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同面,但导演还在监视器盯着看,摄影师还在追拍,拍的根本不是目标,乱了,我们要拍的牟找不到了,没人喊停,也不知道摄影在那儿想什么,(笑)也许现场太乱了,大家都顾不过来了。
还有一次,我在剧组当助理导演,在拍一对男女从酒店出来,镜头从外往里拍,我看到镜头里有个大的水银光柱在前景,我们工作人员被像镜子一样的水银光柱映在画面里,我就说:“穿帮了。”导演开始说没事,但因为助理导演说了,给个面子,就说再拍一条吧!摄影师马上:就不愿意了,说观众都去看大腕了,谁会发现那光柱。这一说导演又觉得没面子了,可是就得听摄影师的,因为摄影师牌子大,但摄影师并不对,最后那个大亮球就在镜头里,我们整个摄影机后面的工作人员全部穿帮就在水银光柱里……很明显,这场戏最后剪辑台上还是剪下去了。
就是跟着这样的剧组,一晃就是好几年。
生活的赐予
王樽:香港电影“新浪潮”的最初几年,风头正健的导演多是从电视台转行的,那时盛行找电视导演拍电影。比如严浩、徐克、许鞍华,他们都是先拍过很多电视剧,后来拍的电影《蝶变》、《疯劫》等,出手不凡,到现在还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找到了对电影的感觉?
马俪文:是到中戏学了导演之后,才开始明白什么是导演,什么是电影,而且学的过程中仍然是一知半解,毕业之后,在生活中才慢慢找到对电影的感受。有些电影导演只懂技术而不懂人,我把兴趣点放在了人身上,这是生活给我的,而不仅仅是电影,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长项,我也一样,但我要努力学会综合。
在学导演之前不知道什么叫观察生活。在巾戏上学时,有一次,学校给一个月的似期做观察生活小品练习。我们太高兴了,半个月吃吃喝喝,半个月在宿舍里编,一个月之后,让我们汇报演出,我们演的都是自编的悲喜剧,一个个演得还特投入,甚至还眼泪哗哗的,结果全都给枪毙了。我们还特不服气,觉得是老师教得不好,好不容易有点创意都被扼杀了。
老师们也不说什么,就让我们去看高年级的优秀小品汇报表演。我一看就明白了。一个在街边卖东两的人,表演二十多分钟,看得一点不烦,全是靠真实原始的生活吸引你、打动你,就觉得自己被清洗了……
王樽:为什么说被清洗?
马俪文:我不知别人的感受,反正我是觉得如醍醐灌顶,被清洗了。
王樽:一般说来,对艺术的顿悟常常和某部具体作品有关,像特吕佛、昆汀·塔仑蒂诺、贾樟柯等都是如此。很多导演最初萌发拍电影的欲望,差不多都与某部具体的影片触发有关,但你似乎不是这样。
马俪文:对我来说,看了什么电影而对我有触动要拍电影是不可能的。我到中戏上学,最大的愿望就是毕业了能留在北京,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就心满意足了,但这一切都实现不了,就去当场记,写东两,最后才想用电影表达我的牛活感受。
王樽:在你心中,电影原来是什么现在又是什么?
马俪文:原来只是电影,现在它是工作。电影本身不能带给我根本的东西,对我影响最大的都不是看电影。
一个人心是广大的,可而对有些局面,一个人又是有限的……不过,电影能观察到人及人际关系,善意的、恶意的、好心的、糟糕的、蹦出的小丑,愚昧的、悲哀的,人或人群……很难说得清,这些繁复都是我要拍摄我的电影中的一部分,你拆不开,这阵子,电影与电影周围让我体会很多,各种人性的复杂与微妙,好好给我上了一课,值得学习。
《桃花运》风波
王樽:我看过你的《桃花运》剧本,完全的影像化表达,当下感很强,很有意思也很有喜剧意味 它也是根据真事改编的吗?
马俪文:这个故事要比我过去的电影都复杂,我看到篇文章,讲述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弁后,她就从身边的几个男人身上寻找快乐。作者是当成情色故事的样子来描写,我觉得其中的情感表达还是很真实的。我见到太多那样的人和事,我身边的一些女朋友也有类似的经历。但以一个女人角度讲就有些行不通,我就换了角度,讲述一个爱情幌幌和五个女人的关系。这五个女人绝对不是简单的陪衬,她们大多是中年以上、拥有各自的经历,对这个闯进牛活中温文尔雅、绅士般的男人,她们各自不同的反成。
王樽:我觉得,《桃花运》在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之间找到了很好的平衡点,又有葛优、邬君梅等重量级演员加盟,按照我当时的设想,它应该是你的一次突围之作。
马俪文:突围?可以算。这部电影最有意思的是故事,影片反映的是男女之间的沟通和相互征服。不是喜剧,而是生活巾的幽默,最后会让人琢磨……怎么就这么着……就一个个的给搞定了,我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参考了很多女朋友的亲身经历,她们是如何被男人征服的。我发现,大多数都是被很多小事和细节征服,挺有意思。我希望自己能克服闲难把它给拍好,不管中间遇到过什么污七糟八的事情。
王樽:《桃花运》有太多看点和卖点,当时我到剧组探访,也是把拍摄该片作为一次文化事件来见证。后来拍摄突然搁浅,我觉得很震惊,当时的新闻也是沸沸扬扬,有很多猜测,为顾全大局,你自己始终也没有进行解释。现在事过境迁,能透露些当时搁浅的内部原因吗,它给你留下了怎样的教训?
马俪文:投资方与投资方之间资金合作上、制片班子的组建运营上遇到阻碍;因照顾演员档期,投资方要求按此开机,准备工作没做完,就仓促上马;投资方没有给导演相应的权利导致一系列问题。
王樟:好像在计划方面有些故障?
马俪文:好的计划就是影片成功的一半。如果你想在资金预算内拍完片子,如果你不想浪费钱,计划就显得非常非常重要。各方没有准备好,投资方催促仓促开机是很致命的。制片部门在影片一开始就应该给你计划表,是以天为划分单位的,而且是科学有效的。一部短片需要三十天左右,长片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他们会告诉你,假如你有五天来拍外景,如果那些天令部在下雨,你会再得到五天。所以,相应的计划及配合至关重要。
如签合同是有名气的演员,其进场时间、每天工作多少小时、两个门周期和你的剧本是否可以相对应?这就是至关重要的制片计划。制片组的专业性也是至关重要,而不是计混饭的来允位置,否则所有赶进度都是肓目。
国内很多电影在拍摄中也有这样或那样不可避免的问题,《桃花运》暂停,是各种电影出现各种麻烦的一种。
王樽:《桃花运》和你正在筹备的新片“运程”如何?
马俪文:《桃花运》的麻烦都已解决,延后会重开张。这场风波埘我有很多意味深长的东西。贵人和小人存我的事业上经常会适时地出现,所以我觉得我是幸运的,贵人占上风,(笑)没影响剑我。
王樽:遵守商业规则,这是重要的职业操行,包括很多国际大导演对此都十分小心翼翼。约翰·福特就曾表示,一次艺术的失败不算什么,但一次商业的失败则是一个判决。说的道理就是:要制作既取悦观众又能允许导演展示个性的片子。回头看《桃花运》风波,哪些是你觉得欣慰的?
马俪文:你想,在混乱的局面下,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三个臭皮匠,弄死一个诸葛亮,含冤而死的人还是有的!电影不看过程,看结果,这仅仅是曾经遇到麻烦,还没完呢,拍出来说明一切。
即将开拍的新电影是《我叫刘跃进》,刘震云编剧,包括宣传整个投资规模有上千万。贺岁档上映。都已全部确定,一部“重要”电影。我现处在备战状态。
这次新电影制片人找到我,请我去做导演,我开玩笑说,我都被质疑了,你还找我?对方说:质疑要看谁质疑!
处女作的磨难
王樽:有关你的电影处女作(《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之前我也看到一些文字,说张洁她不愿把自己的这段经历与人共享。我下意识地觉得,这有些悖论的味道,既然想把它作为纯粹个人的东西,干吗还要写出来给所有的人看呢。
马俪文:我对张洁老师不愿把小说给我,或者她自己性格上的不愿与人沟通特别能理解。她自己的写作是能控制的,而给了别人却是她自己不能控制的。就像好多改编,与原著完全拧了。
王樽:当初萌发拍这部电影的缘起是什么?
马俪文:在广州拍电视剧,有天在街边的书摊,看到《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那本书,有些破旧,印刷也挺粗糙的,仅剩最后一本。
王樽:当时是怎么跟张洁联系上的?
马俪文:找了一堆电话,文联、作协,我想见张洁,约了好几次才见到。
我说:“看了您的小说想跟您聊聊。”她说:“没时间。”不过,开始她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是喜欢哪篇,她当然也希望自己的作品有个新的开拓,但还没明确该怎么做。我到了她家,心里特紧张。书我也带着呢,划得乱七八糟的,好多段落都能背下来。后来张洁老师看到那本书,第一句话就是“盗版书”!(笑)
她完全是以一种又好奇,又猜测,又怪异的神态看着我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人。她一直睁大眼睛,看着我像看个怪物,她从来没接触过影视圈的人,很排斥,她说这是不可能的。她给我推荐了另一位老作家——沈从文,她说,你回去好好学习学习。她送给我一套沈从文的书,我回去看了也觉得好,但不适合改电影,而且对我也没触动。就又去张洁家,我说,还是觉得你这个好。她仍然是拒绝。
王樽:是婉言拒绝,还是毫不客气?
马俪文:是没有商量。她说,不可能。
我要走的时候非常狼狈,又找鞋又拿包,就像被人撵了出来,非常尴尬。走出门来,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写了个纸条:“不管怎样,我还是爱你的作品。”
王樽:我在你的导演阐述里看到,这件事的起死回生是来自春节期间张洁的一声主动问候,也与那张你给她留下的纸条有关吗?
马俪文:这件事的促成还有个细节,是有个意大利记者的介入。这个意大利记者是张洁的朋友,有一次,张洁把我要拍电影而被拒绝的事讲给他听。那个意大利记者很吃惊,说为什么不让她试试?为什么不能让她去做呢?!就要求见见这个我,要请我吃饭。(笑)
后来,张洁就说先写个剧本试试。两三个月后,我把剧本交给了她。张洁给我打电话,用哭过的声音对我说:“你去做吧,我只给你导。”
王樽:大家都看好你的剧本,之所以不愿投资,主要是你初出茅庐,做导演的风险太大。
马俪文:这剧本辗转找了太多投资方,后来,我去韩三平的办公室,在这之前,韩三平已看过我的导演阐述、剧本、草图什么的,他对我说:“中影公司支持年轻人,这是一个事业,但成功率只有50%,失败的有50%,我觉得,你不该是那个失败的,这件事可以投了,那四家都可以不投,我自己一家全投。”那几家投资人一听说中影投,都说要投,都不撤。中影公司说,国家拿这点钱是投得起的。但那几家说,赔也赔不了多少,都不撤。这件事才终于算启动了。
王樽:从萌发拍摄到落实投资,整个过程有多久?
马俪文:差一个月三年。先前的投资人撤了,版权要转给别人又要抬高价格。这种情况很困难,没有投资人愿意介入这样的半截子,后来挽救这件事的是中影公司。从原来的这家公司转出合同那天才叫壮观,后来是四家投资方,中影牵头,在中影公司最大的会议室——四家投资方都来了,每家一个老板、一个律师,一个助理,张洁的律师加上原来投资方的老板律师,一屋子二十几人,就我一个坐在边上,如果别人一推开门看,我说这是为拍一部电影而在谈合同,人家还以为多大投资呢!
王樽:电影开始拍摄后,张洁还有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马俪文:张洁很关心,打电话来问,“你们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我说:“正布置房间呢,从你那拿点东西行不行?”张洁说:“可以。”现在影片里斯琴高娃的好多衣服就是张浩的。很有意思,斯琴高娃与张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洁说:“你那个虎妞演得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斯琴高娃当头一愣,“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呢!”总算听到一点不同意见。
王樽:你在导演阐述里说,你迷恋影视的整个创作过程,还说,面对第一次,所谓突破往往是幼稚人做出来的。现在回首还是这样认为吗?
马俪文:我想应该是吧!
我一直不是那么愿意回忆过去的,尽管老有人说我是个多愁善感、愿意回忆过去的人。可我认为自己还不到该回忆过去的“那个份儿上”。
过去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很难有什么长时间地吸引我,看书也一样,很少有什么书一口气让我看下去的,有些书经常看到一半,恐怕不到一半我就会对别人判断它的好坏。这一点我对自己也很不满意,因为有些作品是需要完全看完才会体会到它的内心的。
王樽:有没有想过把这段曲折的经历写出来?
马俪文:写了——《电影是怎么拍成的》,写了八万字,后来全放弃了。本来想写拍电影为什么这么难,现在,事过境迁,我不想再去回顾它们。没有理解,只有体验,说个是非分明意义不大,给你说这些,已经带着很强的自嘲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