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实,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爱情,它会让你满足,它不会让你感到恐惧,它又可以让你有勇气追求你放弃自己的一切,一切,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然后便不愿意再和嫣红说什么了,“我要休息了,真对不起啊。”
嫣红知趣地起身对秀禾笑了笑,离开了秀禾的房间,秀禾握着手中的水杯发愣,她的梦死了吗?也许在回乡下之前那个梦就已经死了。她深爱着耀辉,耀辉也深爱着她,她想着,她们曾经相爱过就足够了。秀禾就是一个这样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她所追求的应该说得到了。
嫣红刚一走出房间便见大太太站在走廓的拐角处,依旧像老房子的一处黯淡的风景。说实话,她倒有些钦佩这位精明利落、善于持家的大太太来,但脸上却仍是一脸的傲慢与不屑。
由于坐了较长时间的车加上情绪波动太大,嫣红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一手撑着楼梯扶手,一手捂着肚子。大太太见状忙走了过来扶着她问:“没什么事吧?”
见嫣红好像并无大碍便说:“余小姐的心情我很理解,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劝老爷答应的。不过,我请求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嫣红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此时她已经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她认为自己还不至于恶毒到那个地步,只要容家把她应得的财产给她。她当然不会抖出去,大太太的话多少有些激怒她,她捂着肚子独自下楼去了,撇下大太太一个人在楼上站了很久很久。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在这座古老陈旧的宅子里,偌大一座宅子显得更加黯淡了。容耀华一手扶着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边生气地质问道:“我问你什么叫损失费?”
嫣红哭着解释道:“我把我的青春都给了你,我最美的时光都耗在了容家,耗在了你身上,这难道不叫损失吗?”
“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你孩子的抚养费,那个野种不是我的,你还有脸来要抚养费?”容耀华已经怒不可遏了。
“这孩子是你的!你的!你应该负起这个责任!答应她!”这时里屋传来大太太坚定的话,大太太麻利精干的态度一下子显露的那么有力,她稳健地走到嫣红身边说:“这下你应该把诊断书交给我了吗。”
嫣红不信任地看了大太太一眼说:“不行,我一定要在看到钱后才能把诊断书交给你。”
大太太走到容耀华身边几乎是喝到:“答应她!”容耀华无奈的拿起笔,用力地似乎要把纸戳烂似的写下了嫣红索要的数目,愤愤地将支票交给大太太,大太太转身走到嫣红身边给她支票:“这下你该满意了,可以给我了?”
嫣红从紫色的绒面皮包里取出诊断书交给大太太,耳边已传来容耀华那如雷般的吼声:“叫她滚!”
嫣红也怒骂道:“只有钱才能挽救你的命运,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你除了钱一无所有!”
“你滚!”容耀华再也不能容忍嫣红继续说下去,他的神经已经被这个女人扭了几个圈,系了几个结,马上就要崩断了。他一把从大太太手里夺过诊断书,颤抖着用打火机烧着了诊断书,仿佛烧了那张记载着他全部脆弱和耻辱的检查报告后,他就可以逃避这种种可以伤他杀他的致命的现实,他额上暴起的青筋上渗着豆大般的汗珠,血液仿佛聚集在那里就再也不流动了一样。这就是一个男人对这件事的恐惧,可怜的样子远远惨过以前误以为自己不能生育的大太太。
嫣红昏昏噩噩地走着,尽管她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这座阴森的宅子却让她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恨意却上心头,突然肚子又疼起来,她整个人萎缩下去,踉跄着步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容家的仆人赶忙扶嫣红进容府休息,大太大觉得情况不对忙吩咐阿川请了郎中来给嫣红检查。
嫣红躺在容家的床上,略微发黄的卷发已经乱做一团,嘴唇泛着紫色,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如果此时容家将她赶出去,她想不到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郎中把着她的脉搏,眉头紧皱还不住地摇头,不一会儿起身将大太太拉到外面急促而细声地说:“太太,这位女士已经动了胎气,脉络紊乱,请太太马上把她送回县城去,要去迟了,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善良的大太太忙遵照郎中的嘱咐让下人们收拾嫣红的行李将嫣红送回城里,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容府,但更担心的恐怕是嫣红自己。难道真的是得到什么就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吗?世界上或许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迟早的事。嫣红付出了自己认为是浪费在容家的青春,可这又能怪谁呢?贪图富贵的她想拥有浪漫的爱情和豪华安逸的生活,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以为这样付出就永远只会得到而不会失去,女人的头脑有时是让男人给弄成一团浆糊了的。
娴雅去了北平,可她和耀辉的婚事似乎已成定局,至少在双方家长和旁人的眼里,他俩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
耀辉穿着笔挺的西服,手里拿着一束盛开的太阳花来到娴雅的家里,只见岳父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轻轻摇晃着舒坦的红木椅子,微胖的身体很满足似的动也不动,身上那质地很好的蓝色马褂闪着华贵的光芒。身边桌上的唱片机吱吱地转着,舒缓的乐曲环绕着整个房间,仿佛把他那微胖的身体唱的更浮肿了一样。岳父依旧躺在那里陶醉着唱片中那女歌手的嗓音,没有发觉耀辉的到来,耀辉望了岳父一眼觉得不好打扰,就捧着手中的花独自走到娴雅的房间去,推门时吱嘎一声惊动了躺在摇椅上的岳父,沈先生睁开眼睛一眼望到耀辉站在女儿的房门前,便立刻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笑着说:“哟,是耀辉呀!”
容耀辉谦恭地说:“啊,伯父,我带来娴雅最喜欢的花给她放在花瓶里。”
岳父用颇为满意的目光望着未来的女婿走进女儿房里插花,笑着走回椅子旁坐下。
容耀辉插好花深情地望了花一眼,然后回到客厅在岳父身旁坐下。沈先生问道:“耀辉啊,你大哥最近身体可好?他呀,一回乡下就不回来了,还真让我挂念呢。”
耀辉笑着回答道:“伯父,我大哥他挺好的,乡下比较安静,休养一段时间也好,您老不用挂念的。”
沈先生点起一支硕大的烟斗用慈祥而满意的目光望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眼光也带着几分得意,女儿能够找到这样有前途的人就算她福气了。在沈先生眼里两家门当户对,实力相当,公司合并后实力将更加强大,面对这样少有的一表人材的年轻人,沈先生当然要颇为器重和自得。笑着继续说道:“耀辉啊,你这孩子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你的人品和能力我是不会看错的!哈哈……”
耀辉倒显得颇不自在,尤其是在娴雅走后的这段日子,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了,以前无论他走到哪里或是娴雅走到哪里两人总是鸿雁来往,书信不断,也许娴雅是在好好考虑他俩之间的感情吧。
自打秀禾的出现,耀辉的心像割成了两半,他的心无时无刻不被秀禾牵动着,只要他想起秀禾那无助的样子,她的清澈的眼睛,她瘦削的双手,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他不能否认那种感觉和他跟娴雅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当他面对秀禾时,他感到心灵里有一个通道那是直通秀禾的心的,两个人就算沉默不语也可以心心相通,秀禾的眼睛似乎装着乡下那片桔园,装着老陶那片小岛,装着乡下的风,乡下的水是那么地让他难以忘怀,似乎在她的眼里,他就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的奔跑,自由的飞翔,他真心地爱她。
可这一切都像梦样的破碎了。大哥把秀禾带走了,他没有办法和日渐衰老的大哥争什么,他想起从不求人的大哥似乎是在哀求般的让他把秀禾让给他。对于这个严父般的男人,他不忍去伤害,就一次又一次地浇灭自己心中燃烧的火,心里的压抑酿成了一杯又一杯的苦酒却不会有向外倾倒的机会。他没法告诉娴雅,更不能面对娴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娴雅,他怕再次失去,也许秀禾说的是对的,他伤害了两个同样爱他的女人。想到这些,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跟岳父匆匆道别,最后望了一眼他带来的盛开的花离开了沈家。
医院的墙壁刷得白晃晃的,嫣红虚弱的躺在同样苍白的床上,就像沾了点热气的鸟羽般掩在洁白的背单里,虚弱的随时会飘走。
她的眼角已经没了泪光,吴大伟那一身上黄色的风衣从门里闪了进来,慢慢地映到了嫣红眼前:“嫣红,我来,是向你道别的,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奢华的没有爱情、只有钱的铜臭味的城市”。
“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嫣红挣扎了一下。
“因为我的孩子死在她母亲的腹中,而她是最应该保护她的人,可她,没做到……”
“大伟,我求求你,千万别离开我,我是为了你为了孩子才去乡下的呀,你不能这样对我呀!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的,我们现在可以了,孩子没有了我们以后可以再生,生好多好多,然后孩子的孩子再生孩子,我们可以离开这儿去找我们自己的生活。大伟,你不可以离开我的。”
“我劝过你多少次?人不可以要的太多,可你就是不听,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如果根本没有我,你是不是还会到乡下去找容耀华要钱?”
嫣红迟疑的想了想,她不敢承认,如果没有吴大伟,她还不是一样会冲到乡下找容耀华要钱,她哭着说:“我怕,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过贫穷的日子,我不想……”
吴大伟伤心地望着这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他曾经想用自己的爱情博得她的快乐,甚至使他背着良心出卖朋友的女人,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也许我也要的太多?
也许我也要了自己不该要的东西吧,她走到嫣红面前缓缓说道:“我再说一次,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嫣红急得从床上坐起来:“你真的要走?你难道真的不爱我了?不!你必须爱我,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为了你我一无所有,你最好的回报就是爱我,你爱我,我也爱你。这不是你一直都向往的爱情吗?”
吴大伟冷笑了一下:“对,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除了爱情一无所有的人,可你不是,你更爱权,爱钱,就算我爱你,我迟早会有一天没有能力去爱,因为你心中欲望的沟壑是我永远也填不满的,我不是容耀华,不是其他那些有钱的男人。我是吴大伟!我永远也不能让你满足!”
嫣红哀求道:“光是爱是不够的呀,我们还要有生活,生活,你明白吗?爱是让人生活的豪华而得以美满。
吴大伟不说话了,他知道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有多难,尤其是一个深陷于贪婪和报复的深渊的女人,改变她,用爱来打动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放弃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所以我们是两路人,两个世界的人,我们的轨迹只会越来越远,也许我真的应该谢谢容耀华,要不是他对你的冷漠。也许,我根本无法接近你,无法让你接受我的爱,甚至无法和你跳一支完整的舞。我得到了我曾经最想要的东西,尽管它不完整或许仅仅是梦的一个带刺的碎片,我不能不承认你我付出的代价,我失去了……”
吴大伟再也说不下去了,“再见!”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给绝望的嫣红一个梦幻般的背影。
嫣红从床上硬撑着走到地下,哭叫着:“大伟,别离开我!大伟……大伟!”
她留不住他,甚至留不住他曾经的梦,因为那个梦已经碎的再也捡拾不起来了。
嫣红像朵开败的玫瑰一样落在地板上,泪水已经带走了全部的过去。她想起大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女人要是全部依靠男人,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迟早是会被抛充的。当时他是在责备嫣红只把希望寄托在容耀华身上而今,这根嫣红唯一死抓住不放的救命稻草也无情的被夺走了,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女人也许是会被真爱,也许不是真爱,都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尤其是嫣红这样的女人,她会珍惜自己,但却永远也学不会让男人珍惜自己。离开了有钱而没有爱的男人,或是离开有爱而没有钱的男人结果是一样的,把自己伤得再也愈合不了。
命运是这样的,让别人安排,受别人支配,就算再好的人也难免有不公平的时候,人都会自私,当他们不再需要或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女人的时候,他们就会抛弃她,像脱一件衣服般那么简单。
第二十三章
老爷容耀华带着大太太和三太太回乡下去了,原来宽敞高大的小楼更显的空旷
了。没了容耀华那严肃而多变的性格后,这小楼倒是多了几分自由与和气。虽然空荡荡的,却和谐的多,因为这里再也不会有容耀华的火爆脾气;再也不会有二太太尖酸刻薄的话语;再也不会有大太太叮咛嘱咐秀禾老实本份的痴心;再也不会有六爷那痴痴的眼神;再也不会有秀禾那寂寞而又充满爱的悸动的心,都再也不会有了。
依旧擦得干干净净的皮制沙发摆在那里,镀金的电话还时尔会召唤着它曾经的主人们。家具还是那样富丽堂皇,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搬迁而移动位置。朝楼上望去,一间半开窗户的小屋映人眼帘,窗台上的鲜花开放着,当然少不了秀禾曾经最爱的淡紫色的兰花,临走前她把这些惹人怜爱的花交给了婉晴,让婉晴帮她好好照料它们,透过微掀微闭的窗帘里面摆放着一张舒适的大床,放着一个粉色的大毛毛熊,那是娴雅送给婉晴的礼物。收拾的很整洁的书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有中文的,英文的。许多都是些年轻女孩爱看的爱情小说,像婉晴这样一个感情丰富、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常常会被书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感动得落泪。她羡慕那些书中的故事,或喜或悲却又总能给她生活的启示,她常常想到六叔和秀禾姐的爱情然后问自己:她们到底会怎样呢?要是我能帮帮他们就好了。
可她却怕大伯,大伯的怪脾气可以吓得人心惊肉跳,她也怕大妈,她从小在大妈身边长大,对她就像对自己的亲娘,她对大妈心疼极了,生怕惹大妈生气。尽管她怪大伯大妈糊涂,怪六叔的怯懦却不能说什么,因为在这个家里她还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支配不了,充其量也就只有用自己的热心和同情来安慰安慰秀禾而已。但这对于秀禾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因为在这个家中,了解她,真正懂他的人也就只有婉晴和耀辉了。
走廓上传来两个年轻男女的声音,古沛帆和婉晴正讨论着在客厅举办讨论会的事。穿着中山装,头发的中分梳的一丝不苟的古沛帆自豪地给婉晴讲着:“你看人家那上海学生大会开的,场面很热烈呢,学生们踊跃发言,那才叫民主,那才叫有志向有理想的青年人……,咱们那个讨论会也得这么开,说不定比那还要好呢!”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客厅的布置,想着怎样可以将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