,又劝沈嬷嬷:“您都这把岁数了,那些粗活做不长便,况且新上任这家看起来也不好相与。您与我一道去京城,我管你养老送终。”
沈嬷嬷为奴一生到现在也没嫁人,更没有儿女,所以她最担忧的就是养老送终的事,听三娘这么一说,她有些动摇了。
“三小姐,不会是开玩笑吧?”她还是有些疑虑,毕竟三娘与秋姨娘是这府里没什么作为,更别说去了京城能混得多好。
三娘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复劝道:“您无需多虑,再不成就立个字据,免得您怕我抵赖。”
沈嬷嬷望着三娘那双幽深的眸子,想起她在府衙之上咄咄逼人的模样,有些信了:“那老奴跟着去,能做什么?”
她这是试探,想看看三娘志向在哪里,若是三娘说日常伺候便可,那她铁定不会去。
“世家大族里的腌臜事儿可不少,劳嬷嬷随时醍醐灌顶提醒提醒。”三娘如是说道。
沈嬷嬷大惊,从前瞧这姑娘怎么没见她心思如此多,到底是藏得深。
不过细想一下去京城也好,她如今在河洝也没什么出路,实在晚景堪忧。还不如赌一把,凭自个儿的能力给三小姐谋得一亩三分地,兴许还是条活路。
”那请三小姐容老奴收些细软,与您同去。”
三娘笑道:“嗯,嬷嬷快去”
未过多时,就见沈嬷嬷拎着个包袱就过来。
“走吧三小姐,老奴已经收拾妥当了。”
三娘瞅了瞅她那轻落落的包袱:“沈嬷嬷就只拿这些东西?”
沈嬷嬷却是笑了笑:“想带的东西确实多,可是带得走的都在这儿了。”
这样的感受三娘也曾有过,离开陆家老宅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屋子的东西想带的只有出嫁时那件红衣,还有些盘缠。
两人出府门的时候,已近午时,张成领着她们在外头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忙着往城门赶去。
苏钦玉早已在门前等候,城门内外进进出出的人里不乏女子,路过的都不禁朝他那边侧目张望。
他骑着高头大马上对旁的漠不关心,寒风撩起他那散落兼旁的青丝,英姿卓绝的模样,倒不枉他京州俊郎的名号。
三娘他们自己找了车,苏钦玉望见驾车的张成便知道是她,立即调转方向往北行,张成则驾着马车跟在后头。
官道上也有流货的商队不时与他们擦身而过,有的闹腾些,还会吆喝着唱几句。
“嬷嬷知不知道傅家那事儿怎么样了?”
三娘在车里坐得发闷,便与沈嬷嬷闲说了一句。
沈嬷嬷一声叹息:“刘寅轩那小子大抵是活不成了,老奴早前就听说他在老家惹上人命才跑出来的,这回有摊上这事,铁定得办了他。至于夫人嘛。。。情况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昨儿老奴收拾东西出来那会儿见二小姐拎着个大包袱往衙门去了,兴许还有戏。。。。。。”她心里亮堂,基本能摸出个八九不离十。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三娘便又沉默下来。
“还有个事儿估计小姐会感兴趣,四小姐不是嫁去南淮了么?就在秋姨娘被关着那些日子她们娘俩来了信,说是府尹家的诬陷四小姐肚里的孩子不是二公子的,让夫人寻个人去给她们作证。”沈嬷嬷与她闲扯,大概是瞧出三娘闷得慌。
以何氏的个性,根本不会理会她们娘俩:“何氏肯定是装不知道。”
听三娘唤傅夫人一句何氏,沈嬷嬷还愣了愣,不过一想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是沾不上边的人了:“自然是的,夫人说那会儿她与老夫人被关在牢里求她们帮忙的时候,她们无动于衷,现在也别想傅家会帮她们。”
“后来呢?”三娘还真有那么点儿感兴趣:“若真让府尹家的认定那孩子不是他们的,柳姨娘娘俩不早就被撵出来了。”
沈嬷嬷笑了笑:“小姐聪慧,本该是如此,不过让柳姨娘给扳了回来。她花大价钱买通了平日里来复诊的大夫,说四小姐这胎准是男孩儿,又保证孩子生下来让他们滴血验亲,若不是就自行离去。”
柳姨娘还真是胆儿大,这么做等于把注全押在了那孩子身上,风险未免大了些,不过。。。。。。
“这些事她们应当不会与傅家人说吧?您这又是哪里听来的?”
沈嬷嬷才发觉自己口快说多了,她也就老实交代:“当初柳姨娘院子里的黄嬷嬷。。。。。。是老夫人遣去的,先前我就与她交情深厚,她跟着四小姐过去南淮之后也常与我书信往来。”
估摸是傅老太太让去通风报信的,免得隔远了拿捏不住,可惜现在她人也没了,黄嬷嬷恐怕会选择倒向柳姨娘她们。
沈嬷嬷又说了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虽然有那么些不入流,听起来还是觉得津津有味。
大概是为了照顾三娘与沈嬷嬷是女眷,张成行车较慢,苏钦玉悠哉游哉的走在前头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到岐州城的时候天色已晚,三娘掀开帘子望了望,街上灯火通明,道上行人往来交错极其热闹。这里是大邺出了名的不夜城,越是夜越是繁华。
从前三娘动身前往京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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