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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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五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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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气,可以介绍给他。小郑对钟阿童说的“素质”表示有点怀疑,稍有犹豫,钟
阿童不屑地扬扬脸,只说你见见就知道了。

    曾是大学电子系团支书的小郑不禁有点动心,反过来央求钟阿童安排见面。钟
阿童兴冲冲地约定了在“风情”快餐城,并特意拜托小郑别穿那件自以为潇洒的灰
色夹克—她一看他穿,就想喊他叫“叔”。

    小郑抱着碰运气的心情去了,一见刘娟娟小郑笑了笑,知道这顿饭算白请了。

    刘娟娟穿着件银灰及膝的短袖棉褛,牛仔裤、厚底鞋,染了点褐色的短发,有
点漠然的表情,和钟阿童虽然外形不同,但看得出构造是相同的。在小郑看来,那
不是因为内向或羞涩,而是出于缺乏某种积淀的空洞。虽然刘娟娟学的是热门的电
脑制图设计。一顿饭,她们很有兴致地说着朋友有关恋爱的是非,一点不因为是小
郑买的单而关照他的胃口,末了还一人来了一客冰琪淋,在小郑听来,那些“恋爱
事故”多半是因无聊而生的。他有点懊恼自己怎么会相信钟阿童的描述,看她的鞋
跟就知道她的朋友和他凑不到一类嘛。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分手时,钟阿童冲
小郑不无得意地挤挤眼,小郑向她展开了个深秋般的笑容。

    转眼,快到圣诞节,钟阿童的转正林总还没提,几次想开口,一走进林总宽大
的办公室,看着案头堆积的报刊,林总在镜片后闪烁的光芒,钟阿童就有几分敬畏。
但林总开始让钟阿童接触点业务方面的事了,比如和客户联系什么的,钟阿童甜甜
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受用,而钟阿童自己也觉得挺有成就感的,公司的客户层
次都不错,这让钟阿童找到了迥异于以前在交际中的感觉。

    说起来,科大毕业的林总不过比她大十一二岁,而他在证券公司任部门副经理
的女友才比她大五六岁,但钟阿童的感觉像隔了一个世界。所有的程序、标识都不
同,完全是另批主板芯片,支持的系统当然也就完全不同。每次看着他们紧张地工
作,有计划地经营人生,充分地享受生活,钟阿童很羡慕,由衷地,想想自己今后,
以及和力兵的今后,挺茫然,也挺烦恼,但并不伤感——实在酝酿不出伤感的情绪,
伤感是需要沉淀的,而钟阿童的所有情绪都浮在水面上:近在手旁的小快乐很快冲
淡了一切有点沉的东西。

    去深圳的火车上认识的一个男孩从广州打了个电话来,邀钟阿童去玩,说一直
忘不了她,并说负责给她找工作,钟阿童虽明白当不了真,心里却有番受用滋味。
接完电话对着小镜子补了点紫色唇膏,这种颜色今年在这个城市特别流行,女孩子
们都像很酷的心脏病人。

    朋友,朋友就是钟阿童生活中最重要的光线,于此相关的人与事构成了她的世
界,喜怒哀乐都在其中,而再远些的方向、再外围点的社会于她就不相干了。

    圣诞前一天,她去问母亲要钱,“我才不愿问他要呢”,母亲知道他是谁,给
了钟阿童200 元;中午下班,她去父亲的建材公司,“学校要交钱,我工资都交给
妈了。”

    本来心有负疚的父亲给了她500 元,想问问钟阿童的情况,看看她蓝色的指甲
油、卷沿的黑帽、胸前长长短短的挂件,天真又有几分世故的不在乎神情,算了—
早在与钟阿童母亲离婚之前,谎话随时都在她舌头底下藏着,说出来眼都不眨。

    甚至,他一次去医院看朋友,发现钟阿童和一个舞厅乐手打扮的男孩在取药,
钟阿童的脸色不好,看到他,有点慌的神情,但很快一脸坦然,或者说决绝,她说
陪朋友来看病。他有疑,但又无法细究。毕竟,他知道作为父亲的威严、权利,都
已在钟阿童心里大打折扣了。

    力兵从保险公司出来了,本来他就月月完不成业绩,业务员做得吊儿郎当,好
在父母是他强大的后盾。力兵最大的愿望是做歌手,虽然不识五线谱,但他的乐感
和声音不错,是在流行磁带中泡大的风格,挺卡拉OK的。但他也明白这行青春饭吃
不了多久,他打算先在一家朋友大哥开的歌厅唱着再说。钟阿童原来说过他几次叫
他学点东西,一说就吵,后来也不说了,反正结婚还是件飘渺的事,谁知道以后会
碰上些什么,尚不用他养家糊口,既如此,在一起轻松点好,何苦弄得像个碎嘴的
妇人。

    中午加班,同事都在公司吃快餐,钟阿童到楼下超市买了几包零食,薯片、咸
酥花生、怪味豆,还有听装牛奶。

    昨天下班时,林总让梅主任写份钟阿童的工作鉴定和业绩汇报,作转正参考。
梅主任体重突破140 斤大关,还偏爱吃点高热量的零食。今天好打扮的她穿了件银
灰呢大衣,俏皮地系了条很流行的红色褶皱丝巾,一早上班,钟阿童就问了她几遍
大衣、围巾在哪买的,说很有韵味。梅主任笑哈哈地说订做的,钟阿童若有所思地
说,我说呢,买的样式没这么合身。晚上她打电话给力兵:“你是没看到,我们主
任今天穿得跟只准备表演的海豚似的—不过人倒不错。”

    一年的最后几天,一下出了不少事。先是“阿广”。

    谁都以为他忘了那个舞蹈系女孩。其实她一直种在“阿广”心里,像一颗生命
力顽强的种籽。大雪中来临的圣诞令他想起她。似乎是一刹那的冲动,他决定去看
她。

    没有任何目的,只想看看她。

    他在楼下等了近三个小时,见到了她。她还是那么美,或者说,更美了。多了
些成熟。她的美又一次强烈地激动了她,令他想起初识她的那个滑冰场。

    然而,她身边有个矮壮的男人。那种目空一切的张扬派头一看是颇为发迹的,
令“阿广”愤怒的是—他的手竟然肆无忌惮地搭在女孩的腰上。

    “阿广”不知自己怎么走上前的,他只觉得血一个劲上冲,仿佛眼看着被自己
视作神圣的东西被糟蹋了。他一把将那只粗壮的手打了下来,对着地上“呸”了一
口,“操你妈,你也配!”。

    冲突就这样起了。“阿广”不知怎么掏出的那把刀—这是他前几天从地摊上买
的水果刀,无意地带在身上—他买时只觉得刀柄弯弯的造型挺有意思,他根本没想
过会用它刺进一具趾高气扬的身体。

    他本来只想在暗处静静看看她。

    刀并未刺中要害,只是让那条粗壮的胳膊出了不少血。“阿广”进了看守所。

    钟阿童跟力兵闹翻了,为了一点小小的事,29号钟阿童在家专卖店看中了套LEE
灰蓝牛仔装,466 元,力兵说,这有什么好看的,穿着跟炼钢工人似的,拉着她就
走了。

    后来碰到林总和他的女友,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钟阿童一下觉得很亲切,在力
兵面前还生出些莫名的自豪。系着蓝条纹领带的林总笑着对一袭长大衣的女友说,
你看看新人类怎么打扮的,我们都落伍了。钟阿童第一次不那么自信了,她觉得自
己和力兵都显得挺肤浅,原来觉得力兵有味道,现在看他毛衣颜色特别刺眼,自己
的短裙也太夸张。拎着大袋小袋的林总走过去后,钟阿童一点逛的兴致都没了。

    当天晚上,力兵在朋友家打麻将输了200 元钱。钟阿童蜷在墙角的沙发里,在
哗哗的洗牌声中翻看着力兵朋友的姐姐出嫁前买的磁带,她看着那些蒙着灰尘的歌
名,《恋爱症候群》、《玻璃心》、《九月的高跟鞋》、《冬雨》,突然觉得日子
已经过得很久了,以至索然。窗外的风声和小雪籽噼噼啪啪打在窗户上,有挡不住
的寒意袭进。钟阿童胡乱扭着收音机的频道,“我料你现在一定很受伤,很受伤,
大不了痛哭一场,日子要过路还长……”任贤齐的歌。只是无聊。

    本来说好和力兵一块去邻县的风景区过元旦的,那儿有个钟阿童在预科班认识
的女孩。

    12月31号,钟阿童独自踏上了列车,看着窗外,心情像天气一般冷淡。

    对座一个长发的男孩看了她几次,想搭话的神情,钟阿童装作没看到,塞着耳
机听许茹云的《我怕我的心变老》,只盯着窗外,窗外很萧瑟的景状,像张灰白的
圣诞卡片。钟阿童觉得有点寒意,拉紧了围巾。

    走过去的一个男人有些像小郑,钟阿童就想起小郑最近找了个电力设计院的女
孩,每日里两人坐在苏芮、蔡琴的歌声中相互凝望,迟来的爱情像道阳光笼罩着他
们—钟阿童曾为他们这么老土的爱情感到可笑,可现在想起,她觉得有无限的羡慕。
那是她从未有的踏实。

    到风景区时,天空开始飞飞扬扬地下起了小雪。

    钟阿童想:一年就要过去了。她第一次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外地女孩

                                 华爱丁

    乌色的手镯还在,可它的主人呢?

    1

    苏琪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她和我是朋友。有时候我的记性不太好,甚至连
朋友的名字都会忘记,为此,好几个被我弄混了姓名的朋友指责我不懂感情。但是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苏琪的名字,也从来就没有将苏琪的名字与别人的名字弄混过。

    苏琪已经30岁了,她莫名其妙地害怕结婚,交了好几个男朋友,都被她的怪脾
气吓跑了。苏琪现在的男朋友是大明,我认为大明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他不在乎
苏琪对婚姻的态度,一直用他特有的方式爱着苏琪。其实,苏琪也是一个挺重感情
的人,只是她从来不把感情挂在嘴皮上,也一直不提婚姻。

    害怕婚姻的苏琪独自在一座楼房的第三层。有一次苏琪在深夜中听见了尖锐的
叫喊,苏琪对我说,半夜里发出尖叫声的是一个女孩,或者说是一个女人。那时大
概是1 点钟左右,就在苏琪的楼下。那一声尖叫仿佛是受到了袭击才发出的,尖叫
过后是男人的呵斥声,似乎不止是一个男人,然后就是女孩子或者说女人的哭泣,
伴随着摩托车的声音。

    女孩子或者说女人的哭泣听起来很压抑,如同满怀着巨大的委屈。苏琪当时就
很想走到阳台上观看一下,但是苏琪缺乏足够的胆量,她惧怕会从地面上飞来石头
之类的袭击物,虽然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只是苏琪总摆脱不掉这种假设
的想象。生活中的意外太多。

    大约20分钟后,楼下平静了下来。苏琪睡意全消,她拨通了大明的电话。大明
不接,苏琪便重拨,她认定大明不可能不在家。12点钟的时候大明被苏琪送走,从
苏琪这儿骑摩托车15分钟就可以到达大明的住处,刚才苏琪亲耳听见摩托车远去了,
按习惯,大明每次离开苏琪后,他不会接着去别的地方的。

    大明始终没有接电话,苏琪想到他大概是累了,怕被打扰就切断了电话线,这
样想着,拿着话筒的苏琪便放下了话筒。

    苏琪重新躺了下去。这一夜苏琪迷迷糊糊地做了好几个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苏琪却想不起来都梦见了什么。

    2

    苏琪的楼下是一条人行道,有七八米宽,人行道对面有两座居民楼,顺着居民
楼往前拐两个弯就是一条比较繁杂的马路,本地人喜欢把那条马路称为梧桐街。梧
桐街上有一个叫做绿风楼的酒店和几个洗头房之类的场所,有人说绿风楼酒店和那
几个洗头房里面养了许许多多的“鸡”,当然,这是一种特殊的鸡,并非家禽,这
一点没有人会不知道。因为有这种“鸡”的说法,苏琪对绿风楼酒店以及那些洗头
房之类的场所很感兴趣。当然,苏琪的兴趣只不过是好奇,与男人那种目的性的兴
趣完全不同。苏琪见过那些被一般人称为“鸡”的女孩,都很年轻,一律丰满,穿
得很露,能看见半个乳房。苏琪见到她们是在饭桌上,当然,苏琪并没有和她们坐
在一起。苏琪坐在另一张饭桌上观看着她们,有一次还看到了一个男的,也很年轻,
一脸严峻,甚至是冷酷。男的坐在她们中间,一声不吭。却不时地在她们每个人的
脸上扫来扫去。苏琪因此而分析出那个年轻男人大概是她们的“头”。苏琪看到她
们的饭菜总是固定的,每次都是炖白菜,盛在一个大瓷盆里面,只有这一个菜,她
们每人面前是一小碗米饭。在苏琪看到的几次都是这样,因此,苏琪对这些名声不
好的女孩子总有一些同情。她们每次吃饭时都比较安静,偶尔也会叽叽喳喳地说着
什么,吃饱后就顺着大厅往二楼去了。苏琪想象不出她们没有生意做的时候都干些
什么。


    就在半夜里听到尖叫声的第三天中午,苏琪又走进了绿风楼酒店。

    苏琪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了,就餐的人不多,苏琪仍然坐在以往那张桌
子边。苏琪注意了一下8 号餐桌,8 号餐桌就是那些年轻女孩子吃饭的地方。苏琪
看到那张大大的圆形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盛着炖白菜的大瓷盆,那个瓷盆显然已经摆
在那儿很长时间了,飘浮的菜汤上面结着一层皱皱的薄膜;餐桌边上摆着一碗一碗
的米饭,苏琪数了一下,一共有七碗。

    大约10分钟后,那些女孩子很有秩序地过来了,她们小声说着什么,然后就开
始安静地吃饭。那个同样很年轻的男人也在里面,他依然严峻和冷酷,一边吃饭一
边用他那双单眼皮眼睛扫视着身边的每一个女孩子。在苏琪的印象中,这个白面皮
的男人从来不开口,只是用他的眼睛说着他要说的每一句话。苏琪从这个年轻男人
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大概从来就不碰这些女孩子中的任何一个,他和她们坐在一起
吃饭是酒店管理程序中的需要,而与感情无关。

    吃完一小碗米饭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这帮女孩子很快就离开了餐桌,像她们来
时一样,有秩有序地离开了,回到了她们应该呆的二楼。年轻男人走在最后,走得
从容不迫,目不斜视。

    苏琪总在她们离开后自己才离开。

    苏琪刚离开绿风楼酒店走了几步,后面的喊声便追上来了,一个女孩子跑到苏
琪面前。

    女孩子留着长头发,个头不矮,长得不丑也不漂亮,但是由于年轻,呈现出咄
咄逼人的朝气,这种朝气使刚刚30岁的苏琪觉得自己成了老太婆。

    苏琪认出这个女孩子是刚才吃饭的那帮女孩子中的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地叫
了苏琪一声“小姐”,立刻就改口喊了一声“姐姐”,女孩子说姐姐帮我一个忙行
吗?

    苏琪迷惑地问:“我能帮你什么忙?”

    女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她告诉苏琪说,包里面是妈妈留给她的一
对银手镯,她求苏琪能够替她暂时保管一下。女孩子说着,打开了小布包,里面果
然有一对手镯,手镯表面呈现出陈旧的乌色,样式很简陋也很笨拙,一看便知年岁
久远。

    苏琪迟疑地说:你自己保管不是更妥当吗?

    女孩子说:我没有时间解释,请你相信我,这是我妈的遗物,她在我13岁的时
候就死去了。女孩子明显地恳求了。

    女孩子在苏琪的迟疑中又说:请你相信我。

    望着女孩子的眼睛,苏琪终于接过了布包说:那你怎么就相信我呢?

    女孩子有些沧桑地笑了笑说:不知道,但我相信你。

    这时候酒店的门口突然出现了那个年轻的男人,女孩子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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