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手拿撑船篙,后舱有个小孩掌舵。武国兴、纪逢春说:“打鱼的,把我们渡过去,我们给你几个钱。”这打鱼的说:“二山营军令甚严,只许我们打鱼,不许我们渡人。要偷着渡人,一知道就把我们杀了。你们二位进山有什么事?”武杰说:“我们来找二山营的山贼。我且问你,这山里就是山寨,没有住户人家么?”渔人说:“没有,这山寨来往的就是喽兵,不许闲人进去,若叫他们拿住就得死。”
武杰二人艺高胆大,跳上那条渔船,使船的便撑到河当中,说道:“你二位拿出钱来,船家不打过河钱。这要叫他们里头大王知道,连我们的性命不保。”武国兴囊中没多钱,只有几百散碎钱,纪逢春腰中也未带钱。武国兴把钱掏出来搁在船头之上,使船的一瞧,连连摆手说:“这几个钱不行,你两个人过去,至少也得十两银子,有就把你渡过去,没有我再把你渡回南岸。”武国兴一闻此言,说:“你们这些东西甚是可恶,我没带银子,由此渡到北岸,这也不少了,你们真是在山野之地讹人。你把我们渡回南岸吧,我们不过去了,拿了银子再过去。”
使船的说:“不成,不能再渡回你去。”又告诉小孩说:“咱们下水。”二人扑通跳下水去。武国兴两人都不会水,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纪逢春说:“好!咱们熬着吧,饿死为止!”
武国兴正闷着,忽见船头一起,船尾一落,小船一翻就把二人弄下水来,几个水手将他二人拉上北岸,四马攒蹄捆了,送进二山营面见大汉班山。
外头伍氏三雄同二太保与马玉龙六人站着说:“这二山营
不会水不能过去。“马玉龙说:”我带着的这二百人都会水,你五人不会水不要紧,都坐藤牌上,四人送一位。“马玉龙派人将藤牌放在水内,将他五人送到北岸。马玉龙带着众喽兵浮水过去,一直往北,来到寨门一瞧,只见寨门紧闭。伍氏三雄上前打门,里面无人答言。三人蹿身上墙,过了两层院子,一瞧是十间分赃厅,东西各有配房,正当中坐的班山、班海,东边是焦家三鬼,西边是班立娥,两边站定二百名喽兵。只听班海埋怨班山说:”你们上三杰村,就该把石铸媳妇一杀,把房子一烧;要背她来,就该径直回山寨,又到店中叫人家救下了。
后面既有人追来,你等就不应该回山,这就叫引虎入穴。“焦义说:”三哥不要埋怨,这不是拿住两个了,我想后面的再不敢进来。“伍氏三雄在房上听得明白,知武、纪二人被擒,不知死活,便往下一跳,大嚷一声,说:”焦义、焦礼、焦智,你几个囚徒从西安府逃军,就该奉公守法,又无故抢掠民间妇女,这是你等自己找死!“说着各拉出杆棒,在院中一站。焦家三鬼拉虎尾三截棍,蹿过去就要动手。班山、班海也脱了长大衣服,正要准备动手,只听得外面一片声喧!马玉龙已率众杀进了二山营。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一回 焚山寨玉龙归山 丢钦差群雄私访
话说马玉龙拿剑劈开寨门,率众进了山寨。刘得勇摆枪战住班山,刘得猛战住班海。那班立娥到马玉龙的面前一看,见他生得面如傅粉,双眉带煞,二目有神,鼻如玉柱,四字方海口,俊俏人物。就向前一凑,用刀一指说:“哟!来者那位,你是何人?先别动手,姑娘有话和你说。”马玉龙抬头一看,见迎面站定一个女子,长得十分美丽,雪青洋绉手帕包头,上身穿一件蓝洋绸短汗衫,系着一条银红色汗巾,葱心绿洋绉的中衣,足下南宫缎红鞋,月白裹脚,鞋帮绣的挑梁四季花。面似桃花,眉舒柳叶,唇绽樱桃,杏眼含情,香腮带笑,拦住马玉龙并无动怒之心,笑嘻嘻唯有爱慕之容。马玉龙用剑一指说:“那女子闪开,我乃龙山公道大王忠义侠马玉龙,皆因班山、班海不知事务,撕我的镖旗,劫下了镖,我今特意前来要镖。
你这女子快闪开,叫班山、班海过来跟我动手,我乃堂堂英雄,岂肯跟你这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之辈动手!“班立娥一听并不嗔怪,还是笑嘻嘻地说:”原来是马寨主,寨主有几位压寨夫人,你今多大年纪,镖是我们劫了,你不要生气,如数还你。“
马玉龙说道:“放屁!哪有这些闲话,还不与我闪开。”班立娥一听,恼羞成怒,照定马玉龙就是一刀。马玉龙见她举刀砍
来,即往旁边一走,并不还手,一连让她三刀,气往上冲说:“你这丫头真不要脸!”班立娥见马玉龙不还手,疑是爱她,可算有情意之人,还是笑嘻嘻的眉来眼去。马玉龙摆手中宝剑,跟进就是一剑,呛啷一声,把班立娥的刀削为两段。班立娥一闪身,马玉龙用拨草寻蛇式,跟进又是一剑,班立娥立即人头落地。正是:可怜红粉多姣女,化作南柯一梦中。
那边班山一瞧他的妹子被马玉龙杀死,勃然大怒,摆刀直奔马玉龙,恶狠狠地泰山压顶般劈头剁来。马玉龙一闪身,用宝剑一长刀,呛啷一响,又把班山的刀分为两段。班山往圈外一跳,不免心中着慌,到兵器架边又拿一条三股渗金叉,照定马玉龙的肚腹刺来。马玉龙让过叉头,宝剑一盖,呛啷一响,叉头落地,只吓得班山一身冷汗,赶紧又拿了一口刀上来,三两个照面,即被马玉龙将他劈为两半。
此时三鬼已被伍氏三雄摔得晕头转向。二太保双战班海,正不分上下。三鬼一瞧班山已死,这马玉龙之剑又神出鬼没,比石铸、伍氏三雄还要厉害,真有万夫难敌之势。三鬼拉着三截棍就跑,伍氏三雄和马玉龙往外追去。追至河沿,三鬼跳下水去,说道:“你们哪个再来战三百合。”马玉龙一拱手,跳下水去说:“你们哪个来?”霹雳鬼将棍交与了地理鬼,拉出刀来,照马玉龙头上就剁。马玉龙的水性,乃是海底捞月叶得明的亲传,如今在龙山又常常操演水兵,今天与霹雳鬼动手,两个人绕来绕去,约有十几个照面,宝剑一挥,就将霹雳鬼焦义斩为两段。独角鬼、地理鬼一瞧,吓得魂魄皆冒,踏水逃命去了。
马玉龙同伍氏三雄复返山寨一瞧,见三太保已将班海拿住,众喽兵跪在就地,大家只求饶命。马玉龙问道:“先拿的那两
位办差官现在哪里?“喽兵说:”现在西跨院空房内捆着呢。“
喽兵到西跨院把武杰、纪逢春放出来,又把镖照旧交出,送到山口,插了镖旗,客人雇车走了。马玉龙叫众喽兵拿过花名册子,按名一点,共四百二十名。伍氏三雄说:“马贤弟,你有这能为,何必在绿林?现在彭钦差查办西夏,不如弃暗投明。”
马玉龙说:“我久有此心,恨不得其门而入。武国兴说:”我回去禀明大人,这份功劳多是你一人的。你拿笔把旗子分半拉开,写清楚你立的功劳,求大人递折子申说明白。“马玉龙拿笔写了一张条,交与武国兴。大家吃完了饭,武国兴二人同伍氏三雄和二太保,有喽兵摆渡过河。马玉龙放火烧了山寨,将所有细软金银,连喽兵一起带回龙山。
单说武国兴、纪逢春走在路上说:“我二人也不上三仙庄瞧石大爷去了。我等回公馆交差,二太保自回仇桑店。”伍氏三雄说:“武老爷、纪老爷回到公馆,替我等给大人请安。”
武国兴答应。三人回到嵩阴县,到了公馆,见大人已把何天赐、李泰来之案办理清楚。
苏永福、苏永禄二人在先回来时,提到石铸累病,他媳妇已被三鬼勾串贼人背去了,大人甚不放心。今见武国兴、纪逢春二人回来,大人便问石铸之妻可曾救回?贼人拿住没有?武国兴把经过之事述说一遍,大人这才放心。次日起马,给石铸写了一封信送去,叫他病好时即速前来当差。
大人在路无话。这一天来到永城地面,永城副将多臂膀刘芳,同着本地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大人进城。打下公馆,文武官又齐来参见。大人把刘芳叫上来说:“刘芳,你自到这里,管着多少兵,你每日伺候何事?”刘芳说:“卑职统带六营,四营马队、二营步队,共三千人。三六九日是本营操演,初一十五是卑职看操,操演布阵,查拿盗贼。”大人说:“是了,这
也不负皇上傣禄之恩,理应如是。“说罢,有在公馆伺候的人,已给大人预备了上等的酒筵。刘芳又上来给大人请安说:”卑职有下情告禀,跟大人当差的人,都是卑职的故友,卑职想在大人跟前讨个脸,邀请众位到卑职衙门吃杯酒,只求大人开恩。“
大人说:“这是你们交友之道,我在这公馆也没事,你同他们去吧。”
纪逢春过来说:“姊夫,我正想上衙门瞧瞧我姊姊去,你来请我们喝酒,这倒巧了。你这几年做副将,剩了多少钱啦?”
刘芳瞪他一眼,纪逢春还说:“我们这样的亲戚,你还不说实话。如今做官的,除了咱们中堂,哪个不爱银子。我就爱钱。”
刘芳也不理他,同着李环、李佩、武国兴、苏永福、苏永禄等人,在大人跟前告辞。来到副将衙门,进了客厅,纪逢春又到后院面见了九姊姊,再来至大厅,同大家落座吃茶。刘芳吩咐摆酒,手下人擦抹桌案,立刻把酒菜摆上,大家开怀畅饮。刘芳说:“咱们今天尽醉方休,我得出个酒令。”纪逢春说:“你趁早不必咬文嚼字,我是不懂。”刘芳只得说:“就这么喝着也好。”内中就是苏永福老成经事,喝了十几杯酒,便站起来告辞说:“你们几位喝着,我回公馆瞧瞧去。”刘芳说:“苏大哥何必这样忙?”苏永福说:“我去去还回来。”
此时天有二鼓以后,苏永福到了公馆,只见北上房东里间的窗户掀开了,就知道不好!连忙叫彭兴、彭禄来点上灯,把外间屋门打开,苏永福同着众管家到东里间一瞧,钦差大人已踪迹不见,不知被何人盗去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二回 杨香武细说隐情 霍秉龄探访机关
话说苏永福一瞧大人不见了,在床下还搁着一双鞋,就问彭兴:“大人何时安歇?”彭兴说:“大人吃了晚饭,看了两本书就安歇了,我等才去睡觉。不知大人哪里去了?”苏永福说:“赶紧到外头找找,你等先不用声张。”苏永福到了外头,拿刀蹿上房去,在各处都寻找不见,渺无踪迹。彭兴等人不敢睡觉,等了有二刻功夫,见苏永福回来说:“了不得了!大人要一丢,奏明圣上,我们多是剐罪。”彭兴说:“我也免不了呀!”苏永福说:“赶紧打发人到副将衙门去送信,叫他们几位别喝酒啦!”
那里纪逢春已醉的动不了,正趴在桌上睡觉,苏永禄也醉了。送信的来到副将衙门说:“刘大人,了不得啦!公馆里钦差大人丢了。”刘芳一闻此言,立即把酒菜摆去,众人的酒也吓醒了,跟着来到公馆。众人落座一问,彭兴又说了一遍。武国兴说:“好!你我这些能人保着大人查办事件,走在这里会把大人丢了。”彭兴等都在那里发愣。苏永福说:“此时急也无用,少时天亮,纪逢春兄弟,你与我弟兄三人去城里城外各处查访,武老爷同二位李兄长到各处庵观寺院,查访行迹可疑之人,寻找大人下落。”大家答应。少时天光已亮,各换便衣,
暗带兵刃,又嘱咐彭兴不可声张,要有文武官员前来参见回事,只说大人欠安,等大人精神复原再见。
纪逢春同苏大爷、苏二爷私访不表。单说武国兴、李环、李佩三人出了公馆,来至北门外,只见买卖热闹,路西那里挂着的大酒幌,是个大葫芦。武国兴等人看罢,来到了这座酒馆。
跑堂的过来问道:“三位要些什么酒菜?”武国兴要了两壶酒和两样小菜,三人边饮边谈。武国兴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李大人,我在千佛山真武顶向老和尚学会了扶乩,回头我就沐浴净身。”李环说:“甚好!你我事不宜迟,回头就买香烛纸锞。”正在说着话,跑堂的又过来续上几碟菜。李环问:“伙计贵姓?”跑堂的说:“我姓李。”武国兴说:“哪边有吕祖庙?”李伙计说:“就由我们铺子往北,不过一箭之地,往东有条胡同,东头路北就是吕祖庙。这吕祖爷的签,勿论什么事,只要诚心诚意的求,烧一炷香,那签就能说得清清楚楚,灵得很。”武杰说:“我何必扶乩,我就烧炷香,念念扶乩的咒,求一支签,只求吕祖指一条明路,大人是死是活,大人要死了,我也不等文书来调,定我的罪,先找棵树去上吊。”李环、李佩说:“小姑老爷,你发什么愣?大人没下落,我们也是不活了。”武杰吃了几杯酒,给了钱,又掏出一块银子,叫伙计去买一份香烛,剩的钱也给了他。李伙计笑嘻嘻地接过银子,请了一份香供、元宝、黄钱。
武国兴同李环、李佩拿着香烛,出了酒馆,一直往北,进了东胡同,走到吕祖庙,见当中的门和两边的角门都关着。武杰来到东角门拍了两下,里面出来一位老道,穿着月白道袍,月白中衣,白袜僧鞋,面皮微紫,细眉虎眼,三山得配,准头丰隆,年有七旬以外。武态一瞧,这老道的两眼灼灼有光,暗道:“这老道必不安分,准是贼人,大人被他背了也未可知。”
老道一瞧这三人,就知道是“鹦爪孙”,说:“三位施主烧香么?”武国兴说:“正是!你把殿门开了,我等前来烧香。”
老道开开门武国兴一瞧,正面是吕祖神殿,头前一堂五供,两个签筒,一个是问事签,一个是问病签。武杰把香点着,暗暗祷告,心中说:“吕祖爷爷在上,信士弟子武杰乃江南人氏,跟随钦差彭大人当差,来至河南永城地面,昨夜在公馆把大人丢失,不知落在何方?因知吕祖爷乃有灵有圣之神,只求吕祖爷指示是吉是凶?若有灵验,弟子愿重修古庙,再塑金身。”
李环、李佩一旁跪着,也在心中祷告,烧完了香,便向老道要签筒。老道说:“是问事还是问病?”武杰就说问事。老道把签筒递了过来,武杰接过手中摇了两摇,落下一支签来,一看是中下。老道接过来,按着号子一找,抽出这张签来,上面写道:“此人病体虚弱,乃大凶之兆,须用人参茯苓汤补气健助妙。”武杰接过一看,说:“我问事的,你却递给我问病的签筒,人都丢了,我把药给谁吃?”拿起签筒就照老道打去。老道往旁边一闪,签筒打在了墙上。老道把眼睛一瞪,说:“好个无名小辈,擅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今天你三个人休想再出我这吕祖庙。”
老道翻身蹿到外面,把长大衣服甩去,进西厢房拿出一把刀来。武杰告诉李环、李佩,快拉兵刃拿贼。二人正解包裹拉单刀,只听西厢房一声喊:“何处来的小辈,竟敢在我这里搅扰?”武国兴一瞧,出来的这人也有七十岁,面皮微黄,寿眉金眼,身穿蓝袍,白袜云鞋,微有花白胡须。武国兴一瞧不是外人,赶紧把刀扔下,过去行礼。原来这位老道,正是赛毛遂杨香武。武国兴行了礼,杨香武说:“别打了,不是外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快过来给你们引见引见。”
那杨香武自从当年在保定府收了八臂哪吒万君兆,又给万君兆定了亲,说的是猴儿李佩之女。后来杨香武就洗了手,来到河南永城找霍秉龄。他当年也是绿林中人,在这庙中出家。
杨香武从此就在这里当老道。二人在此庙内,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很是奉公守法。今天武杰要跟霍秉龄动手,杨香武由西房出来,一见却是故旧之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