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有不竭的热情和力气。此刻她向他们走过来,问他们要钱,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枪杀。她是如此镇定自若。
杀手头领微微一笑:美丽的小姐,你也许可以同我们一起闯出一番事业,我敢打赌,你会比我们这些男人做得还要棒。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呢?
女孩歪着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说道:那会很有趣对吗?
杀手头领笑了:当然,刺激极了。
好吧。女孩说。
于是他们要一起走。忽然女孩说,你们等等。
她走到倒在地上的男人面前。她把男人单薄的棉衫脱掉,裤子也退去。跛脚的男人满脸参差的胡子,赤露的身体上有三个枪口,血液正从四面八方汇集。她看着,露出笑容,觉得他是绝好的模特。
她从身上取下相机。喀嚓。这是男人这一生的第一张照片。他终于作为一个标本式的角色,印进了她的底片里。这是他最后能给予她的,他的身体。
我们走吧。女孩心满意足地说。她抬起脚,非常自然地从男人的身上迈过去。男人尚且睁着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红鞋。那只红鞋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正像他一直记得的,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从她妈妈的身上跨过去那样。
他横在她的脚下,像是一条隐约不见,细微得不值一提的小溪流。她跨越,离去,然后渐行渐远。
2004年3月5日23点39分于NormantonPark19层公寓
红鞋的内里或背后
当我决定写一个杀手和小女孩的故事的时候,我想他们中间应当有一个牵系着的或者说他们都紧紧握着的物什。红色的鞋子,我没费力就想到和决定下来。
红鞋的内里或背后
当我决定写一个杀手和小女孩的故事的时候,我想他们中间应当有一个牵系着的或者说他们都紧紧握着的物什。红色的鞋子,我没费力就想到和决定下来。
红鞋应当会是一个饱满而凄怆的意象。
和我以往的每一本书一样,我一定会自己来决定它的装帧设计,就好像给自己心爱的小孩子量身做最可体的花衣裳。《红鞋》是个图文集,我希望它有色彩浓郁的图像,那些亦会帮我说好这个故事。于是我需要一双红鞋。
生活中,我除了拥有粉色缎面的球鞋之外,并无红色鞋子。那应当属于旧上海或者其他古旧城市里怅惘哀伤的小女子,我想。心下觉得它们应当是红色软质牛皮(倘是布料会让人觉得很轻慢,不够矜贵),镂空的雕花,狭瘦的形状,像是凄清孤单的扁舟。
我和小舞开始在这个热带岛屿国家寻找这样的一双鞋子。那是1月的事,也许更早。在那段日子里,我们眼睛里撞进去红色的鞋子就发光,定是会拿起来仔细看看。红色的鞋子并不算少,只是都有或多或少的遗憾。颜色不够明艳,形状过于怪诞。终于还是寻到了它们。端端好好的瘦削模样,绝好材质的柔软皮质,皮面上散落着白色雏菊,翠绿的叶子勾了赫黄色的细边,亦不会显得突兀。欣然买下,尽管价格不菲。为了拍照好看,买下的是36尺码,我和小舞都穿不下,注定它们是纯致的艺术品了。
它们从此成了和我们形影不离的小亲人。我和小舞常常拎起它们,带着数码相机就出门去了。住处后面就是生满热带丛林的大花园,动物亦是很多,松鼠,猫还有海龟。我们把红鞋放在各种场景里,拍摄下来。这本身就像一个一个故事。我开始迷恋如此的过程,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照片便感到对生活的满足。每个傍晚像是领着幼小的孩童或者是乖顺的宠物出门,这样兜兜转转的散步,拍照。
后来小舞对照片亦是做了很多的设计处理。只是为了让它们足够贴近故事。这些都做完的时候春天也要过完了。鞋子从此可以搁置起来了。那个黄昏里,我恍恍地想起,再也不用带着它们出门和奔波了,于是把它们晒在阳台上,看着它们盛满了余晖的光芒。
就是这样。它们摆在鞋店期待一个优雅的女子拿起并穿走,就是这样的寻常鞋子,和我们的故事是陌路,两不相干的。可是因着我和小舞的寻觅,引领,它们已经抵达了这个故事的面前。而这故事,就仿佛是伸进它们里面的一双脚。恰到好处。并且,我亦但愿,在穿上它们的那一刻,滟涟的光芒,就这样的,四散开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